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愛 第九章
    站在東方巖的面前,江微磬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直盯著東方巖看,最後眼淚竟撲簌簌地掉個不停。

    「你嚇到我了。」東方巖挑挑眉頭,那份自信飛揚的模樣,證明他已經走出陰霾。

    「我、我對不起你!我完全不知道那傢伙要我在你面前提夏桀的往事是為了要設計你,如果知道,我是絕對不會為虎作倀的,真的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樣耍人嘛!」

    江微磬哭得完全失去了平日精明的形象,她是真的在為東方巖難過,像夏桀這種愛情騙子的行徑簡直人神共憤。

    「謝謝你。」東方巖打從心底為自己能有這樣的工作夥伴而高興。

    「你放心,我站在你這邊,我已經搬出那傢伙的房子了,像那種卑鄙小人和他同處一室都讓我覺得難過。」

    「那你不介意和我一起把這筆帳要回來吧?」

    「咦?」

    「尹耀南是個怎樣的人?」東方巖迅速地轉換話題。

    「混帳、卑鄙小人、下流、無恥齷齪……」把他和夏桀之間的陰謀隱藏得連她都不肯透露,甚至利用她來陷害東方巖,這種男人簡直不是人!

    「以中肯的角度來說。」東方巖的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他是個很中肯的混帳、卑鄙小人、下流……好吧!我承認他是個挺有才華的人,如果他願意,自創公司都不成問題,如果不是因為從小和夏桀一起長大,他恐怕不會願意幫夏桀。」

    「如果夏桀真的這麼十惡不赦,以尹耀南的才情來說,他會純粹只是為了昔日友誼而一直幫他到現在?」

    「所以其實夏桀並不像我們想的這麼一無是處、邪惡殘酷?」江微磬有些懂東方巖的意思了。

    「也許。」

    露了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不管夏桀是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東方巖都對他勢在必得,決心一如江微磬當日說服他般強烈堅決。

    「我曾聽過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其實也可以反過來說。」江微磬在口中喃喃自語。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願意跟我合作嗎?給那個很中肯的混帳、卑鄙小人一點顏色瞧瞧,順便……」

    「順便?」

    「助我全力奪回夏桀的心。」

    「你還不死心啊?」江微磬無奈地翻翻眼,但她就是知道東方巖死不了心。

    而這樣才像東方巖嘛!

    ***

    聽說夏桀變了。

    打從夏桀被綁架歷劫歸來之後,他就不再留連於聲色場所,也幾乎和以前一起尋歡作樂的狐群狗黨全斷絕了關係,這也使得很多想打聽他被綁架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好奇人士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夏桀在那段期間內一定發生了大事,否則不會徹底改變了夏桀的言行舉止,甚至還聽說,以前每天都會和女人一起共渡良宵的夏桀,身旁已不再有任何女人出現。

    連今晚出席宴會都是孤單一人,如果被綁架之後可以使一個花心男變為正經有為的好青年,那麼許多女性或許還真巴不得自己的老公被綁走呢!

    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不斷傳來,他明明就找了個比較少人會出現的地方打算挨完這場難過的宴會,若不是昔日好友苦苦哀求他前來,他寧可躺在床上睡不著也不會來。

    看來受邀的原因非常明顯,他們都想知道他夏桀在被綁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些三姑六婆也未免太囂張,也不看看本人是否在場就高談闊論起來。

    如果是從前的他,也許會故意走到她們面前給她們一個難堪,可是現在的他卻一點也提不起勁,不僅如此,以往為討好父親而在生意上衝刺的刺激感也日漸消逝,不知道是為什麼,總之他的生活已經脫序。

    入口突然出現了一對相襯的金童玉女,他們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不禁吸引起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原因在於他們太過耀眼,也在於他們同時出現的次數實在少得可憐,所以立刻又引起夏桀身旁幾個三姑六婆的熱烈討論。

    「如果說夏桀已經改邪歸正,那麼這個東方巖可能就算是開竅了。」

    「那可不,東方巖是難得一見的正直青年,他雖然突然和我們打起交道來,可是你知道他身旁的女件始終都是同一人嗎?」

    「真的假的?有這麼專情的有錢人嗎?」

    「你們知道他的女伴是誰嗎?」

    「看起來挺有氣質的,是誰啊?」

    「東方雪。」

    「那不是他妹妹嗎?」

    「而且我還聽說他們即將訂婚。」

    「不會吧!!」

    那名放出東方巖即將和他妹妹訂婚消息的女士立刻受到在場所有人的注目,她也為自己又獨佔八卦先機的鰲頭而洋洋得意,受人矚目的感覺真好,只不過她沒發現就連夏桀也神色緊張地豎起了耳朵打算聽她怎麼說。

    「其實東方雪和東方巖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現任的東方夫人在嫁給東方慎行時,就已經有個四歲的女兒了,不過聽說夫妻二人也沒有要將兩個孩子送作堆的想法……」八卦狀元像一買關子似地故意頓了一下,

    「唉!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女,在朝夕相處下怎麼可能不產生感情?更何況東方巖長得這麼帥又專情,要我是東方雪,早就半夜跳上東方巖的床了。」

    「沒有血緣關係啊?那可好,連戶籍都遷入了,不就早等於是他的妻子?」

    「不過他們看起來可還真相配。」

    「唉!以前我還暗戀過東方巖,沒想到……」

    「是啊!以前的說法是:好男人不是結婚了就是還沒出生。可你知道現在的說法是什麼?」

    「什麼?」

    「好男人如果不是結婚了就是Gay。」此話一出,眾女都會心地笑了起來。

    「對了,為什麼有些男人寧可抱男人也不和女人在一起?像那個商業鉅子雷霽韜,人長得體面又富可敵國,就算他是個窮光蛋,憑他的長相倒貼我都願意,可是他就竟然只愛男人不愛女人,奇怪……」

    「也許是有種別於抱女人的樂趣吧!」

    「女人的身體軟綿綿的,抱起來才舒服,男人嘛……真搞不懂他們的想法。」

    「就是說嘛!」

    可悲!她們一定沒有真正的談過戀愛。

    男人會擁抱男人的原因或許有很多,可是她們卻完全想不到也有可能是為了愛,那一定是因為她們自己也不相信愛這種東西,所以怎麼會覺得愛情也有可能發生在兩個男人身上呢!

    受不了宴會廳中的氣悶,夏桀信步地來到了室外的走道,讓沁涼如水的夜色暫時清醒自己的頭腦。

    明明已經遠離讓他不舒服的場合,為什麼他總覺得脖子有種被勒住的窒息感?

    總覺得沒有自由,就算悠遊在這個五光十色的城市中,他還是經常覺得自己像是呼吸不到新鮮空氣般地得不到自由,他被束縛住了,可是他竟找出是什麼東西束縛住他。

    「哥,我和安妮去參觀她的溫室,你不一起來嗎?」

    「不了,你們自己去玩,我就在這裡等你。」

    用力抓住自己的脖子,他覺得鉗制住自己呼吸的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千萬別回頭,不要把頭轉過來,他還不想見到他,他還沒有心理準備見他,可是……

    「好久不見。」

    為什麼他的態度還能這麼從容不迫,就好像他們之間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這一向是他的專利,他總是以這種態度對待和他分手的女人們,可是現在的他一旦在東方巖面前,卻無法像他一樣這麼自在悠然,他甚至說不出話來。

    「連和我說話都覺得為難嗎?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東方巖邁步向夏桀走去。

    夏桀瘦了,蒼白的臉說明他這些日子以來過得並不如意,東方巖知道復仇的快感絕對無法帶給夏桀應有的得意,以前或許可以,但他這次的對象是他。

    這不是東方巖自我膨脹下的過度妄想,他就是知道在那場狀似復仇的遊戲中,夏桀下的賭注也包括他自己的心,如果連這一點他都看不出來,他東方巖如何能馳騁於商場並立於不敗之地?

    「恭喜你,聽說你要和東方雪結婚了,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吧!你本來就愛著東方雪,兩個為情所傷的男女互舐傷口而締結良緣,這是很常見的愛情故事,說起來你們還得感謝我,如果沒有我,你們恐怕還無法……唔!」

    東方巖突然摟住夏桀纖細的腰,他半刻也按捺不住,每晚都出現在夢中折磨他的兇手此刻就站在眼前,看著那張嬌艷欲滴的嘴一張一合地對他喋喋不休著,即使出口的內容讓他不禁心痛了起來,他還是忍不住用力地吻住他。

    濃密的長吻結束,夏桀的腰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而癱軟在東方巖的懷裡,腦海中仍是方才炙吻帶給他的強烈悸動。

    東方巖以拇指輕輕撫去殘留在夏桀嘴角,不知是他還是夏桀留下的唾液,最後手指還惡作劇似地重重壓在夏桀唇上。

    夏桀一驚,立刻想從東方巖的懷中離開,沒想到抽身時才發現,東方巖的兩手正緊緊圈在他的腰上,不讓他移動半分。

    這不會就是東方巖所謂的報復吧!

    「你到底想幹嘛?」夏桀睜著大眼看向東方巖。

    「我想……」

    他想拔除夏桀根深柢固的自虐想法,他想糾正夏桀憤世嫉俗的自殘行為,他想讓夏桀心裡從此只裝得下他東方巖一個人,他想讓夏桀從夏振邦那裡展翅飛翔得到真正的自由,他想……

    他想做的事有好多,可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他,起碼得先慢慢改變他,讓他的心漸漸相信他而向他一罪攏。

    「裡面有很多人,你怎麼可以……」

    「那麼我們是不是該找個隱密的地方再好好地來『敘舊』?」

    「東方巖,你究竟想怎麼樣?」他記得他曾把所有耍他的計畫都全盤托出,再見到他,就算東方巖不是一臉忿恨地欲殺他而後快,那麼也該是帶著情傷的落寞感才對,可是東方巖表現得像是完全沒有那一回事,這到底是為什麼?

    「你認為我想怎麼樣?」

    「你想報復,因為我玩弄了你們東方家的人。怎麼?在東方雪知道你和我交往過之後,她不認為你背叛了她?你們兄妹的感情還真好,哥哥可以為了被玩弄的妹妹找兇手報復,而妹妹

    也可以因為哥哥的情傷而委身下嫁,兩個被拋棄的笨蛋守在一塊兒舐傷,還真是有意思。」

    「你要怎麼說我都沒關係,就是不准扯上雪兒,要是讓我發現你散佈對雪兒不利的消息,我絕對饒不了你。」東方巖用力地握住夏桀的下巴說道。

    東方巖太清楚夏桀對付人的手段,在盛怒之下,夏桀很可能會做出讓自己及別人都後悔莫及的蠢事。

    「你還真是護著東方雪。」

    「當然,她和你不同,她單純而你世故,她清純而你狡詐,她純情而你濫情,你是個不敢放下膽子去愛人的可憐傢伙,你和她怎麼能比?」但他就是愛上這麼差勁的人。

    在他眼裡,他就真的沒有半分優點嗎?他就真的比不上東方雪嗎?

    「……那你為什麼吻我?」夏桀覺得好委屈,雖然他用最殘酷的方式耍了東方巖,可那也是因為他踐踏了自己的自尊,他為自己報仇有什麼不對?

    而且難過的人不是只有他,他每天晚上都因為東方巖而失眠,都因為想到東方巖而心痛,他卻像是一點也沒將他擺在心裡,甚至還以吻試探他的反應。

    是不是不被東方巖所愛的人就只能得到這種待遇?

    夏桀一定不知道自已在問這個問題時,眼角已經漸漸濡濕了,眼眶中正帶著淚水看向東方巖。

    他是存心以這麼楚楚可憐的姿態迷惑他嗎?東方巖突然放手,夏桀失去東方巖的支撐,頓時一個踉蹌而差點摔倒在地上。

    不明究裡的夏桀正想質問東方巖時,才發現東方雪回來了,原來他是怕東方雪撞見他們在一起嗎?

    他隱身在陰暗處,不想被東方雪發現。

    「哥,我們進去吧!」

    「好,等等。」發現東方雪的頭髮上沾著一小片枯葉,東方巖彎下腰,為她拿下葉片,過份親暱的動作為的是讓夏桀誤會他在吻東方雪,他甚至不再看夏桀一眼,便催促著東方雪離開「好了,我們走吧!」

    望著東方巖和東方雪並肩離去的背影,夏桀發現自己又在下意識中按著脖子,他終於明白這個動作的由來。

    即使東方巖曾多次掐住他的脖子,可是他寧可要東方巖恨他般地把他記在心裡,也不要東方巖待他像個陌生人,更不要東方巖將來會只屬於另外的某一個人。

    尹耀南說得對,他賠上的不只是自己的身體,還有他的心,他的心已經遺失在那場報復的遊戲中,甚至,再也找不回來了……

    「哥,你好壞。」東方雪眨著眼睛看向東方巖。

    「哦?」

    「別想裝蒜,你剛才故意靠近我,是想讓夏桀以為你在吻我吧!」

    「你就直說你還知道些什麼好了。」東方巖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看見你吻他,我還看見夏桀的真心,他真的很喜歡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我當然看的出來。」

    「那你為什麼還要利用我來刺傷他?」

    「小姐,你該明白夏桀的個性,他不是個直率坦白的人,他不會承認自己喜歡我的,更何況他曾重重傷了我的心,當然我得用些手段好讓他心甘情願且真心誠意地主動來找我,」東方巖非常篤定地接續道:「我承認我的做法恐怕不會讓他的日子太好過,可是我得讓他受點教訓,讓他別再輕忽他人的真心。」

    「哥。」

    東方雪睜著大眼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東方巖,當然她知道看在別人眼中會是個含情脈脈的凝視,有心人更會誤讀了她想造成的錯誤訊息,而她正是想製造這種效果,「幸好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也幸好你喜歡的人是夏桀。」

    「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對他太殘忍了。」

    「是你對他太好了。」東方巖輕點了點東方雪的鼻子,眼角餘光正好瞧見夏桀不悅地轉過頭去。

    今晚宴會的主角上台了,他在麥克風前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感謝在場嘉賓對他及公司諸多照應的話,接著還念了二十個人名。

    「……以上便是第一回合從邀請卡回條上抽出的幸運來賓,請念到名字的來賓到台前抽題目紙,我們會按照題目紙完成度再選出三名來賓,這三名來賓各將獲得由敝公司旗下航空公司提供的五十萬元機票招待券。」

    原來這就是在邀請卡上註明所謂的精采好戲,為了五十萬像個傻子似地被人要著玩,東方巖還沒興趣這麼做,不過他得佩服設計出這個餘興節目的人,至少已經炒熱現場的氣氛了。

    「哥,你還在發什麼呆?快去抽題目啊!」

    「我?!」東方巖頓時錯愕不已,才剛對這個遊戲嗤之以鼻,結果他就被抽中上台耍猴戲嗎?

    東方雪推著東方巖走向主辦人,而東方巖也在半推半就下抽了個號碼。

    「東方先生抽中十二號,題目是:請親吻在場的一位男士。」

    主辦人才剛念完了題目,現場就立刻爆出一陣陣笑聲,催促東方巖行動的吆喝聲更是此起彼落。

    東方巖翻了翻白眼,難怪他從前就很不喜歡參與這一類的交際,原來潛意識就告訴他宴無好宴,這下他不但會變成免費提供娛樂的猴子,甚至還能提供上流社會為時不短的精采八卦了。

    「很抱歉,我答應過心愛的人,除了他的唇,我不再吻其它人。」笑笑的溫文臉龐下其實隱藏著殺機,就別讓他抓到席維德的把柄,要讓他確定是他故意安排自己成為今天的餘興壓軸,四年的大學情誼就別談了。

    「我不會介意的。」東方雪甜甜地朝台上笑著。

    主辦人——也就是席維德的八拜之交兼死黨翁展鷹,此時竟然慫恿台下的來賓催促他,東方巖不得不佩服翁展鷹煽動群眾的影響力,搞得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沒人去關心其它十九名「幸運兒」正在做什麼。

    天哪!要不是今天夏桀會出席,他才不想來這無聊的宴會。

    靈光一閃,夏桀……?!

    東方巖走下台,筆直地朝夏桀走去。

    東方巖越來越靠近自己,他該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吻他吧?的確,若是引起騷動使夏氏蒙羞,他的父親會比他更在意醜聞纏身,而父親的想法、水遠是他的致命傷,如果東方巖是想以這種方式報復他的話……

    他會十分成功的。

    他還是一直朝自己走過來,夏桀閉上眼睛,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他只覺得有人和他擦身而過,接著便聽見了眾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他立刻回過頭去看,只見站在東方巖身前的男人漲紅著一張臉,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睛瞪著東方巖,那男人是「飛騰企業」的第二代。

    「東方巖,和你做同學還真倒霉,你誰不去吻,竟然跑來吻我?」只見席維德難堪地摀住嘴抱怨。

    「誰教你誰不整,竟然跑來整我?」東方巖一派閒適地把責任丟還給席維德。

    「各位來賓,大家有看清楚嗎?!我覺得過程實在太過短暫,應該請東方先生再吻一次,吻、吻、吻……」

    「翁展鷹,我真後悔和你交朋友,快閉上你的嘴……」席維德大吼著。

    東方巖並沒有再吻他,夏桀不知道現在充斥在心口的這種異樣感覺,是因為不會有人拿他和東方巖的關係大作文章而大大地鬆了口氣,還是因為遺憾不能在眾人面前正大光明地和東方巖接吻。

    因為母親的關係,他已經很難得到父親的真心關愛,如果他承認自己愛上東方巖,恐怕只會讓自己陷入永劫不復之地,只會讓自己與父親的距離越來越遠。

    所以他絕對不能說,更何況說了也不見得能得到東方巖,他已經找到心愛的人,他這麼愛東方雪,甚至在眾人面前昭告他對東方雪的真心,他的心再無自己棲息的一席之地,而這正是他主動放棄的。

    可是他真能甘心地看著東方巖屬於東方雪嗎?

    那是該屬於他的笑容、屬於他的臂膀、屬於他的胸膛,東方巖一切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他好想衝上前去拉開東方雪和東方巖貼近的距離。

    只是他不能,所以就注定只能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而這份不甘心將如影隨形地糾纏著他,直到將東方巖完全從記憶中剔除的那一天。

    這一天會有到來的時候嗎?

    ***

    位於商業大樓三樓的「晶點簡餐」,它的午餐及下午茶都不是最精緻的,價位更不便宜,但是東方巖最近每天中午都會到這裡來報到,原因無他,只因為它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將對面二樓的餐廳「雅客」給盡收眼底。

    而夏桀每天中午都固定到「雅客」來報到。

    「嘖嘖嘖,你簡直堪稱是全台灣最癡情的男子,夏桀若是地下有知,也該……」

    接收到高大男子充滿怒意的眼神掃射,即使江微磬再喜歡開玩笑,也該懂得收斂,「他本來就是在我們「地」板「下」的位置嘛!」

    「吃你的午餐,少囉嗦。」

    捲起可能又會被夏桀批評為「餿食」的麵條,東方巖的目光從不曾離開過夏桀半分鐘,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楚,可是他知道他過得並不快樂。

    「是你說要請我吃飯的,哪有人吃飯的時候不說話?」

    「好,請你繼續說。」

    「你拿到『那份』報告書了吧?」

    「拿到了,看完之後我才不得不相信你先前對尹耀南的恭維,他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敵手,雖然夏氏對這個土地購案勢在必得,可是像他這樣將競爭對手的資料收集詳實,連賣方的喜好也弄得一清二楚的人實在不多,也多虧有他的報告,我們才能熟知內情先下手為強。」

    「阿翔回報情況了沒?」

    「你放心,有談判高手出馬保證手到擒來,他現在八成已經簽完約,打算順道在馬來西亞玩一趟吧!」

    江微磬喝了口咖啡,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怎麼,對於偷出情人的報告以利老闆一事感到後悔?」

    「不是,是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奇怪的一個人,既然夏桀之前玩弄你,那你為什麼不索性把他抓回來給他一點顏色瞧瞧,或是消極一點從此不再過問此人一切,卻大費周章地想要改變他,想要重新嬴回他?重點是你為什麼要原諒他?!」

    江微磬向來認為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所以尹耀南得罪她得承受一點代價,雖然她承認自己有一咪咪地想念尹耀南,可是仇歸仇,她還是很堅持得讓他嘗點苦頭。

    但是東方巖卻不一樣,他竟然不恨夏桀,甚至還計畫讓他無後顧之憂地待在他的懷裡,這樣的一個人或許有人會說他寬宏大量,江微磬卻只覺得他愚蠢得可以。

    「如果你發現永遠失去一個人遠比原諒他、不理他還來得痛苦的話,我相信你會選擇後者這個做法。」

    「你對他實在太好了,要知道他是深深傷害過你的人耶。」

    「這一點你和雪兒的看法完全相反,她認為我對他太殘忍,我不知道我對他到底是好還是殘忍,我只知道得拔除他生命中令他不安的因素,我們才有幸福的未來可言。」

    好偉大的一個人,像她永遠不會考慮這麼多,她只知道該生氣的時候就要恨,先恨了再說,原不原諒的問題等她氣完了有空再談,否則委屈了自己不是很難過嗎?

    「接下來該怎麼做?」

    江微磬極感興趣地看著東方巖,以前還以為東方巖是個沒什麼情趣的男人,可是光看他為夏桀所做的一切,就足以令她羨慕夏桀個半死,夏桀何德何能,能讓一個男人這麼瘋狂地愛他?

    「放出風聲,讓所有和夏氏有合作關係的企業、銀行恐慌,讓他們以為買不成土地、建不了渡假村,夏氏就會因此毀了,刺激夏氏奪回土地的決心,富然再下一步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呿,抱得美人歸嘛!」

    「他不喜歡別人用美人來稱呼他,請稱他為『王子』。」

    他的王子用完餐,正準備回公司去了,等夏桀發現自己精心籌畫用來討好夏振邦的渡假村開發案連最基本的土地都成問題時,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而等他真正重獲自由之後,他會主動飛向自己嗎?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他要是不來,再囚禁他一次問題不就解決了?

    東方巖噙著微笑吃完最後一口面,然後體認到這家店的東西……

    真的很難吃!

    ***

    「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夏振邦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夏桀,應該說冷然的眼中只帶著對夏桀辦事不力的怒氣。

    他是他唯一的兒子,可是卻完全不像他,他承繼著前妻的容貌,即使不清楚他的性格是不是也和前妻一般,只要他該死地酷似席蓮,他就不可能把心思多放在他身上。

    不過有一點他和席蓮倒是一樣的,那就是荒淫無度到常忘了自己的本份,他相信這一次的失利夏桀絕對得背上絕大部份的責任。

    「董事長,對不起,我不知明白為什麼會半路殺出這個企業來,更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能先行搶得那個小島。」

    明明都已經和賣主商議好了,夏桀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無視於這個嚴重到足以影響生計的協議而毀約。

    「查出敵手的資料沒?」

    「是個人頭企業,查不出任何資料。」夏桀低下了頭。

    在辦公室裡,他不能稱呼夏振邦為「父親」,而在家中,他也只能喚夏振邦為「老爺」,他不知道在夏振邦的眼裡他究竟算什麼,他是他唯一的兒子,可是就連他手下的愛將也比自己更得寵。

    唯一?呵,他也曾是某人的唯一,只是他奢侈地將他拒於門外。

    「幾十億的土地交割,不可能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出來,再去給我查,這個案子要是失敗了,夏氏你也不用待了。」夏振邦冷冷地喝了口咖啡,冷了,咖啡苦澀地教他一口吐在紙巾上。

    用力按了桌上的對講機,「陳秘書,送杯熱咖啡進來。」

    夏桀茫然地不知該如何反應,充其量他也只是能為夏氏效力的一員,只是一台賣命工作的機器,甚至如果工作能力不佳,他完全沒有讓夏振邦想挽留的誘因,即使是身為他的兒子也不行。

    如果不是姓夏,他還能擁有什麼?

    「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把話傳得有多難聽?股價也隨著這波謠言節節下降,如果讓客戶及銀行對夏氏失去了信心,你說夏氏還玩得下去嗎?」夏振邦不耐地扯扯領帶,再次按下了對講機,「陳秘書,我的咖啡快送進來。」

    「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總之要盡快把對手給揪出來,把土地給弄回來,這宗開發案原本放棄了也無所謂,然而現在情勢逼得夏氏不得不行動。夏總經理,下次見到你的時候希望已經有好消息了。」

    他的功用僅在於此啊!

    他一直以為自己雖然得不到父親的關愛,可是起碼有個遮風一敝雨的地方,有個顯赫耀人的家世,有個人人稱羨的外表,就已經稱得上是幸福了,然而這樣的他卻比無父無母的孤兒還可憐。

    他的父親就坐在他的面前,可是不願意付出關愛來疼他,他要的只是父愛,不說出口也沒關係,只要疼他就夠了,可是……

    霧氣氤氳了眼睛,認識東方巖之後,他的眼睛常常帶著濕氣,他變得懦弱也貪心多了,知道了被人寵愛的滋味後,就想從父親身上也得到受寵的感覺,可是他忘了父親不是東方巖,又或者說是……

    只要他是夏桀,就不配得到幸福。

    幸福早就隨著母親離開他的那一個夏日早晨離他而去了……

    「爸……」帶著怯憐憐的表情,夏桀睜著祈求的眼睛看著夏振邦。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這樣叫我!」

    「對、對不起。」

    唯唯諾諾地道著歉,他可以在所有愛慕他的人面前意氣風發,也可以在被他擊垮的對手面前趾高氣昂,可是在父親的面前卻總是像個小可憐。

    「陳秘書!你要是再這麼慢手慢腳的,小心我開除你。」

    「對不起。」秘書把咖啡端上夏振邦的辦公桌,惶恐不安地低頭道歉。

    夏桀這才驚覺自己跟她好像,在夏振邦的眼中,他就是這個辦事不力的小秘書,其餘的什麼也不是。

    什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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