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淇站在陽台上,沉浸於月光中,她可以聽到浪濤拍岸的聲音。海風吹拂著她干燥的頭發,這是數周以來她第一次擺脫酷熱之苦。她聽到臥房門開啟的聲音。是傑克,他帶著兩杯酒進來。
“這一定是你第一次穿牛仔褲,而我第一次穿淑女式的衣服。這些日子來我一直穿牛仔褲,而你一直穿西裝。我……我這些衣服是在蒙塔買的。”她咬著下唇,發覺自己說得太多、太快了。他走向她。
“我必須買些冷飲回來,這裡簡直像個大蒸籠。
安第斯山就仁慈多了,溫熱但從不潮濕。我想,我想……或許我買了冷飲就會好些,可以帶著去跳舞,或……”她舔著干燥的嘴唇。他沉默地望著她。她又說:“我很抱歉,我感到……我似乎無法放松。”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問道:“你為了和他去跳舞而買酒的嗎?”
“他?”
“你那個考古學家朋友。”
“我買酒是因為……我想你可能會來。然而,你沒來……我感到自己很傻。我……”
“你知道我會來的。下樓來,琳娜。我想讓你看看月光下的海洋。”當他們站在一樓的落地窗前時,她完全無法看見屋子了,她似乎是站在一個只有沙子和棕桐樹的荒島上。這棟房子完全隱藏在棕桐樹之中,它有一個廚房、一個客廳和兩間臥室,傑克和凱淇的行李各占一間。
她手拿著酒,眼睛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沙啞地說:“我不想和你分房睡。”她的視線越過他,看著大床上她孤零零的行李。
他去碰她的杯子,他們的手指纏繞在一起。他輕聲說:“如果你今晚和我分享一張床,那是因為你選擇做我的女人。”她觸摸他的手臂。他輕輕吻她。
她忽然笑了出來:“我在擔心晚餐,我告訴我自己你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的。我實在餓死了。”要是月光再亮些,她想她可以看見他眼中的微笑。
他溫柔地說:“你想我們從行李箱裡拿出的籃子裡頭裝的是什麼?”
他將籃子拿到長廊。凱棋將食物拿出擺在矮桌上。這幾天她熱得幾乎吃不下東西。而現在在這個小島上,在微溫的海風中,她變得胃口大開。
用過餐後,凱淇道:“我來收拾一下。”
他拉住她,不讓她起身:“還不用收。來這裡,琳娜。我要你躺在我的懷裡。”他將她擁入懷中。他一手撫摸她的身體,另一手理進她的短發中。
她的手臂緊緊環繞著他的肩膀。“你聽,”他低聲說。”
她聽到海洋在沙難上呢哺,聽到樹葉在風中細訴,她聽到鳥鳴聲,還聽到他由急促慢慢轉為平穩的心跳聲。她將臉貼在他的喉嚨上,並感到他在輕吻她的頭發。“寧靜,”他輕輕說道,“我們不常有這麼寧靜的時候。”
她不確定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但她要把握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鍾。她說:“我們曾經有過平和的心清,在幾年前。”
他握住她的肩膀,低下頭來給她一個長吻:“那時候你還是個女孩。”他緊貼著她的唇說話:“自我從英國回來發現你已是一個女人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平靜了。”
“那時候你嚇壞我了。”
“那時候你答應我弟弟的婚事。一整年,經過英國的嚴冬,我都在想著你。當我離開時,你正遭受喪父的打擊。或許我的想法很瘋狂,認為你在喪父之後留在秘魯是為了我。我打算,當我回來時……要向你提出求婚。”她的心在砰砰地跳。
“是你告訴我,我多麼配不上狄加,而我認為那些原因也讓我同樣地配不上你。”
“是的。但我自大地認為我們的情況會有所不同的。在我們做愛的那個下午,我要求你和我一起去見我父親。我知道他會毫無選擇地把我趕走,但我認為你會和我一起走。我相信你愛我,而且那個時候我認為……相信我可以圈住你不定的靈魂,而你也會不顧一切地跟我在一起。”
“但是當你回來時?”她閉上眼睛。“或許你希望他將你趕走,但你一定也知道,他最終還是會要求你回家的。那時候怎麼辦,傑克?當我這個捉摸不定的靈魂被鎖住時,你仍然想要我嗎?我吸引你的地方不就是因為我不同嗎?金發而且捉摸不定。這在你的世界裡是不可能找到的。你喜歡這個,因為你身體裡的某個部分並不適合你的世界——因為你多年來都待在美國和英國。你的某個部分想要我,盡管在你內心深處也許並不這麼認為的。”他沒有回答。
她在他溫暖的臂彎中漸漸睡著了,醒來時,仍在他溫暖的懷中,但換了個地方。“這是在哪裡?傑克。”
“睡吧,琳娜。起風了,我將你帶到你的床上,那兒溫暖些。”她將臉枕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歡你帶著我。”
他在她耳邊低語:“我會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琳娜。”現在他們都在她的房裡。他將她放在床上,打開床頭燈,准備離開了。她試圖留住他。
“這電燈用的是什麼能源?”
“太陽能,白天時利用太陽能充電。”他輕撫她的臉。“晚安,小姑娘。”
“我不是一個小女孩了,傑克。我是一個女人。”
他托起她的下巴:“你工作得太辛苦了。”
“因為天氣太熱、大潮濕了,我不是故意要睡著的,”她撒嬌地說。他的手移到她的喉嚨上。“你還要留在墨西哥多久?”
“兩周。”
“拍照?”
“還有沖洗照片。我在這裡找到一間暗房。”
他要她,但他要將她單獨留下而離去。為什麼?
“這一個月你在哪裡?在農場嗎?”他是否像她渴望他一樣地渴望她?
“在利馬。還有巴黎。”巴黎是個浪漫的城市。
她的聲音帶著恐懼。“你有沒有……有沒有去找一個女人?”
“你在嫉妒嗎?”
“那裡,那裡有沒有別人?”
“如果有的話,你會嫉妒嗎?”
他把手放在她胸部的上方。他可以感受到她急劇的心跳。“你感到心痛嗎?想到我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會讓你痛苦嗎?”
她痛苦地問:“你有另一個愛人嗎,傑克?”他忽然走到窗戶旁邊。
“我是因為公事到巴黎去。”他背向著她,看著窗外,“你到過巴黎嗎?”
“沒有。”她的手指扭續著床單。沒有其它的女人,現在她是唯一的。
他溫柔地命令道:“閉上眼睛。”她照做了。他走近她,輕輕觸摸她的眼簾。“黑眼圈,”他輕聲說。“你一定沒有睡好。是我的錯嗎?”
“是的。”她大聲地說。然後她又低聲道歉:“我很抱歉。”
“現在,睡吧!”他彎身吻她,接著走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當她醒來時,月光已經隱沒了。四周黑暗、寂靜、溫暖。她走進浴室做了個簡單的梳洗。她走出房間,靠著觸摸和她房間發出的微光向前走。
他的房門關著。
為了防她嗎?她深吸一口氣,轉動門把將門打開。感到冷風吹在臉上,她這才發現窗戶是開著的。
如果他讓房門開著,很可能房門會被風吹得砰然巨響。這才是他關上房門的原因。
她的心跳加速,這輩子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在夜裡走到一個男人的床邊。
傑克說過,如果她要和他分享一張床,那麼,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傑克?”她輕聲喊著。
“過來。”傑克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她摸黑走到床邊坐下。他握住她的手。
“今晚我不想一個人。”她低聲道。
“我躺在這裡,祈禱你會來,又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你,但如果你沒有來的話……”他捧著她的臉,將他的雙唇蓋在她的雙唇上。這是她這一生一直在渴望的。
她將手移到他赤裸的胸膛上。“我不要你離開,”
她喃喃低語著,“你把我一個人留下……我要你也留下。”
“這次我必須讓你做決定,”他拉下她的罩衫,親吻她的肩膀,“在這件衣服下面你什麼也沒穿嗎?”
“你自己找答案吧……”她輕聲道。
他的手伸進她的衣服撫摸她的背,然後游移到她的前胸,將她擁入懷裡。
“我好高興你來了,”她輕聲說。
“當我在電視上看見你時,我知道你得到了你要的——成功、獨立。或許還有其它的男人。但我必須讓你知道,你需要的是我。”
她溫柔地說:“只有你,沒有別人。”他吻著她的喉嚨。
“或許我還不敢相信這個。這些年來,我只知道,從我們第一次在一起之後,我就沒有停止過痛苦。”
他脫掉她的束縛。他撫摸著她熾熱柔軟的軀體,接著吻遍她赤裸的身體。她的欲火被點燃,她輕喚他的名字,他用西班牙語叫她再狂野些……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淹沒在黑暗中…
當陽光照在床上時,她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時看見旁邊的枕頭是空的。他不在。他以前總是先起床,並去為他們弄咖啡。她起身走進浴室淋浴。他們還有兩天,她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必須小心翼翼地不去破壞這兩天。她和他在一起越久,她似乎越想要一些她原本認為不屬於她的東西-一個家、傑克的愛,和他的孩子。她打開水龍頭,將自己從頭到腳淋個痛快。傑克跟她提過兩次結婚的事,但每次他又都告訴她這是多麼不可能的事,他甚至沒有提到他家裡那方面的問題。
她是那個從狄加的婚姻中逃開的女人,如果如今她又要嫁入他們家,傑克的父親和艾瑪會怎麼想?那個已經嫁給狄加的女人又會怎麼想?她會怎麼看待這個曾和自己丈夫訂過婚的女人?凱淇不知道傑克和狄加兩兄弟的關系如何,但他幾乎可以確定的是,她轉向傑克懷抱這件事對他們兄弟的關系絕對沒有益處。
有上干個他們無法再進一步的理由。也許其中最強有力的理由是;昨晚傑克用西班牙語和英語對她呢哺的“我愛你”並不存在於他們之間。如果他真的愛她的話,他們就能找出在一起的辦法;如果他不愛她……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有繼承人,有孩子和太太,如果不是她的話,就一定是其它的女人。到時候他會要她做他的情人嗎?她能夠拒絕他嗎?
她走下樓,看著他。他正在小廚房裡手忙腳亂的。他轉過身來,她看見他的黑眼珠裡閃著光芒。她微笑道:“我醒來時,就期待聞到咖啡的香味。”
“臨時湊合的,這兒沒有一級咖啡豆,”他俏皮地眨眨眼,“你知道怎麼弄嗎?”
“我能用任何語言說明煮咖啡的方法,但你怎麼可能逃得掉學習這個呢?我知道露莎和艾瑪會把廚房裡的事情弄得妥妥當當的。但在你的旅途中,一定有機會自己走進廚房的。”
“你錯了。”他將咖啡粉遞給她。她將咖啡粉和水裝入煮咖啡器裡,並點上酒精燈。
“在法國我是可以理解的,我曾在那裡看過一種奇怪的電器,專為連洗盤子都有困難的男人設計的,更別說是煮咖啡了。但在英國呢?”
“我住在出租公寓。”
“房東太太會來照料你嗎?”她攪拌著咖啡粉,“4匙就行了,你明天可以自己煮咖啡了嗎?”
他笑道:“我已經多年沒碰這些東西了。”
“在加拿大呢?加拿大女人可不是受氣包。”
“強悍得像工頭的老婆。”他向她做個鬼臉。“真是沙文主義。”
“而你,是個美麗、熱情的女人。”
他彎下身來吻她。“我喜歡在床上喝咖啡,”她輕聲道。
“我要帶你去一個非常安靜、高雅的飯店,那裡有很棒的咖啡。”
“有送到房間的服務嗎?”
在他們吃過早餐後,他起身准備去檢查飛機。在他走到她身後時,她做了一個鬼臉——他留下她洗盤子。
傑克很自然地認為她會料理瑣碎的家務事,這令她很不舒服地想到,他們兩個的世界是如此地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