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真正去交往瞭解的話,就無法得知對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那好像是小學時候的事情,由於他的個性比較內向,所以總是被人家誤會或排擠,其實他也想要和同學們聊天或是出去玩,但是卻缺乏主動的勇氣,結果,他一個要好的朋友也沒有。因為這段兒時記憶實在很不快樂,所以他的印象特別深刻。
稍微長大一點之後,放不開的性格依然存在,但他漸漸地學會在團體裡隨波逐流,總之只要保持一種「怎麼樣都可以」的態度,就能夠比較接近。
所以,就算他不喜歡PUB那麼吵還是跟著去了,雖然討厭香煙的氣味卻也抽了兩三次。如果沒有表現出和朋友相同的特質,他會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相處。
因為自己是個這樣的人,所以他並不想揣測某個不算熟悉的學長。沒有實際去認識,還是無法明白一個人的。
「啊……多了一個麵包,學長,你要不要吃?」
在無語進食二十分鐘後,葉久淮才終於找到一句可以說的話。
傅恆則看著他,對那個福利社買來的乾癟麵包絲毫沒有興趣。
「你應該自己吃吧?你老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語畢,將手裡的綠豆沙喝完,他直接往後躺下,高大的軀體把長椅全部遮蓋住。
不是吃不飽,是自己天生就瘦。坐在對面的葉久淮,不想解釋那有點令人介意的身材問題,也幸好傅恆則翻過身並且閉上了眼睛。
頂樓風吹不斷,他將吃完的垃圾全都裝進塑膠袋裡收一收,免得等會兒掉得到處都是。
把沒有胃口再吃的肉鬆麵包放進背袋裡,葉久淮轉頭望著外頭晴朗的天氣。
最近都是兩個人一起行動。如果那天沒有叫住學長的話,大概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也不是想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反正就是像平常那樣吃飯、上課諸如此類的,不過對像從那幾個同學換成傅恆則而已。以為學長慣於孤僻,或許會惹他討厭,不過出乎意料之外的,他並非多麼不易親近的人。
沉默寡言的形象是因為不熟的關係,若是成為朋友,就可以得到他的回應。
他不會隨便拒絕別人的邀約,除非是他自己不喜歡;他也不曾失約,就算不去或遲到也一定說出理由;答應的事情就會做到,若沒辦法就直接說不行。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他的態度太過直接無禮,但這樣缺乏矯飾卻也是一種難得的優點。仔細觀察之後,發現他只是比較我行我素了一點,雖然是用自己的方法在做事,但出發點都沒有惡意。
至少對於葉久淮來說,比起其他同學放自己鴿子又經常遲約一小時,還有言談的拐彎抹角挖苦等等教人難以忍受的行為,傅恆則這種睡覺被吵到變會發脾氣的小小習性,還能笑著說是有趣的。
傅恆則的個性比較強硬,而自己大概會被歸類為柔軟,因此有了互補的空間,也許等到畢業出社會之後還能夠成為願意為對方挪開時間出來見面喝酒的關係。
高中同屆,重考的自己和對方其實同年,卻巧合成為直屬學長弟關係……
這樣若有似無的牽連讓葉久淮感覺很微妙。和班上同學合不來的自己,即使現在不能談有多熟悉,卻彷彿可以把傅恆則放在比普通朋友更好一點的位置上。
手機鈴聲響起,他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看向傅恆則,他果然嘖聲背換方向。
趁還沒真正吵醒他的時候接起手機,葉久淮起身走到樓梯間和話筒那方進行交談。
「喂?」
手機傳來沙沙的干擾聲音,大概那方邊移動邊講話:「小葉,有空嗎?我們等一下要去唱歌,你要不要來?」
是那幾個同學。
「我……」他唱起歌來總是五音不全,對流行歌曲了沒有概念,被邀也只坐在包廂裡當分母,這大概是他們明顯疏離後再度打電話來的原因。
「怎麼樣?就在西門町這邊啊。」
「我……我沒空。」
「怎麼會沒空呢?下午調課了啊。你這一陣子都沒有和我們出來玩耶,未免太冷淡了吧。」
被這麼責備,葉久淮頓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他並不是當真厭惡他們到必須閃躲的地步,只是雙方的價值觀和生活態度無法契合,所以相處讓自己感覺很辛苦。
不過彼此至少依然為同學的關係……還是今天先答應,下一次再說?
「那……我——啊。」
手機突然被人搶走,葉久淮驚訝地抬起臉,看見傅恆則俊美卻嚴肅的面容。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來到自己的身邊。
「他不想去。」對著手機,傅恆則說完這句話就將通話切掉,然後丟還給葉久淮。
葉久淮一時只能瞪著自己的手機,愕然道:「你怎麼……」
「你沒有辦法明確表達出自己的意見?跟人家多講幾句話就會被拉著走,這種性格應該改一改。」
因為身高差距的關係,傅恆則垂下視線地睇視他。
這讓葉久淮感覺更低了他一截。
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其實對這種行為最煩躁的就是他自己,雖然明白傅恆則說得並沒有錯,但是個性上最大的缺陷像這樣被當面粗魯戳穿,任誰都不會開心。
如果輕易就可以改變的話,他當然也希望成為學長這種俐落的人啊。
葉久淮握緊手機,不發一語。
兩人之間大概沉默了兩分鐘,傅恆則才道:「有話不說出來忍住生悶氣的習慣也要改!」丟下這句話,他轉身走回原來的位置躺下。
那學長講話這麼不客氣是不是也該順便改進?葉久淮在心裡反駁。
為了都是正確的理由而去爭執簡直像笨蛋,他曉得自己不是真的想要對傅恆則發怒,只是暫時需要冷靜。
舉目看了一眼,只見到傅恆則踩在地上的球鞋。暗暗歎口氣,葉久淮拿起自己的背包,總之先到處去晃晃,自己還要回來上第八節的課。
走下樓梯,也不知往哪裡走,園藝系所附近有個開放式賣咖啡的地方,他想了想,過去買了一杯飲料,坐在提供的木桌空位看書,就這樣過一下午。
回到系館上最後一堂課,教室裡空蕩蕩的只十幾個人,大概是因為先前的三節空堂,所以有的人中午就走了,乾脆把這一節翹掉。
這樣不方便的課表,讓人直想歎息。隨便找個空位坐下來,一陣吵鬧聲忽然接近,葉久淮昂首,就見幾個唱完歌的同學迅速落座在他的附近。
葉久淮以為他們會蹺課唱到凌晨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這個老師不太當人的……
「喂喂,小葉,你最近是不是都和傅恆則在一起?」
幾個人興奮莫名地詢問著。
「咦……嗯。」葉久淮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問?
「告訴你,我們今天跟個別系的同學去唱歌,結果聽到一件事……」
同學裝模作樣的神秘感教人不耐,葉久淮沒有興趣,正想找借口換座位,卻被抓住手臂強迫聽新聞。
「你知道嗎?你那個直屬學長是個GAY。」
僅是瞬間,葉久淮瞪大了眼睛。
「——咦?」
他們……剛剛講了什麼?
「聽說他喜歡別系的某個男人,所以才老是跑去那邊修課。怎麼,很令人驚訝吧!沒想到那個愛裝酷的學長不僅癡情,還是個癡情GAY……」
「其實現在社會風氣已經算很開放了,我們不會歧視他啦,不過倒是很擔心你。你們不是常常在一起嗎?也許哪一天他心血來潮,突然想上你怎麼辦?那可就很糟糕羅。」
幾個人竊竊嘻笑,雖然嘴巴上說不會另眼看待,但是語氣卻都夾雜一抹輕視。
「哈哈,對對,不說還沒發現,小葉真的長得一副被上的臉啊。」
葉久淮聽到那句「被上」,驀地脹紅了雙頰,忍不住站起身來。
不管怎麼說,他從來也未曾想過跟同性做那樣的事,而帶有性暗示的言詞,不僅讓他倍感恥辱,更覺得憤怒。
他拿起背包離開教室,這個舉動讓大家愣了一下,在他們面前,他總是文靜內斂的,鮮少有過大的情緒變化。
後面幾個人回神後還在喊:「喂,怎麼啦?我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
是真的好心提醒還是刻意嘲笑諷刺,他能夠分辨。葉久淮愈走愈快,幾乎就像是在將怒意發洩,自顧自地低頭直行。
他不懂為什麼自己只是和傅恆則作朋友而已就要被嘲諷為同性戀。追根究底,如果學長沒有隱瞞自己的性向,他今天就不會遭受這樣的難堪。
他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反而是朋友的自己比別人還晚得知這件事?他們也是直屬學長弟的關係啊,比其他人都應該更親密的……
還以為學長選課的原因多麼偉大,原來只是想追男人。
生氣的理由,是因為被笑還是傅恆則的隱瞞,葉久淮已經搞不清楚了,總之他決定暫時和傅恆則保持距離。
於是,眼神相觸就轉開,看到對方的身影就選擇其他的路,不再喊他學長,也不跟他說話……
在傅恆則也沒有很積極地接近之下,葉久淮就這樣和他冷戰四天。
第五日,卻是在廁所前面的走廊巧遇了。
不論再多的人為控制,終究還是無法敵過一個小小的不經意。剛洗完手走出來的葉久淮,就這麼不期然地和傅恆則擦肩。
「啊,對不起……」
一抬頭已近距離四目交會,就算想當作沒看見也來不及。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不過如果對方開口的話就……
「你故意在躲我?」
越身而過之時,傅恆則低沉的嗓音響起。
「咦?沒有……」
只是一個平和並且簡單的疑問,葉久淮卻緊張地幾乎流汗。
「你不是想假裝沒看見我?最近好像也不去頂樓了。」
因為有人會說難聽的話……
「我們……我們又沒約好。」葉久淮這麼回答道,語氣卻微弱到幾乎連自己都要聽不見。
傅恆則抿直唇線。如果葉久淮是因為前幾天叫他改性格的事情而不愉快到現在,那實在太無聊了。畢竟在他看來,那根本算不上爭執。
他直接了當地道:「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就現在講出來。」
「不……」葉久淮看到旁邊有幾個同學經過,下意識慌張地偏首瞪著地板。
如果被傳成同性戀的話……如果又被說成是同性戀的話……
他不像傅恆則,長相好看,成績優秀,隨便數就有好幾個優點,還擁有那樣強勢的個性,就算傳出奇怪的流言也不會造成任何困擾。他沒有那種自信,倘若被當成同性戀的話,自己會沒辦法在其他同學面前抬起頭的啊。
傅恆則不解他為何臉色鐵青,伸手就要拉住他:「你有沒有聽到我說什——」
啪。傅恆則的手被他甩開。在錯愕的瞬間,只看葉久淮眼神遊移,退了半步,然後低淺地出聲道:「學長,你……你是不是同性戀?」
突如其來的問句,讓傅恆則怔愣住。
「我聽別人說……你喜歡別系的某個男生。」
聞言,傅恆則的神情逐漸變得陰沉。那是葉久淮從來也沒看過的樣子。
「你是因為這個理由所以躲我?」
躲他的其中一個原因,是自己身為朋友卻最後才得知事實。對自己而言,這個重點,或許比害怕被傳成同性戀所造成的打擊還來得強烈。
但菲是只有自己在意,看起來不是很可笑嗎?所以葉久淮沒有回答。
傅恆則當他默認,凜冽道:「喜歡男人又怎麼樣,你害怕被我纏上所以選擇避開?你把我當成什麼?發情的狗嗎?」
他的憤怒冰冷而且尖銳,所要傳達的一切如同利針般毫不留情地刺傷葉久淮。
發情的狗……
「啊,我——」
當葉久淮驚覺自己的言行和那些人一樣,根本算是一種卑劣鄙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挽回了。
霜雪般的雙眸森然瞪視著他,將他想說的字句盡數凍結。
***
一旦遭到背叛,絕對不會輕易原諒。
傅恆則就是那樣的人。
以為可以持續更長久的友情,卻只有半個學期那麼短暫。
在那之後,他再也無法和傅恆則交談。在傅恆則眼裡,他就像一個不存在的無機物體。
即使想做些什麼來挽回之前的關係,也因為那樣冰凍的冷漠而放棄。
兩人漸行漸遠,一直到畢業出社會多年,斷絕聯絡,不相聞問。
他怪傅恆則沒有把自己當朋友,到頭來卻發現,沒有把對方當朋友的,其實是他自己……
***
早上九點上班打卡,葉久淮趕在最後一分鐘完成。
「小葉,你平常不會這麼晚到的,今天怎麼回事啊?車子拋錨嗎?還好你沒遲到,否則等會兒新主管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慘了。」
隔壁的同事無心說笑幾句。平常用慣的暱稱,今日卻讓他有種重回大學時期的感觸,可能是昨晚作夢的關係。
「咦?你看起來怎麼比昨天更糟了,你是哪裡不舒服,難不成真的病了?」探頭過來的同事驚訝察覺他蒼白的臉色。
「沒事……我不是生病,只是沒睡好而已。」葉久淮沒有說謊,他前晚的確是只睡了三個小時,然後就在客廳裡呆坐到天亮。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八點了,由於太晚出門,才在擁護的車潮中趕到公司。
胃部隱隱作痛著,因為食慾不振,他從昨天下午就沒吃東西。打開抽屜,找出一盒止痛藥,他倒一杯開水後灌進自己喉嚨。
就要來了……那個,傅恆則。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面對那個人,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或態度,而對方的反應……他實在不敢去想像。
如果只是同名同姓的話,就好了……
雖然這麼安慰著自己,但是世事畢竟不盡如人意。
「各位,這位是新來的傅經理。」
當主任對大家介紹新主管的時候,葉久淮腦中有一剎那的空白。
高大的男人站在那裡,比印象當中還要成熟的臉龐,端正到幾近冷酷的俊美面容,西裝筆挺的模樣,更襯托出本身原有的嚴肅氣質。
不是太多變化的外表,就連讓葉久淮遲疑猶豫或僥倖認錯的機會都沒有。
多久沒見過他了?六年?七年?他是不是也會立刻認出自己?
主任向男人一一介紹同事,並且握手致意。葉久淮忐忑不安,輪到自己的時候,伸出去的手瞬間被握住又放開,殘留的粗糙感讓他心臟緊縮。
「這位是我們的程式設計師,葉久淮。大家都叫他小葉。」主任說。
「你好。」曾經是直屬學長的男人,所用的語調客氣且沉穩。
無法按捺心裡的膽怯,葉久淮連正視他的勇氣都嚴重缺乏,努力保持自然的態度已是最大極限,傅恆則繼續認識其他人,似乎不曾發生絲毫異樣。因為是公共場合,上班的時間,也許對方再對自己不屑一顧也不會當眾表現出來吧。
在告一段落以後,傅恆則跟著主任進入專屬辦公室。
四周隨即傳來低語:「哇,這個經理長得很帥耶。」
「你們女人就是這樣。」
「哪樣?男人評價女人可以,女人就不能評價男人?」
「我看你是想釣金龜婿吧。」
「如果有好機會的話,那又有什麼不可以。和他打好關係,上班也許還可以輕鬆一點呢!」
可惜你會失望了,因為新來的經理對誰都會同樣嚴格,以前喜歡的物件還是男人。
葉久淮在心裡默語,坐回座位,對著電腦螢幕開始工作。
如果不忙碌到喘息都會費力的地步,他覺得自己一定會開始胡思亂想。
想傅恆則在這裡和自己重逢是不是也很訝異,想以後兩個人必須一同共事又該如何是好……忘記剪短的頭髮已經長過額,因為早上出門匆忙,沒有好好梳整齊所以散落在眼角旁,感覺有些麻癢。
他的髮質較為細軟,再留長一點還會有點往外翹,如果不整理就會有微亂膨鬆的感覺。葉久淮試圖把垂下的髮梢撥回去,但是並不成功。
他不覺歎氣。
人說三千煩惱絲,如果真的用剪刀就能剪去煩惱,那該有多好。
在混沌不明的心情中,也很快到下班時間了。
手上還有工作沒做完,他留下來加班三個小時,再度抬起頭來,才注意到四周都已經沒有人了,唯獨自己的桌子和經理室還亮著燈。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離開吧。若是等一下碰上了不是更尷尬?
趕忙將文件放進公事包,葉久淮在坐電梯到地下員工停車場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把鑰匙忘在辦公室了。
他只能洩氣地再坐電梯回到九樓,覺得前一刻的著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經理室裡頭有傳真機運作的聲響,新上任還是有不少事情必須適應和瞭解吧。
葉久淮並沒開桌燈,僅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座位處摸索那串鑰匙。一邊注視著經理室的狀況,他不瞭解自己為何非得像個小偷一樣。
經理室的百葉窗後忽有人影晃動,葉久淮吃了一驚,不意打翻桌上筆筒。
無法挽救的粗心,讓他的心臟猛然狂跳。
「誰?」
聽到聲音而走出經理定,傅恆則就站在葉久淮的面前。
「學……經理,我忘了鑰匙,所以回來拿。」也許是燈光昏暗的關係,男人不再清晰的輪廓讓他可以冷靜告訴自己不要那麼退縮。
「是嗎……」
拉長的尾音讓葉久淮背脊硬直,彷彿過了好久,才聽傅恆則道:「你這麼晚才走?」
相當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安靜的辦公室裡。
破壞掉靜謐,似乎也破壞了身體裡某樣東西。葉久淮忽而怔仲,接著微微揚起唇線,也不管那笑容能不能被看到。
悄悄鬆開僵化的指節,他道:「今天加班。」頓了一頓,又補充:「經理不也是。」
「我剛上任,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啊,自己明明知曉原因,為什麼又多此一舉問了?葉久淮莫名地有種失落又挫折的感覺。
機器運轉的吵雜聲嘎然終止,辦公室裡緩慢流動的寂靜空氣也隨之變得僵硬,好像連細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被察覺的敏感氛圍擴張開來,成為麻痺似的不快感。
傅恆則稍微偏過臉,看著裡面的傳真機。
「你走吧,明天見。」說完就進去了。
即便是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裡,傅恆則仍是對待自己像對待其他今天才剛知道名字的職員一樣。這個認知,讓葉久淮原地佇立好半晌,是因為胃痛的關係才想到應該趕快尋找鑰匙,一定得回家好好休息了。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按鈕,看著閃爍減少的數字燈號,在僅有自己獨佔的狹窄空間裡,他低眸凝視汗濕的掌心,忽然扶住額頭苦笑起來。
「唉、哈……」
真是很像上司對下屬的對話啊……
被徹底斷絕往來的朋友不得已又再度相見,大學學長用新主管的身份裝作不認識自己……葉久淮不知道哪一個比較悲哀。
看著電視新聞,正報導上市上櫃的科技企業最近併購其他公司的事實,主播對著電腦製成的圖且比手劃腳,說明該企業歷年投資以及經營者的祖宗八代。
正式對外發佈的消息,讓葉久淮深刻感受到自己原本任職的公司多少渺小。新聞內容從頭到尾都圍繞該企業的闡述解析,還另辟專題討論該企業家族的各項八卦傳聞,而被併購的公司,連完整名字都未在最後一秒出現過。
以前不曉得在哪裡看過一篇勵志文章,是說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一顆小螺絲釘,不論缺少哪一部分,都會造成整體的無法運作。即便葉久淮讀完那篇文章之後,曾經真的稍微覺得自己是對誰而重要的,但是現在他反問自己,如果明天不去公司上班會有影響嗎?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拿公司不夠尊重他們的理由憤而辭職,也許對方的確會困擾一個上午或下午,不過很快地又可以找到取代的人。
會這麼想,並非因為他的思考陰暗不夠開朗,而是那本來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