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好相處喲。」
大人們總愛把一堆孩子湊在一起,不管他們是否看彼此順眼,都要他們相親相愛一起玩。
她最討厭這樣了!
就是因為爸媽的那句「要好好相處」,害她老被隔壁姚阿姨家的男孩子欺負,原以為這個暑假爸媽會像往常一樣帶她到英國或美國和堂弟、堂妹玩,再不然到日本去和表弟玩,都強過留在台灣面對隔壁那個她最討厭的男生。
她不討厭姚阿姨和相良叔叔,硬要說的話,她只討厭那個男孩!相良陸鬥。
那個明明小她三個月,卻老愛將她瞧得扁扁的,不把她當一回事,連姐姐都不肯叫她一聲的男孩,雖然她也不是真的很期待他叫她姐姐,但他老愛欺負她,小時候她一頭長髮每天梳得美美的,他卻每次愛弄亂她的髮型,到最後她乾脆剪去一頭三千煩惱絲,但接著他又找到更多奇奇怪怪作弄她的方式,這樣要她如何不討厭這個男孩?
所以她決定求爸爸帶她去找堂弟、堂妹玩。
「你想去找士泉他們?」
「嗯。」已經十歲,是個要撒嬌也很微妙的年紀,而早熟的封颯月向來對撒嬌不在行,所以她很擔心爸爸會拒絕。
「可是再過兩三天海翔要來台灣耶。」正忙著工作的封北辰輕拍女兒的頭,婉轉的拒絕她。
「海翔要來?」封颯月原本淡然的臉孔出現一絲光彩。
她住在日本的表弟宗宮海翔,因為他父親宗宮響是個作曲家,所以他從小就學了很多樂器,她最喜歡海翔彈鋼琴時的模樣,看起來就像童話裡的王子。
沒錯!跟隔壁那個野孩子完全不同。
聽說姑丈和相良叔叔是很好的朋友,以前在一起工作過,真不曉得為什麼姑丈的兒子海翔和相良叔叔家的那只野猴子會差那麼多。
「而且他一整個暑假都要住在我們家。」邊畫著設計圖,封北辰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兒身上。
「真的?!」封颯月露出大大的笑容。
「真的。」回應女兒的笑,要是手邊有相機,他肯定會對著越大越少笑的女兒猛拍。
「那我要叫媽媽幫我把鋼琴擦乾淨。」封颯月露出甜甜的笑,很快就溜去找不知在哪裡的母親。
叮咚。
「颯月,去開門。」在廚房忙碌的蔚詩陽探出頭,出聲制止了封颯月的腳步。
「喔。」不得已,她只好先去應門。
叮咚。
門外沒耐性的人又按了一次電鈴。
「來……」封颯月拉開門,在看清楚門外的來人後,她想都沒想,立刻摔上門。
砰!
嚇人的關門聲讓蔚詩陽和封北辰紛紛探出頭來。
「怎麼了?」封北辰問.
「沒事。」故作鎮定,封颯月搖搖頭。
「是誰呀?」暫時完成手邊工作的蔚詩陽走出廚房,朝大門走來。
「送……送報紙的!」說謊畢竟不是封颯月的強項,她開始結巴。
夫妻倆對看一眼。晚上七點,會是送晚報的嗎?
「寶貝,我們家沒有訂晚報。」封北辰也開始好奇是誰讓女兒這麼亟欲隱瞞。
「喔,我說錯了,是……是貓。」少有說謊的經驗,她連臨時掰的謊言需要合理都不知道.
「貓會按我們家電鈴呀?那媽媽還真想看看是什麼品種的貓這麼聰明。」蔚詩陽繞過女兒,準備打開門。
封颯月的速度更快,擋在母親和門之間,「不行!」
蔚詩陽微笑的輕喚:「老公。」
幾步來到門前,抱起女兒,封北辰暗笑不已,低聲道:「抱歉啦,寶貝。」
不管怎麼樣,吃飯前,老婆最大,而且他也想看看來人是誰。
蔚詩陽打開門。
「不……」封颯月聲音絕望的大喊。
「咦?海翔?你不是再兩天才要來嗎?」蔚詩陽的聲音宣告來者的身份.
「媽媽說沒事,要我早點來。」門外傳來宗宮海翔的聲音。
啥?海翔?
被媽媽的身影擋住,封颯月看不見站在門口的人是誰。
「也好,颯月在等你呢。」蔚詩陽說。
「舅舅。」宗宮海翔朝封北辰點點頭,面無表情的程度比封颯月更上一層樓。
「爸,讓我下來。」封颯月掙扎著要下去。
雙腳方落地,宗宮海翔便站在她面前,封颯月一個箭步衝向門口。
她剛剛明明是看到那個討人厭的猴子!
站在門外四處張望,確定沒人後,封颯月才關上門。
或許是她看錯了。
封北辰和宗宮海翔則率先踏入客廳。
「颯月,你在幹嘛?」不解女兒的舉動,還留在門邊的蔚詩陽問。
「不,沒什麼。」沒看見討人厭的野猴子,封颯月的心情終於好轉。
但是,好景不常……
「哎呀,陸鬥,你也來啦!」封北辰語帶驚訝。
砰!
正好走進客廳,封颯月紮實的摔了一大跤。
「老天!颯月,你沒事吧?」跟在她後頭的蔚詩陽趕緊將她扶起。
「因為颯月一看到我就把門關上,我只好從落地窗進來。」長得一副娃娃臉的相良陸斗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露出可愛的笑容。
「是這樣嗎?颯月?」封北辰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這個愛在大人面前裝乖的騙子!封颯月惡狠狠地瞪著他。
「不,我只是太高興看到他,所以一不小心把門關上……」封颯月口是心非的說,「我還可以再來囉?」相良陸斗滿臉期待和興奮。
在場所有的人將目光投向封颯月,等待她的回答。
「嗯……」
下次他來,她一定偷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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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十歲的暑假!
整個暑假她和海翔都陪著相良陸鬥到處跑,一下抓青蛙,一下繞著整個小鎮亂竄,她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個淑女,但玩得像個瘋婆子一樣也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只想在家裡聽聽海翔彈鋼琴,靜靜的看本書,吃媽媽烤的餅乾點心,而不是跟那只野猴子上山下海的發瘋。
這一天,相良陸斗說要到海邊的堤防上釣魚,所以他們先到附近的空地去挖蚯蚓。
日頭赤炎炎,戴著帽子、手拿鏟子的封颯月看著好像快冒煙的地面,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陪那個好動的相良陸鬥,明明大家都在家裡吹冷氣睡午覺,她卻要在這裡曬太陽挖蚯蚓,只為了他老大想釣魚!
「封颯月!別偷懶。」發現封颯月呆呆的站在一旁,相良陸斗馬上大聲喝斥。
神遊太虛的她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緊抓著鏟子開始狂挖。
相良陸斗這才滿意的蹲下身,繼續自己的動作。
十分鐘後,夏天的太陽一點減弱熱度的跡象都沒有。
「海翔,我們回家好不好?」封颯月一向不喜歡戶外活動,悄悄移到宗宮海翔身邊,低聲詢問。
「你想回家?可是陸斗說想釣魚。」總是沒有表情的臉對上她。
「可是好熱,我不喜歡釣魚。」她快熱昏了,釣魚什麼的她才不管咧!
將挖到的蚯蚓裝進桶子,宗宮海翔開口,「那你先回去好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
一雙鞋子出現在他們眼前,蹲在一起的封颯月和宗宮海翔抬起頭,相良陸斗怒氣衝天的看著他們。
他在生氣?
憑什麼?他們陪他來這裡曬太陽,他還生氣?
「我不玩了!」向來好脾氣的封颯月丟下手中的鏟子,火大的站起身。
「你說什麼?」攢起眉峰,那張娃娃臉浮現不敢置信。
一旦說出口,燒到心口的怒氣便壓抑不了,封颯月大吼:「我不想抓蚯蚓,不想釣魚!」
「那你想幹嘛?」搔搔頭,相良陸斗一臉不解。
他一直以為她很喜歡這些遊戲,所以才會每天拉著他們東奔西跑,怕他們會玩膩舊的遊戲,天知道他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思考明天要帶他們見識什麼樣的新東西,什麼樣的新遊戲,結果她居然跟他說她不喜歡釣魚?要不然她想玩什麼?
「我想看書,想待在家裡聽海翔彈琴!」什麼都好,就是不想跟他一起玩!
她沒辦法和他好好相處,因為他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什麼好玩,就強迫他們一定要接受。
「這樣嗎?好呀,今天去聽海翔彈鋼琴。」相良陸斗很乾脆,開始收拾帶來的工具,順便將桶內的蚯蚓放回土壤中。
啥?就這樣?他這麼簡單就說好?
傻傻的看著宗宮海翔同樣將挖到的蚯蚓放生,她的怒氣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往哪裡發洩。
「走呀。」朝她伸出手,相良陸斗喚道。
封颯月愣愣地伸出手。
「笨!不是說你!」相良陸斗敲了下宗宮海翔的頭,因為他早封颯月一步牽起他的手。
「我以為……」摸摸被敲痛的地方,面無表情的宗宮海翔淡淡地開口。
這一幕讓封颯月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最後三個人手牽手一起回到封家,蔚詩陽和封北辰都外出工作,所以家裡只剩他們三個小孩,封颯月端出果汁和餅乾放在桌上,然後拿了一本書坐在自己最愛的位子上,宗宮海翔被相良陸斗拱到鋼琴前,很快的,滿室充滿悠揚的琴聲,和……相良陸斗嘎吱嘎吱吃餅乾的噪音。
原想出聲制止他,但念頭一轉,封颯月決定看在他今天那麼好說話的份上,暫時原諒他。
登登登登……
美妙的琴聲。
嘎吱嘎吱……
無止盡的餅乾咀嚼聲。
太陽穴微微抽動,封颯月告訴自己只要像平常一樣忍耐就好。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兩道聲音怎麼樣就是無法融合在一起。
砰!
最後,封颯月實在忍不住了,用力放下書本,「相良陸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細嚼慢咽,吃東西不可以發出聲音呀?」
「咦?有嗎?」絲毫沒有自知之明,相良陸斗繼續咬著餅乾。
眼看他絲毫不把她的話當成一回事,封颯月忿忿起身,右手的食指直指著他的眉心,怒喊道:「你就是這樣才不夠成熟!」
如同往常,只要一碰到他,她的火氣就可以和外面的太陽媲美。
「成熟?」他才十歲,跟成熟這個字眼還沒熟到那種程度。
「幼稚!你要是像海翔一樣就好了。」沒錯!他永遠不可能成熟,只不過比她小三個月,看起來卻像她剛念小學的弟弟,長得那麼可愛,怎麼可能會成熟?!
「像海翔一樣?你是說彈鋼琴嗎?」她喜歡那種男生嗎?
翻了個白眼,封颯月無力的說:「如果學琴能夠讓你有氣質一點,那你就拚命的學吧!」
咚。
相良陸斗手上的餅乾掉落在地上,滿是餅乾的嘴巴卻怎麼也合不上。
「颯月,你說得太過分了。」合上琴蓋,宗宮海翔淡然的說。
從來不表示任何意見的宗宮海翔居然會幫相良陸鬥?封颯月也知道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但被當眾說穿的感覺很不好,讓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總之,我最討厭陸斗了!」
十歲那年的暑假,在她這麼大喊過後,再也沒見過相良陸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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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討厭陸斗了!
「啊?!」從昏迷的夢中驟然清醒,封颯月眨眨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晦暗的天花板。
這裡……是她家,現在的家。
細白的手摸摸佈滿薄汗的額頭,她回想起昏倒前所發生的事。
相良陸鬥,她小時候最討厭的男生。
以前她家隔壁的姚阿姨遠渡重洋嫁給了日本人,生了個中日混血的小男孩,那就是相良陸鬥。
說起她和相良陸斗以及宗宮海翔的淵源,只能用既複雜又簡單來形容。
她的父親封北辰和宗宮海翔的母親封希羽是姐弟,她的母親蔚詩陽則和相良陸斗的母親姚展筠是鄰居也是好朋友,後來姚阿姨嫁到日本去,她的老公相良陸實和宗宮海翔的父親宗宮響是朋友也是工作夥伴,這一圈一圈兜來兜去,總之,他們三個從小就認識。
宗宮海翔比她小,所以論輩分是她的表弟,因為家住日本的關係,在她七歲之前不是她和相良陸斗去找他玩,就是他來台灣玩,但那並不表示因為這些複雜的關係,她就喜歡相良陸鬥。
七歲以前,相良陸斗都住在台灣的外婆家,也就是她家隔壁。
說他們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只是或許生活在典型的鄉下小鎮,大家總跟著大人在田野問光著腳玩耍,野性特別重也沒有人管的相良陸斗很快的成為附近一帶的孩子王,每天屁股後面總有一堆孩子跟著跑。
她是個不愛動的孩子,說好聽點是文靜,其實就是個內向怕羞的孩子,但是她一點都下羨慕那些在外面跑跑跳跳同年紀的小孩,因為除了不愛動,潔癖也是她的個人特色之一,所以她從不在乎獨自一人待在家裡,看書就是她最大的興趣。
偏偏那個討人厭的混血兒鄰居就是愛找她麻煩!
她不出門,他便帶著一打小朋友每天出現在她家門口對著她的房間大喊,要她出來玩,如果她還是不肯出來,他便會按電鈴要她媽媽放行,然後加上他總共十三個孩子在她家玩耍。
有沒有搞錯?那是她家耶!她連奢求一丁點的安靜都不行嗎?
最後她妥協了,只要他們一叫,她再不想也會出門,跟著他們上天下地,亂跑亂鬧,有時候放風箏,有時候玩捉迷藏,其它的孩子完全以相良陸斗馬首是瞻,只有她非常不合群,當他們抓青蛙的時候,她站在不會被弄髒衣服的地方觀看,釣魚的時候,她的釣竿上連魚餌都沒有,因為她不想為了抓蚯蚓弄髒雙手。
發現這種情況,相良陸斗開始特別跟在她身邊,說好聽點是幫她,事實上是監視她到底有沒有乖乖配合大家的行動。
她最討厭人家逼她做她不喜歡的事,她有參與就好,不代表需要勉強自己去做那些不愛做的事吧!
而其它同年齡的男生看到這種情況,對她也沒有好感,常常會趁相良陸斗沒注意的時候欺負她,那就是她七歲前的悲慘童年。
至此之後,她恨死那些臭男生了!
七歲那年的春天,相良陸斗離開了。
姚阿姨和相良叔叔決定讓他回日本讀小學,剛聽到這個消息,她表面上不做任何回應,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便高興得大叫跳躍,再也不用看到他,是件振奮人心的事。
誰知道小學一年級的暑假,那個可惡的臭男生回來了,還帶著她的表弟宗宮海翔,從那一直到她十歲,那段噩夢般的生活沒解脫過。
這就是為什麼要忘了相良陸斗這個人對她而言是那麼輕易的事,畢竟那個總是欺負她、逼迫她。讓她怎麼樣都看不順眼的男生,就這麼消失在她面前,再也沒出現,她高興都來不及了,記那麼清楚幹嘛?
但是他為什麼在消失了二十年後又突然出現?
「醒了。」
才想著,相良陸斗的臉出現在她黑潤的瞳孔中。
心一顫,她動作敏捷的跳起,往後彈坐,「你怎麼會在我家?!」
沒聽清楚她說的話,但她跳超過床沿的身軀他可沒漏看,快速伸手一拉將她帶離開床沿,正巧拉進他的懷中。
嬌軀在懷,他發出滿足的喟歎。
唉,他真的很喜歡她。
他不知道有記憶的年紀應該是什麼時候,但他清楚的記得三歲時第一次見到她的畫面。
那張圓圓的蘋果臉,兩頰總是透著紅潤,她可愛的模樣當下讓才三歲的他瞭解到喜歡一樣「東西」是什麼感覺,所以他才會一直纏著她。
原以為她應該也會喜歡他,卻一直到十歲才從她口中聽到討厭和拒絕。
那真是令他難過的一段記憶。
之後他發誓若不能學好小提琴就不去見她,卻在學習的過程中發現聽力喪失的這項事實,讓他見她的時間變得遙遙無期,他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明明他一直都能得到她的消息,也知道她住在哪裡,卻總是感覺她離他好遠。
而深知他心意的封家兄弟也暗中替他擋掉封颯月所有可能的桃花,讓如今已經邁入三十大關的她,除了大學時期曾談過兩個星期的短暫戀愛,之後再也沒交過男朋友。
說起來,這裡頭其實也有他的私心。
因為他明知道封家兄弟為了和他多年的情誼替他這麼做,卻還是故意忽略她也會寂寞,以前封蒼征還沒結婚時,可以在周休二日和封颯月約出來見個面,排遣她獨自一人的孤寂,可是現在他已有妻子,就算他肯在假日邀約封颯月到他家玩,恐怕封颯月都會覺得自己是個電燈泡,而不願前去。
剛好時間也差不多,他在工作上也有些成就,於是在他和封家兄弟的秘密計畫下,搬到封颯月現在住屋的隔壁。
其實打從封颯月搬進這裡之後,他同時就要封家兄弟替他買下隔壁的房子,所有的內部裝潢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完成,只等他搬進去。
如今,他搬進來了,對於窗戶能看到的風景更是超級滿意。
「要抱到什麼時候?」被他抱住不放,封颯月悶悶的聲音由他的胸前傳出。
胸膛傳來的震動感讓他低下頭,正好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來不及解讀,他連忙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想要我砍斷你的手嗎?」掀掀嘴皮子,封颯月沒給他好臉色。
「那麼久沒見面,給我一個重逢的擁抱不行嗎?」暫時還不想被她發現他聽不見,他花了好大的心力去想像以前說這些字的聲調。
「如果你不說這是個重逢的擁抱的話,我會以為你想抱上一輩子。」她差點就認為需要拿刀子砍斷他的雙手,才能掙脫這個「重逢的擁抱」。
他露出皮皮的笑容,「抱上一輩子也不錯。」
「更正,我應該直接砍死你。」雖然也露出笑,但是她的笑容很狠。
「嗯?什麼?」聽不見聲音就是有這樣的麻煩,有時光是用看的,並無法完整瞭解對方話裡的意思。
通常他都是用眼睛看,加上百分之二十的猜測,然後回話。
「總之,放開你的手。」她的食指和拇指在他的腰間掐起一塊肉,用行動和言語表達出她強烈希望他放手。
噢,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對他特別凶狠。
「我以為你是成熟的大人。」很乾脆的放開雙臂,他輕輕揉著被她捏痛的地方。
「你不也還是跟個孩子一樣。」在她看來,他才沒差咧!
否則他不會這樣對她又摟又抱的,就好像他們這二十年的空白時間是她的一場美夢,而他們未曾分開過,一切才會那麼的熟悉。
「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臉,我會讓你笑不出來喲。」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又出現在他臉上。
他知道自己娃娃臉,但那是遺傳自母親,他沒辦法改變DNA,只好換他命令別人不能嘲笑他的臉。
哦喔,看來他很不喜歡別人說他的臉的是非。
「放心,我沒那麼膚淺,我看的是你隨著時間越見腐敗卻長不大的內在。」她會怕他?怎麼可能?!
「呵,隨著時間的流逝,你的嘴上功夫越來越厲害,是封阿姨教的嗎?」想她以前就能拐彎抹角的罵人,二十年不見,她的功力只增不減呀!
「好說,我媽常說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糟糕,他發現越來越不能解讀她所說的話,是因為她說話的速度太快?還是平時和他說話的人速度太慢,養成他在無形中依賴別人放慢說話速度的壞習慣?
鈴鈴鈴鈐……
一陣鈴聲響起,不是她的手機。
瞥了眼放在他身後小桌上的手機,不用想也知道是相良陸斗的。
鈐鈴鈴鈴……
在他房裡二十四小時開著的筆記型電腦,是他取代手機的通訊用具,雖然現在已有視訊電話,但螢幕的清晰度還是比不上電腦,常讓他看不清楚對方說些什麼,所以他在家都是用筆記型電腦和別人聯絡。
但現在是在她家,平時他的手機會用震動加鈴聲讓他知道有人打電話給他,只不過他方才將手機拿出來放在桌上,忘了放回口袋裡,完全聽不見此刻大聲作響的鈴聲,他還沉浸在解讀她說的話裡。
攢起眉,封颯月不懂,他為什麼不接手機?
「喂,你的手機響了。」
提醒他的同時,封颯月正好彎下腰去撿掉落地面的枕頭,以至於相良陸斗並沒有看到她說話。
拾起枕頭,發現他並沒有接起電話的意思,還愣愣的看著她動作。
「喂!我說你的手機響了。」她沉不住氣,朝他大吼。
只見他眉也不皺,遲疑了一秒鐘,才轉身去接手機。
封颯月不以為意,想等到他掛斷手機再叫他回去。
「嗯……嗯……」
在他講手機的期間,她順手折起棉被,腦子突然閃過剛才他那細微的遲疑表情,淡淡的疑惑在她心中升起。
為什麼手機響了那麼久他都不接?
邊想著,她一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花瓶擺飾。
砰!
花瓶倒地,應聲碎裂。
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叫他小心,抬起頭,只見他像是沒聽見任何聲音,完全沒反應,還在講手機。
他沒聽見嗎?
初時的疑惑變成懷疑,她小心的避開滿地的花瓶碎片,來到他背後,用不小的音量說:「不要踩到玻璃了。」
背對著她的相良陸斗還是沒反應。
難道……
她一把搶下他的手機,附耳細聽,手機那一端根本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對著沒有人的手機說什麼話?
下一秒,封颯月對上被發現之後滿臉尷尬的他,用前所未有的超大音量質問:「相良陸鬥,你怎麼了?!」
一時之間,他只能傻笑帶過。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