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翻過兩個山谷後,李天風就嘴巴一直合不攏,因為實在有太多的驚奇了。
這是個龐大部落,從山谷上便可看到數十個白色帳篷及滿谷的綿羊、馬匹。婦女們有的在河邊洗衣服,有的在火爐上煮東西;小孩子的歡笑聲在原野上喧嘩、聒擾;男子則騎馬趕著羊群,與狗吠聲相呼應。
直到現在為止,李天風的雙眼還是骨碌碌地轉,她試圖從這裡找到一絲文明的跡象,例如電視、收音機、時鐘、任何塑料製品……
從外面的羊群看來,這是個富裕的部族,理該負擔得起這些奢侈品。她曾逛過蒙古包,有些帳篷是有這些東西的。但,她失望了。這裡即便是連茶壺上面的把手都是用木頭制的,而不是塑料品。
這裡好悶、好熱,她解開長袍上的扣子,一件及膝長袍穿在她身上像是件長大衣,用袖子擦拭掉額頭的汗,還是悶熱異常。她乾脆將長袍脫下,遞到達倫手上,這樣才涼快多了。
山貓對達倫身旁的那名女子一直很好奇,從她有榮幸穿著達倫王精緻的長袍,到現在她無禮的動作……不知達倫王從哪裡尋到如此的寶貝。她有著他所沒看過的細膩肌膚及美艷面貌,比嬰兒還純真的靈活大眼及精靈天真的氣質。
雖然言語不通,但經由觀察,她還是大致可以瞭解週遭發生的事。
她看著長桌旁的山貓,這人怎以態度轉變如此快?前五分鐘還殺氣騰騰想致人於死地,現在卻轉換成一個狗腿王。看他不斷巴結討好達倫,真惡,但,仍看得山他眼中閃著打量、狡詐的目光。
喔,對了。她聽山貓叫他「達倫王」,終於知道他的名字了,不知這名字有何特殊意義?不知他們在交談什麼?如果她聽得懂就好了,這樣也才能清楚瞭解自己的立場與處境,好避開哪些是地雷危險地帶。
看得出來達倫王很喜歡她,把她視為他的女人。而他是那群黑武士的首領,現在則是山貓一族的客人。表面上大家熱情洋溢,但總覺得暗濤洶湧,雙方處於警戒狀態中,所以,聰明如她,也可從這詭異氣氛裡知道她最安全的作法是乖乖坐在他身旁,「假裝」是他的女人。
山貓舉起酒杯說:「我敬達倫王,你真好運捉到如此絕色美女,她擁有整個大草原上的女人所未曾有的美貌。」
達倫亦不客氣地一杯飲盡。「我代她向你道謝。」
山貓垂涎地望著李天風。「何必你達倫王代她喝酒,不知我是否有這榮幸向你身旁這女子敬酒?」
達倫皺眉地說:「她聽不懂我們的話。」
山貓不死心。「試試何妨。」
達倫對她比了比桌上酒杯,示意她高舉酒杯與山貓敬酒。
李天風原本欣賞著那透著光的酒杯,被他打斷後,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當她拿起杯子聞了聞,發現是葡萄酒,又將杯中的酒倒到他的杯子裡。
「我不能喝酒、我對酒過敏,會起酒疹。」她知道他們不瞭解她的話,遂加了動作和歉意的微笑,她想手語總該是世界通用語言吧。
這對把酒當水喝的他們是很難理解的。怎麼會有人對酒過敏?沒有酒如何度過嚴寒隆冬天呢?
最後則是阿克先搞懂她的意思。「王、山貓,我想她的意思是她的身體不能喝酒。我有個遠親妹妹也是這種體質,一喝酒全身就會通紅,皮膚長滿斑點,要七、八天才能消。我看過她長斑點的樣子,真可怕。」阿克沒說那妹妹其實是他父母指定給他的未婚妻。當初他就是看了她那模樣,才離鄉背景逃離婚事。雖然最後誤會冰釋,但他這匹脫韁野馬怎麼也拴不住了。
達倫馬上舉起酒杯,回敬山貓。「這杯我代她干了。」
李天風也自知做了件不得體的事,可是怎以辦?她的體質確實是不能喝酒。對了,不是有句話說「以茶代酒」嗎?她搜尋桌上,羊肉串、肉湯……
她記起達倫腰間有個皮囊,偶爾會看到他拿起來喝。想開口跟他拿,算了,講了他也不懂。她逕自掰開他的長袍,往他腰間摸索。
達倫既驚又喜,她難得主動親近他,只是……這場合有點不太適宜。
找到了。李天風解開繫在腰間的繩結,拿起皮囊對他嫣然一笑,算是知會通知了。她打開蓋子,聞了聞,是清澈無味的水沒錯。先倒了點水,把杯中余留的酒沖掉,再倒人水,舉杯向山貓致敬。
山貓愣了一下,但很快把自己酒杯的酒飲盡,開懷大笑。「達倫王,你替自己找了個好女人。」
其它座上的人,也附和地豪邁大笑。
此時,撒克族婦女陸續上主菜,一整只香味四溢的烤全羊、一整盤剛烤好的餅,以及用手拌著碎肉、蔬菜的涼面。
山貓用力一扯,將羊腿扯下,大口往嘴裡送,其它人亦如此用手撕開自己想吃的部分,吃得滿嘴油膩、滿手羊肉……
只有她看得一愣一愣:天啊,這……這是什麼可怕的吃相啊?難道他們的母親沒教他們餐桌禮儀嗎?
達倫瞧她驚異的神情,以為她不好意思拿食物,便替她撕了塊羊肉,遞到她面前。
誰知她拚命搖頭,而他又指了指涼面,她依然搖頭。
達倫索性替她拿了三塊餅放到她的盤子裡,那一塊餅就有她手掌張開那麼大,三公分那麼厚。她瞪著它們,怎麼吃得完?再看向怒視她的達倫,她只好乖乖地拿起一塊餅。看到自己骯髒的手,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手,再比向前方的小河,做了要洗手的動作。
山貓注意到他們無言的交流。「達倫王,是女人們準備的食物不合你胃口嗎?怎麼兩位都還沒進食?」
達倫嚴峻地回答:「她想洗手。」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但是山貓還是喚了一個女人,要她提一桶水過來。
李天風在大伙的注視之下洗了手,才拿起餅一口一口撕著吃。他們幹嘛不吃他們自己的東西,一直死盯著我,好像我做錯事了?他們要吃得像野蠻人,並不代表她也必須降格以求啊。
她看達倫伸手要拿盤中的餅時,馬上直覺拍他手阻止他——不可以,你的手還沒洗。
達倫震驚。這女人好大的膽子,她是不是不要命了?難道她不知道他是人見人怕的神之子嗎?
李天風看他青筋浮現,忍著怒氣將爆發的模樣,心想這時該怎麼辦才好?看著他粗壯臂膀、堅硬肌肉,她纖細的脖子只消他輕輕一捏,便如同捏死地上螞蟻般的簡單啊。
她只不過反射性地將小時候偷拿餐桌的菜,被奶奶逮到時,奶奶對她做的也同樣地對他做了。她想,她大概冒犯了他男人、首領的尊嚴吧。
她拿起地上水桶,遞到他身旁,看他不為所動,她索性輕拉他的雙手幫他洗掙。
偷瞄他的怒容,慘了,看來還沒消氣。她又想起一句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拿起桌上剛剛端熱湯時所墊的布,幫他把手擦乾後,拿起餅撕了一塊,討好地笑著將那小塊餅遞到他嘴巴。
達倫則毫不領情地搶了她另一手的餅。大口地咬著那塊餅,故意囫圇吞棗地吃下,一臉挑釁地看她。
李天風如做錯事般垂著臉,欲將手上那小塊餅塞人自己口中。達倫迅雷般拉回她的手腕,以嘴巴咬住她的手指和那小塊餅。
李天風驚得手上的餅都掉了。
達倫覺得對她的懲罰夠了,而他的男性尊嚴也得到補償,於是再拿了一塊餅給她。
李天風溫馴地接受,低頭一塊、一塊撕著吃。她悲哀地想,從來沒有這以窩囊過,丟臉死了。要是讓她姐姐李天雪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笑死她的。那個將男人當點心、將戀愛當調劑身心的她,也會有這麼一天,真是報應啊。
眾人在看了這出男人與女人的戲之後,則是既羨慕又佩服達倫。而山貓卻訕笑著達倫不知是馴服野貓的高手,還是艷福不淺地得到一隻稀有高貴的貓啊。
一談起女人,男人就有扯不完的話題。每人吹噓著自己的本事,以及征服女人的事跡。達倫不愛談這些,只是據傲地聽他們瞎扯。
撒克女人這時端來一盤盤切好的哈密瓜、西瓜。李天風看著終於有自己喜愛的食物上桌了,一副如狼看到肉般飢渴地盯著它們。
達倫拿了一大片哈蜜瓜放到她的盤子裡。她對他嫣然一笑,感謝他的體貼。趁著他心情不錯樣子,她又往他腰間搜尋——她記得他好像把它放在右後方,她傾身往後找,看到了一支用黃金、寶石雕著龍形的小刀。她拔出精雕細琢的刀鞘,發現刀柄上面用黃金雕飾成一隻龍,眼睛則用紅寶石裝飾,是很精緻的刻工。刀是還挺鋒利、乾淨的,但她還是小心地拿去洗了一下,然後才用那把小刀將哈蜜瓜切成小一塊、一小塊。
她手拿著果皮,享受著瓜肉的甘甜。她渾然不知當她拿起刀時,大伙就密切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直到看她用那把刀切瓜肉,大家才鬆了口氣。
李天風看達倫緊盯著她盤中的哈蜜瓜。真是的,想吃自己拿不就行了,她自然地拿起一小塊往他嘴巴送,而他也毫不客氣地將它一口吃掉。
他為何還緊盯著她?該不會真要她喂到底吧?這……這太旖旎了。他真當自己是帝王,正在享受後宮佳麗的服侍嗎?好吧,俗話說「無三不成禮」,那麼最多餵你三塊,讓你招搖過後,我就不理你了。
喂完第三塊,她就真的不理睬他。好了,就這樣了,我要享受我的最愛了。
達倫木然地將盤中水果一塊一口地吃下。那些正用血盆大口、齜牙咧嘴掃蕩桌上食物的人,目睹前座優雅吃法,自慚形穢地稍收斂粗野的吃相。一頓飯下來,大夥兒真的開了眼界,原來吃東西還有另一種吃法。
山貓突然想起什麼,說道:「達倫王,你該不會俘虜到東方公主吧?聽說東方有一個強盛富裕的部族,那裡天氣宜人、士地肥沃、那個龜茲王羨慕那個國家強盛,而向他們稱臣,並要求娶他們的公主。聽說那個公主陪嫁東西可多了,工匠、穀物種子、絲絹布匹、金銀珠寶等等,他們正朝往龜茲國而去。你該不會好運地俘虜到他未來的新娘,這可值上一大筆贖金喔。」
達倫以嶄新的眼光審視示李天風。她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自信與貴氣,好似習慣過著要什麼有什麼、不曾動手做事的生活。她那一副無畏精神,原先以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蠢勇;但現在看起來,這女子甚至有著男子所沒有的勇敢。沒有人不怕他的,初見面的人會被他王者的霸氣所懾服,而一旦知道他的來歷後,也必定對他又敬又畏。但,她似乎從未曾被他的氣勢壓倒過。
這個體認不知怎麼地,如股暖流流過他冰凍已久的心田。也許這世人真有人不怕跟他在一起……但,他不喜歡她可能是別人新娘的這個想法。
他冷冷地說:「她不是那個東方公主。我發現她時,她只是一個人,公主身邊不可能沒有其它人的。」
山貓好奇地推測:「那她到底是什麼人?看她那件衣服就知不菲,那種絲質布料至少得花我五十匹馬才能換得一匹。看她的舉止,就知是在嬌貴人家長大的,才能養出這種外貌、氣質不凡的女兒。」
達倫不悅地打斷山貓的推測:「不管她是何人,依照大草原律法,我俘虜她,她現在即是我奴隸,就這麼簡單。」
「喔,是、是。」山貓可不想惹怒他。
一陣酒足飯飽、退去長桌後,他們閒適地坐在樹下乘涼,讓徐徐微風伴著草香、花香吹過身旁。
山貓雙手交叉表示服從,但語帶挑釁:「達倫王,我聽說龍堡的武士個個武藝精湛、英勇剽悍,我想派族中幾位孩子跟他們較量一下,切磋學習。」
除非證明龍堡的實力,否則要山貓輕易放棄取而代之的希望實在渺茫。達倫也深知此點,草原上不知有多少部族想奪取龍堡,而他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達倫威嚴地問:「你想怎麼較量?」
「搏擊如何?」
「就這麼吧。」
山谷裡,此時聲勢沸騰,撒克族人男女老少全圍了過來、興致勃勃地觀看這場戰鬥。
雙方赤裸上身,僅穿一件短褲,站在一個圓形墊子兩旁。從外觀上,撒克人比較魁梧壯碩、高大,黑武士則比代表較瘦削、結實。
圓墊上的兩人嚴陣以待,一面紅旗劃下,兩人衝向前,欲用自身力量推倒對方。
哈、原來是摔角。李天風從不愛看那些暴力運動的,她不明白為何有人喜歡看殘酷的打鬥。看著一個大胖子慘無人道地壓對手的頭、擰手臂,聽他們哀號、看他們痛苦的表情,她就覺得不忍。
李於風轉移視線,思索用什麼借口離開這暴戾之地。有了!傚法古人的——尿遁。
她做出困窘的表情,指指自己肚子,再比向遠方樹林。
達倫頷首,表示瞭解。並指示阿克跟隨保護。
李天風鬆了口氣,輕快地離開嘈雜的人群。
阿克很想留下來觀察戰況,但王命難違,只得邁開沉重腳步跟著這如精靈般的女子。
李天風看身後這金髮碧眼的大個兒一臉無奈,也覺得抱歉,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她施展在鏡子前練習過的微笑對他說:「天風。」再比比他。「你叫什麼名字?」
阿克被她突然展現的巧笑情兮迷住了,頓時覺得榮幸萬分。這位天仙美女正試著認識他,跟他溝通講話。
他吞了吞口水,嚴肅地比著自己這:「我叫阿克。」
「阿克。」她覺得這名字很好記。突然,她又比了遠方的羊群問:「那叫什麼?」
阿克猜她大概想學他們的語言,也就順著她所比。所看到的任何事物教她說,羊群、馬、帳篷、天空、大陽……她也會用她自己的語言講一次。
走過高谷地,她驚訝發現樹林前一片花海——紅花、黃花,襯著綠草為底,隨風搖曳。她忍不住尖叫地衝下那片花海。看這綿延至天邊的谷地都是鮮麗的花朵,這美景真的令人心曠神怡,感動於大自然造就的奇跡。
她要阿克在花海裡等著,她到樹林裡找了一些籐,纏繞成圈圈,再點綴著鮮花、碧草。做了三個花圈,她還不滿足,看著這片如海浪般翻騰的綠茵花叢,她想來一場「花雨」。
她邊摘花朵,邊撕開花瓣放到阿克長袍裡的口袋,每摘一朵心裡就盤算又賺了七塊錢。台灣可以買到的玫瑰或菊花,最便宜都要十塊錢,美國、歐洲就更貴了。
她很喜歡新人在教堂證完婚後,眾人對他們撒的紙片,她覺得那幕好浪漫,但為什麼是紙片,而不是花瓣呢?像櫻花飄落時隨風起舞,人置於其中,就好像在一幅畫中。
阿克兩隻口袋很快就裝滿了,她將花圈掛在他手臂上,要他用雙手拉住他的長袍下端,她又快樂地將花瓣堆放在上面。
達倫不安地望向山坡。太久了吧,他們也該回來了。難道有什麼事耽擱了嗎?可是他身為一個王,此時此刻又走不開。他不想讓別人察覺他的關心,這樣會讓大家誤會他堂堂一個王竟對一個女子著迷。
只好用那招了。達倫閉目,精神漸漸脫離軀殼,身似浮雲朝樹林那方向飄去,從上往下鳥瞰,哈,找到了。看到原本英姿煥發的戰士,可憐兮兮地站在那裡,提供自己的衣服當容器,而那始作俑者還怡然自得地摘著她的花呢。
人找到了,一瞬間,他又回到自己的軀殼,聽到周圍加油、打氣的聲音。
他要花豹去帶他們回來,順便帶個桶子過去,並下一道別人聽起來很奇怪的命令——最遲桶子裝滿就要回來,必要時他和阿克一起幫忙。
這疑問,終於在他們帶著一整桶花瓣和花圈回來時而獲得揭曉。
山貓一族不得不佩服神之子的神機妙算,再加上戰績一勝三負,更只有五體投地、甘拜下風的分。
他們族裡力量最大的武士,個個體積都比他們大,但均敗下陣來,只僥倖贏了一場,這還是對方分心跌倒才贏的。
達倫宣佈贏的武士站到他面前,他要給賞。包含撒克族人四位優勝者,驕傲地站在他面前等著領賞。他拿出一個小皮袋,給每人一顆寶石。
李天風仔細看那些寶石,顆顆至少她拇指大,有紅色、藍色、綠色與白色。
輪到山貓給賞時,他發給每人五條羊毛皮,每人上前道賀並拍手。
李天風就趁這時,讓花瓣趁風揚起時灑了出來,風兒轉了個旋,花瓣也跟著轉了圈,然後跟下雨似的花瓣紛紛落在每人身上,實現了她長久以來的夢想。
她清脆地笑出聲,每個人也被這夢幻似的花雨給迷住,滿心歡喜,一場充滿暴力的比武結束在和諧、愉悅的氣氛下。
*
「啊!不……」突然一聲聲女人的嘶喊、尖叫劃破了天空。聲音從河的那頭傳來,那痛徹心扉的痛苦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連奔帶跑往河邊去探個究竟——
李天風看著一個婦女趴倒在一個三、四歲孩童身上,那男孩全身濕透、臉色發青,水痕沿著河邊到孩子躺臥之處。而那婦女除了頭部外,也全身濕透。
原來那孩子溺水了,但在場沒人幫他急救。
李天風連忙跑上前去,跪在男孩面前。她察看呼吸——沒有了?!將耳朵貼到心臟,還有些微弱的跳動。
她將他抱到大腿上,讓孩子躺臥,確保呼吸道暢通。她即深呼一口氣,捏住他的鼻子,將氣送人他口中,而另一隻手則按摩他的心臟。她著急地重複這動作,希望沒有做錯。
求求你,活過來、活過來,她在心中祈禱著。
所有人只是不知所以地慌在一旁,看著她將自己的氣送人男孩口中。
彷彿一世紀之久,卻只是短暫時間。在她做了三十幾次後,男孩終於咳了咳、掙扎著。她趕忙扶他坐起,拍拍他的背,讓他把水吐出來。
孩子一恢復呼吸,馬上用他高分貝的尖叫聲又哭又叫地躲到母親懷抱;而那婦人則盈淚滿眶地緊緊抱住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子。
李天風緊繃的身心一解除,就虛脫地往後倒,坐在自己大腿。還好,她沒做錯,男孩終於活過來了。
山貓雖身為一族之長,但此時卻碰的一聲跪在她眼前,萬分感激她救了他孩子一命。原來這是他的兒子。
她無法承受如此大禮,換上任何人遇上了也會如此做的。她拚命想把他身體拉起,但他不為所動。她只好望向達倫求救。
達倫使了眼色,命令阿克扶他起來,自己則去扶她。
他既困惑、又驕傲。她究竟使了什麼魔法,將一個被死神引領的靈魂給搶了回來?
李天風拍拍緊抱孩子的婦女,指指孩子,提醒他仍一身濕,最好把濕衣服換下來;而那婦女才如大夢初醒般抱著啼哭不已的孩子回帳篷。
看著那對母子離去的背影,李天風終於發覺自己也有那麼一點用處,她不覺得笑了笑。
山貓此時領著其它族人,雙手交叉於胸前,低頭說:「達倫王,你救了我唯一的兒子,免去我絕後的厄災。此後我撒克族願跟隨你,隨時聽候你的命令,你已向我們證明你是天神所選的人。」
達倫用威嚴低沈的聲音說:「嗯,我接受。從此撒克族將納為我翼下,你們可自由出入我龍堡,交換你們所需。」
一場契約從此確定。
在這片大草原上,信用與承諾是最重要的德行,他們從不做違心之論,也從不欺騙;而這些都自然而然地存在他們的血液、天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