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來到這裡民風那麼淳樸。」
看著周圍洋溢著幸福笑容的金葵百姓,林浠有感而發,想當初跟著金絕他們一行往這裡一路走來,蒼穆的黎民百姓臉上愁多歡少,不由得苦笑,他這個皇帝當得昏庸。
「其實也是因為這裡是金葵國都,自然繁榮,百姓也過得愉快。」
看到林浠臉上的表情,金生就猜到他在想什麼,開口安慰卻不知說什麼,只能一語帶過。
「不管怎麼樣,我身為堂堂蒼穆國君,連自己國家百姓生活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實在失職。」
「好了,現在不說這個好不好,今天帶你出來可是為了逗你開心的。」
金生嘴上說著,心裡也明白不過是一時的快樂,無論現在多麼開心,等到兩國再度開戰,那林浠就沒這麼悠閒了。
「好。」林浠眼底是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當心!」兩人剛才只顧著說話,今天是市集之夜,街上到處都是百姓,人擠人,才沒說幾句就被人撞到了,金生連忙替林浠擋住人群的沖擠。
「謝謝!」
林浠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是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的呵護。
「呵呵!這裡就人多。」
發覺人越來越多,金生連忙拉著林浠衝出人群:「呼,今天怎麼這麼多人。」
一旁也被擠出來的青年聞言解釋道,「兩位看來是外地的吧,今天是金葵國一年一度的燈籠節,因為實在盛名,所以其他各地每年都會湧來不少遊客。」
「燈籠節?」
林浠不覺這個節日有什麼特別,在蒼穆也有燈籠節,但從沒聽說有這麼多人紛紛趕到國都享受節日氣氛。
「呵呵!看來你不像是本國人啊,這裡的燈籠節不比別處,是有緣人牽紅線的一天,據說這一天當中賣出的燈籠絕對不會有第三隻一模一樣的,當提著兩隻一模一樣的燈籠的男女遇到時,那就說明他們有緣,每年因此結成的夫婦有不少哦!」
說著,青年一臉嚮往的表情。
「男方在女方買到那只燈籠之後立刻跑去把剩下的一隻買下也是可以的。」
林浠不以為然。
「當然不是這麼賣的,製造燈籠的商家會把相同的燈籠分別賣到不同的地方,比如一個城南一個城西啦!一個城東一個城北啦!」
似乎前方人群減少,青年開始蠢蠢欲動,「而且每年就數國都的燈籠節最完善、最熱鬧,所以很多人到這裡來以期尋得有緣人,我也是哦!好了,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買燈籠了。」
說完,一下擠進人群了。
「呵呵!看來真的很有意思。」
金生聽了不免心動,轉過頭準備叫林浠玩玩時,卻見他一臉不耐,「你不喜歡?」
「不是,這裡空氣不太好。」
在林浠心目中向來只有左逸嵐一人,即使被蒼穆上下視作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后左逸虹也不曾為她打開心房過,如今聽了這個節日的含義,頓時心中鬱悶,對任何事都覺厭煩,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是嗎?那我們回去吧。」
有些失望,但今日看來各處都是人群,想要帶林浠遊玩看來是不可能的了,於是拉著林浠轉頭離開。
「這裡好像比較靜。」
回王府途中,竟然找到一處安靜之地,是城河邊,但河兩岸仍有不少男男女女隔著河流看著有沒有與自己手中相同的燈籠。
「嗯,你想坐一下嗎?」
雖說沒去多少地方,但仍差不多走了半個城,金生看著較為瘦弱的林浠提議道。
「好。」
不累,但心中的煩悶的確需要冷靜一下。兩人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靜靜看著那些不住張望的男女。
「真沒想到金葵竟然有這麼多人。」
在林浠印象中,金葵是個人口不多,但曉勇善戰的國家,沒想到今日的見聞讓他一改往常,「其實國都沒這麼多人的,只是戰爭結束,人們累掇下來,自然為這個難得節日快樂。」
「結爭還沒結束。」
快樂也不過是短暫的。
「對,但為什麼就要有戰爭呢?」
金生歎息說道,林浠卻不認同他的觀點。
「當有一個強大的國家和一個弱小的國家並存時,可能會沒有戰爭,但當兩個國家都旗鼓相當時,就定會戰爭。」
「我不明白。」金生看著林浠一下變得冷酷的臉,不解道。
「不明白?我記得你好像是跟著金絕,應該也參加過戰事,怎麼會不明白。」
林浠反過來不解了。
「沒錯,我是跟著阿絕參加過戰爭,但那時我只以為蒼穆皇帝昏庸無道,害得黎民百姓受苦,可我現在知道不是了,蒼穆在你的管制下一定會繁榮昌盛強起來的,那為什麼兩國要發生戰事呢?」
金生的一席話再一次否認他就是逸嵐,逸嵐征戰那麼多年,絕對不會說出這麼幻稚天真的話來。
「金生,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樣的,這個天下很多人都想得到,如今除了蒼穆和金葵兩個比較強盛的大國還有些附屬小國,你真的以為那些小國的國君就不想一爭天下?如今金葵已經強大到一定程度,它不想再和別國處於同等地位,這個,是不變的真理啊!」
林浠不過二十出頭,但一番話說得無比滄桑。
良久,金生才開口:「也許我真的比較天真。」
「真的?」
林浠轉過頭看著他,表情無比認真,「因為我是蒼穆皇帝還是因為蒼穆皇帝是我?」
「呃……」
被有些繞口的話愣住,金生想了下才明白林浠說的話,「我……」
「就像你說的,你跟了金絕這麼久,也會受他影響,金葵人向來不甘屈於人下,蒼穆又的確是塊肥地,我想如果不是我的話,你恐怕早就助金絕攻下蒼穆了。」
林浠話中帶話,眼睛直直看著金生,而對方卻顯得萬分慌張,眼神躲閃。
「我、我……我肚子餓了,去買些吃的,你等我一下。」
說完逃命般跑了,而身後坐著沒動的林浠卻在黑暗中露出得意而冰冷的微笑。金生對他動情是早就知道的,但那感情不過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沒有外界的『幫助』,是不會開心的,時間不多了,他要『幫』他一下。
金生逃跑似的離開林浠,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上連連撞到人也不自知。
是因為我是蒼穆皇帝還是因為蒼穆皇帝是我?
「呵呵……」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都把林浠視作知己,但越相處久越被他吸引,開始不過對他感到興趣,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皇帝如果做了自己的小廝那會是如何,存戲弄心情接近他,沒料到最後竟是以自己動情結束,那日第一天去幫金絕回來就已經察覺不對勁,但沒有想到竟是這方面,真是……
「這位公子,要盞燈籠嗎?說不定可以結識有緣人哦!」
身邊突如其來傳出人聲,金生看過去,是個小販子,一看周圍才知道自己走進鬧區了,身邊儘是結伴而行的男男女女,臉上那羞怯卻又甜蜜的表情實在令人羨慕,心一動,接過小販子手中的燈具籠,掏出錢遞了過去,隨後快速離開。
走完後,金生才看清拿的究竟是什麼造型的燈籠,不禁噗笑出來,是盞可愛獨特的造型,樣子很憨厚,不是特別漂亮,但有自己的性格,金生望著,想通什麼似的又笑開了。
*
「公子,要燈籠嗎?結識有緣人哦!」
有些蒼老的聲音,林浠看向出聲源,由於太黑暗,沒看見是誰,只見那人手裡拿著幾個燈籠,已經點然了,有各種造型。
「我……」
剛想說不要,但周圍的氣氛讓林浠改變了主意,「給我一盞吧。」
「好咧!公子喜歡什麼樣子的?」
「就這個吧。」林浠隨便拿了盞,把弟遞過去低頭一看才發覺是隻豬造型的燈籠,才剛想看看有沒有其他造型,剛才還在面前推銷的人已經不見蹤影,林浠就要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一隻豬?」
算了,都買下了,林淆看著燈籠,也不覺得它丑了,記得逸嵐好像就是屬豬的,想著,嘴角染上一絲笑意。
「阿浠。」
是金生,林浠回過頭看去,雖然黑暗看不見人,但卻見一盞燈籠由遠及近,走近時發覺竟與手上的那盞一模一樣。
「你也有?」
金生也察覺了,大叫起來,引得不遠處男女好奇看了過來,依稀看見兩個男的拿著相同的兩盞燈籠,不禁大笑起來,兩人彷彿心有靈犀,發覺這裡不再適合待下去,一齊快速離開。
「哦!應該夠遠了。」
其實兩人沒走多久,只是因為被這糗事羞的。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也買了相同的燈籠。」
金生率先開口。
「不用每次都說對不起,你又沒錯,大家都沒料到對方會買燈籠,不過是湊巧買了一樣的燈籠。」林浠說到最後才發覺自己說錯了,果然看到金生眼中閃過受傷。
「我……在你剛才那番話後想了下,發現你說的沒錯,也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隨後又急巴巴地解釋,「但是你不用感到困惑,我不會騷擾你的,我……」
「你不用那麼急著解釋,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每個人都有愛人的權力。」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噁心?」
要是正常人聽到同性喜歡自己都會難以接受的吧。
「當然不會。」
林浠聲音平緩,頓了下又說,「何況我也想嘗嘗愛情的滋味。」
前面就是王府了,門口點著大燈籠,依稀看到林浠調皮地眨眨眼。
「你!」
金生想一把抓住他問個清楚,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又怕得到令人心碎的答案。
「以為我在開玩笑?」
這一刻的林浠似乎不再是被蒼穆上下傳作偉大英明的皇帝,有些迷惘的眼睛,表情有點糊塗,但吐出來的話說卻是那麼認真,「我是真的很想嘗試被愛的滋味。」
垂下眼瞼,話有一半是真的,從小就被母妃當作取得父皇寵愛的籌碼,然而父皇對自己並不特別疼愛,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突然發奮,可能這一輩子不是做個平庸的王爺就是成為其他皇子爭奪皇位的炮灰,除了逸嵐,似乎沒有什麼人值得他留意,但真的想要享受一下被人愛的感受。
「阿浠。」
金生不再顧忌,一把抓住林浠,「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來愛你好不好?」
一雙星眸充滿著誠懇,林浠怔怔看著,幾乎就要迷失其中,但殘存的理智將他拉回。
「好啊。」
臉上的笑容不再虛偽,如果此刻不是戰亂時代,也許他真的會考慮接納他的意見,可惜……
「真的?」
林浠一口應下,金生反而有些懷疑。
「真的,你這麼誠懇,讓我怎麼忍心拒絕,更何況兩國開戰也在所難免,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想試試。」
金生原本升起的懷疑在聽了這句話後立即消失,臉上慢慢露出興奮的笑容。
「那太好了,我一定會保記你的,你不會有事的。」
類似諾言的話沒有讓林浠顯得高興,只是淡然地點頭。
「我們進去吧。」
太晚回去可能會讓那個多疑的王妃的對他產生懷疑,事情到了這地步不能再有差池。
「好。」
*
兩人才剛進府,就有下人上前傳話。
「生少爺,王爺有請。」
兩人對視,金絕近來公事煩瑣,很少回王爺府,這次回來出人意料,此刻更叫上金生,難道他發現什麼了嗎?將眼中的精光斂下,林浠低下頭似乎沉思。
「好,阿浠,你先回房吧,明日我再去找你。」
說完,金生跟著那下人離去,餘下的林浠站立了會,朝自己居住的小樓走去。
「阿絕,你找我?」
「坐。」看來內訌加外亂真的令金絕相當頭痛,原本邪魅的臉龐消瘦不少,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廢。
「你看來臉色不好,雖然近來的確煩事多,但也要注意身體。」
平日裡也不多見金絕,金生也對他現在的樣子詫異。
「我沒事。」
彷彿安慰金生般,他笑了下,「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我出去了一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金生下意識隱瞞和林浠出去的事。
金絕看了他一眼:「才剛回來,今天是燈籠節,本來想帶你出去玩的,看來你已經遊玩過了。」眼睛朝向金生擱在茶几上的燈籠。
「呃……是啊,我叫林浠和我一起去的,這些天他一直悶在府中,所以我就……」
金生回想起剛才大膽的告白,臉微紅,說話結巴,眼睛也不敢看向金絕,而這副樣子被金絕一一看在眼中,狹長鬼魅的眼睛流轉著冰冷、複雜還有嫉妒。
「好了,我叫你來可不是聽你的廢話的,你要準備下,過些天就要開戰了。」
「什麼!」
怎麼這麼快?他還沒來得及和阿浠好好相處,現在就要跑去攻打他的國家,這……
「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不想去,阿生,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見金生不大願意去,金絕臉色一沉,叱喝道。
「阿絕。」金生驚訝喊道。
「哼!你以為我不在府中就什麼都不知道嗎?阿生,你還太年輕,凡事都只看到一面,等到以後你知道那個人的真面目。」
金絕似乎對一切瞭如指掌,但又自滿桀鶩,沒把林浠的小動作放在眼裡。
「阿絕,你在說什麼?」
沒聽明白金絕話的含義,但金生直覺不喜歡。
「聽不明白沒關係,一切等結爭結束再說。」
等結爭結束一定先把那個蒼穆皇帝給解決掉!眼中陰狠一轉而逝。
「那阿浠……」
帶他去嗎?畢竟當初他們是為了贏得戰爭的勝利才擄劫他的。
金絕想了下,點頭:「帶他去,蒼穆大軍似乎知道我國起了內訌,所以打算一戰定輸贏,差不多把所有士兵全都帶來了,這一次我們全勝的把握很少,帶他上戰場會好些。」
金絕毫不在乎的口氣令金生心驚,相處那麼久,對阿絕的性子很清楚,無論林浠是否真的能令蒼穆大軍覆滅,他的下場一定很慘,該怎麼辦?向來對金絕言聽計從的金生第一次產生叛逆心理。
*
「什麼!這麼快就要開戰,那……」
「王妃請放心,雖然即將起程,但會帶上我,到時計劃不會有變。」
林浠得到消息時也十分震驚,但帶上他總比不帶的好,不然區區幾日計劃始終來不及進行。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但蒼穆陛下你一旦上了戰場就可能無法脫身了。」
王妃神態一鬆,優雅地端起茶杯輕茗,明亮雙眸卻不斷閃動,「而且這樣一來,對陛下你就非常不利啊!」
林浠聞言動笑,知道她是在試探自己,的確,如果開始是以他的自由為籌碼談條件,現在條件就不構成,他依舊這般『熱心』實在值得懷疑。
「王妃,我到底是蒼穆人,而且還是一國之君,如果不能為蒼穆做些事的話我怎能安心,更何況我現在的處境,苟且在世百年之後得到的也只是昏君的罵名,計劃依舊進行,多少也能幫助蒼穆大軍。」
林浠說得好動人,王妃聽罷,立刻激動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陛下下請放心,他日如果計劃得以成功,我盡當全力保留你的聖名。」
但這一舉動反倒令林浠起疑,原先就覺得奇怪,如果王妃早就有心施行計劃,也用不著他,如今激烈的表情實在可疑,但林浠面上不動聲音,與那王妃周旋。
「多謝王妃,既然開戰在即,那我就先回收拾行李。」
說完,行了個禮便離去了。
「恭喜王妃。」
身後的丫環福了福,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貼身丫環了。
「呵呵……」
等不見了林浠的身影,王妃開心的大笑,眼神儘是奸計得逞的興奮,「沒想到那個傻皇帝還真肯同意將計劃繼續下去,真是太好了。」
「王妃如此盡心為八王爺辦事,他日等金絕戰敗,這金葵就是八王爺囊中之物,到時候就自然迎娶王妃,當金葵的皇后娘娘。」
看來這個丫環是那個八王爺的心腹。
「真的如此才好,你回去告訴八郎,一切進行順利,還有要他記住他說過的諾言。」
此刻的王妃不再是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而是滿臉幸福的小女人。
「是。」
丫環說完,走出房門,一踏出門口,臉上謅媚的笑容立刻斂下,冷冷一笑,哼!什麼皇后娘娘,都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還妄想做娘娘,如果不是還有些用處的話,八王爺早就下令殺她了。掛著嘲諷的冷笑,使起輕勁,一下就不見蹤影了。
遠處一顆樹後面,一個身影一動,臉上的笑慢慢浮起,使得疤痕顯得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