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楊德群夫婦後,他們回到台灣,一個月後,衛棠希接到衛梁宣的通知,要他必須南下回衛宅一趟。
你父親去世了——
衛梁宣簡短地說了這六個字,他沒問死因,僅淡淡說他會回去。
不同的飛機班次,不同的心情,陪著他的人依舊是楊照雲。
「你還好吧?」楊照雲擔憂地問。
衛棠希淺笑,即便楊照雲看不見,他仍溢楊照雲而笑。
「還不錯!坐飛機依舊不習慣,下次我們搭火車吧。」
自從衛琉昉把台北的分公司交給他後,就對他不聞不問,他也樂得一個人。但明明就不需要他這個父親了,為何在聽見他去世的消息時,他的心竟然會痛?
追悼會上,來的人意外地寥寥無幾,那些巴不得分遺產的親人呢?怎麼統統都沒現身?
「棠希。」
「小叔。」見到衛梁宣比自己還憔悴,衛棠希很想出聲關懷,但最後還是選擇什麼都不說。
「照雲,好久不見了。」
「小叔,你要節哀!」
「嗯,葬禮就快結束了,你們先進去大廳吧,待會兒律師會公佈遺囑。」交代完畢,衛梁宣轉身離去。
「棠希,小叔好像很傷心。」
「我看得出來。」楊照雲用感覺,而他用眼睛看。
「你不會嗎?」
在飛機上,楊照雲曾問過他一次,衛棠希很快回答不,但這次,他頓了頓,遲疑了會兒才道:「我不知道。」
父親這名詞對他來說究竟代表什麼?
他到現在還無法釐清。
◆◇◇
一群人聚集在大廳裡,由衛家的專屬律師開始公佈遺囑。
高雄總公司由衛棠希的大伯衛亞政接掌,台北的分公司則改為私人公司,為衛棠希所有。
衛氏股票的分配是
衛亞政佔百分之四十,衛棠希百分之四十,剩下百分之二十分至其它股東董事,而衛宅則由衛梁宣獲得所有權,不得轉售。
接下來一些零碎的資產大部分是由他與衛梁宣兩人所繼承,剩下的才是交由其它長輩繼承,至於與衛棠希同輩的人則完全沒有獲得任何遺產。
遺囑宣佈完畢後,長輩們才一一與他致哀後離去。
他望著大門,衛宅似乎永遠都是門可羅雀,或許是衛家人生性特別冷漠吧。
「棠希,我有些話想私下跟你說。」衛梁宣走近他們。
「照雲不是外人。」
衛梁宣看了楊照雲一眼,「我曉得你恨你父親,我也清楚他在世時對你並不好,但是我想讓你瞭解一件事實——你是他唯一親生的孩子。他太年輕就有了你,所以根本不曉得怎麼與你相處,他不是不愛你,而是不曉得如何愛你。」
「小叔,你有沒有說錯話,我是他唯一親生的?」他質疑。
「雅沁懷孕後,他就結紮了。」
衛棠希怔住,完全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棠希,別再恨他了,他並不比你快樂。照雲,好好照顧他。」
「我會的。」
「那我該走了。」
衛棠希注意到衛梁宣慎重地握了握掛在胸前的一隻透明玻璃罐子,裡面有白色的沙狀物體,那是什麼,他不清楚。
「小叔,他到底愛不愛我媽?」這是衛棠希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問。
「他喜歡。」衛梁宣淡然地說。
「他曾經告訴我,我得到他最想要的,他究竟想要什麼?」
衛梁宣淺笑。「棠希,很多事,你不要知道比較好。再見!」一旋踵,他便離開了衛宅。
手臂被抓得緊緊的,楊照雲曉得衛棠希迷惑了。
「你可以哭的。」
「我不會哭!絕不會!他那麼做根本是希望得到我的原諒和我的後悔,所以,我絕不會後悔那麼冷漠對他,因為他根本就沒對我好過……他要的只是個繼承人而已……照雲,他根本就沒愛過我對不對?」為了讓自己的理由夠充足,他轉而尋求楊照雲的認同。
楊照雲溫柔地回笞:「你的心裡已這麼認定了,為什麼要來問我?」
「因為……」衛棠希只說了兩個字,其它的話都卡在喉嚨裡,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因為你早就承認他是你的父親,但你現在絕不能對他示弱,我說的對不對?棠希,沒關係的,等你想哭的時候再哭好了。」
「你不怪我?」
「你已經退讓,再責怪你就太過分。只要你明白自己心裡真正的感情就好。」
或許很久很久以後,他會後悔今日對自己父親的冷漠,但那就留到未來再說吧!此刻的他,不想後悔,因為,這是他選擇的路。
「我們回台北吧!」
未來,很長的……衛棠希緊緊握著楊照雲的手,永遠也不打算放開他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