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不消說,接連幾日,舅父一味和安利柯談小孩的事。
「喂,安利柯!想吹熄太陽的小孩,使我成為詩人,比許多的哲學書更促我思考。多有趣,竟想吹熄太陽!這比之殺來殺去的嘈雜的戲劇,不更有趣嗎?」舅父這樣笑著說。
舅父還這樣說過:『哪,安利柯!自然的單純與偉大,真叫我吃驚哩!自然日日把了不得的莊嚴的東西給我們看,但其了不得,其莊嚴,即是單純的偉大。鼓了小頰想吹熄太陽的小孩,……你試想想這單純的自然的動作有多麼偉大!如此了不得的事!誰能夠啊?世間盡有為了自己的私慾,不惜殺人犯法的人,但想吹熄太陽的小孩那種偉大的慾望,誰曾有過呢?哪,唯其單純,所以偉大啊?唯其單純,所以了不得啊!」
舅父又曾這樣說:「哪,安利柯!能使人感動使人思考的東西,要算自然了。非自然的東西雖能動人的心,但不能叫人思考。一個小孩在搖籃裡,日光照在面上,這是世界中隨處都可看到的自然。可是,這自然卻能深入我們的心裡面,叫我們深思。」
舅父又曾這樣說:「對了,想吹熄太陽的小孩,我不僅找到了神聖的詩,發見了偉大的哲學,還想到了別的更重大的問題。想吹熄太陽的光,這話似乎很是愚妄無稽,但世間盡多這樣的人呢。那種想蔑棄了世間的進化、正義與真理,把世界變成黑暗的人,其無知就是這類。知道了嗎?毫不把事理放在眼中的人,和那想吹熄太陽的小孩是同類的傢伙啊。小孩當然不能分辨小蠟燭和數百倍於地球的太陽。世間的無知者就是愚蠢得和小孩一樣的人們。」
「有趣!有趣!」舅父還喜不自禁地這樣說,「哪,無論怎樣地鼓起了雙頰,吹出的只是和太陽光嬉戲的微風;任憑你怎樣地發了怒狂吹,太陽仍毫不動氣,微笑著用那黃金色的光來撫摸我們、唉,太陽水不厭倦,永不疲勞,也永不冷卻,年年日日把光與熱賜予人間,一代又一代,太陽對於妄自誇大的無知的人們,不知給予過多少的恩惠!可是人們卻把這賜予無限的富於生命的太陽忘卻了,偷竊了些微的黃金粉末,就自以為我是天下的大富翁,驕傲不堪哩。如何,安利柯,你已有了很好的作文題了,就用了『想吹熄太陽的小孩』為題,把你所想到的寫出了去送給托裡諾的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