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十點半,晚宴結束,賓客漸漸散去,寧家姐弟也走了。易孟說時間已晚,留我們住下。想著反正是週末,他家又大,而且現在回去寢室也已關門,四人便留了下來。易孟空出了兩間客房。薛清說林湃有點醉酒,夜間可能會吐,和他一間好照顧些。
於是,我和盛樂便分到了一間。
易孟很熱情,把我們照顧得面面俱到。這又讓我對他刮目相看。
「阿樂,小希,你們還要不要點夜宵什麼的?」臨走出房門前,易孟還不放心地問。
盛樂似乎心情很好,居然笑著說:「易孟,你太熱情了,自己去睡吧,不用管我們。還有,祝你生日快樂。」
我以寢室長身份加上一句:「這是204送給你的。」
易孟笑得極其愉快,朝我們飛吻了一個,樂呵呵地睡去了。
易孟走後,我的睡意也漸漸上來,一看時鐘居然快到十二點了。
我先上了床。盛樂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夜景。
從側面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到表情,但我直覺整個人都和外面的夜色很協調。
有點深,有點冷。
我覺得這個人越發不可捉摸起來。
腦中思索著該不該叫他睡。
「晚上寧揚都和你說了些什麼?」盛樂沒回頭,語聲也很輕,以至於我習慣性地「啊?」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他問什麼。
「沒什麼,都是些無聊的話。」我答得不以為意,心中也確實以為那些話無聊,包括說那些話的人。
他轉過頭來驀地輕輕一笑說:「你似乎還欠我一個『感謝』吧?」
「啊?」
他走到床邊,嘴裡悠悠說道:「若不是我仗義相救,今天某個舞盲會怎樣呢?那個寧欣想必會故意刁難。」
我猛地醒悟,訕笑了幾聲說:「這不也給你機會了嗎,和美女相伴了大半個晚上。」我本是想開個玩笑,哪知盛樂並不買帳,臉一沉便淡了先前的笑顏。
我看他表情似笑非笑,不知有沒有生氣,心裡卻在後悔,下次別再和他開這種玩笑了。
「不過今天是真要謝謝你解圍。」
「怎麼感謝?」他頭還低著,語氣卻輕鬆起來。我心裡一鬆,呵呵笑道:「你要什麼感謝?錢糧物事,任君挑選。」
「不要別的,三天的午餐。」他輕笑著開價,後面還加了句,「是五塊兩葷一素的那種。」
我誇張地慘叫一聲。
脫衣上床後,兩人都靜靜地躺著,我的睡意有些漸漸上升。朦朧間,盛樂忽然叫我:「司希?」
「嗯?」
「你想不想學跳舞?」
跳舞?不會跳也沒什麼,能跳也不是壞事。我無所謂地「嗯」了聲。
「想學是嗎?」
我再點頭。
「我教你好不好?」
「嗯……好……」
「要收學費的哦。」
「………」
我不知何時沉沉入夢。
***
「小希,你怎麼打這麼多飯盒?」林湃瞪大眼看著我左手一包右手一包。
我嘿嘿笑著:「回禮回禮。」
「回誰?」
他問的這當口,盛樂正好推門進來。
看到我便問:「今天什麼菜?」
「黃瓜炒豬肝、筍尖炒肉。」
「黃瓜炒豬肝昨天不是吃過了嗎?」盛樂皺著眉說。
「盛書記,拜託你記清楚點,昨天是黃瓜炒香腸。」我語聲清晰地點明他的記憶錯誤。
林湃帶著略微驚訝的神色拿著飯盒去食堂了。
「司希。」吃飯時聽到盛樂叫我。
我抬頭應了聲,卻見他仍舊低著頭吃飯,好半天等不到他下文。以至於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幻聽。
「你暑假回去嗎?」
「暑假?會回去吧。」那麼長呆在學校不悶死才怪。
本以為他還會接著說點什麼的,哪知他一言不發地吃起飯來。
我心裡犯嘀咕,卻也沒說什麼。突然想到現在自己和盛樂的關係是不是有點奇怪?說好算不得好,說壞也不算壞。
後又想或許盛樂待人一向如此,忽遠忽近,讓人琢磨不透。
若是性格使然,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易孟果真「改邪歸正」,成了寢室常駐人口,缺課也越來越少,最近更是破天荒地揚言要一鼓作氣將以前大半期的筆記逐一補上,盛樂自然就成了他借筆記的首要對象。
「阿樂,你的心理學筆記借我。」
「桌上,自己拿。」
「阿樂,你的統計學……」
「阿樂,你這筆記上符號什麼意思?」
…………
一個問得起勁,一個答得不冷不熱。
其實我心裡也夠納悶,204里除了易孟,其他四人幾乎都很少缺課。易孟誰也不借,卻偏偏喜歡找硬的碰。
自宴會過後,寧揚到寢室來過兩次,說是找易孟,可易孟不在時,他也在寢室呆著,時不時和薛清林湃兩人閒聊。這時我基本屬於無聲人口,要麼看書,要麼帶上耳機聽音樂,往往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一日下午,我獨在寢室看書。有人敲門。
我開門,見是寧揚,便說:「易孟不在。」
寧揚笑道:「我不找易孟,來找你的。」
「找我?」我眉頭一揚問道。
「怎麼,不歡迎我進去呀。」我再沒說什麼,把他讓進寢室來。他眼睛四下逛了一圈,問:「你一個人在寢室幹什麼?」
「看書。」
不知他在想什麼,低低笑了起來。
「你來有什麼事嗎?」我有些不耐,便開門見山地問他。
「哦,這樣的,週五晚有個寢室聯誼。想邀請你們204參加。」
「這個我得問問他們的意思。」我沉吟著說。
「嗯,到時你會去嗎?」他眼光灼灼地望著我,神情裡竟然有那麼一絲急切。
我略過心中的不解,搖搖頭:「我對這些一向不太感興趣。」更何況還有你在,更不會去了。
寧揚眼神亮了亮:「司希,你從沒談過女朋友吧?」他語氣裡並沒有平時的輕蔑與不屑,倒帶著幾分誠懇的詢問。但再誠懇,對於這樣的問題,對於問這樣問題的人,我有保持沉默的權力。
「這次聯誼寢室的女孩子都很不錯的,可別錯過機會哦。」
我輕笑:「你這樣子讓我想起電視上使勁拉客的老鴇。」
他愣了下,忽又笑道:「司希,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是嗎。」我淡淡地應了聲,便想就此將無聊的談話結束。
沒了話題,只有沉默。
寧揚也沒起身說離開。我暗暗皺眉,人都說豪門子弟多操勞,寧揚可算是巨富豪門了,就算他還沒畢業,家中的事業他也一定該有所接觸才對,為何偏偏這麼清閒?
過了半晌,寧揚表情認真地問出一句話來:「司希,我們能做朋友嗎?」
初聽這句話,我的第一感覺是好笑,很好笑。
你寧揚是何許人,我敢和你做朋友!本想譏諷地答他一句,抬頭卻見到了他眼中竟然閃著幾許真誠,一猶豫譏諷之辭便說不出口了,只回了他一記不言而喻的笑容,算作答覆。
「為什麼?你還在為先前的事耿耿於懷?」追問的語調深沉。
我搖頭:「不是。做朋友需要志趣相投,心意相通。我並不覺得我們能在這兩點中的任何一點上達到共識。」
「是嗎?」他淡淡應了聲不再多說。又坐了幾分鐘,便起身離開。
出門時他說:「週五那天,我希望能在聯誼會上看到你。」
***
晚上熄燈後,寢室五人齊聚。臥談會時間。黑暗靜謐的氣氛裡,流淌著輕緩的電台歌曲。我突然想起白天寧揚來過的事。
「週五晚有個寢室聯誼會,你們去不去?」
我的一句話讓安靜的寢室霎時熱鬧起來。
「什麼聯誼,哪個系的?」易孟首先發問。
「我不太清楚。是寧揚來說的。」
盛樂冷不防插進來問:「寧揚來過?」
「嗯。大概是他們寢室和其他寢室聯誼,順便問我們寢室參不參加。」聽我這麼一說,連剛才興趣十足的易孟也沒怎麼應聲了。
過了會兒,林湃柔和的嗓音響起:「你們有沒有覺得寧揚最近來我們寢室來得很勤?」
薛清也問:「易孟,你真的和他關係這麼好了?最近和他走得很近啊。」
其實薛清問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易孟語聲並不如平時那麼爽朗乾脆:「我爸公司一直和風揚集團有生意上的往來,再加上上次其實是個誤會,又都是年輕人,說明了也就沒什麼了。」
「這叫什麼?不打不相識嗎?」林湃戲謔道。易孟悶聲笑了幾下,突然提高聲調:「阿林,今天是不是有個女孩給你送情書啊?」
「哪……哪有這回事!」林湃有些措手不及。
「嘿嘿,還不承認。我在樓上都看得清清楚楚了。答應了嗎?那女孩挺不錯的啊。聽說是某班的班花呢。」
「你別瞎說……我連情書什麼樣兒都沒見著,怎……怎麼可能接受。」不知為何,林湃全沒了平日的伶牙俐齒,變得有些結巴起來。其實接受女生情書實在不算是件可恥的事啊,他為何遮遮掩掩不肯承認?倒真奇怪。
「我也看到了。」上床的薛清突然冷不丁地開口證實。
林湃沒再辯解什麼。似乎理屈詞窮。
而這一靜後,也再沒人開口說話。
伴著各人心思,204平淡的一天又畫上了句號。
***
週五中午,易孟出乎意料的沒有回家,提著大包零食走進寢室,招呼大夥兒共享。
「阿易,你今天怎麼沒回家?」
「今天不是有聯誼會嗎?」易孟抓了把牛肉乾放嘴中嚼著,「怎麼,你們都不打算去嗎?」
林湃興趣缺缺地說:「沒有興致。」
易孟問:「阿清呢?」
「要複習功課。」薛清說了句便不再出聲。
「那……」
「我最近要趕寫份團委報告材料。」不等易孟問及,盛樂淡淡地回了句。
易孟哀哀地望向我:「小希希!你忍心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去?」
我撇嘴笑道:「怎麼可能只有你一個,不是還有那麼多美眉在嗎?」
易孟拋下手中零食,猛朝我撲過來,我嚇了一跳。
「小希希,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而且,你想想,說不定會有艷遇呢。」易孟如八爪魚一樣趴在我身上,故意凶狠的語氣裡還有那麼點誘惑。
我笑道:「即使有什麼遇也被你易大花花公子佔盡了,還輪得到我?」
易孟鬆開狼爪,一本正經地說:「小希希,這你就不知道了,有些女孩子就喜歡你這種儒雅清秀的書生類型。至於我嘛,屬於狂野俊朗型∼」
聽著他大言不慚。
我撇了撇嘴:「王婆賣瓜。」
易孟咬著牙一副磨刀霍霍的狠毒樣:「我決定了,今晚綁也要把你綁去!」
呵,就我好欺負!你有膽為什麼不綁盛樂。
吃過晚飯,薛清早早拿著書本去了教室,而一向與他形影不離的林湃卻懶懶地躺在床上看小說看得入迷,連招呼也沒打一聲。
若要讓我相信他們兩人吵架,這實在比讓我相信自己不信司還要困難。
但細看,這兩人之間確實生了嫌隙。我心裡思慮著薛林兩人的怪異,耳朵裡卻不時傳來易孟不厭其煩地說詞。
「阿樂,你是團委書記,多參加參加這樣的活動,聯絡聯絡感情也是應該的嘛。」
「阿清早早就去教室了,阿林又看小說看得入了迷……現在就我和小希希兩個人去,多淒涼啊∼」說的人耐心絕對一流,而聽的人似乎也還沒有顯出絲毫不耐煩的跡象。
看著盛樂手中的動個不停的筆,我暗暗搖頭,易孟,憑你舌燦金蓮,今晚只怕也不能說動這運筆如飛的人了。
一看手錶:「七點了。易蟀哥,再不走,你的美眉們都要飛了。而且……我突然想起前天圖書館借的本小說還有幾章沒看完……」
還沒說完,就被易孟吼住:「你敢∼」
說著就把我連拖帶拉地拖出了寢室。我還真為自己總做這樣的老好人頭疼。其實週末輕鬆輕鬆是理所當然,像這樣的聯誼若是全寢室一起參加,即使沒有艷遇,在那樣年輕活力的氛圍下一起說說笑笑也該是是件開心的事。
但現在就我和易孟兩人,還真是有點淒涼之感。而這易孟不綁林湃不綁盛樂,偏偏拖住我不放。真是……頭痛。
聯誼會地點在校外一間裝修雅致的卡拉OK茶室。我和易孟到的時候,裡面基本上已聚滿了三五成群談笑著的年輕面孔,寧揚和一個女生迎過來。
「歡迎歡迎。」
「歡迎204,久仰大名。」女孩甜笑著說。互道姓名後,寧揚將我們引進茶室一角的座位。
易孟果然不愧是女生中的名人。落座不久便熟絡地打著招呼,把我扔下自混進花叢如魚得水去了。
我目光四下晃了一周,和坐在不遠處的幾個男生打個招呼閒聊了幾句,便坐進沙發聽人唱卡拉OK。男女對唱,笑聲不斷。
「怎樣,有沒有覺得中意的?」不知何時寧揚不聲不響坐到了我身邊,突然開口倒嚇我一跳。
看著我的表情,他笑了笑:「你能來,我很高興。」
我不習慣他這種熟絡似朋友的語氣。模模糊糊地隨便答了幾句。便想到外面透氣。
「待會兒有舞會。」寧揚叫住我。
我有些好笑,明知我不會跳舞還告訴我,這除了居心叵測還能有什麼。
「我不會跳。」我再次向他呈述這個事實。
寧揚嘴角弧形上揚,說出一句讓我瞠目結舌的話:
「我教你。」
本來想問他這樣近似討好我的行為究竟有什麼目的,轉念一想,我何必費心去問,何況問了他也一定不會答。
朝他笑笑,淡淡說了句:
「可我不想學。」
走到茶室外面,透口夜晚的涼風,別是一番清爽滋味。突然又想起呆會兒舞會不知還要多久,如果我就這樣回寢室,會不會被易孟那小子砍成八段風乾做魚乾?
這不是沒有可能,最低限度我耳根會有兩三天不得獨個兒清靜。
我獨自在外面吹了會兒涼風,不意耳邊悠揚的舞曲響起。
而我卻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感到吃驚。
「盛樂?你怎麼來了?」
盛樂嘴角輕彎,漾起一抹淺淺笑意:
「我來教你跳舞。」
「啊?」我不可思議地確認,「你來就是要教我跳舞?」
「沒錯。」盛樂點著頭拉我下了樓梯,進到茶室,裡面已光線幽暗一片。這狀況讓我慶幸地鬆了口氣。公共場合被人看見舞盲學舞畢竟不是我心中所願,而此時幽暗不明的光線無疑給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藏身之便。
跟著盛樂的步子,在舞池裡來回轉了一圈後,很快我就發現了,自己其實用不著為初入舞林而羞愧。因為只需朝近處晃上那麼一兩眼,就發現有幾個像我一般的舞盲在室友的帶引下舉步唯艱。
我學得倒並不困難,一部分緣於盛樂熟練的舞技,另一部分在於我自己很好的樂感。
盛樂一手搭住我的肩,一手輕扶在我腰上,姿勢標準循循善誘地引導著我的步伐。
「先出左腳……然後停一下右腳跟上我的……」
「……嗯……對……沒錯……」
曲間休息時,易孟總算記起了我,找了過來,看到盛樂驚訝自不必說。
「阿樂,你……你怎麼來了?」
「怎麼,我就不能來嗎?」盛樂語氣輕鬆。
「當然能,盛書記能光臨這小小聯誼會,真是蓬蓽生輝呀。」寧揚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寧同學太客氣了。」盛樂也冠冕堂皇地應著,果然是慣於和人打交道的,應酬虛偽在他那冰冷俊臉上表露出來也是那樣平淡自然。
寧揚笑得更是一臉和煦,目光轉到我身上時,隨意問道:「聽說司同學不太會跳舞,場中有不少寧揚認識的舞林高手,要不要借這個機會學一學?」
我不意寧揚到這時還會重提這件小事,微微凝神間,盛樂已笑答:
「呵呵,這倒不用麻煩寧同學,我對舞步也略知一二,教司希這種初學者應該綽綽有餘了。」
寧揚臉上笑意更濃:「哦,我差點忘了,盛書記可是樣樣全才啊。」
兩人說笑聲裡,場內燈光又暗,新曲即起,我注意到有不少女生的目光朝這邊飄來,跳了好幾曲,場中已有不少女生發覺了盛樂的來到,有些還正在竊竊私語,又一次切身讓我感到了盛樂在女生中的超人氣。
易孟外形俊美風流,情人女友自是一大把,卻也讓眾多視愛情為夢想的女生繞道而行。
至於寧揚,別的不說,那副高傲冷酷,再加上豪門身世不知就要嚇退多少有心人。
而盛樂,外表雖也冷,卻沒有寧揚那種給人威壓的強勢,更沒有易孟的風流花心,而不遜前兩人的外表以及眾所周知的優秀,讓他當之無愧地成為整個科大女生眼裡的頭號情人。
看著那頻頻而來的秋波,我在想,要全科大的第一情人來教我這舞林白癡不知算不算是種資源浪費?
盛樂朝寧揚易孟打了聲招呼便拉起我又走進了舞池,舞步越來越熟練自如,伴著輕快的曲調,契合著盛樂的步子,我也初次體會到了肢體與音樂慢慢融合的輕微愉悅。
「你學得真快。」盛樂微低頭輕輕地讚歎。
我很對時機地眨眼回讚:「名師出高徒嘛。」
暗暗的光影裡,盛樂笑意無聲,可明暗交匯中的笑容卻更是魅惑人心。
我不禁感歎,這樣的男人,不知會讓多少女人為之失心。而對於這樣的他,又會對怎樣的女人動心,我突然好奇起來。
「盛樂,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你想知道?」
我點頭認可,毫不掩飾我這一點難得的好奇心。
「為什麼?」
「啊?」
我正要以為他或多或少會透漏些自己的愛情物語時,他卻不按思維常規地有了這麼一問。
腳步在不變的音樂中慢慢放緩,只在原地輕回:「我問你為什麼會想知道這些?」
盛樂的表情失卻了先前的愉悅,這讓我心中有了少許悔意,不會是觸到什麼定時炸彈了吧……
「哦,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想知道若是你,會喜歡哪類型的女孩子,也好豐富豐富我的愛情詞典,呵呵∼」亡羊補牢,希望未晚。
盛樂手停在我肩上,腳依舊原地徘徊,沒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眼光閒著朝先前座位處逡巡而過,意外地發現寧揚易孟兩人還坐著未動。由於離得較遠看得不是很清,但感覺兩人目光竟都朝我和盛樂所站之處看來。
寧揚不熟悉也就不妄加揣測,可這種情形下易孟居然還能靜坐如處子,那還真不是什麼正常現象了。我奇怪著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易孟之怪現象,耳邊盛樂的語聲響起:
「司希,說好學舞要交學費的,你還記得吧?」
學費?什麼時候有提過嗎……我不確定學費記憶的有無,卻還是慷慨地點頭:「當然當然,不知老師想怎樣收費?」
盛樂嘴角笑意重現:「跳完這曲,我就告訴你。」
一曲終了。
寧揚象徵性地拍了拍手:「跳得很不錯啊。」
盛樂笑道:「司希樂感很好。」
「呵呵,原來如此。」不知是否我感覺出差,明明寧揚滿臉暢笑,我卻覺得他目光掃過我時陡然變厲,再定睛看時,他已在瞧著別處了。
「易孟,我和司希出去買點東西,先走了,呆會兒舞會完後,你先回寢室不用等我們了。」
易孟看了我們一眼,沒說話只點了點頭。這樣沉默的易孟我從未見過,心裡煞是奇怪。
待出了茶室門,我開口便道:「盛樂,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易孟有點不對頭?」
「什麼不對頭?」
「跳舞時他居然只是坐著,且話也沒平時多了。」我腦中回想著易孟的怪異。
「哦,是嗎?我倒沒覺得啊。」盛樂口中應著,對我的疑問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我們去買什麼?」我看他一個勁兒地往前走。再往前……不就出校門了嗎?
「到了你就知道了。」盛樂說著轉身拖過我的手讓我跟上他。
「什麼?橙汁?」
我不可思議地確認,所謂的學費就是請他喝杯橙汁?
「嗯。」
我從店主手中接過兩杯溫熱的橙汁 。
「給。」
買橙汁不奇怪,雖然便宜了點。我奇怪的是校內熱飲冷飲多的是,為何要走上將近二十來分鐘到校外,就為了買兩杯橙汁?
「校內也有橙汁賣。」我有些懊惱走了這麼遠。
「但校內沒有燈塔和大橋。」盛樂目光變得有些幽遠。
「啊,果然舒服!」我站在橋上轉了一圈,身上也兜得夜晚涼風幾縷。橙汁入口溫熱,橋上夜風襲來,帶著河水的清涼氣息。遠處微亮的燈塔更讓寬闊的河面顯得越發幽遠沉靜。
「盛樂,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我略帶驚喜地回頭看向盛樂,卻讓我再一次目睹了那與眼前之人極為不符的表情。
我迷惑於一貫冷漠堅韌的臉上為何會現出這樣悲傷與迷惘的柔弱氣息。
我靜靜地看著。
閉著的眼突然睜開,有著夜空星辰的閃耀。
「司希,把眼睛閉上好嗎?」
我不解地望著他。
「把眼睛閉上……」他走近,聲線低暗飄遠,似請求,更似歎息。
我彷彿受了他低柔嗓音的催眠,又或是受他眼中那抹璀璨的蠱惑,懵懂間眼簾已合上。
心。
有些惴惴。
事情會如何發展?我閉上了眼,心裡惴惴不安地想。此情此景,一般常出現於文藝愛情片中,可現在情景合宜時間合宜地點合宜,唯一不合宜的就是人了。
或將我換換性別,或將我眼前之人換換性別,如此下去,便是一出貨真價實的愛情文藝戲碼。
可人不對,便什麼也不對了。
突然驚覺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有夠可笑的,恐怕是以往在家時和老媽一起看愛情片看得多了的緣故,碰到類似情景便有條件反射現象。
盛樂或許只是想跟我開個玩笑,或許……我閉著眼心裡波濤洶湧,而叫我閉眼的人卻沒了動靜……甚至連聲息也消了去……心裡有股不安蔓延……終是忍不住開口叫道:「盛樂?」
響應我的是一聲淡淡的話語:「回去吧。時間有點晚了。」
我睜開眼來,盛樂人已在前面幾步之遙。
不得不承認,心有那麼一瞬的失望與薄怒。
腳步跟上。
卻將剛才千般心思裡來不及捉住的那縷,遺落在了身後抬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