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午後,我和母親、雪爾維姊姊三人,送布給報紙上記載的窮婦人。我拿了布,姊姊拿了寫著那婦人住址姓名的條子。我們到了一處很高的家屋的屋頂小閣裡,那裡有長的走廊,沿廊有許多室,母親到最末了的一室敲了門。門開了,走出一個年紀還輕,白色而瘦小的婦人來c是一向時常看見的婦人,頭上常常包著青布。
「你就是報紙上所說的那位嗎?」母親問。
「順,是的。」
「那麼,有點布在這裡,請你收了。」
那婦人非常歡喜,好像說不出答謝的話來。這時我瞥見有一個小孩,在那沒有傢俱的暗騰騰的小室裡,背向外,靠著椅子好像在寫字。仔細一看,確是在那裡寫字,椅子上抹著紙,墨水瓶擺在地板上。我想,在這樣暗黑的房子裡,如何寫字呢。忽然看見那小孩長著赤髮,穿著破的上衣,才恍然悟到:原來這就是那賣菜人家的兒子克洛西,就是那一隻手有殘疾的克洛西。乘他母親收拾東西的時候,我輕輕地告訴了母親。
「不要做聲!」母親說,「如果他覺到自己的母親受朋友的佈施,多少難為情呢。不要作聲!」
可是恰巧這時,克洛西回過頭來了。我不知要怎樣才好,克洛西對了我微笑。母親背地裡向我背後一推,我就進去拖住克洛西,克洛西立起來握我的手。
克洛西的母親對我母親說:
「我只是娘兒兩個。丈夫這七年來一直在亞美利加。我又生了病,不能再挑了菜去賣,什麼桌子等類的東西都已賣盡;弄得這孩子讀書都為難,要點盞小小的燈也不能夠,眼睛也要有病了。幸而教科書、筆記簿有市公所送給,總算勉強地進了學校。可憐!他是很歡喜到學校去的,但是……像我這樣不幸的人,是再沒有的了!」
母親把錢囊中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給了她,吻了克洛西,出來幾乎哭了。於是對我說;
「安利柯啊!你看那個可愛的孩子!他不是很刻苦地用功嗎?像你,是什麼都自由的,還說用功苦呢!啊!真的!那孩子一日的勤勉,比了你一年的勤勉,價值不知要大多少呢!像那小孩,才是應該受一等賞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