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個時刻有些沉悶。高羅威不耐煩地大嚼著煙頭。那樣做是很容易的:讓他打電話,召集人馬,然後案情成立,我只需要處理我那一部分,完成在波士頓的使命……但是這將是不負責的。也許他只是一時衝動而誤入歧途,那麼我必須是要保持清醒頭腦的那個人。我們都不可能避免有倉促行事的時候,也不可能永遠不犯錯誤,就像我那位可憐的銀行劫犯,丹尼斯·希爾,他遲早會悔悟那天在停車坪拿著滿把鈔票和上膛的手槍,紅著眼全身因吸毒而虛弱,內心被魔鬼支配時犯下的過失。
「我們什麼時候才需要搜查。」
「我正在等波士頓地方分局的一個電話。」
高羅威放下了電話。在他身後霧氣濛濛的窗玻璃上,雨水像小瀑布一樣從頂欞上掛下來。
「我知道你的確需要這件案子。」
「簡娜·瑪森不是一件案子。簡娜·瑪森就像古巴人事件一樣,是一個快要撐破的該死的複雜的政治形勢。」
他靠在咖啡桌上,是一副大受挫折的姿勢。
「你的幸運皮帶扣在哪兒?」
「飛了。」
他沒有拿起遙控器,而是走過去直接接下了開關,然後粗魯地按著一個個頻道按鈕。
與他的情緒相吻合,本地新聞正在播放救援直升飛機的現場新聞報道:一輛五十尺長的野營車輛被氾濫的洪水掃出了已是一片洪荒野地的公園並隨著洪水的狂奔而卷騰翻滾,鐵路橋已被沖毀,七零八落的殘片甚至被衝進了海裡。我們帶著極大的興趣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個緩慢的但是無可逃避的毀滅。
高羅威煩躁地向椅子走去:「局長在踢我的屁股,新聞界在踢我的屁股,地方檢察官在家等我的電話——」
「簡娜·瑪森剛才打電話來。」
「什麼事?」
「有架直升機從她的屋頂上飛過去,她想讓我們幫忙做點事。」
這幾乎把高羅威的鼻子都氣歪了。
「在它失去控制之前我們必須設法解決這件事。」他抓起一把黃色的電話留言紙,「今天早上我一個人就已經接到三個電話,瑪森的私人經紀人打來的。」
「我聽說她動用了許多私人影響。」
高羅威作了一個苦相,嘴裡發出一聲輕微的「噓」聲。
「看來你不知道事情的這一半而我卻不知道你的那一半。」
「你知道的那一半是什麼?」
「我有一份關於瑪格達·斯脫克曼簡歷摘要。我可以跟你說,在我們接手這件案子的時候由總局辦公局提供的原始資料。她是一個強悍精明的又鐵石心腸的女人。1957年匈牙利事件之後逃到這個國家來,在馬克西先驅廣場找到了一份賣唇膏的工作,結果發現些竅門,不久便自立門戶了,在馬笛遜開了一家獨霸一方的漂亮商店,跟一些著名的百老匯女影星們往來密切,直到後來成為她的經紀人。」
「那麼政治影響在哪點上呢?」
高羅威在嘴裡含著雪茄:「她在華盛頓的有趣的親戚們。」
「這麼說她還沒有脫離——」
高羅威點點頭:「她是他們中的一員。但是又不止這些,還是一個機會主義者。」
「所以她到美國來——」
「新來的淘金者。」
於是我們一起點頭。
「了不起吧?」他咧著嘴就像一頭食肉動物,「我有這個共和黨的寵兒做後盾就可以駕馭其他所有的關於古巴人事件的廢話。」
「局裡的日子看來不好過呀。」
突然間他不再聽我說話,注意力全部被電視屏幕上那個穿著藍色外衣裡面驚心動魄地露出一截花邊小背心的女新聞播音員吸引住了。
「有一堂課必須要上,」他若有所思,我知趣地等著他說,「好萊塢。」
我適度地點點頭。
高羅威從電視機那個方向轉過臉來,表情鎮靜自若。
「也許在瑪森這件案子上我該再投入些人力。」
一陣冰涼的感覺掠過身體:「為什麼?我能夠應付。」
他說得很含糊:「我希望你他媽的沒有讓我想起我十四歲的女兒」
「我不是你十四歲的女兒。不用擔心——我不會懷孕。」
高羅威笑了,或者至少他緊張的肩鬆弛了下來。他將和我達成共識。為了這一刻。
「那麼你怎樣置辦那位醫生?還有什麼別的資料能夠拿出來探討或是要繼續保密?不能容忍這傢伙的鄰居,不滿的傭人,園林工人,郵差,桃色事件,還有什麼?」
「只要有,我就會把它找出來。」
畫面上又回到了風暴報道現場。一個掉隊的消防隊員正被大水圍困在一間房屋的平台上,一隻手抓住一根樁子,一個步話機在另一手裡。
「到下週末為止,我要有最有力的證據,如果他有罪,我們就把他抓進來。」高羅威簡直咆哮了。
「行!
他的眼睛回到電視上那個水已淹到胸口的男人。
「可憐的傢伙。」
「不用擔心,直升飛機會把他拉起來的。」
但是高羅威的表情看起來並不那麼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