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柳家——
柳母已經睡了,田甜也在房裡會周公,只有可憐的柳懾被田蜜纏著,繼續講他經歷過的刑案實錄。
每次他講到緊張處,田蜜都會低聲驚呼,不時加一句:哇,姊夫,你好神勇。姊夫,你好厲害。姊夫,你很像超人耶……等等等。
田蜜的讚美辭曾經讓柳懾的男性自尊獲得極大滿足,但再多的驕傲也抵不過極度疲累時的一頓好覺。
柳懾有些後悔為什麼要答應田甜,在休假時講故事給田蜜聽。以他當刑警的忙碌,加上那超級負責任的個性,他一個月頂多兩天假,遇到大案子,在警局裡窩上三、五天也是常有的事。
他應該請同事再錄一堆刑案故事讓田蜜自己回家聽的,何必浪費自己的休假跟她講故事呢?這樣的假期……哎,比他上班時還累。
「小蜜……」他講得喉嚨都啞了。「很晚了,剩下的故事改天再說好不好?我累了。」
「不要嘛!」田蜜拉著他的手撒嬌。「你起碼把這個故事講完,把人家的好奇心吊在半空中很不道德的。」
柳懾長歎口氣。「不過是一些犯罪經歷,你去看電視也有一堆啊!何必非要我講不可。」
「電視上演的都嘛是假的,哪比得上你說的緊張刺激?」
「小蜜……」他搔搔頭。「或許你覺得我說的破案經過很刺激,你聽得很過癮。但我還是要說,每一宗犯罪都是錯誤而且殘忍的,在這裡頭不存在所謂的英雄,犯罪純粹是人性黑暗面的呈現,你最好不要太沉迷於這種東西。」
她撇了撇嘴。「我只是喜歡聽故事而已,有這麼嚴重嗎?」
「問題是,它們不是單純的故事,是現實。裡頭的每一個人都真實存在,你只想到刑警推理案件、追捕嫌犯時的刺激,有沒有想過受害者的恐懼跟他們家屬的悲慟?」
「可是那些事已經發生了,再害怕、傷心也改變不了事實。警察能做的就是收拾善後,難道你們還能預防犯罪?」
「當然不可能。」
「那不就得了,與其去追悔已發生的事,不如放眼未來。」她笑著。「你告訴我這些故事,我再去跟其他人說,讓大家都知道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會有更多人明白做事之前要三思而後行。這樣也可以降低犯罪率,一舉數得,有什麼不好?」
他不自在地扭動身子,不管田甜怎麼勸他將田蜜當妹妹,安心接受田蜜的撒嬌,他就是無法習慣和不是自己親人的女孩太過親密。
「你的口才很好。」她實在纏得太緊了,他只好跳到另一張沙發上坐。「我不認同你的想法,可惜我說不出反駁的理由。你想聽故事,OK。可也得給我一點休息時間,我從下班就一直給你講到現在,我……」
「阿懾。」田甜打著哈欠走出臥室。「士衷找你。」她把他的手機遞給他。
柳懾把手機留在臥室充電了,所以鄭士衷打電話過來,直接吵醒了田甜。
柳懾接過手機,聽了片刻,臉色一沉。
「小甜,局裡有事,我要過去一趟。」說著,他抓起車鑰匙就要準備出門。
「喂,你不是在休假嗎?」田蜜故事才聽一半,很不爽被從中打斷。
田甜拍拍妹妹的肩。「小蜜,犯罪發生是不會挑時間的,所以做刑警就得有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心理準備。」
「人又不是機器,哪能這樣操?」田蜜不服地辯解。
「沒辦法,這才是現實。」田甜邊打著哈欠,邊定進廚房,拿了罐咖啡和一盒三明治給柳懾。「補充點精力,別累壞了。」柳家常備一些即食食品,就是方便柳懾臨時有任務時取用。
他心頭流過一淌溫暖,還是老婆最瞭解和體諒他。「謝謝。」他給田甜一個用力的擁抱。
「小心開車。」田甜送他出去,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阿懾,媽最近胃口很差,臉色也不好,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又說沒有。我很擔心,私底下幫她掛號明天去醫院做健檢,你如果抽得出時間,也去看一下。」
「我知道了。拜!」他在她額上一吻。
「拜!」田甜回他一個吻,站在夜風中目送他離去。
柳懾開車上路,車子駛了不到五十公尺,突然又倒車回來,臉紅紅地給了她兩張紙。「小甜,送你的,別讓其他人看到,後天……我等你。」說完,踩緊油門,上警局去也。
田甜搔著頭髮。「什麼東西?」
就著路燈瞄一眼,她臉紅了;婚前他可是一點浪漫都不懂,婚後倒識得情趣了,買了電影票,要找她約會呢!後天晚上八點,嘻嘻,她要打扮漂亮一點。
「姊,你怎麼還不進來?」田蜜在屋裡喊。
「來啦!」田甜趕緊把電影票藏好,這婚後的第一次約會可不要再三人行了。
田甜一進屋,田蜜就撲過來。「姊,今晚我跟你一起睡。」沒有姊夫撒嬌,就賴姊姊嘍!
「隨便。」田甜任她拉著進臥室。「不過先說好,進來就是要睡覺,你別又聊些五四三的,你正在休年假,我可沒有,需要睡眠補充精力。」
「那只說一句行不行?」田蜜可憐兮兮地賴著姊姊。
田甜最禁不起妹妹的撒嬌了。「就一句,不准再多。」
「我保證。」她舉起右手發誓。「姊,你覺不覺得姊夫對工作太投入了?你們結婚也有半年了,沒時間度蜜月就算了,我看他待在家裡的時間連三個月都不到,老是留你一個人,不悶嗎?」
「結婚前我就知道他的工作性質了,難道要婚後才突然挑剔?」田甜鑽回被窩裡。「小蜜,我很滿意我跟阿懾的相處方式,也很喜歡這樣的婚姻生活,你不要想太多。」
「我才不信,哪對相愛的情人不想朝夕相對,除非你跟姊夫之間根本沒有愛。」
「別人喜歡吃麵,我就得跟對方一樣嗎?每個人對愛情和婚姻都有不同的期許,我選擇我想要的,有什麼不對?」田甜拉高棉被,翻個身,睏倦地閉上眼。「已經超過一個問題了,你不睡,我要睡了,晚安。」
「姊……」田蜜跺著腳。「你啊!我才不信會有人不喜歡跟愛人膩在一起,除非……有婆媳問題、溝通不良、沒感情,或者……這根本是一樁沒有愛的婚姻……」為了柳懾的工作狂,田蜜煩惱了一夜。
倒是當事者田甜睡得很滿足。
誰說每個人的感情生活都要一樣?她就是欣賞柳懾的認真,和對感情、工作、家庭的超強責任感,他這種凡事一肩扛的大男人作為,讓她很有安全感呢!
別人愛操心,讓他們去煩好了,她自己開心就好。
上午九點,柳懾從警局回到家,手中拎著一個蛋糕盒,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憊。
他先在家門口張望半晌,還沒下定決心進去,大門已經從裡頭打開,田甜探出頭。「既然回來了,站在那裡幹什麼?」
「呃……」他歪著頭,期期艾艾道:「我是想……那個……你……」
「如果你要問的是小蜜,她被朋友叫出去玩了。」田甜看他突然變紅的臉,噗哧一聲笑出來。「被人當作英雄應該很開心啊!怎麼你好像很不樂意?」
「因為真正的英雄是從來不會張揚自己的,比如敝人,更喜歡低調行事。」田蜜不在,他就敢大方進家門了。「給你。」把手中的蛋糕盒遞給她。
「什麼?」她抽抽鼻子,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巧克力冰淇淋!」
「上星期你在吃草莓冰淇淋的時候不是說其實你更喜歡巧克力口味,喏,十二吋,夠你吃一星期了。」他不是個溫柔體貼的老公,也不懂得如何浪漫,結婚至今半年多,他們沒有蜜月、沒有旅行、沒有燭光晚餐、更沒有九十九朵玫瑰。
他只記得她酷愛冰淇淋,所以三不五時就買一堆冰淇淋塞滿冰箱,讓她隨時想吃都能滿足口腹之慾。
田甜笑嘻嘻地貼近他耳畔。「下星期我要吃芒果口味的。」
田蜜常說柳懾太專注工作了,不是個好丈夫;但好丈夫的定義是什麼?在她心裡,這個冰淇淋蛋糕就是好丈夫的證明了。
就近聞到她身上魅惑的玫瑰花香,柳懾腦袋暈了一下,心跳瞬間加快,大掌不自禁摟上她的腰。「奇怪,你吃這麼多冰淇淋,怎麼都沒在胖?」
「我得天獨厚啊!」她得意地哼了聲。「對了,你不是有緊急任務,怎麼有空回來?」
「不是你說媽要做健檢,要我抽空回來?」他可是從來都把她的話記得牢牢的。「而且任務已經結束,我不繼續休假要幹麼?」
「這麼快就把案子解決了?」
「不就找一台失車嗎,有多難?」
她腳打滑,差點把手中的蛋糕扔出去。「為了一台失車,半夜找你出去?」
「如果這台車的主人是我們署長呢?」
她愣了一下,噴笑出聲。「我好同情那個小偷。」
「你應該同情我們才對,為了一個笨賊,所有同仁的休假都被取消,幾百個警察到處找一台車,很辛苦的。」
「哪一天我丟了車,你們能全員出動幫我找車,我再來同情你們。」
「OK,但前提是,你得有車啊!一個連車都沒買的人,談什麼丟車?」
「帶媽去做完健檢,我就去車行看車。」以為她買不起車啊,只是「懶」而已。在台北開車容易,找停車位卻千難萬難,還不如搭11號公車呢!
「說到媽做健檢,你們約了幾點,是不是該出發了?」
她看一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先把蛋糕放進冰箱裡,再去叫媽。」
「我去開車,在門口等你們。」說著,他又要往外走。
田甜看他一臉疲憊,拉住他。「你一晚沒睡,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跟媽叫計程車好了。」
「沒事。」他擺擺手。「到醫院,你們進去,我在車上瞇一會兒就行了。」干刑警多年,他學到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抽空睡覺,睡一小時抵得過別人在床上反覆四小時,所以他需要的睡眠時間並不長。
「那好吧!一會兒門口見。」她先去廚房,把蛋糕放進冰箱。
柳懾出門開車,才剛把引擎發動,手機響了起來,是鄭士衷打來的。
「柳懾,大案子,富陽集團莊老闆的獨生子被綁架,勒索三千萬。」
「我馬上過去。」柳懾還來不及掛斷電話,就衝著家門口喊:「小甜,局裡有事,我得回去了。」
「等一下,阿懾!媽有點不太對勁。」田甜花容失色地跑出來,聲音大得連電話那頭的鄭士衷都聽得見。
「怎麼了,伯母出事啦?」鄭士衷問。
「沒事,士衷,我一會兒就回警局。」柳懾沒看到母親,還不清楚她有什麼事。
「知道了。」鄭士衷直接掛了電話。
柳懾緊張的下車。「媽怎麼了?」
「我叫她半天都沒反應,而且她臉色好差。」
柳懾和田甜一前一後跑進柳母房間。
「媽、媽,你醒醒……」柳懾叫了母親半晌。
床上柳母的眼皮顫抖幾下,好像費盡力氣才好不容易睜開。
「媽,你怎麼樣了?」柳懾問。
「看不出來嗎?病啦,笨蛋。」柳母翻著白眼。
還會罵人,代表問題不大。柳懾鬆了一口氣。「媽,我局裡臨時有事,不能帶你去醫院,讓小甜陪你去好嗎?」
「滾吧滾吧!早知道生兒子沒用,還不如媳婦貼心。」雖然有氣無力,柳母還是叨念個不停。
柳懾對田甜揚起一抹苦笑。「小甜,媽拜託你了。」
田甜點頭,婆婆清醒了,她也安心了。「好,你去忙吧,小心點。」
「我知道。媽,我一忙完立刻回來看你。」他靠著柳母的耳畔說,然後直起身子,用力抱一下田甜。「對不起,小甜,老是放你一個人,我會盡快把事情辦完回來的。」
「傻瓜。」田甜回他一個真心的擁抱。「你又不是去玩,我能體諒的,倒是你,拚命歸拚命,別忘了注意身體,抽空就瞇一會兒,別累壞了。」
「謝謝。」此刻,他真的覺得娶到她是件如此幸運的事。
床上的柳母看著契合的小倆口,唇角費力地揚起一抹既辛苦、又無比幸福的笑容。
人生中最值得追求的是什麼?對柳母這樣一個傳統女性而言,丈夫好、兒子好,有一個和諧美滿的家,一生便無遺憾。
富陽集團莊老闆的家。
一班警察忙進忙出,四下哄亂成一片。
尤其最讓柳懾皺眉的是,媒體為什麼會這麼快得到消息?一堆記者圍在外頭,不正好告訴綁匪警察已準備好陷阱等著抓人?
「這是怎麼回事?」柳懾對鄭上衷歪一下嘴巴。
鄭上衷悄悄指一下已經哭暈過去兩次的莊太太,低聲道:「早上她送兒子上學,然後去飯店吃早餐,綁匪打手機給她的時候,她正準備結帳,一接電話,當場就哭叫著暈過去。你知道,公眾場所,她又是名人,消息還不迅速傳開?」
「柳組長,你一定要救我們家寶貝,我只有他一個兒子啊……」莊太太哭著撲上柳懾。
「莊太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救回令郎。不過……」柳懾有點疑惑。「莊先生知道這件事嗎?我們有些話想問問他。」他得搞清楚這次的綁架是單純為求財,還是莊家曾跟人結怨,惹來的報復?
「我老公去了法國,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他了,他說會馬上坐飛機趕回來,但那也要兩天啊,嗚嗚嗚……」莊太太哭著哭著,又有昏厥過去的跡象。
「莊太太,你振作點。」柳懾趕緊扶著婦人到沙發上坐好。「既然莊先生一時間趕不回來,那莊太太清楚你先生在外頭的交友情況嗎?過去有沒有跟誰結怨?」
柳懾問一句,莊太太就搖一下頭,一邊不停地哭。
「我根本不知道我老公的事……他們怎麼可以綁架寶貝?他那麼可愛,嗚嗚嗚……柳組長,你什麼時候可以救回我的寶貝?」
「我……」遇到這麼情緒化的人,實在很難繼續交談下去。「莊太太,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們警方會盡最大力氣救人,但你必須冷靜跟我們合作,才有更高的機率成功救出令公子。」
「這是不是說……你們沒有把握一定能救回我的寶貝,哇!」莊太太放聲大哭。「寶貝,我的寶貝,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也不想活了……」
柳懾渾身一顫,那刺耳魔音刺得他都快爆炸了。「莊太太,你先冷靜……」他話還沒說完,手機又響起。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是田甜,眉頭不禁一皺,接起電話。
「小甜,我正在忙,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他用左手堵住耳朵,以隔絕莊太太可怕的哭聲,說完就掛斷電話。
「莊太太……」他需要受害者家屬的合作,否則很難破案。
偏偏手機又不識相地響起,他看一下,又是田甜,她是怎麼了?明明告訴她正在忙,幹麼一直打擾他?
「小甜,我很忙……」他還沒說完。
電話那頭傳來田甜的哭聲。「媽……過世了……」
柳懾張大了嘴,未完的抱怨卡在喉頭,手機順著他僵住的手指往下滑落地面。
媽過世了?怎麼可能?幾個小時前她還有力氣罵人的……
「柳懾,怎麼了?」鄭士衷發現他的不對勁,走過來替他撿起手機。
「喂喂喂……」電話那頭,田甜還在不停地呼喚。
「柳懾。」鄭士衷推他一把,示意他聽電話。
柳懾卻如泥塑木雕,半點反應也沒有。
鄭士衷沒辦法,只好替柳懾聽電話。「嫂子嗎?我是士衷,組長他現在不太方便聽電話,有什麼事你告訴我,我代你轉達。」
「……沒什麼,剛才的話我想他已經聽到了……請你叫他盡快回來。」田甜梗著聲,快說不出話了。
「好,我會跟他說的。」鄭士衷道。
「謝謝。」田甜掛了電話。
鄭上衷把手機硬塞到柳懾懷裡。「柳懾,你到底怎麼了?喂,我們正在辦案,你這樣子……」
鈴——
莊家的電話響起。
瞬間,客廳裡不論是警員、莊太太,還是莊家請的傭人,全都振作起精神看向電話。
「組長。」負責監聽的刑警將詢問的視線投向柳懾。
鄭士衷也拚命搖著柳懾,奈何他像突然失去魂魄,沒半點反應。
鄭士衷沒辦法,只好自己走向莊太太。「莊太太,你現在深吸口氣,平靜心神,去接電話,如果是綁匪打的,盡量拖延時間,讓我們的同事可以追蹤出他的位置。」
「我好緊張。」莊太太全身都在發抖。
「不必怕,這裡所有的同事都會幫助你的。」鄭士衷給她打氣。
莊太太一邊掉著淚,一邊接起電話。「喂。」
「準備三千萬。」綁匪劈頭說完這句話,就要掛電話。
「等一下……」莊太太焦急地喊一聲。「你讓我跟寶貝說話,求求你。」
但綁匪沒有給她任何拖延的機會,果斷地切了電話。
負責監聽的同事為難地搖搖頭。「時間太短,無法鎖定位置。」
「放出風聲,富陽集團籌措現款三千萬。」毫無預警地,呆滯許久的柳懾嗄啞地說出這段話。
「柳懾?」鄭土衷跟他最熟,發現他兩眼通紅,牙齒把嘴唇咬得都流血了。「你還好吧?」
柳懾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指著外頭騷動的記者群說:「那群傢伙不是愛湊熱鬧嗎?籌錢的事就洩漏給他們知道,我們要表現得好像有錢,卻臨時籌不出現款,正萬分緊張的樣子。莊太太,如果你手上有一些珠寶、股票或者債券,想辦法拋售一點,盡量把你心焦籌錢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為什麼要這樣做?」莊太太掛著淚痕問。
「你照做就是了,還這麼多問題!」柳懾突然大吼。
「柳懾!」鄭士衷把他推到牆角,然後安撫眾人。「組長太心急破案了,大家別在意。把籌錢的事鬧大是要安綁匪的心,讓綁匪知道莊家有心要付贖款,這樣他們比較不會對肉票不利,同時綁匪心情鬆懈,也有助於我們抓人。明白嗎?懂了就去做事。」
他不擅長出謀劃策,但有綜觀全局之能;只要柳懾提個頭,他便能完善執行全部的計劃。這正是他們搭檔能成為「罪犯剋星」的關鍵。
所有人各自行動去了,鄭士衷拖著柳懾來到廁所,一把推他撞在牆壁上。「我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但因為私人情緒影響任務是干刑警的一大忌諱,你做刑警幾年了,不要告訴我你不懂這一點!」
柳懾通紅的眼泛起水光,身體順著牆壁緩緩坐倒。「我媽……死了……」
為什麼剛才他不堅持送母親去醫院?結果,他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啊!」鄭士衷驚呼一聲。「對不起,我不知道。那……要不要你先回去,這裡有同事們頂著?」
「我是刑警、我是刑警、我是刑警啊……我一定要逮到那個人渣,嗚!」雙手抓著頭髮,他發出哀嚎聲。他能拋下任務走人嗎?就像鄭士衷剛才說的,干刑警的最忌諱因為私人情緒而影響任務執行。
如果他不是現場職位最高的,他還可以向上司請假先走,但問題是,多年的打拚,全心投入工作的結果,現在他已經是這裡的頭兒,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定要留下來主持大局。
生平頭一回,他懷疑起自己全心工作的意義何在?難道就是為了這種讓人心痛一生的遺憾?
但外頭莊太太沒有斷過的哭聲又不停椎刺著他的神經,他破案不是想升職,是見不得公理正義遭受誣蠛。他無法置受害者的眼淚於不顧,所以……結論是他太無能、他不夠努力,才會讓悲劇一件又一件地發生,而現在後悔已經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