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軒幾乎翻遍整個房間,試圖找出一絲線索。
「你在找什麼?」
驀地,門口傳來甄嵐的聲音,嚇了他一跳。
瞧他受驚的模樣,甄嵐揉著惺忪睡眼晃了進來,好笑道:「你在怕什麼?這可是你家?!就算你要把每一塊地板都翻掉,也沒人能奈何你,瞧你緊張的模樣,好像不是在自個兒家找東西,而是去偷人家的寶貝似的。」
禹軒丟下手裡的相簿,皺眉看著她,「你不睡覺,跑來這兒做什麼?」
「我睡不著,所以起來走走,聽見這裡有聲音,所以才過來看看。這房間好大、好漂亮,是……你跟你老婆的臥房吧?」
「以前是,不過後來就不是了。」禹軒語氣淡漠的回答,「這是李姬的臥房,她一向不許別人隨便進出的。」
甄嵐「喔」了聲,腦中突然閃過「冤魂不散」四字,她全身立刻直打冷顫,「她這麼喜歡這個房間,那……她會不會捨不得離開,變成鬼再跑回來?」
禹軒瞥了她一眼,這個小女人!怎麼老愛在他心情最沉重之時,說出令他啼笑皆非的話。
「如果她沒死,她也不會捨不得什麼。」他們都已經要協議離婚了。他哼笑一聲,「我倒希望她的鬼魂真能出現,我可以問個明白。」
「問什麼?你別再胡說了行不行?人家說橫死的冤魂是最可怕的,阿彌陀佛!」甄嵐開始像麥芽糖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你想問什麼?你以為她會告訴你肚子裡的種是誰的嗎?別傻了。」
禹軒回頭瞪了她一眼,心事一下子被猜透,令他覺得挺難堪的。
「你別這樣看我嘛!我說的是實在話。一個女人如果有心要偷人,保密的功夫絕對勝過男人,你想在這兒找線索,不如直接針對可疑的人去調查。對了,你不是懷疑沈驥嗎?」
他有說嗎?
「我知道這種事不能胡亂說,所以更需要謹慎詳細的調查,你放心好了,岳非說如果沈驥真有嫌疑,他打算兩案並一案,深入調查到底。」
「你說什麼?岳非要調查沈驥?他要怎麼查?」禹軒驚訝的問。
「那當然是深入虎穴、直搗黃龍囉!這是岳非說的。」她一副學問了得的模樣。
「他要到沈家?」
「那有什麼稀奇的?他的專長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人家家裡去。」
「甄嵐!」禹軒瞪著洋洋自得的她,「儘管岳非不是什麼壞人,但他偷別人的東西,總是不對的,更不值得你掛在嘴上炫耀,不是嗎?」
「我知道,可是……」她訕訕地說:「那些貪官污吏偷的也是民脂民膏,岳非說他只是替天行道,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我看你老爸把你托給岳非照顧,恐怕真會死不瞑目了。岳非怎麼可以灌輸你這種偏激的想法呢?那是不合理的。」
「要怎樣才算合理呢?就以你來說,住的是花園洋房,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你又怎麼會想像在另一個角落有多少貧病交加、無依無靠的人?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沒有錯,這世上本來就存有太多差異,就像你所說的,我幸運的出生在一個富有人家,那並不代表就可以從此長命富貴、逍遙快活,不是嗎?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又何豈是貧富不均而已?你、我跟岳非都一樣,只是個平凡的人,都不是神,誰又有能力去扭轉一切不平?你所說的貪官污吏自有他們該受的裁決和報應,就算逃得過法律,也難逃天眼。或許在他們利用不當手段得到名利的同時,也失去了很多其他的東西,有些因果報應不是你我所能完全澈悟的。我只能說沒有人能替天行道,也包括岳非在內。」禹軒語重心長的說。
甄嵐眨了眨眼,「你的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
「反正你就是別再跟著岳非去做賊,這樣說,你總該明白了吧?」接著,他略顯懊惱地說:「你總不能教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去偷東西吧?那真的會鬧笑話的。」
正所謂「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禹軒絕非勢利之輩,但若是他父親知道,他心儀的女人居然是一名女賊……他可不希望真把父親給活活氣死。
但是他過於直接的話,卻顯然傷了甄嵐的自尊。
「你終於說了實話,跟我在一起,你認為就是在鬧笑話,我……」羞憤交加的甄嵐不知該怎麼說,氣得轉身就跑。
「甄嵐--」禹軒眼明手快的拉住欲奪門而出的她,他顯得疲憊的臉上有著歉疚與無奈,「你不要這樣,我從來不認為跟你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可是偷別人東西畢竟是不對的。你想想,如果你不改,那將來要怎麼教咱們的下一代?難道也要他們去偷東西?」
「那老娘鐵定打斷他的手--」她猛地住口,但說出口的話是追不回來的,她嘟著嘴,火氣消了大半,「話別亂說,誰跟你有下一代?」
見禹軒搖頭輕笑了笑,她不情不願地說:「我改就是了,你以為我天生賊骨頭是不是?有誰愛偷人東西的?我還記得那是在我爸剛生病時,半夜裡妹妹肚子疼,我只好起來找藥,沒想到吵醒我繼母,她居然抓著我硬說我想偷她的項煉,被她逮個正著。」
「當時你解釋了嗎?」禹軒心想她一定沒有。
果然,甄嵐搖了搖頭,「如果一個人有心誣賴你,再多的解釋都是多餘的。當時她吵得太凶,堅持我必須道歉,她才肯『既往不咎』,結果我承認了,向她說對不起,因為我不想可憐的老爸在那一晚就被折騰死。」她背轉身子,假意低頭翻著桌上的相簿,「從那時候起,我就真的成為小偷了,第二天我偷了她的珍珠項煉,把那些珍珠當彈珠給彈到臭水溝去了,哈哈!真是太爽了!」
他轉過她的身體,發現她「太爽」的臉上已然紅了眼眶,那樣的報復固然偏激不可嘉許,他卻無法苛責她什麼。
「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以後的你,一輩子有我照顧。」禹軒充滿愛憐的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忽地,一陣涼颼颼的風吹起了一室凌亂的文件。
媽咪呀,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
甄嵐忙不迭地打掉他的手,嚇白了臉,「你別動手動腳的,萬一被你老婆『回來』撞見了……」
敢情她在怕被鬼捉姦?
「啊--」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一聲。
禹軒本欲去關窗的腳步頓住,猛然回頭,卻瞥見了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她仰著頭半傾倒在床上,而一張照片則不偏不倚的覆在她臉上。
甄嵐一張嘴巴嘰哩呱啦地喳呼道:「別……別生氣,我不是有心要冒犯你的。如果我早知道那一晚你會被害死,我一定會把計畫改一改,不會挑那晚去勾引你老公。我不是有心要搶你老公的,剛開始我真的不是要跟他上床,只是到後來……情不自禁!你自己也會的嘛,是不是?要不,你幹嘛要偷情……」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禹軒實在聽不下去,上前伸手拿下她臉上的照片。
「我在跟你的鬼老婆求情,她……真的回來了!」甄嵐抖著聲音回答。
「求情?」用這種方式,恐怕連鬼都要被氣得再死一次。
他無奈的指著飛舞的窗簾,「是窗戶沒關好,風大才把照片吹上你的臉。」
「真的?」甄嵐拿走他手中的照片,半信半疑地看著,半晌才道:「你老婆這張照片比報紙刊的漂亮多了。她身邊的女人又是誰?她們笑得挺開心的。」
禹軒瞥了一眼,望著照片中依偎甜笑的兩個女人,淡聲回道:「那是沈驥的老婆,巫梅。」
聞言,甄嵐不禁微皺著眉,「原來他老婆長得挺不賴的。說起來這個姓沈的真不知足,有這麼漂亮的老婆還到處風流亂搞,真懷疑他老婆怎麼能忍受?」
知道她的正義感再次氾濫,禹軒好笑道:「巫梅就是能忍受,而且他們夫妻感情都很好。」
「我才不相信!」甄嵐無法接受地猛搖頭,「那肯定是姓沈的太壞了,他老婆才不敢反抗,怕打不過他嘛!」
「是嗎?沈驥即使再壞,也不見得打得贏一個跆拳道女教練吧?」
「你是說,那個叫烏梅的,是跆拳高手?」甄嵐瞪大雙眼,見禹軒點了點頭,她立即垮下臉來,「那麼,如果岳非潛入沈家,遇上了她,那豈不是……」
禹軒挑高一道眉,愛莫能助的聳了下肩,意思是:岳非穩掛了!
甄嵐愈想愈不對勁,她連忙衝向電話,「我call他看看!」
結果,她電話一撥再撥,就是沒有回應。
難道岳非真的出事了?
****
禹軒原本打算暫時將甄嵐安置在別墅較為妥當,卻因為岳非的失蹤而將計畫打亂。甄嵐因心繫岳非的安危而焦躁不已,唯恐她自作主張再捅樓子,禹軒只得帶她前往沈家,名為探病,實為打探軍情。
一路上,或許是因為情緒沉重,所以甄嵐安靜極了,不過禹軒卻感到格外忐忑不安,彷彿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在想什麼?」
甄嵐側頭望著駕駛座的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我在想,如果咱們就到此為止,那我會怎麼樣?你又會如何?」
聞言,他微蹙眉,「那你會怎樣?」
「我啊?哈!」她甩甩頭,聳官道:「還會怎麼樣?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自然一樣笑傲江湖囉!」
「是嗎?」禹軒的眉結加深了,「那麼,你猜我會怎麼樣?」
「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我想,」她那雙水靈眸子側溜了他一眼,語氣滿不在乎的說,「對你來講,那更沒啥大不了的,反正你要女人還怕沒有嗎?不差我一個。搞不好我一走,你就馬上忘得一乾二淨了。」
忽然,他的眉結迅速化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會意的笑容。
「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一點才是。依我想,我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忘掉你的。」
就只有這樣?甄嵐得不到預期的答案,不禁興致索然的癱靠著椅背。她是抱著搏命一戰、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赴沈家,原是指望他能多少給她打點氣的,誰知他的表現令她失望極了。
「唉!如果我慘遭不測,死不瞑目也是你害的。」
「你在胡說什麼?」聽見她不吉利的怨詞,禹軒不悅的輕責,「我不許你再亂說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不會的!」
他伸出一隻大掌覆在她手背上輕揉著,而她則陶醉在他的柔情中,心滿意足地領受這份精神支柱。
抵達沈家後,卻不是如甄嵐想像中的氣氛可怖。沈家雖不比禹家富麗堂皇,卻也很氣派。
只是看著寬廣的宅園,卻加深了甄嵐心裡的憂慮。這麼一來,想找尋岳非的蹤影,可能更加困難了。
在面對沈氏夫婦熱情的款待時,她是如坐針氈。
或許是基於和李姬的深厚情誼,對於甄嵐的乍現,似乎頗惹巫梅的關注。
她不時拉著甄嵐問東問西,雖是笑容可掬,卻教甄嵐一陣心慌意亂。
甄嵐不知道該坦誠相告,還是說謊搪塞。不過,有人比她更忙亂。
沈驥總是搶在前頭開口,謊話說得漂亮極了,「甄小姐她爸爸在東南亞投資的生意可大了,聽說有意回台灣發展,所以甄小姐這次回國,也是為了她爸爸的事業。其實她和禹軒早就認識,只不過純粹是生意往來,而這次再相逢,肯定是太有緣了。」
看來她是拜錯師父了,要論說謊高手,非沈驥不可!甄嵐暗忖。
巫梅也似乎挺好哄騙的,居然丈夫說啥便是啥,也不曾再多問什麼,只是語重心長地安慰著禹軒,「沈驥說得對,這人與人的緣分得來不易,禹大哥該好好珍惜,畢竟李姬都已經死了。」
一提及李姬,現場刻意炒熱的氣氛又陷入冷場。
「你真是的,提這個幹嘛!」沈驥責備著妻子。
「沈驥,別怪巫梅,她提不提對我都一樣,我怎麼可能把李姬的事忘掉?她可是死不瞑目。不過,老天有眼,所謂天理昭彰,我想兇手很快就可以找出來了。」
「喔?」禹軒語氣裡的篤定引起沈氏夫婦的關注。
「怎麼了?是不是案情有了什麼突破?」沈驥急切的問。
禹軒肯定地點頭,「正是。其實我早暗中請了私家偵探協助調查,結果--」
「結果怎麼樣?」這回追問的人是巫梅。
「結果他說查到了可靠的線索,可能這兩天就會有答案,所以我相信破案是指日可待的。今天來,除了聽說巫梅生病特來探望之外,同時也是要告訴你們這個好消息。」
有這回事嗎?甄嵐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如果真能順利破案,那可要恭喜你了。」說完,沈驥招呼他們到外頭露天涼亭去賞花品酒,「來嘗嘗我老婆釀的梅酒,許多人都直誇好喝呢!既然來了,不嘗嘗看,可是你們的損失。」
於是,他們一行四人便移駕屋外,在和風徐徐中邊賞花邊說。
但過沒多久,氣色欠差的巫梅說人有些不舒服,沈驥只好欠身離席,扶老婆回房間休息。
「甄嵐,剛才--」他們夫妻一走,禹軒開口想說什麼,卻被甄嵐用手勢急忙打斷。
「你在這裡等我,我待會就回來。」
「喂,你上哪兒?」
「噓,小聲點!我……我上個洗手間。」她再次搬出上次那個失敗的借口。
又是上洗手間?
禹軒見她尾隨在沈驥夫婦身後入屋,心裡有些放心不下,正欲跟去瞧瞧時,突然,一陣疾風吹得群花亂舞,隨著風在空中飛舞的小紙片,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未燒盡的冥紙,難道有人在這花園燒冥紙?會是誰?又是燒給誰?
他站起身,在這片灌木花叢裡仔細尋找著。
****
「你是什麼意思?故意挑這節骨眼刺他的傷口,難道你就非刺激他追查到底是不是?」一回房間,沈驥立即卸下面具,指著巫梅忿忿的責問道。
「哼!」巫梅的笑容一斂,臉上彷彿罩子一層寒霜似的,語氣冷酷的說:「你真以為什麼都不提,他就不會查下去嗎?你看看,他不是背著你另外找人查案了?而且還挑明就快破案了,我看他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這……不會的。」
「不會?怎麼,你怕了是吧?」
「我是怕!那你呢?你就不怕了?你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嗎?」
巫梅冷冷地瞥了丈夫一眼,眼神裡充滿了不屑,「我巫梅才不會像你們這些臭男人那麼沒用,只會當縮頭烏龜!」
「現在你想怎麼做?」怯懦的沈驥一下子失去了主導權。
「很簡單,一不做、二不休!」巫梅無比冷酷地回答。
聞言,沈驥一臉灰白,搖頭喃道:「可是那太冒險了。」
「冒險?從你把李姬肚子搞大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在走險路了,而當李姬死在你懷裡時,你也沒有退路可走了。」
「你住口!不要再說了!」沈驥發出痛楚難堪的低吼,充滿恨意的看向巫梅,「一切都是你害的,你這個狠毒的巫婆!」
沒想到他的咒罵,卻惹來巫梅的狂笑,她伸手指著沈驥,手指幾乎戳到他的鼻尖,「我是巫婆,那你又是什麼?姓沈的,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今天會有這樣的局面,全是你逼我的,該死的人是你!明白嗎?」
「你小聲一點行不行?萬一禹軒他們突然進屋聽見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總之,必要的時候就斬草除根。」巫梅上前兩步,拉開抽屜,取出一把手槍晃著,「昨天抓到的那個傢伙和姓甄的丫頭是同夥,我看找個機會把禹軒給做了,然後再嫁禍給他們,反正他們意圖敲詐是事實,到時候連丁香的案子也有人頂了。」
沈驥聽得口瞪目呆,心裡泛起了深深的寒意。
女人果然不是弱者!在必要的時侯,耍狠鬥智可是完全不遜於男人的。
他不禁暗暗心驚,什麼時侯輸到他呢?
「巫梅,我真的不想再殺人了,尤其是禹軒,我……」
巫梅瞥了懦弱的丈夫一眼,忽然把手裡的槍抵住他的太陽穴,冷聲道:「那我就先殺了你!」
「啊--」就在巫梅假意扣下板機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低呼。
「門外有人!快!」沈氏夫婦聞聲,立即奪門而出,發現竟是倉皇欲逃的甄嵐。
巫梅立刻追了過去,沒一會兒工夫,甄嵐便落在她手裡,大氣也不敢多吭一聲。
完了!這下子真的死定了!當她被他們押入房間時,小腦袋瓜急速地串連整件事和預設下場會如何。
「原來你們就是殺死李姬的兇手。」反正橫豎都活不了,至少得做個明白鬼。
「是又如何?死丫頭,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巫梅舉起手槍瞄準她的腦袋,「是禹軒派你來偷聽的吧?」
甄嵐吞了口口水,強自鎮定地說:「不是,他幹嘛要叫我來偷聽?我是進來上洗手間的,沒想到居然聽見你們的談話,我才知道原來禹軒是個可憐的大白癡!他萬萬也想不到,背叛他的居然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沈驥和巫梅互望了一眼,似有疑惑。
甄嵐接口又道:「本來李姬被誰殺死,跟我是毫不相干,只不過姓沈的,你未免也太狠了,勾引人家老婆也就算了,也不想想李姬肚子裡的孩子可是你的,你居然還下得了手,而現在還想再害死禹軒,這未免太沒公道了吧?」
「你說夠了沒有?信不信我只要一顆子彈就可以叫你再也開不了口?」巫梅恐嚇道。
「喂!你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你老公背叛你,你居然還幫著他殺人滅口?」反正是豁出去了,甄嵐索性說個夠。
巫梅聽了哼笑連連,緩緩接口道:「不是我幫他,是他幫我,李姬是我殺的。」
聞言,甄嵐大吃一驚,連忙看向沈驥那張苦瓜臉,恍然大悟的說:「我就說嘛,他怎麼可能殺死自己的骨肉?那就是你不滿李姬橫刀奪愛,所以才殺死她。可是,沈驥!」她大聲地斥責:「雖然人不是你殺的,但李姬懷了你的孩子,你不替她報仇雪恨,居然還幫著你這個可怕的老婆為非作歹,你怎麼對得起禹軒?」
「當他強姦李姬時,就已經對不起禹軒了。」巫梅冷冷的說。
強姦?甄嵐張大嘴尚未來得及開口,便又聽見巫梅咬牙道:「橫刀奪愛的人是他!該死的人也是他!如果不是他搶走我的李姬,如果李姬不是懷了那個孩子,她就不會離開我,我也不會失手殺死她。」
不會吧?巫梅說啥來著?
甄嵐驚訝的發現原來李姬和巫梅是同性戀,下巴差點掉下來。
「看來,你是一定要殺我滅口了?」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巫梅用槍管在甄嵐臉頰比畫著,「我處心積慮的找你,就是不打算讓你出面替姓禹的作證,只不過沒想到那個姓丁的老鴇嘴挺硬的,寧死也不說出你的下落。當我意外知道你敲詐禹軒的計畫,我才故意利用那些照片來分散禹軒的注意力……」
「同時也可以誤導警方辦案的方向,以為丁香的死是和照片勒索有關。」甄嵐冷冷的接口。此刻,她有個最大的渴望,那就是衝上前,狠狠咬這惡毒女人幾口。
「你果然夠機靈,難怪禹軒會格外喜歡你,只可惜……」
在巫梅的手槍蠢動之際,甄嵐連忙道:「你殺了我,要怎麼向禹軒交代?」
「交代?」巫梅感到有些好笑的說:「他都活不了了,我還顧忌他什麼?」
「哼!」這回冷笑的是甄嵐,「我以為你們夫妻倆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是蠢蛋!」
「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甄嵐小心翼翼地措辭,老天保佑,這回的謊言必須完美無缺。「你要殺我是為了滅口,那你殺禹軒又是為哪一條?他什麼都不知道,你卻要連他一起殺掉,這個風險太大了吧?萬一失手怎麼辦?你以為自李姬遇害之後,禹軒出門時不會有所防範嗎?更何況咱們來這兒,禹家上下的人都知道,萬一我和禹軒出事了,你們脫得了手系嗎?」
「這……」
見巫梅有遲疑,甄嵐趕緊又道:「本來禹軒是對你們毫無戒心的,你們就這樣貿然出手,只是自亂陣腳罷了。就算要滅口也得找知情的人,像禹軒那種被蒙在鼓裡的冤大頭,要殺他,還怕沒更好的機會嗎?」
「你是說……禹軒他沒有懷疑我?」沉默了好一會兒的沈驥終於開口。
「廢話!不然我會罵他白癡?」
「可是,他說他請了偵探調查……」
「哈!」甄嵐嗤笑一聲,「反正都活不了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不是抓了個叫岳非的人嗎?你們大概也查出他和我是一夥的吧?其實,禹軒要見的大偵探就是他。」
「是他?」
「對啊,原本岳非是打算藉此訛他一筆,才故意騙禹軒說他查到了線索。」說著,甄嵐揚起下巴,「你們以為我真會那麼傻,冒著生命危險,留在禹家就為了替禹軒洗脫罪嫌呀?別忘了我當初接近禹軒的目的是什麼,說穿了就是求財。我可不會癡人說夢,以為自己真能一輩子跟著禹軒,所以當然是能撈就多撈一點,然後好一走了之。」
「那姓岳的昨晚為什麼潛入這裡?」巫梅似乎接受了她前面的說法。
「你沒問他本人嗎?」甄嵐必須確知岳非的生死。
「他昨晚觸動了機關,中了劇烈的麻醉針,不到二十四小時是不會醒來的,我是從他的證件才知道他就是岳非。」
既然沒死就有希望,此刻岳非應該已經醒過來了。只有甄嵐知道,成天沉浸在迷藥研製的岳非,早巳練就比尋常人更大的抗迷藥性,所以,岳非是毋需花那麼多時間就可以醒來的。
生恐他們起疑,甄嵐連忙說道:「你們這話不是多問的嗎?一個小偷上門會想做什麼?」
「小偷?」
「有什麼好懷疑的?岳非的輝煌紀錄,你們去查查便知道。怪只怪,沈大公子出入太招搖,引誘人家犯罪。」甄嵐還想再說,屋外卻傳來禹軒的呼喚聲。
聞聲,沈氏夫婦又立刻緊張起來。
甄嵐知道,就算沈氏夫婦此時已不打算殺害禹軒,可是衝著她已知情這一點,還是逼他們不得不掀開底牌。
沈氏夫婦在此時有了爭議。
「讓我先解決女的,然後……」
「沒有然後了,巫梅,你不能一錯再錯,不要開槍。」
見他們拉扯不休,甄嵐乘機往外逃竄,結果眼尖的巫梅立刻追了過去。
「啊--」甄嵐重心不穩的摔下樓,這一摔,正好又摔到禹軒的腳旁。
禹軒連忙伸手扶起她,「怎麼了?」她該不會又心血來潮在此時「練功夫」吧?
甄嵐微睜著眼,瞥見了緊跟下樓、暗蘊殺機的巫梅,趕緊又閉上兩眼,佯裝昏倒在禹軒的懷裡。
「怎麼會這樣子?」禹軒似乎也嚇著了。
「不知道,她可能喝醉了。」沈驥答道,順勢摟過妻子的腰側,硬是壓著巫梅放在口袋裡握槍的手。
「我看先扶她到我房裡休息一會兒好了。」巫梅也上前「關切」的說。
不好吧?甄嵐暗自捏了把冷汗。
幸好,禹軒蠢得還算不太過分。「她昏迷不醒,我看必須送醫院才行。她之前頭部就受了傷,只怕這一摔會摔出問題。」
對!對極了!趕緊送她離開這裡,去哪裡都行的。甄嵐真想為禹軒的明智決定喝采,只不過--
「那這樣好了,這附近的醫院我比較熟,還是我開車送她去好了。」巫梅「自告奮勇」的提議。
這婆娘分明是不想讓她活著離開。甄嵐暗忖。
「謝謝你,巫梅,你人不舒服,還是多休息。」禹軒推辭著。
「還是我陪禹軒去好了。」最後敲定由沈驥開車,然後禹軒抱起她往門口走去。
臨行前,巫梅叮囑道:「沈驥,到了醫院,一有什麼狀況,可要趕緊給我消息,免得我掛心。」
掛心?她是怕她甦醒會有機會向禹軒抖出一切真相吧。如果不是顧忌岳非是否已安然脫困,車子一駛離沈家,她就會先把姓沈的給制伏。
既然要裝,就裝到底吧。她暗忖著,拖延時間,至少對情勢有利,在不確知禹軒自衛能力如何時,貿然引爆戰火,肯定是持有武器的對方有利。
再好的身手,也抵不過不長眼的子彈,更何況「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必須審慎處理,最好能保全自身又兼顧大局。
儘管甄嵐有一路昏到底的對策,可是卻因此譜陽出了另一場烏龍劇。
醫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一聲令下--住院!
「禹軒,這樣好了,你先回去準備準備,甄嵐這兒我先看著她好了。」沈驥提議道。
「嗯,這樣也好,我順便到公司一下,交代一些事情,那只好再麻煩你了。」禹軒略帶歉意的說。
姓禹的這頭蠢牛,居然打算就這樣扔下她?躺在病床上的甄嵐再也沉不住氣了。
正巧沈驥的行動電話響起,利用他轉身接聽電話之際,她悄然的睜開雙眼,想給禹軒一個暗示,誰知--
「甄嵐!你醒啦?太好了!」
禹軒這麼一叫,沈驥握著聽筒,迅速轉身注視著病床的方向,口裡依舊講著電話,「……現在她醒了,什麼……只能照你說的了。」
「啊--」驀地,甄嵐抱著頭尖叫。
「怎麼了?甄嵐,你怎麼了?」禹軒連忙上前,抓住狀似歇斯底里的她。
「什麼懶的?」甄嵐目光迷離地看著他,聲音顫抖的問:「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兒?這是哪裡?」
「甄嵐,你沒事吧?我是禹軒呀!」
「什麼魚的?我……」她抓住禹軒的肩,「你說我叫什麼?我到底是誰?我……啊!我的頭好痛!我什麼也記不得了……」
一旁的沈驥連忙對話筒道:「情況不太對,她好像撞壞了腦子……我會看情形,再聯絡。」匆匆收線,他也湊向甄嵐。
「她怎麼了?」沈驥問道。
「不知道,她--」禹軒話尚未說完,甄嵐卻毫無預警地跳下床。
「壞人!你們都是壞人!是你們把我抓來的……」她瘋了似地捉住沈驥一陣捶打,連禹軒在慌亂中也挨了她好幾拳,「我不要在這裡!放我出去--」
結果,好幾名醫師、護士聞聲趕到,將意圖逃出病房的她逮個正著。
醫生立刻交代護士將甄嵐五花大綁地綁在床上,以防她跑出病房。
該死!居然功虧一簣!甄嵐這一番喪失記憶、外加精神錯亂,無非是想讓自己失去被滅口的「價值」,又能逃出虎口,誰知反而被綁在床上。
不過,瞧姓沈的捂著鼻青臉腫的臉,一副咬牙忍痛的龜樣,嘿嘿!她可爽呆了。
只是她才暗爽了幾秒鐘,兩眼一翻,這次她真的昏了,在護士的一針紮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