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姻緣 第九章
    翌日

    「昭陽!」南宮蒼旻衝上去撈起她差點兒癱軟在地的身子,急切地問道:  

    「你怎麼了?」這些日子,她的身子不是好多了嗎?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暈倒?

    等忽然而來的昏眩感過去後,昭陽才睜開眼眸,安撫他道:  「我沒事,休息片刻就好了,你別瞎著急。」

    「我去找個大夫來瞧瞧你。」南宮蒼旻將她橫抱起來,輕柔地放到床榻上,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昭陽拉住他的衣角,微微一笑道:  「都說我沒事了,老是看大夫,沒病也瞧出病來了。」

    南宮蒼旻愣愣地望著她的笑容,忽覺一股熱氣從丹田直往上湧,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別開眼去,不敢望著她的面容,生怕一個克制不住,強要向她索歡。

    「你怎麼了?」他的表情如此不尋常,昭陽疑惑極了。南宮蒼旻暗惱自己在此時還心猿意馬,也責怪起昭陽來,她沒事笑得這麼嬌媚幹嗎,害得他都想歪了。

    「沒什麼!我還是出去給你請大夫吧。」最關鍵的是,他要出去散熱。

    「別去!」昭陽想要下榻來阻止他,沒想到一昏眩差點兒讓她栽到地上,若非南宮蒼旻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她就摔到地上去了。

    她抿起艷紅的唇,忍住昏眩的不適之感,柔聲地道:  

    「我真的沒事,你別出去了。」耳旁是她的軟言細語,鼻間是她的吐氣如蘭,眼底是她說不清道不明的媚態,還有那艷紅的唇彷彿在向他召喚,他終於忍不住俯下頭來,親吻著她的朱唇,就在此時,昭陽身子一軟,昏倒在他懷中。這一驚,他什麼旖旎心思都沒了。南宮蒼旻趕緊將她抱上榻,輕拍著她的臉頰,急喚著:  

    「昭陽,昭陽……」

    昭陽悠悠轉醒,疑惑地道:  「我怎麼了?」他為何一臉的焦急?一臉的擔心?

    「你嚇死我了,你剛才……」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裡急閃而過,南宮蒼旻臉色一白,大掌粗暴地撕裂她背部的衣裳,果然有一塊拇指大的嫣紅呈現在雪白的背上。  

    他真是該死!他怎麼沒有想到?嬌媚的的笑容、艷紅的唇瓣,還有她偶感昏眩,她是中了毒啊!居然有人對她下了「醉紅顏」這種毒!南宮蒼旻滿心憤怒,是什麼時候下的毒?  

    「醉紅顏」要檀木香做藥引子才會發作啊!

    檀木香?!

    這間屋子一直有這個味道。

    林中遇劫匪、檀木香、醉紅顏……這麼一串聯起來,他想要不明白也都難了,原來他們早就著了敵人的道兒!原來她身中巨毒,他還一直沒個正經!

    南宮蒼旻緊抱又陷入昏迷的昭陽,他雙眼佈滿了血絲,仰天狂嘯,而一直隨身的冰雲劍也彷彿感應到了主人的殺戮之念,鳴鳴作響!

    就在此時,一枚飛鏢從窗外飛來,釘在窗欞上。他眸中顯露出陰狠之色,他們果然還有後招!南宮蒼旻放下懷中的昭陽,取下用飛鏢釘著的紙條,只有五個大字「子時山神廟」。

    內勁一吐,紙條頓時化為粉塵從他的手中落下,膽敢對他心愛的女子使毒,那他也用不著仁慈手軟了手!  

    「蒼旻……」昭陽再度醒來,她迷迷糊糊地低聲喚他,他到底是怎麼了?

    南宮蒼旻強壓下滿身的狂怒與暴戾,轉身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大步過來將她摟進懷中,佯裝輕佻地道:  

    「你莫不是被我給累壞了,居然動不動就昏睡過去。」

    「說什麼混話!」昭陽輕捶他一記,她是有些不適,卻不是他想的那個原因。她抬起迷人的水眸,羞澀地道:  

    「我剛才在想,也許……也許我是有了孩子,才會如此的。」

    南宮蒼旻一呆,內心淒苦異常,更恨那些暗中使卑劣手段的人,恨不得把他們個個都撕得粉碎。見他臉色鐵青,毫無欣喜之色,昭陽心中一痛,她差點兒忘了,因她的一意孤行讓她已經流掉了一個孩子啊!而今,她又有何面目在他面前重提孩子的事。

    沒留意到她的心緒波動,南宮蒼旻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啞聲道:  

    「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吧。」昭陽側過身子,將臉朝著裡面,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滾落下來,濕了一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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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無聲的黑夜,伴隨著四周的蟲鳴,一道黑色身影隱入夜色中。  

    既然敵人能布下如此精妙的棋局來使他夫妻二人上當,那山神廟一行只怕也是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即使他提前去勘察,也肯定是毫無所獲,不如多留些時辰在她的身邊。居然有人敢來破壞他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幸福,他們該死!

    就這麼瞧著她,陪著她入睡,他將近子時才動身前往山神廟。無論前面有什麼樣的天羅地網、刀山火海,他也要一闖。今夜,他就是拼掉性命,也要為她帶回解藥!

    「『七絕劍』果然名不虛傳,居然敢單刀赴會。」清亮的嗓音從神像後傳出,卻未見人影。

    南宮蒼旻仗劍而立,冷聲道:  「廢話少說,解藥呢?」

    「南宮大俠對妻子真是情深愛重啊,那接下來,咱們就好說話了。」一道麗影從神像後走出,果然是一名女子。此女生得極美,比起昭陽更是猶勝三分,只是她清冷得有些詭異,特別是在子夜,更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的美,他無心留意;她的冷,他並不懼怕。只是她為何看起來有些眼熟,他必是在哪裡見過,  

    「你意欲何為?」南宮蒼旻凝神不動,暗中找機會發難,想要將她擒下來交換解藥。

    「南宮大俠不用白費心機了,即使你擒住我,你也照樣拿不到解藥。」她一雙妙目能看穿人的心思。

    南宮蒼旻冷笑一聲,淡然道:  「有沒有用,要試過了才知道。」話雖如此,他卻沒有動手的打算。

    女子輕淺地一笑,不受威脅地靠近他,  「小女子姓方,只是想請南宮大俠幫個小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來這個忙我是非幫不可了!」左臂暴長,南宮蒼旻突地擒住那名女子,五指扼住她細白的頸子,目露凶光。

    「嚶嚀」一聲,她順勢倒入他的懷中。南宮蒼旻頓時一愣,鬆開了五指,只聽那女子低啞著聲音說道:  

    「要是尊夫人看見此時這番情形,怕是要想歪了吧。」

    南宮蒼旻猛然推開懷中的軟玉溫香,喝道:  「你到底是誰?」

    「不是說了嗎?小女子姓方。」她一雙美眸凝視著他,似脈脈含情,可南宮蒼旻只看到無限殺機。

    「我管你姓甚名誰?你要怎的才會交出解藥?」南宮蒼旻感覺自己正從一個陷阱踏入另一個陷阱,這是自他行走江湖以來,從沒有感受過的挫敗。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想起了此人到底是誰,  

    「原來是你!」他與昭陽遇埋伏時,與他一直纏鬥的那個短小漢子就是她易容喬裝,若非她的眼神太過特別,他一時半刻也聯想不到。

    「公子想起來了?」她露齒一笑,這一笑,當真是叫百花為之失色,可惜南宮蒼旻心如磐石,即使再艷再嬌的美人,都不能人他的心半分了,  

    「聽說公子的七絕劍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七絕劍」是武林奇人七絕老人傾盡一生的心血所創,只傳了關門弟子南宮蒼旻,聽說是一種斷絕七情六慾才能練成的劍法,不過看南宮蒼旻對妻子那般情深愛重,卻又不像。七絕劍到底威力如何?無人知曉,一般人還未等到南宮蒼旻使出七絕劍就已經落敗了,畢竟南宮家的家傳武學也非同小可。

    「你想試試?」她的武功如何?那日在樹林裡就已見分曉,她莫非真的如此自不量力,居然想挑戰

    「七絕劍」?一旦使出「七絕劍」,就不是她可以仗著絕妙的輕功可以避過的。「七絕劍」的威力太過霸道,足已毀天滅地,劍氣所到之處,生靈無一生還,這也是當日他眼見昭陽差點兒被擄也不肯使出「七絕劍」的原因,「七絕劍」一出,不光那人要死,而被劍氣波及到的昭陽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慈君可沒這麼大的本事。」她雖在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笑得讓人遍體生寒,  

    「只是慈君在想,若是『七絕劍』對上大內第一高手三寶太監的『雷霆掌』,那會是怎生的光景呢?」

    「你要我殺三寶?」一股寒意從心底竄起,南宮蒼旻幾乎不抱希望地問

    「慈君要你殺一個太監幹什麼?我要你殺的是那個太監所保護的人。」方慈君冷冷地盯著他,紅唇中吐出的字句是那樣的殘酷。

    「你要我刺殺當今聖上?!」刺殺皇上不難,難就難在他是昭陽的四哥啊,如果他真的殺了朱棣,那他與昭陽之間的夫妻情分也就走到了盡頭,到頭來,他還是要失去她啊!

    「聖上?他也配!他只是一個竊國弒君的亂臣賊子!」也是她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方孝儒是你何人?」他厲聲閥道。

    「正是家父啊,駙馬!」方慈君冷冷地望著他,算起來他也是皇家之人,所以連帶的,看他受盡折磨也是一件快慰的事,要怪就怪他娶了那狗賊的妹妹,而且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這才給了她可趁之機。南宮蒼旻功力精純,又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想要對他下毒,簡直是癡人說夢,即使僥倖得手,依他的硬漢性子,也必定不會受他們脅迫,惟有從他深愛的妻子身上下手,他們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這樣陰險毒辣的計謀虧那人想得到,只可惜啊,旁人還當他是溫文儒雅的真君子呢。

    朱棣誅了方孝儒十族,沒想到這似海的冤仇卻害苦了他和昭陽,  

    「皇宮裡戒備森嚴,莫說一個三寶難以應付,就連如山如海的御林軍,我也未必能闖得過去,你太看得起我南宮蒼旻了。」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方慈君一掃剛才的陰冷,像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女孩,天真無邪,渾然不覺她犯的是弒君謀逆的大罪。

    南宮蒼旻緊皺眉頭,冷聲道:  「即使我成功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到時如何向你索取解藥?」

    「誰讓你硬闖了?莫忘了你是昭陽公主的駙馬啊,依那狗皇帝對她的疼愛,你想要接近他也並非難事。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她下毒,也能在她察覺不到的情祝下解毒,只要你刺殺皇帝的消息一經傳開,無論成功與否,解藥必然送到你妻子的手中。想不想救她,就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我如何才能信你?你好像並不關心我是不是能殺死皇帝,而是只要我去行刺就成,你到底是何用意?」

    方慈君在他的逼問下略顯慌亂,怒聲道:  「由不得你不信,除非你想看著她死,不然你只有聽命於我。」

    南宮蒼旻忍下想拔出冰雲劍的慾望,不得不與她周旋,  

    「那你是不是也打聽到了,我妻子有一塊通靈寶玉,能解百毒,區區『醉紅顏』之毒還不在話下。」

    「是嗎?那我倒真是該恭喜南宮大俠了,可我聽說那玉早已失掉了靈氣,現在只是一塊普通的碧玉了,聽說還是因為救你的妹子才會如此的。」若非有備而來,她怎敢惹上南宮世家。

    沒想到她連這個也知曉,通靈寶玉失去靈氣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她到底是從何得知的?誰才是她的同黨?朝中人?南宮家的人?  

    「『醉紅顏』之毒已經開始發作了,她還有八日的壽命,八日一過,紅顏變白骨,化作一片屍水,南宮大俠不忍心她落得個如此淒慘的下場吧。我知道拿南宮家百餘口性命換她一命,是太難為你了,這樣吧,我給你一日考慮,明日子時,咱們還是山神廟見。」

    南宮蒼旻隱隱覺得此事沒有這麼簡單,只得先按兵不動,何況他出來多時,留昭陽一人在客棧,他也委實放心不下。

    方慈君也不急著離去,整個人沐浴在冷冷的月光中,顯得無比淒涼,她太過專注自己的心事,連山神廟內何時少了一人又多了一人也不知道。

    「警覺心這麼差,誰想得到你當初還進宮刺殺過皇上呢?」若非姚澤儒多事,她早就斃命了,只是沒想到她今日會成為一顆對他有用的棋子。

    「少說廢話,你要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完了,解藥呢?」她不後悔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刺殺皇帝,卻不得不顧另一個人的安危,那個人在她心中的份量早已超過了報血仇這件事之上。

    「看來你真的對那書獃子動了真情。」他拋給她一個小瓷瓶,高大的身影從暗處走出。

    「我真懷疑你知道什麼叫真情,解大人?」方慈君挑釁地望著眼前這個邪魅的男子,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愛昭陽公主嗎?對她下毒、害她為此日夜所苦的那個人也是你啊……」

    一抹狠戾陰邪的光芒在他的眸中一閃而過,解仲堯淡淡地道:  

    「你懂什麼!我是為了她好啊,她本就不該嫁給這麼一個草莽,她彈的一手好琴,有誰會聆聽;她喜歡寫詩作畫,又有誰可以欣賞……南宮蒼旻,他不過是一介武夫,也妄想摘星!」

    若非他使手段瞞騙昭陽,讓昭陽誤把賊人當成救命恩人,他也不至於敗落,眼看著心愛的女子成為別人的妻子。他本來是要在送嫁途中帶走昭陽的,可沒想到,他提前來迎親,害得他無法下手。後來聽探子回報,她居然懷了南宮蒼旻的孩子,他憤怒得差點兒失去理智。正當苦無對策之際,朝廷卻送來了大好的機會,他藉機煽動不知實情的皇后娘娘,請昭陽上京勸諫皇上。這麼一來,她必保不住腹中胎兒,也就傷及夫妻之情,他剛好可以趁虛而入。可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南宮蒼旻居然會原諒一個扼殺自己骨肉的女人,而且還把她帶走了。看來他低估了南宮蒼旻對她用情的程度,事到如今,只有真正絕了昭陽的念,才能拆散二人,而要昭陽對南宮蒼旻生恨,只有讓南宮蒼旻去殺她最重要的人。南宮蒼旻對她的愛越深,越會把自己推入絕地。  

    昭陽不會死,死的只可能是把她做主嫁給南宮蒼旻的朱棣或是霸佔了她九個月零八天的南宮蒼旻。無論是誰,他們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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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急著趕回去?」蒼旻他不太對勁,到底出了何事讓他改變了主意。

    南宮蒼旻傾身吻吻她的朱唇,柔聲道:  

    「你這幾日身子一直不大好,雖說桂林適於你休養,可還有幾日的路程,我怕一路上奔波勞苦,你會吃不消的。」

    「我沒事啊,你瞧我現在不是好了嗎?我早就想去看看桂林的山水了,你帶我去嘛。」都走到這裡來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何況她真的有些怕回去面對家裡的人。

    若不是他有要事要辦,而且關乎她的性命,他真的會對她少見的撒嬌沒轍,  

    「再說我還有些江湖上的事要趕去處理,我實在不放心把你一人留在此處,思前想後,只有把你送回家去了,等我辦完事,一定帶你游完中原的名山大川。」

    「前些陣子怎麼沒有聽你說還有要事去辦啊?」她有些懷疑他的說辭,怎麼沒幾日工夫,轉變如此之大啊。

    南宮蒼旻停下手邊整理包裹的動作,轉身把她抱入懷中,親暱地嗅著她發問的清香,裝作不經意地問:  「你相信我嗎?」

    「我怎會不相信你,你是我的丈夫啊。」昭陽心中更奇,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說起這些。

    「只因為我是你的丈夫?」若不是他在鳳台選婿時費盡心思,使盡手段,今日只怕她的丈夫會另有其人。

    昭陽婉約一笑,柔聲道:  

    「不是,因為你是南宮蒼旻。」他對她的心意,連旁人都看得出來,她又豈會不知。初時,她也許是裝作不懂,但日久相處,她又怎能漠視一份送到她面前的真情。

    眼眶澀然,他的頭埋入她的頸項間,啞著聲道:  

    「你要記住今日的話啊,無論今後發生何事,只要你相信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他刺殺皇帝成功與否,昭陽都會痛不欲生,誰料想她親選的駙馬會去刺殺她最愛的四哥?  

    她抬起頭來,撫著他削瘦的臉頰,輕聲道:  「有什麼事困擾你嗎?」不然他不會如此失常,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沒!」他朗聲一笑,她有玲瓏的心思,再說下去就會露出破綻了,  「我們走吧!」

    昭陽帶著滿腹的疑問跟著他跨出天字號客房,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難道跟她生病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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