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維輕輕地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等了片刻大喇嘛又接著說:「也許你已經知道我這麼頻繁地召你談話很不尋常。這不是我們的傳統,但我可以這麼說我們也絕不是傳統的奴隸。我們不僵化守舊,也沒有不可抗拒的準則,只要事情合理我們就做,不僅參考過去的先例,更要運用我們現有的智慧,並著眼於未來。因此,我有信心和勇氣處理好最後一件事。」
康維仍然沉默不語。
「我的孩子,我要把香格里拉的財產和命運交給你。」
終於這緊張的氣氛被打破。康維感到這話的背後暗含有一種溫和卻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說服自己;那聲音彷彿仍在沉默中迴響,接著,康維只聽見自己的心在怦怦猛跳。突然大喇嘛的聲音打亂了心跳的節奏,『俄已經盼你盼了很久了,我的孩子。我曾坐在這裡召見過許多新到者,我觀察他們的眼神,靜聽他們的聲音,一直希望有一天能盼到你。我的同事們雖然睿智卻都已年邁,可你年輕卻已經有相當的智慧。我的朋友,我交給你的任務並不很難。因為我們有非常寬鬆平和的管理秩序,你要學會溫和、忍耐,要不斷去豐富自己的頭腦和心理,當風暴來臨之時要明智而秘密地去對付它。當然這對你只會是非常輕鬆自如,而且你無疑也會從中尋到無窮的樂趣。」
康維想說話,卻又無從說起,突然一道閃電擦亮了黑暗,讓他猛然醒悟過來。他幾乎是喊了出來:「風暴,你說的風暴是……」
「它將是一場驚世駭俗史無前例的風暴,孩子,到那時,不可能用戰爭贏得和平,不可能用權力尋求幫助,不可能用科學尋找答案。每一朵文明之花都將遭到蹂躪,所有人類的事物都將一團糟。當拿破侖還是個無名小卒時,我就預見到了這一切;現在每過一分鐘我就會看得更清楚。你是不是認為我錯了呢?」
康維答道:「不,我想你是對的,過去也曾發生過類似的災難,而此後的黑暗卻會延續100年。」
「拿這與將要來臨的災難相提並論,未免有些偏差。因為那些黑暗的年代並不是絕對那麼黑暗,它還是充滿著閃爍的光明之燈,即使整個歐洲的光明都消失混滅了,還有別的光明,這光明確確實實來自中國並一直照亮了秘魯。可是即將來臨的黑暗時代將要覆蓋整個世界,任何人都無法逃脫,也得不到庇護,而只有那些因太隱秘而找不到或太卑微而沒有人注意的地方才會倖免於難。而香格里拉是兩者兼備。那些載著死亡的飛機將飛向城市而不會經過我們這裡,即便飛行員偶然看到也會以為這個山谷不值得轟炸。」
「你認為這一切會發生在我們這一代?」
「我相信你會順利地度過這場風暴,然後,將經歷一段漫長而荒涼的歲月,你仍會活著,而且越老越明智,越有耐性。你會保持我們的寶貴傳統並用自己的頭腦去進一步豐富它。你會歡迎每一位新來的外鄉人,會教他們長壽和智慧的秘訣;在你自己很老的時候,也許其中的一個外鄉人將繼承你的事業。此外,我還預見到一個新的世界將從廢墟中崛起,雖然艱難卻充滿希望,人類將重新尋求失去的傳奇般的寶貴財富。我的孩子,這一切就在這裡啊,這個全新的世界就藏在藍月谷裡,又一次文藝復興將奇跡般在這裡萌芽…」
他的話終於說完,家維看到前面那張遙遠的臉突然換發出一種古樸的關,可不久,這種光彩悄然消失,剩下的只是一張灰暗的面具。像一截枯木,沒有生氣和活力,那雙眼已經安詳地閉上。他呆呆地看了好長一會兒……好像是做夢一般,他意識到大喇嘛已經圓寂了。
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至少這太離奇,離奇得難以置信。康維下意識地看了看表,已經是零點一刻。直到他走向房門才意識到自己連到哪兒或怎麼去尋求幫助部不知道。那些藏族人都已睡去,也不知道去哪裡找張和別的什麼人。他一籌莫展地站在黑暗的走廊上;透過窗戶他看見明澈的天邊那銀屏一般的雪山依然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好似仍然在夢境之中的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香格里拉的主人。
他所喜愛的一切就火化的身邊,心靈深處的那一片天地從此遠離了塵世的煩擾。他的眼睛迷離地在黑影之中摸索,不時被富麗而流波欲滴的漆器上星星點點的金光所捕捉。晚香玉微微的芳香輕輕瀰漫著,似有似無,逗引得他走過一個接一個的房間,終於他蹣跚地走進庭院之中,鍍到荷花池的邊緣;一輪圓月正從卡拉卡爾山後冉冉升起。此時已是2點差20分。
後來,他發現馬林遜就在他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臂,急急地把他拉走。他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聽見這小子在激動地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