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砰一聲將大門關上,臭著一張臉,到家便倒坐在沙發,並用手輕撫著膝上今天打球時的擦傷。他慢慢吹過那道傷,今天下午那股憤恨又隨著膝上那道痛楚蔓延到心頭。
原因很簡單,他男朋友在電話裡嫌他煩,接著在籃球場上表現頻頻出錯,不注意一個踉蹌,便跌倒在地,難堪極了。他拿起遙控器,才正要轉台,他的弟弟,阿強,從房裡走出來:「啊,老哥你回來了啊?我剛要出來看體育台,快來一起看吧!今天決賽呢。」
「不要跟我搶電視,我要看韓劇。」阿富睨視他,狠狠給他一個眼神。
「唉喲,韓劇該演的也都演完了,現在那些拉里拉雜的,那只有女生在看的啦,我們男生應該看體育台,老哥你不是最愛看籃球的嗎?」
阿富憤怒地摔開搖控器:「夠了沒有?不要在我面前說什麼男生什麼女生的,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你要嘛就乖乖坐著,要嘛就滾回你房間。」
阿強聽了身子也縮了半截,坐在一旁吭也不敢吭一聲。劇中的男女主角相擁,然後哭泣,阿強頓時也覺得委屈,但他曉得哥哥的脾氣,越在盛怒的時候頂嘴,挨拳頭的機率越大。而阿富盯著屏幕,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連眼睛眨一下也沒有,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牆後的房門打開,魏媽媽從房間裡走出。「啊,是國富啊,怎麼,回來也不進來房間叫媽一聲?」
「哦。我回來了。」桀驁不馴的阿富伸直了他的腿,毫不在意地隨口答腔。
「唉,國富,不是媽要講你,今天禮拜五媽提早下班,才能看到你們回來,結果你啊,一回來就是看電視,聯考快要到了,對不對?你只要用這些日子來沖,好學校一定會有!」魏媽媽坐到阿富的身旁,委婉說道。
「拜託,今天是禮拜五耶,接下來是周休,能不能就讓我看一下電視,我很累,我讀書非常累,給我休息,不要給我壓力,好不好?整天讀書是會死人的。」
魏媽媽聽了端詳了他腳上的傷,直覺阿富根本就不是去讀書,她撿起搖控器,交給阿強:「國強,去看你想看的電視吧。國富啊,你真的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嗎?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去讀書,去找你那個什麼男朋友了嗎?你啊,現在不可以談戀愛,更何況,他還是……」
阿富聽到那個該死的男朋友,大聲哮出:「什麼男朋友啊!他跟我讀書有什麼關係啊?我爽讀就讀,不爽讀就不要讀,干他屁事啊!」
「那你也得看看時間,剩下不到兩個月就要聯考,你就只會怪我不照顧你,那我總該督促你這些日子。你想想,當初你考進成功,家裡的人多為你高興啊。現在你要考大學了,上了好的大學,不是為爸媽好,是為你自己好啊。」
阿富不滿的情緒被徹底掀開,他慷慨激昂地加入這場口舌爭辯:「騙誰啊,你們要我讀書為的是什麼當我不知道?你們還不是只會跟親戚炫耀,說什麼好會讀書,我讀書再怎麼重要,也不會比你們的面子重要!」
阿富的媽媽像被說中心事,微微顫抖,但她很明顯對於自己的關心換來這種不屑態度,滿腹的委屈:「你怎麼可以這樣講?你要聯考,我們做父母的比你們還要緊張哎,唉,你好不容易過了高中那關,不要在大學那關放棄啊!」
「我沒有放棄,我要聯考又不是你們要聯考,你們緊張個什麼勁啊?我告訴你,現在倒數還有五十八天,五十八天妳急什麼?夠我把每本書都翻爛了,我考前一個月內一定能讀完,好嗎?現在不差這一個小時,讓我看電視,我不想吵。」
阿富對自己的資質一向很有自信,況且他認為到時候讀什麼大學都好,現在大學錄取率八成,想要落榜對他而言根本不可能。
他搶回阿強手中的搖控器,轉回看到一半的韓劇。魏媽媽知道自己辯不過他,歎了口氣走回房間,心裡想著,苦啊,苦啊這孩子。
阿強原先要走回房間,又撇回頭看了阿富一眼。
「老哥,你這樣講老媽不太好吧?說真的,兩個月有點短,你不怕啊?」
「怎麼連你也跟我說教起來?你五專生又不用考大學,你懂得有比我多!」入戲到一半被打斷,說起話來也變得激動。
「我知道我頭腦沒有你好,但我們北商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你要說高中生都是品學兼優,高職生都是作奸犯科,我看未必吧?有些大學生連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你別用學歷瞧不起人。我只是想,你好歹也做個樣子給媽看,去書房裡忍一忍就好,這樣搞得全家烏煙瘴氣的,本來只有你心情不好而已,現在大家都心情不好了。」
阿富回瞪他:「你是說我就只會把你們的好心情都搞砸是吧?我心情不好,我走進家門的時候,瞎子都看得出來,誰叫你們要招惹我?我今天就是不爽,你們看到了自己就應該要懂得說些什麼,你們也太不識相了吧!現在還敢怪我?」
阿強走近阿富,無名火燒起,看著自己的哥哥,他還以蔑視的目光:「你真的太無理取鬧了,你之前明明態度都非常好,為什麼今天又開始歇斯底里?太莫名其妙了你。」
阿富將搖控器重甩出,電池隨著與地面的撞擊跳出匣孔,滾到四面八方。走回房間重重摔上房門,嘴裡嘀咕:「想看電視還找那麼一堆理由,他媽的,哼。」
他是一個依愛情而活的人,他追尋愛,渴望愛,但男朋友的話深深刺入他心坎,他甚至自己也不曉得,失去愛以後的他,竟會產生如此大的變化。他躺在床上,想起兩個人在一起的點滴滋味,好甜蜜,然而今天中午那種話,阿富明白了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他的膝和心,同步微微發疼。
今天中午,阿富打完球,而小瀚沒到學校,無聊得緊。他午休趁著四下無人,想要約男友這個週末一同去K書中心,本懷著雀躍的心,在廁所前撥了通電話。隔了好久,電話才接起。
他男友在半夢半醒間脫口而出:「我很愛困,才正要睡著,你怎麼又打來了?」
「沒有啊,我想你嘛。」阿富先隱瞞約定的事。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想我,好了,那想完了吧?我要睡了,拜拜。」說著才正要掛掉電話。
「等一下!老公,我們下下禮拜就要模擬考呀,難得我這次有興致要讀書,快,陪我一起去讀嘛。就明天下午,晚上我再去你家玩!」阿富趕緊將計劃說出。
而他男朋友半推半就的,一來他最近並沒有任何要讀的書,倒是要上網尋找的報告一堆,感到煩惱至極,去K書中心一點念頭也沒有。再者,阿富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到他宿來的套房過夜,演變成他繫上的朋友在週六想要聯絡感情的空間都給占光了。
「阿富,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我覺得,我們好像太黏了,其實也可以不必常常見面,也不用每天都通電話啊……」
「你的意思是我很煩?」
「有一點……」也不曉得是不是瞌睡蟲不斷入侵,他不加思索就應了這句。
接下來的對話,阿富再也記不得了。他好像發了飆,又好像哽咽了起來。
阿富突然覺得有種被辜負的感覺,他是如此重視這段得來不易的情感,然而對方卻將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視為一種壓力源。
曾經,收到來自於對方一通「想念你」的簡訊,都可以讓他整日活力充沛,如今是膩了嗎?是什麼,讓生活頓時乏味了起來?
他漸漸可以感受到對方不再是那麼需要他,但自己的愛始終不變,不平等交互付出的結果,勢必是一場悲劇。
那種聲音卻不斷自腦海裡湧現,他那種不在意的態度:「你很煩。」
不行!怎能讓它成為悲劇?悲劇絕不能發生在自己身上,但阿富卻無法抑制地,他抱住了棉被,眼淚奪眶而出,瀉了洪似的,沾濕整片床襟。
他想起這一段對話,接下來他說了什麼語無倫次他再也無法憶起,連下午的體育課也精神渙散,六神無主。那種念頭又像是不甘心,又像是後悔。
他開始畏懼自己無限度的愛,換來一片漠然的表情,像從前那些愛過的人。
發現自己是多麼渴望著他,想要擁有他,卻又害怕失去,他輕輕撫著前天晚上頸上的吻痕,不是說好了嗎?要一輩子幸福的呀。阿富拿起手機,撥出了男友的號碼,那幾個熟到不能再熟的號碼。響了好幾聲,沒有人接聽。阿富又開始擔心起男友的安危,怎麼不接聽?會不會出事?
他走出房門洗把臉後走出家門,媽媽正在門外與弟弟聊天,他裝作沒看見。跑到對街的公共電話,拿出電話卡來,再撥了通男友的手機。嘟一聲,手機便接了起來。
「喂?……喂?是誰啊?」
阿富沉吟了好久,本來不想說話,終於開口了:「我剛打給你,你為什麼不接?」
「啊?哦,剛我在洗澡啊,所以沒有注意到。」
敏感不斷地搔動著阿富悲觀的思考模式,他說道:「那你看到我來電,也該回電給我啊!剛被我媽念,我心情好差,想要來找你聊天……」
「抱歉抱歉,我剛洗完出來,我才正要去吹頭髮,你又打來了,你之前那通我真的沒有注意到,相信我,如果我有看到未接來電,我一定會回的……」
阿富站在公共電話前,風颼颼地吹,撩撥他的疑慮。這通電話接得那麼快,勢必手機放在他的身邊,他又怎麼會沒注意到未接來電?不安的感覺又開始左右了他的信念。
「最近我總覺得,有時候打給你都打不通,你在躲我電話,是不是?」
「沒有啊……拜託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我不會躲你電話的,真的啦。」
「真的?那你手機明明就放在你身邊你還騙我,你不到一秒就接起來,你還說你正要去吹頭髮,你不是自打嘴巴?你說,你再編理由啊!」
「呃……我……我吹風機就在手機旁邊的啊,你曉得嘛,就放在我房間的四腳櫃上,唉呀很煩我不想講了,就這樣子啦。」
阿富仔細聽著那端的聲音,聽到詭譎的槍聲,像是某個網絡遊戲的音效,他還聽到人群聊天的聲音,打打殺殺,他馬上嗅出了異狀:「你在網咖?」
「啊,不是啦,我繫上同學邀我出去,我不好意思拒絕,玩得正不可開交你打來,我怎麼接嘛!」
「那你就實話實說,還騙我說什麼去洗澡,我這麼在乎你,你這樣對我!」
「好好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啦。」
「我要的不是道歉,你現在嘴裡說道歉有什麼用?等一下掛掉電話後你還不是根本就不在乎我。」
換他男友啞口無言了,尷尬了好久,他吞吞吐吐地說:「你要給我一點點呼吸的空間啊……我們的世界不是只有兩個人,我們每天都要花好一段時間花在電話或見面。所以啊,你有沒有聽過『小別勝新婚』?所以你應該給我一點點我自己的時間,我們……」
「好,我給你所有的時間,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再見!」阿富憤怒地掛上公共電話,差點扯斷了話筒,蹲在電話亭裡哭泣。
小瀚抽起桌墊下那張「愛你不是兩三天」的歌詞,連同抽屜那張「不是真的愛我」的歌詞,一併收進了書包。他再拿出一張紙,深思該用什麼歌來紀念他與賴昇平這段相遇。上課鐘聲響起時,他猛然地想到五月天那首「愛情的模樣」。
「你是誰教我狂戀教我勇敢地挑戰全世界在一樣的身體裡面一樣有愛與被愛的感覺我愛誰已無所謂沒有誰能將愛情畫界限在一樣的身體裡面迷樣的魔力卻是更強烈」
那首歌慢慢自小瀚的腦袋裡淡出,小瀚靜靜地聆聽。這首歌可真是標準的同性戀歌曲啊,他想。前些陣子女同志才出一張「娥世代」的專輯,大聲唱出女同志的心聲,MTV 裡面更是大膽使用女孩與女孩親吻的畫面。這年代在台北街頭,留著帥氣髮型的北一男與北一女牽手算是司空見慣,要什麼時候男同志才能抬頭?其實男同性戀絕對不會比女同性戀少的。
恐怕也是社會無情的壓力使然吧。他抄下五月天那張歌詞,畢恭畢敬地,像是抄亂了任何一個字都會褻瀆這段感情。也對於這首歌必須以如此曖昧的方式來表明自己的心境感到同情。
同情自己。
歌詞抄到一半,班長鄧正洋拿著一張紙,走上講台:「同學們安靜一點!現在開班會。我現在傳下去的是很重要的東西。」聽到重要,那些睡覺的也抬起了頭,喧嘩的也靜了下來。「這張是指定考科的考區代碼,你們對照一下,上面是你們學測時的考區,如果要改的人在上面用鉛筆修改。現在從第一排傳下去。」
「嘿,小瀚,剛我挫大便了。」班長才正下台,阿富馬上坐到小瀚一旁的空位,那個同學又逃課了。
「什麼事啊?」小瀚非常反射性地將手上那張歌詞掩住,他一向不喜歡讓別人看到自己正在寫的東西。
「剛我跟我老婆講電話啊,我在這邊很高興地說一堆什麼親愛的,想你喲那些肉麻有的沒有的,結果……」他壓低音量,小瀚側過頭聽,「剛鄧正洋應該聽到了,電話那端是個『男』的!」
「真糟。」小瀚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不過這樣也好,反正你本來就比我坦白,大家對你的事應該也是見怪不怪吧。」
「怪你個大頭啦!對了,等下下課我再告訴你,我們上禮拜五吵了一架,結果,我想我還是原諒他了。待會兒再說吧。」
「真巧,怎麼我這邊也有進展啊?」小瀚樂了。
導師進了教室以後,用他低沉的嗓音叫全班安靜自習,下禮拜,是最後一次模擬考,班上的氣氛嚴肅了起來,阿富趕緊坐回了他的座位。
用整個班會的時間小瀚抄完了歌詞,並且細細回想那天的片段。整個自習時間他完全心不在焉,他卻自甘墮落於這般甜美。
看著現在的歌詞,再拿起原先那些失戀的歌詞起來比對,究竟這感覺失落了什麼?他用眼角瞥見那個人,那個曾經愛過,不能再愛的那個人,他今天配起了一副黑色細邊框眼鏡,在鏡框下那對明眸仍然炯炯有神,裡面寫滿了小瀚幾個月前的故事。
小瀚這一瞥帶有一種調侃的意味,像在宣告他的勝利。唯在勝利的背後,他隱隱約約覺得這並不值得慶幸,也沒有什麼慶幸的理由。
因為這是一段同性戀情嗎?
下課鐘響後,阿富叫了小瀚,小瀚在書包裡摸出一袋信封,放進他胸前的口袋,然後尾隨而去,到三樓計算機教室前。阿富將那天,小瀚逃課的那天,如何吵架的原委交代了清楚。
「然後你知道嗎?我在電話亭裡哭了好久,我也不記得多久了,正要回家的時候,抬起頭一看電話亭外,是他!沒想到他竟然出現了!」阿富的眼神裡充滿感動。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在網咖的嗎?」小瀚問道。
「喂,我還沒講完,別插嘴啦!他說,他本來要到我們家親自向我道歉,正要在電話亭旁那邊精品店買個禮物,正巧發現我在電話亭裡面哭,結果我一出去,他跟我道歉,而且答應讓我打一巴掌。我好生氣!本來正要打上去,還是覺得打不下手,我把他抱住,在他懷裡哭,我喜歡這種感覺,像是天塌下來他也會把我撐住那種幸福的感覺,他也把我抱住,我覺得我們好像快要融化了一樣。」
「那最後……你們怎麼?」
「他就把我載到他租的那間小公寓啊,然後我們玩了一晚,也聊了一晚。隔天我也沒有回家,反正我也不稀罕我家,然後我就幫他做報告,而且我們聊了很多。我也終於知道了,我不應該把他綁那麼緊,太緊的話,我們的感情一定會沒有彈性。經過了這次事,我該怎麼說咧?成熟吧,應該是想法變成熟了,那種強烈的佔有慾實在是幼稚。所以,我現在更愛他了,我們的感情變得更好。」說著又漾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其實我也很幸福。我那天,去賴昇平家了。」
小瀚從口袋裡拿出那袋信封,打開來裡頭裝的是兩張照片,阿富看了驚訝問道:「這是他哦?不會是隨便拿個藝人的照片來呼攏我吧?」說完還補了一句「超正極品」。
小瀚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幹嘛騙你啊,我去他家順便跟他拿的,他真不是普通的自戀,照片多得跟海一樣,我建議他去出本寫真集。這兩張,你看,帥吧,我挑出來最帥的兩張。」
阿富仔細端詳那照片,喃喃說道:「真的是……頗帥的。」他將視線轉向小瀚:「等會兒!你怎麼會去他家?這……會不會太快了啊?前幾天我們來這的時候,你才剛拿到他手機號碼,現在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喂喂喂!你們該不會搞了吧?最好是一時天雷勾動地火……」
「一發不可收拾!」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捧腹大笑,小瀚接下去說:「最好是這樣啦!雖然我真的很想,那天我也只有親吻他,抱他。他很怪耶,竟然沒有反抗,不然我想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出命案了吧。」
「太詭異了,」阿富搖搖頭。「這裡面一定有詐!他會不會是染了愛滋,想傳染給你?還是想要敲詐你?不然就是…… 」本來他想說「有病」,轉念想起這話未免太過尖酸,便住了口。
「不可能。他家有錢得很,他怎麼會需要我的錢?」小瀚將他們家那裡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阿富。阿富有點兒瞠目結舌地,感到羞赧,不該脫口而出這麼失禮的話。
阿富對於自己那種心直口快的態度覺得失態,於是提出個點子:「這禮拜要不要我約我老公,然後你約他出來?去看個電影也好,然後我們再逛個西門町,反正你沒見過我老公,我也沒見過那個建中賴什麼的,既然我們都沒有看過嘛,那就這禮拜六約出來,比看看誰比較帥如何?」
「哈哈,沒問題!這回我贏定了!」小瀚信誓旦旦地說,話才出口又發現不對勁,「哎,下禮拜模擬考耶,而且還是最後一次,這禮拜六如果不讀的話,就沒有機會可以練習了。我看還是改天如何?」
「唉呀,模擬考又沒有納入學期總成績記算,你那麼緊張幹嘛?只是個北區聯合模擬考罷了嘛。」
小瀚搖搖頭,儘管沒有納入學期總成績,但他認為眼光應該放在七月一號的大考,而模擬考是鑒別台北學生實力的好依據。最後一次模擬考,應該全力以赴,把它當作聯考一樣地準備。
「那段考完呢?我看段考完以後,放假了,你更沒種出來了吧,對你來說那麼黃金的時段,你那麼龜毛,應該不會想要出來……」
阿富轉身走回教室,有點兒不悅。
小瀚深怕得罪人似地追了上去,倏地阿富佇足問道:「那就下禮拜六如何?下禮拜六我們校慶,我老公會來,我們就趁那段人擠人的空檔溜出去,去逛街,再吃頓飯,你只要約個時間叫他在外面等就好了,我們只逛早上就好,禮拜一補假,模擬考已經考完,你接下來有三天可以準備再來的段考,應該不差那個早上吧?反正待在學校還不是浪費時間?」
小瀚聽了,高興地點點頭,他從來不認為學校有辦過像樣的校慶。
「你很用功是好事,我不該怪你的。反倒是我真的該用功,不如這樣吧,七月二號我們自然組就考完了,社會組還沒考,我們就用那個晚上,來個徹夜狂歡如何?」
「去哪裡狂歡?Gay Bar嗎?可是賴昇平還沒成年耶。」
「誰跟你Gay Bar啊?去夜唱啊,就包個包廂,在裡面狂歡,就我們四個,來個派對,沒有你討厭的人,只有同性戀的小型派對!錢可能會有點多,可是這一輩子也只有這麼一次大學聯考了。如何?」
說到唱歌,小瀚整個情緒都高昂了起來。「好耶,唱歌!」他迫不及待唱一夜的「愛情的模樣」給賴昇平聽。但又想到考場的問題:「我當時學測在板橋考耶,你該不會在成功考啊?」
「在成功考啊,還不趕快去改你的考場?等一下鄧正洋交出去你就別想改了。」
小瀚飛也似地衝回教室,嘴裡還不自覺地哼著:「這世界全部的漂亮不過你的可愛模樣你讓我舉雙手投降跨出了城牆長出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