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在佾齋所鬧的笑話,經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就傳遍整座司馬府邸。
這一來,不管她人走到哪兒,總會有些好事者背著她指指點點,暗自竊笑不已。
還好冬陽姑娘生性耿直,個性迷糊又少根筋,要不怎受得了這種被人指點恥笑的日子呢?
當晚,冬陽一回到自己的寢居,立即被如玉給拉到一旁,姊妹倆當場來個竊竊私語。
「你這傻丫頭,可知道自己今天鬧了個很大的笑話?」全府上下所有人一見面所談的就是冬陽如何如何,她如玉想假裝沒聽見都不成。
「鬧笑話?」冬陽滿臉迷糊的回想自己今天所經歷的一切,怎麼想也想不出這笑話的起源,「沒有啊!我哪有鬧什麼笑話?我自己怎麼不曉得?」
「天啊!你這丫頭還真是蠢得可以啊!」如玉忍不住丟給她一記白眼,「姊姊問你,你今天負責打掃佾齋之時,可曾發生了什麼事?」
「有啊,有啊!」一提起佾齋,冬陽很自然的想起那位不得了的天神,「如玉姊姊我告訴你喔,我今天好幸運地碰上個天神耶!他不只保護了我,還為我……」正想把自己的奇遇分享給如玉知道的冬陽,怎麼也想不到竟會換來如玉一臉的不以為然,逼得她只好轉而間道:「姊姊是怎麼了?冬陽說錯話了嗎?要不你為何擺出這樣的臉色對我?」
「你啊!唉!」面對這天真憨傻的蠢丫頭,如玉還真倍感無力,「那位四少爺根本不是什麼天神,他之所以那麼厲害,全拜一身高超的武藝所賜,這也是他離家十年的因由。這樣說,你懂了嗎?」
「武藝?」這是什麼東西?從小就不曾見過什麼世面的冬陽,對武藝二字可是有聽沒懂,「如玉姊姊你所說的,冬陽是一句也聽不懂,能否請你講清楚一點?」
「這怎麼說呢?」事實上對武藝也懂得不多的如玉,只得東湊一點西扯一些,「武藝就是能高能低、飛來飛去、打架不輸人、能救人也能害人,這樣你懂了嗎?」
「武藝還會害人啊?」一聽武藝也能害人的冬陽,這下子心裡對四少爺的觀感,可全都改變了,「那四少爺也曾害過人囉?」
「這……」她與四少爺又不熟,哪會知道他是否曾害過人呢?「如玉姊姊也不知道。」
「嗯、嗯,沒關係,現在冬陽已經知道了。」不管四少爺是否曾害過人,唯一能讓她確定的就是司馬佾根本就不是什麼天神。
既然不是天神,那他為何不當著她的面說出實情呢?這樣的作法根本就是存心在欺騙世人嘛!
從今以後,她冬陽發誓絕對不再與四少爺多有牽扯,定要跟那個欺騙人的偽君子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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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著一碗香噴噴、引人垂涎三尺的臘八粥,冬陽小心翼翼的邊看路邊注視手中的粥,就怕自己會粗心的弄倒這碗她精心熬燉的美食。
正當她行得專心,端得凝神之際,突然一道昂挺的身影出現橫擋在她面前,害她嚇得鬆開手中的碗,「啊!慘了!我的臘八粥。」
「莫急、莫慌,瞧!我這不是幫你接住了它嗎?」這丫頭躲他也躲得夠久了,今天他司馬佾就是故意守在這兒,等著她自投羅網。
「還我。」雖然四少爺幫她挽救美食有功,可只要想到他曾欺騙她的事實,冬陽是怎麼也拉不下臉跟他說聲謝謝。
「不還。」存著逗弄她玩的噁心,司馬佾不只不把手中的粥還給她,甚且還故意猛嗅一口那香噴美味的粥,「嗯!真是香啊!我看這碗粥乾脆就送給我好了,也省得你多費力氣。」
冬陽眼看佾少爺當真拿起湯匙就要食用,不由得心急的大叫:「不能吃。」
「不能吃?」司馬佾微微瞇起一雙怒眸,佞笑的反問她:「怎麼?難道這粥被你下了毒,所以才不准我吃它是嗎?」
「我才不像你這個壞人呢。」一提起他的壞,冬陽禁不住的想起那日他當著眾人的面戲弄她的舊仇,「你很壞,很喜歡騙人,又喜歡捉弄人,所以不配吃我辛苦所熬的粥。」
「我壞?我騙人?我捉弄了人?」這些不實的指控,司馬佾是一樣也不肯承認,更咄咄逼人的欺向她,非得要這丫頭好好的跟他解釋清楚才成,「敢問,我壞在哪裡?我騙了誰?又捉弄了誰?」
「我!就是我!」面對四少爺強悍的氣勢,冬陽說不怕根本就是謊言,可為了替自己爭一口氣,她說什麼也不肯認輸,「你壞在承認自己是個天神,欺騙我這懵懂無知的女人,還以捉弄我為樂,夥同眾人一起恥笑我的愚蠢。」
好啊!原來這丫頭竟大膽的跟他翻起舊帳來了。「你說我壞在承認自己是個天神,那敢問,我是否曾在你面前親口承認?再者,你說我欺騙了你,試問,我騙了你什麼?你說我捉弄了你,這更是天大的冤枉。如果不是你的愚蠢、你的懵懂無知,當著眾人的面鬧了個那麼大的笑話,請問誰會取笑於你?」也就是說這一切全都得怪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遭司馬佾這一連番的搶白,冬陽還真無話可回,只因他所說的全是事實,不是強詞奪理,更無諉過之嫌,因此她只得咬緊唇瓣,以沉默的方式認同他的說法。
看這丫頭悶不吭聲,又一臉心虛的表情,司馬佾聰明的再祭出一記狠招,「說到那日的情景,可讓我想起你好像還欠本少爺一個承諾,對吧?冬陽姑娘。」
「是的。」這點冬陽無法否認,畢竟他曾救她一命,這點恩情,她就算死也會謹記在心的。
「好!很好!」看她承認得毫不猶豫,司馬佾真的倍感欣慰,從這點就足以看出這小丫頭依舊如小時候那般的耿直守諾,這也正是他最欣賞她的一個特點。「本少爺毋需你上刀山、下油鍋來報答我對你的救命之恩,只要求你陪我到涼亭那兒,好好的享用這碗由你親手烹煮出來的美粥即可。」
「可是那碗粥是……」
「怎麼?連我這一點點的小要求你都無法做到,還說什麼上刀山、下油鍋想償還我對你的救命之恩?看來你那些話,不過是口頭說說,根本是有口無心的廢話嘛!」
「不!不是這樣的。」此時的冬陽還真倍感左右為難,為了夫人,她說什麼也得保住那碗粥,可少爺對她的救命之恩呢?
在這左右為難的情況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先答應少爺的要求,「好吧!奴婢聽話就是。」等有空時再來重新替夫人熬碗新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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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吃粥,不過是司馬佾藉以親近冬陽的借口罷了!
他真正的用意,是想多找些機會重新認識這已經長大的冬陽,看她是否如小時候那般的有趣好玩。
「你除了熬粥之外,還會些什麼?」她所熬的粥還真是好吃的沒話說,入口即化,香濃可口,吃起來的感覺甜淡適中,一點也不會讓人產生過膩的厭惡,簡直可稱得上是道人間美味。
「冰鎮蓮子湯,還有白耳燕窩,另外一項就是甜的紅豆湯了。」就這四道甜點,其餘的她大部分都不會。
更可怕的是廚房裡的婆婆只要看到她,就會嚇得臉色慘白,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她身後,就怕她會一個不小心把整個廚房全給毀了。
花錢事小,若不幸丟了性命,可就真的得找閻羅喊冤去了。
想起這丟臉的事,冬陽忍不住臉紅耳赤,就怕讓四少爺知道她更多的糗事。
身為司馬夫人的親身兒,司馬佾當然知道這四道甜點全都是自己娘親的最愛,看來這丫頭對他娘親還真是有心呢。「除了這些,其餘的我想你可能都不會對吧?」這是從她臉上那層淡淡的暈色中窺得而知的實情。
「呃,應該是吧?」被人一舉捉住弱點的心情可真是不好受,冬陽忍不住的想替自己申冤辯駁:「不是冬陽不肯學,而是廚房的婆婆根本就不肯接受冬陽想幫忙的熱忱。」
「我猜你定是曾經闖下大禍,所以才讓廚房的婆婆怕得不敢接受你的好意,對吧?輕則下錯調味品,重則嘛,火燒廚房都有可能。」
「你怎麼知道的?」哇!這四少爺還真是厲害,連她闖下的大禍,他都能猜到,「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差點把整個廚房給燒了?」
「什麼?!本少爺隨便猜猜,沒想到你還當真差點把廚房給燒了?」司馬佾原本只是隨便亂猜,沒想到還真一猜即中。
搖搖頭,司馬佾萬分無奈的感歎:這滔天大禍,看來也只有這迷糊過頭的女人才闖得出來。
「你只是隨便猜猜而已啊!」聽了這話,冬陽雙頰上的紅暈更甚。她暗自在心裡哀號,自己怎會如此沉不住氣地在四少爺面前自暴其短呢?真是蠢啊!
司馬佾看冬陽那張不懂得偽裝的臉孔,心裡自是清楚她心中自慚形穢的感受,趕緊換了個話題,藉以分化她的注意力,「除了烹煮這些甜點之外,你還學了些什麼?」十年未見,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女娃還學了些什麼有趣的事情。
「我……」冬陽仔細的想著,自己到底還會些什麼。
仔細思考一番之後,她才驚覺自己當真是一無是處。
打掃個庭院,會把老爺辛苦栽植的花卉折騰至死;下個廚房,能把整座廚房差點燒燬;打掃個佾齋,把茶杯水壺全部打碎,還把整座書架弄得東倒西歪;洗個衣服,不是洗不乾淨就是洗得破爛不堪……算算,這樣的自己還當真是個非常糟糕的婢女。
有虧職守不說,還是個淨會惹禍的小災星。
可偏偏夫人就是特別的照顧她、愛護她,想起夫人對她的百般好、萬般疼,她更是感到愧疚,更是感到無顏見人。
司馬佾看這女娃越想臉色越沉鬱,不禁體貼的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那麼容易就對自己失望,所謂天生我才必有用,本少爺相信你定也有自己的優點才是,只是一時很難想出來罷了!」
經少爺這一安撫,冬陽不由得精神一震,「對了!我寫得一手好字。真的喲!我寫的字,還曾獲得老爺親口誇獎呢。」
「你真的能嗎?」不是司馬佾對她不存任何信心,而是想起她七歲時所寫的那種歪七扭八的字體,他實在是不敢恭維,又不好意思再對她落井下石,只得勉強的點點頭,敷衍敷衍她一番。
冬陽性子雖然耿直、又帶點憨傻,甚至還少根筋,可也懂得看人臉色。
她看四少爺臉上淨是敷衍之色,不由得急躁的想向他證明自己絕對沒有說謊。「四少爺如果不信的話,冬陽這就回房取來文房四寶,當場表現給你瞧,定要你心服口服。」話落,她也不管司馬佾肯或不肯,直接往自己寢房直衝。
目送她匆促離去的背影,司馬佾心中還真存有幾分期待。
不久,即見冬陽嬌喘吁吁的拿著文房四寶往他這邊直衝而來,也不待他點頭招呼,當即磨墨展紙,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她隨即眾精會神的提起筆來,在展開的白紙上揮毫寫下--
蓬門未識綺羅香,擬托良媒益自傷。
誰愛風流高格調?共憐時世儉梳妝。
敢將十指誇針巧,不把雙眉斗晝長。
苦恨年年壓全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寫好了!四少爺你瞧,我這字寫得如何?」
看她那張天真美麗的容顏,盈滿如孩童般純真獻寶的急切,司馬佾不禁低頭仔細審視一番。
這一看,他當真是吃了好大一驚,「好字,確是好字。」字體娟秀,一筆一畫勾勒的更是完美,從頭仔細閱覽,司馬佾方知她所寫的竟是秦韜玉的「貧女」。「我問你,你可懂得這首詩所描述的意境?」
「這是當然!」若不懂,以她冬陽這顆善忘的腦子怎可能記住這麼「長」的一首詩呢?「這乃是首藉貧女以比寒士之詩,對吧?」呵呵,對這方面,她可是下足了工夫,任考不倒的喔!
不錯!聽她之言後,司馬佾心裡更是替她感到驕傲,沒想到性子迷糊的她,對這方面竟有如此深研,想來定是下過一番苦功才是。
「對了!你怎會對這方面有如此深的興趣呢?」記得年幼的她,連字都寫不好,現在不僅能寫出一手好字,甚且還對詩詞歌賦頗有研究,當真令他刮目相看。
「這……」這能說嗎?若真說了出口,四少爺是否也會如同其他姊妹們一般大肆的恥笑她的無膽呢?
「很難以開口嗎?」看她面有難色,司馬佾心裡更是好奇,可也不好強人所難,只得按捺心裡的好奇,反過來安撫她說:「算了!如果不好說,那就不要說了。」
「不是不好說啦,只是怕四少爺聽了之後,會恥笑冬陽。」
「不會,不會,本少爺絕對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所說的理由有多荒唐可笑,我司馬佾也絕對不會在你面前笑出一聲的。」為了聽她的秘密,司馬佾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保證立誓全都拿出來一用。
性子耿直的冬陽,最藏不住的就是心事,今日難得有人想聽她一吐心中鬱悶,她當然是「先吐為快」了。「其實我對這方面根本就沒啥興趣,之所以苦練的原因乃系為了應付……」
接下來的時間,全無司馬佾開口的機會,只聽冬陽劈哩咱啦的把積壓在肚子裡的苦水一舉傾倒在他身上,不只說得咬牙切齒,還滿臉憤恨,極盡所能的醜化她印象中那個噁心的壞哥哥。
司馬佾越聽,臉色是越陰森,雙眸中的怒焰更是越燒越旺,咬著牙關,握緊雙拳,他就防自己會因一時的衝動,親手掐死這將他批評得一文不值的可惡女子,更恨不得當場把她大卸八塊,以洩心頭之恨。
「少爺你說,那個大哥哥可不可惡?不只威脅要打我,還強逼我耗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就為了練寫『冬陽』這兩個字,一點也不顧慮我年紀尚幼,亟須……」
聽不下去了!司馬佾當真是聽不下去了。再聽下去,他很難保自己是否有夠強的忍耐力,更不敢保證是否能讓這可惡的女人活著看明日的太陽,索性身子一站,也不管她滿臉錯愕的神情,隨即轉身悻悻然而去。
面對四少爺這般怪異的舉止,不知死活的冬陽還開口大喊:「少爺,我話都還沒說完呢,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回來啊!再聽我說下去嘛。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你說呢!」
不管她喊得有多大聲,滿身散發怒火的司馬佾根本連甩都不甩她。
他咬牙切齒的心忖:好!既然這女人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別怪他下手狠毒,不留情面,非得整得她叫苦連天不可!
這下子冬腸的下場自是可想而知,往後她在司馬家的日子,可只有一個字足以形容了,那就是--慘!
而且還是很慘、很慘的那種。
誰教她眼睛不夠雪亮、腦子不夠靈光,想訴苦也找錯了對象,這下她可真要落得連怎麼死也不知道的可悲下場。
嗚呼哀哉!可憐啊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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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我要冬陽這個丫鬟。」為了惡整那可惡的女人,司馬佾不顧一切的開口向自己的娘親催討冬陽這丫頭的所有權。
原本還慵懶閒散的在品嚐手中極品參茶的司馬夫人,一聽小兒提出這怪異的要求,當即噴出剛含入口中的參茶,很不幸的首先受到波及的就是坐在她對面的好兒子--司馬佾。
萬分狼狽的抹去自己一臉的茶水,司馬佾惱怒的開口:「娘,給不給就這麼一句話,你老人家何必用這種方式來折騰你自己的兒子呢?」
「對不住,請原諒為娘一時的失態。」唉!這也難怪她啦!誰教她兒子一出口就是這麼驚人的要求。「不是娘不肯給,而是冬陽這丫頭再待在我司馬府中的時間已經不長,算算她賣身入司馬府為婢的期限,也只剩個月餘就要到期。到時就算娘不肯放手,也束手無策啊!」司馬夫人的這番話自是有她自己的用意。
其實她老人家心裡也真捨不得放手讓冬陽離去。
想她做事雖然迷糊,大錯小錯更是不斷的犯,但她對她與老爺的孝心,可是有目共睹的。
就因此,她早有計畫想將這丫頭永遠留在司馬府中,現在等的就是自己兒子的意願。
今日難得佾兒肯主動跟她開口,她當然也懂得順水推舟,更順理成章的將這道難題丟給自己的兒子去煩惱。
「是嗎?」這點司馬佾倒是沒有想到,「不過這點毋需娘親操心,只要孩兒有心想留下冬陽,自有我自己的法子。眼前最重要的是娘親到底肯不肯把冬陽讓給孩兒?」
「好啊!只要你有辦法留住冬陽,這丫鬟娘親就讓給你,不過,為娘的醜話可說在前頭,你千萬別太欺負人家喔!要不,小心娘親絕不輕饒於你,知道嗎?」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最是瞭解。
佾兒這孩子平時雖好說話,對人也算和氣,更不會在家僕面前端起少爺的架子;可當有人欺犯了他,他定是不肯輕饒。
司馬夫人怕的就是冬陽那糊塗的性子,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得罪她家這個小子,還呆呆的不知死活,到時任他怎麼欺負,她也沒處可喊冤申訴。
「呵呵!娘親可真愛說笑,你想你兒子我怎麼可能會去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呢?」不過是小小的惡整她一番,順便增長一下她的記憶力,讓她知道他司馬佾就是她口中那念念不忘壞心又可怕的大哥哥罷了!
這點,司馬佾當然不可能在自己娘親面前承認,因為這是他與冬陽之間的私仇,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插手管這檔子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