週末在公寓裡氣喘吁吁地練瑜伽,我現在遭遇中年危機,體力跟三十不到的時候不能比,生理狀況猶如拋物線,每年都能感覺得出下滑。
以前千杯不醉,現在喝幾個小時會有點撐不住,床上更不用說,加上前戲大概十幾分鐘就結束了。
光去健身房是不夠的,拚命吃藥喝湯地補又覺得熱量過剩,生怕脂肪囤積,變成蜘蛛人,細胳膊細腿大肚子。
據說瑜伽可使肌肉線條變得健美,增強體力,還可以防止心臟病和憂鬱症。如此寶典,當然不能不練。
只可憐我一個大男人,全身筋骨硬邦邦的,拉筋伸展感覺好比爬座大山,拉到一半就僵在那裡,幾乎要抽筋。
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的時候我正在練習駱駝式,跪在那裡,雙手抓腳踝,身體成弓狀,屁股朝前,拚命掙扎著要直起腰來。
「咦?」來人似乎被嚇了一跳,「你在幹什麼?」
是柯洛,他有我這裡的鑰匙。陸風的意思是要我把他當乾兒子來養,親密無嫌隙,所以一天有大半天要對著他。
「哦……」我受到干擾,更是使不上力氣,整個人處於亂七八糟的姿勢,四肢揮舞了半天才勉強解脫,爬起身來,「我在,呃,清理地板。」
柯洛咧開嘴笑笑,一口整齊的白牙,他穿的還是運動外套,頭髮有點濕,額上都是汗,手裡提了個袋子。看樣子又打球去了,年輕人愛運動就是好,肩膀的線條多漂亮。
「對了,這個給你。」
「什麼?」我取出肉香撲鼻的盒子打開,裡面是烤得金黃的小羊腿。
「我想你會喜歡吃。」
「哦……」
「這家的羊肉做得超級棒,好多人買,沒有腹肌的人可是搶不到的喲。」
這樣看來,我們現在關係似乎不錯,柯洛對我很友善,常會帶點東西給我,還幫我掃掃房間、整理架子什麼的。
不知是因為他生性就常常對身邊的人好,或是我是他長輩,或者他心中對我有愧。
不過,我無所謂他具體是出於哪個原因才對我體貼,至少體貼是事實,而我沒理由苛責他的好意。
「晚上的酒會你準備好了嗎?陸叔叔叫我來接你。」
這幾天進出還是柯洛開車送我。我的新車前兩天借給有過一夜情的電影學院男生,結果小孩子太招搖,一開出去就被撞了,目前送修中。
「我不去了吧。」
「啊?為什麼?」
「嗯……我突然胃有點不舒服……」
事實的真相是,昨晚一起過夜的建築師也在來賓名單裡。跟他的那次實在索然無味,比我自己用手解決都差。我邊賣力做邊能聽得到隔壁公寓開關門的聲音,甚至還能抽空想明天午餐去哪家店吃素食。
如此糟的經驗,再見面兩人都會尷尬。
柯洛對我這樣的懈怠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客氣地:「這樣,那你好好休息吧。」
對我來說,休息指的自然不是一個人躺在床上。起碼要有兩個人。
晚上我衣冠楚楚地去附近的酒吧,其實這家的酒又貴又差,但是服務生非常英俊,我上星期來的時候就留意到了。
這次來則留意到,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有那種想法。既然酒那麼難喝,滿酒吧坐著的自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釣到美少年,一場惡戰是免不了。
我坐著連喝了三個鐘頭,也沒能把那個跟我盯上同一個帥服務生的男人擺平,胃裡已經灌滿垃圾,還真有點小不舒服。
看對手喝得臉一陣紅一陣綠,要吐不吐的,竟還在死撐,就知道今晚拼不過了。
適可而止,打算結賬走人。我一向很清醒,再怎麼樣的美少年也不值得賣命去搏。
可惜在身上摸索皮夾的時候,就發現我其實不夠清醒了,我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忘在公寓裡,連同門鑰匙。
叫柯洛來救駕當然是下策,無奈沒有上策,我只好硬著頭皮打電話。
柯洛進來的時候臉色果然不好看,氣我的撒謊成性,幸好我可以倚老賣老,厚著臉皮胡說道:「酒可以暖胃嘛,所以來喝點。」
「還暖胃呢。」他哼的一聲,掏錢付賬,然後拉拉我,「回去了,腳下小心點。」
我看他走在我面前。真要命,我喜歡看他裹在襯衫裡的腰,少年柔韌而有力的線條。他外形上有遺傳自父親的基因,身材比例極好,腿長而直,不加修飾就讓人心動。可惜不是我的。
坐進車裡我無論如何也要坐副座,不肯到後面去躺平,柯洛拿我這個長輩沒辦法,又看我半天都系不上安全帶,就俯過身來幫我繫好。
他的頭髮從我嘴邊拂過,還聞得到他身上那種很舒服的味道,我不知怎麼就笑了。
「怎麼了?」
「沒,我在想那個服務生的屁股真性感,你沒注意到嗎?」
柯洛受不了我的為老不尊似地,看了我一眼。
「我覺得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他禮貌地斟酌著措詞,「今天酒會上好幾個人都在找你,你是不是連新進的會計師也……關係太雜的話,不方便吧。」
「沒那麼複雜,」我用力揮著手,「男人跟男人之間的關係最簡單了,要注意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我喝得微醺,笑著湊近他耳朵,壓低嗓音,「記得用保險套。」
柯洛一下子皺起眉頭,不大贊成地看著我。
我嬉皮笑臉,不知怎麼的,一直往他那裡靠,實在是很想親他。
那些人的英挺或者俊美,加起來,其實也比不過他一個。
柯洛被他騷擾得沒辦法,又不能真把我推下車去,只能含蓄地:「我在開車。」
「哦?」我露出色大叔的笑容,「那等會兒不開車了就可以了嗎?」
他微微皺著眉,又斜斜看了我一眼。
我自得其樂地哈哈笑了,當然是不可以。
不過我不是正人君子,也無所謂道德廉恥。等上了樓,柯洛掏鑰匙開門,我就乾脆裝醉,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莫延,你喝太多了。」他把我半背半拖地弄到床邊,「先好好睡一覺吧。」
既然我喝多了,那做點出格的事也不用太跟我計較吧?
我當機立斷,借酒行兇,趁機就抱住他,如狼似虎地把他往床上壓。
他立即就有了回應,手上也用力,不過做的是推開我的動作。
狗屎!明明以前我們還是熱情如火的關係,不用等我這樣涎著臉湊過去,他自己就會主動把嘴唇貼上來,在被窩裡好玩一樣親來親去,過一整個早上也不覺得膩。現在這小子就翻臉不認人,似乎我碰他就是在冒犯他,像我倆什麼都沒有過似的。
瞬間心裡有點涼,不過很快就若無其事。
管他心裡想什麼呢,就當我是無良好色大叔吧,反正我只要肉體,無所謂他態度如何。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肯光賠本卻什麼也沒撈回來,如此而已。
最好這小子放聰明點,乖乖讓我上一次,那我們就兩不相欠,以後對他沒什麼好牽掛的了。
在床上折騰了十幾分鐘,兩人氣喘得都有點急,雖然我吃不到,柯洛也掙脫不開。
佔優勢的並不是我的體力,而是臉皮。怎麼說我也是他長輩,他總不會拿床頭燈砸我,那麼客氣地掙扎來掙扎去能有什麼用。
我相信磨功的效用,等他被我的死纏爛打耗光了力氣,我就可以開動,置生死於度外地享受美食了。
我就是倚老賣老又怎樣,哼。
柯洛兩手被我死死按著,好像有點疲了,肩膀也鬆下來,喘著氣,臉上微微發紅。我深吸口氣湊過去吻他,他躲得慢了點,只來得及動了一下嘴唇便貼在一起。
感覺很久都沒跟人接過吻了,不知怎麼手都有點發抖,心臟碰碰亂跳。柯洛只緊閉著嘴唇,一聲不吭,我耐心地舔著他,手伸上去反覆摸他的頭,用指腹摩娑他的耳側,我知道他喜歡這樣,至少曾經喜歡這樣。
邊討好地愛撫,邊努力想撬開他的嘴唇,我實在很想親他,想念那種唇舌交纏的感覺,他口腔裡永遠都是那樣清新又溫暖的味道。可惜柯洛沒反應,嘴閉得跟蚌殼一樣。
我折騰了半天,就像在親塊石頭,有點累了,直起身來笑了笑。
柯洛舒了口氣似的,胳膊肘撐著床想坐起來。
我笑了一聲,一把又把他按回去,趁他還在驚愕,動作靈活地迅速解開他的皮帶,把褲子扯下來……
確實是一場對雙方而言都很棒的性愛,儘管我跟他什麼也不是。
男性的下半身,果然是沒什麼原則可言。
柯洛又開始順著我的脖子,下巴,深而重地往上吻,嘴唇,鼻子,而後拉開一點距離,加重頂動的力度,俯視著我的臉。
我也在看他,他嘴唇動了動,眼神太過溫柔了,我趕緊在他開口發出聲音之前用力堵住他的嘴唇,我是防範於未然。
他一激動就慣性又叫那個什麼舒念的名字,那我今天這場久違的高潮就算毀了。
我還不想因為這麼個小鬼而從此不舉。
***
早上醒過來,全身都是歡愛過度的脫力感覺,我還有點似夢非夢,咋了一下嘴,踢開過於厚重的被子,迷迷糊糊又閉上眼睛。
昨晚的床事很不錯,拋開我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竟然被上了的這個事實不提的話。
翻來覆去折騰到大半夜,自然而然地就換了好幾套姿勢,就差沒滾到床下去,床單徹底毀了。
沒感情的兩個人才能這麼放得開吧。
如果說愛是做出來的,那如此激烈的一夜做下來,好歹也會有點「愛」之類的副產品才對。
我聽到動靜,偷偷睜開一隻眼睛。
柯洛走進來,看我已經把被子踢開,赤裸裸地橫在那裡,臉上一紅,立刻別開臉。
我笑了笑,能做得出愛來那才怪。
「你醒了嗎?」
我「嗯」了一聲,鎮定自若地睜開眼,看他把衣服放到我旁邊。
「唔,你洗一下澡,過來吃早飯吧。」
媽的,摸也摸過了做也做過了,還臉紅什麼。
我一瘸一拐進了浴室,罵罵咧咧地把自己洗淨,想著自己心情好的時候總幫過夜之後的小男孩洗澡,因為他們多半身上又疼又發軟的不方便,就覺得柯洛真不是個東西。
坐到餐桌邊,眼裡只有兩碗白粥,一碟烤鱈魚乾,一盤荷包蛋,辣白菜若干。我這幾天總在外面吃,怕冰箱裡生細菌,沒再補東西進去,只有雞蛋跟幾個罐頭,真寒酸。
我被折騰了一晚上,自己都射了那麼多次,現在腰部以下幾乎全麻了,精神萎靡,眼光也渙散,索然無味地喝著粥,夾面前的泡菜吃。
「我煎了幾個蛋,有一個是雙黃的呢。」
「哦……」
雄心勃勃要強暴別人,落得這種下場,感覺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我沒什麼談話的興致和力氣,只在想自己那時候還放狠話,說什麼保證你以後會後悔。
不知道我有什麼能讓這沒心沒肺的小鬼後悔的本事。
「你吃這個吧。」柯洛夾了片烤鱈魚乾給我,又把那個雙黃的荷包蛋夾到我面前的碟子裡。
我笑了笑。他的補償真是孩子氣,其實我根本不需要。
「再添一碗粥吧。」柯洛又站起來,拿過我的碗,動作自然地幫我盛粥。早上有風,空氣清新,窗簾在他身後輕微飄動,襯著他溫和年輕的臉。
這樣的兩個人,醒來以後一起面對面吃簡單的早飯,他在為我盛粥,我坐著等。
一瞬間有輕微的錯覺,我回過神,笑著搖搖頭。
為了看他站起來盛粥的那個動作,我一共吃了四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