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日本與世界上其它國家的關係中經常出現暴風驟雨,今天美國與歐共體在對日貿易上陷入了週期性的麻煩,這並不奇怪。我想我們應該認識到,同時也應該感到慶幸,我們之間的問題還沒有糟糕到政治化的地步,我們還可以坐下來理智地交談。但是這種情況就像慢性病,我們必須找出治療的方法。像美國和日本這樣的兩個國家,他們的貿易額大於八百億美元,它們的產業和服務業加在一起要占世界的30%,因為貿易的規模和多樣化,所以它們注定會有一些麻煩,通常,指責別人比反省自己更加容易,太平洋兩岸都會經常出現這種情況。
我們的觀點不同,我們對於造成兩個大國之間無休止難題的麻煩經常有大不相同的看法。我們的體制之間也有很大的差異。無論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雙方都有傳統的做法。有些問題與種族、文化、歷史或者傳統都不相關,而只是與很容易理解的人的態度有關。
在羅納德.裡根出任美國總統之前,他的一位顧問訪問了日本,想為裡根的亞洲政策,特別是國防政策,謀求一些主意。他與日本的一些大人物交談,在與日本的一位經濟學家談話時,他把貿易問題與國防連接到一起,他認為日本應該建造自己的軍艦,再把它們交付或者出租給美國海軍。那位經濟學家告訴他,這樣做也許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據日本憲法的第九條,我們放棄了戰爭,而且也被禁止保持戰爭的潛在能力或者出口這種東西。裡根總統的朋友兼顧問說:「那好,可以修改憲法嘛。」說起來是很容易,但是在日本或者美國這樣民主的國家裡卻很難實現。實際上是美國人起草了我們的憲法,並希望在佔領期結束以後再由日本人寫出自己的憲法,但是現行的憲法已經根深蒂固,以致任何談論修改憲法的言論都會遭到人們的懷疑,好像任何修改都會自動地重返軍國主義的黑暗歲月。我想這是日本政治家們的短視行為,他們應該有勇氣對需要修改的地方進行修改。反正這部憲法也不是日本人寫的。
美國和歐洲人好像認為他們對世界貿易和貨幣體系應該如何運行的看法是天經地義的,特別是在生意場上,因為他們相信,他們發明了遊戲的規則,這些規則就永遠都不應該改變。他們相信,至今為止的體系對於他們來說一直很有利,所以不需要加以改變。還有一些美國和歐洲的商人仍然把日本人視為新手,作為新手他們就應該向學校交納學費。他們不願意看到的這樣一個事實,即我們不僅僅是在同一所學校裡,而且我們已經加入到教師的行列中了。
日本的經濟企畫廳最近對重要的經濟趨勢做了詳細的研究,並從它們推斷到2000年。這個研究表明美國將繼續領導世界,並在世界國民生產總值中占19.6%。蘇聯占12.5%,日本是第三名,占11.9%。排在後面的經濟力量依次是西德,占5.9%,中國占世界產值中的5.3%。法國占4.3%,英國占2.9%。世界的經濟分佈圖與1960年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那時候美國的產值占33.4%,蘇聯占15%,而日本只佔1.8%。但是今天美國的比例降到了22.4%,日本的卻升到10.1%。這清楚地表明,日本工業的優越性和經濟實力在世界貿易體系中已經不容忽視,其它國家應該試著全面地瞭解日本,並聽一聽它的意見。
在當今這個迅速變化、相互依存的世界上,我們必須尋求一種更加相互瞭解的途徑,我們需要交談、交換意見,相互瞭解。我們可以爭論,可以辯解,但是我們必須平等相待,抱著相互理解的目的去試圖解決我們的問題。我知道,某些西方人很難相信一個東方國家已經達到了如此之高的經濟水平,而且日本至今是唯一的這樣的國家,但是這並非鏡中之花,它的體系決不會在明天就崩潰。日本將在世界大家庭中永存,而且正在為世界人民的福利做出有價值的貢獻。正是出於這個原因,我才致力於參與兩國或多國集團,試圖尋求相互理解的辦法。
在日本,我們生活在高密度的條件之下,我們知道必須給我們的競爭對手留出一些退路和自由。我們必須做出讓步。妥協意識是我們的法律體系和與別國的關係中的關鍵。我們知道,在很多情況下,我們必須犧牲一些慾望。據我所知,在美國卻很少有這種妥協的意識。大多數的美國人,或者至少是我在過去四十年裡遇到的美國人,都有些固執已見,總是認為自己做事的方法是對的。歷史的確證明過很多次他們是對的,我們也的確從美國人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但我認為美國人必須學會妥協和聽取別人的意見。
在日本,商界最成功的領導人並不是那些給部下下達詳盡指令的人。最成功的人對部下只給與總的指導方針,鼓勵他們,讓他們產生自信,並幫助他們做好工作。有了這種態度,他就會看到更多的獨創性的行動和嶄新的想法。
如果你畢生都相信自己的辦法總是最好的,那麼世界上所有的好主意都會從你身邊溜過。美國人認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應該按照美國制度辦事,但他們不應該對別國的做法置若罔聞。很多努力研究別國做法的美國公司將從別國學來的經驗與自己的想法相結合,已經增進了他們的生產能力,並且穩定了職工隊伍。
當通用汽車公司(GM)和豐田汽車公司在加利福尼亞合資辦廠生產小汽車時,達成的第一個協議就是讓日方負責工廠的實際營運,這樣GM就可以學習日本人的管理方法,看看他們在美國如何工作,這一步棋走得十分高明。
一旦出現錯誤,先找別人的原因,卻很少想到自己的過失,我想這也許是人的天性吧。當美國對日本關閉的通信市場大加抱怨時,我正好在夏威夷與美國當時的特派貿易代表比爾.布羅克出席同一個會議。我們開始談論這個問題,他馬上說:「在通信設備上有很大的不平衡。日本通信設備在美國的銷售額比美國通信設備在日本的銷售額高十一倍!」他對這個數字感到震驚,也的確應該感到震驚。「為什麼日本人不買我們的設備?」他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1985年時,日本的通信設備市場對於外國銷售商並不像美國的通信設備市場那樣開放,在這一點上的確如此。但是在我看來,日本正在準備敞開市場,因為日本的獨家經營的電話公司正在變成私營公司,所以我也是對的。儘管還有一些遺留問題,日本和美國現在是世界上兩個最開放的通信市場。事實上只需要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就夠了,在世界上,除了美國本土之外,只有在日本,你可以買一部美國電話,把它插接到房間的電話插座上使用。不幸的是大部分美國電話現在是在新加坡生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