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風感覺自己就像靈魂出竅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兩群人馬奔馳在草原上。
前面那群身著鮮艷衣服,約二十余人的男女老少,逃亡似的快馬加鞭奔馳著。但可能是馬匹上背負著許多重物,拖慢了速度,讓後面那群著黑色衣服的騎士漸漸趕上。眼看那群黑衣騎士愈來愈靠近,模樣也愈來愈清楚,約十人左右,全是壯年男子,個個臉色凝重,散發著肅殺之氣。
李天風看著自己站在一棵高大的黃楊樹上,而她手的另一端——是那個少女。她的臉色不再是之前的輕松微笑,而是一臉悲淒。懷念的神情。
李天風滿腹疑問。剛剛不是還在女巫古墳旁的石柱下嗎?怎麼才一眨眼,便站在一棵黃楊樹上,而那少女的身影也愈來愈模糊,不復剛剛清晰。
她再次眨眼想確定所看到的,但是,奇怪的是那少女的實體慢慢消失,變成了一團光影,一個少女影像的光影。
李天風驚嚇得差點跌到樹下,趕忙兩手環抱樹干。
“這是怎麼向事?”她看向那少女,再看看下面那兩隊人馬,轉眼間他們已在樹下了,而黑衣武士將那群男女老少團團圍住。
達倫·衛律所此刻暴怒異常地瞪著眼前的這個部落。他咬緊牙根、青筋暴露,暴吼著:“狗賊!把東西交出來,就留你們全屍。”
被圍困的黑熊狂笑著說:“哈、哈!我倒要看看沒了神石,你這個怪物還有什麼神力?我們人比你多,我現在可不怕你了。”
“是嗎?我讓你看看沒了神石,我怎麼對付你。”達倫見黑熊後面有個與他神似的少年,大概是他的兒子。達倫拿起腰上的短刀,手一彈,一刀深入那少年心髒,陰森地低喃一句:“去死吧。”
立即那少年血肉橫飛,濺散的鮮血、肉塊噴向四周,把旁人淋得一身血腥。
黑熊驚駭莫名。怎麼會這樣?傳說他的力量不是來自神石嗎?偷了神石,他應該就變成一個平凡的人。看他一臉殘暴,想來他今天難逃一死了。但就算如此,他也絕不會稱了他的心。
黑熊緩緩取出懷中的神石,下馬來,臉上冷笑著。
達倫鄙睨地看著他,伸出手說:“拿來。”
黑熊高舉神石,嘴角扯了一下,猛然往地面的石頭用力丟去。
碎了——神石碎成片片。
達倫不可置信地愣住了。他雙眼充血,無法抑住怒氣。“我要你們全死!至於你,我要親自解決。”
黑衣武士每人倏地拿起彎刀,抽出武器備戰。
只見達倫手一揮,黑熊人頭已落地,鮮血倏地從頸部噴出。事情發生得太快了,黑熊雙眼駭然地眨了眨,盯著與頭分開慢慢倒地的身體。
達倫看著手上的彎刀,冷然命令:“將男的全部殺掉,女的賞給你們。”
頓時,草原上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刀光劍影、哀號聲此起彼落……
*
李天風告訴自己她在做夢。這是她曾經看過的電影情節,沒什麼好怕的,再血腥、暴力、惡心的她都看過。
她強顏歡笑地對旁邊的光影說:“我……我們可以回去了嗎?我一向很少看暴力電影的。”
那光影低首地望著樹下的達倫,悲傷地說:“救救他,不要讓他變成魔鬼,救救他……”
李天風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好像不是在做夢。
“哎喲,好痛喔。”一般人若要想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會擰自己的臉頰一下,看痛不痛。但被人從高處推下來,摔得像狗爬似的,這種“確定”實在……實在太過了些。
李天風趕忙挺起趴在地上的身體,想站起來,但倏地又跌坐到自己腿上。她望瞭望上方——咦,少女不見了?更駭然恐怖的——那個人竟筆直地朝她走來。
背對著夕陽,他的影子拖得好長,陰影讓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她驚覺這下子恐怕大難臨頭了。
或許是過多的刺激,加上腳上傳來的巨痛,讓她——昏倒了。
李天風在男子雄壯豪邁的歌聲中逐漸醒來,那歌聲節奏分明、粗曠宏亮地在耳旁飄送。
她感覺自己趴睡在一件毛衣上,身上還蓋著一件毛毯。睜開眼,首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借著背後的火光及月光,依稀可辨樹影幢幢,隨夜風搖動,仿佛藏著陰森的鬼魅。
她左手伸出毯子外,摸了摸地上,原來她是躺在草地上。達倫就盤坐在她身邊,從她清醒時他就察覺到了,他用眼角觀察著她。
這女孩到底何許人?從哪裡來的?怎麼來的?她躲在樹上多久?為何他沒提早發現?他猜她不是這片土地的人。她太纖細、瘦弱了,不適合生存在這片草原上。在神石碎掉後,她突然出現了。這有什麼特殊的含意嗎?看她的穿著打扮,實在無法得知她所屬的部族。一連串的疑問,就等著她醒來後的解答。
但,有件事是確定的。無論她是什麼人、什麼身分,他都不打算放她走。因為從他看到她第一眼後,他就決定他要定她了。
她有少見白皙且細膩的肌膚,是一副未經草原暴風烈陽侵襲過的雪膚。一雙清澈如湖水在陽光下閃爍的雙眼,細膩的五官,小巧筆挺的鼻子,粉紅的櫻桃小口誘惑著人。
美中不足的是,她就像其它人一樣——懼怕於他。
男人見到他,總是既敬又畏;女人則是多加一分覬覦,渴望可以從他身上得到金銀珠寶、錦衣玉食。但就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把他當普通人看待,每個人都把他當神子般的尊敬,希冀從他身上得到願望的實現,又害怕惹怒他,遭受他神力的處罰。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對待他,包括自己的母親也是如此。
其實,他很羨慕部下們之間的相處。他們互相嘲弄、拍肩,甚至打架,這些從不屬於他。他是神之子,他是龍堡的主人,他是王。沒有人敢挑釁他、惹怒他,凡是與他作對的人,下場都非常淒慘。就像黑熊一族,竟敢潛進龍堡裡偷神石,其後果是男的全遭橫死,女的全充作奴隸。
李天風轉身看歌聲的來源處。那些她白天所看到的黑衣武士,如今卸下肅殺神情,換上輕松快樂的表情,愉悅地唱歌、跳舞。他們的舞蹈明快有力,兩個人快速地旋轉,其它人則吶喊鼓噪,把氣氛弄得很熱絡。
她借著中間柴火的光芒,欣賞這難得一見的舞蹈。火光猶如舞台的燈光,隨著風吹動而起舞,也增添了舞台上表演的效果。所有人視線均在中間跳舞的兩個人身上,他們愈轉愈快、節奏愈來愈鮮明,叫好聲、口哨聲也愈來愈大。
李天風忍不住用雙手撐起上半身,坐起來看個仔細。最後,所有聲音隨著舞者結束動作而漸息。精彩表演結束後,她熱烈鼓掌,但這掌聲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其它武士早就對王所捉到的女子充滿好奇,可惜她被毯子全身包裹得緊緊地躺在王的腳邊。沒人有膽子去看個仔細,只在太陽下山前偷瞥了幾眼,才知道她是個纖白美女。
毛毯滑下她的腰,臉龐的秀發、身上輕盈的絲衣隨著夜風吹拂著,閃爍的火光映著她輕柔的白色衣服,配上一張令人驚艷的面貌,讓人不覺怦然心動。
頓時,所有武士慢慢靠近她,想看得更清楚。
李天風這才驚覺自己鑄下的大錯。看著愈靠愈近的男子,她著實慌了。那些人緊盯著她,臉上神情怪異,不知想對她做什麼?她想站起來逃跑,但膝上的巨痛卻讓她站不起來。她驚慌地看向四周,沒地方好躲,只有一個壯軀不動如山地盤坐著。
那些人的頭紛紛向她湊近,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於是她毫不考慮就向唯一沒打量她的人靠攏了過去。她恐慌地將頭埋進那個盤坐的人懷裡,雙手顫抖地抱住他的腰,嘴裡嚷著:“走開、走開!”
達倫確定了她不是附近的人,因為他聽不懂她的語言。而其它的武士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皆露出好奇的表情。
突然,達倫不悅地命令:“所有人退下,你們嚇壞我的小奴隸了。”
其它人仿如被水潑醒般的全部退回原位,但視線仍緊盯著她。
達倫雖然暗喜這女子向他求救,但仍面無表情地拍拍她的手腕,以凌厲的語氣說:“女人,你給我坐好。”
李天風看看身後,發現那些人都坐回原泣,好像是這男子命他們退回去的。那種專屬王者的霸氣口吻,就算他說的是非洲土語任誰也聽得出來。
一旦覺察自己的手纏著他的腰,她臉色一變,倏地放開手,身體住後退。
就聽到她“哇!哇!”兩聲,手按著左腿,痛苦難當。
第一聲“哇”,是羞愧,她發現自己居然抱著一個陌生男子;第二聲“哇”,是膝蓋痛啊,因剛剛匆促往後一挪,便觸痛了白日跌傷的腿。
“王,她的腿好像很痛。”
“王,你看她拼命地按著腿,可能受傷了。”
“王,她的腿……”那些武士此起彼落地說著他們的猜測。
達倫二話不說,便掀起她的裙擺,看到左膝腫了一個大包,原來是關節脫臼,難怪會痛得她哇哇叫。
“關節跑掉了,必須接回去。”達倫簡潔宣布。“阿克,你過來,幫我按住她,我來把它接回去。”
一個金發碧眼的武土,雀躍地遵守命令。
達倫觸摸她的膝蓋,了解一下傷到什麼情況,才說:“再找一個女奴過來。阿克,你按住她的手,叫女奴壓住她的腰。”
李天風以為自己要遭到強暴,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於是她拼命掙扎。“不要!走開!”
直到一陣巨痛讓她再度暈了過去……
*
馬鳴聲、人走動的腳步聲,各種悉悉卒卒的聲音讓李天風幽幽轉醒。她依然躺在昨天的那張毛皮上。望向天空,天色才微明,大地微微藍青,霧氣朦朦朧朧,有點冷意。
聽到輕微腳步聲走向她,她趕忙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達倫早就知道她醒了。看她眼皮抖動,努力想讓人相信她還在昏睡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她以為她裝睡就可以避掉任何事嗎?還是她以為他們會因為她是個累贅,而把她就此丟棄在這裡嗎?他靈光一閃,眼角興起一絲頑童般的笑意。
李天風聆聽著周圍聲音——吆嚷聲、馬匹韃韃遠走聲音……直到只剩風聲、鳥鳴聲。
她看著昨夜燃燼的火堆,已被水澆熄最後一絲星火。人呢?馬呢?她環視四周,全不見了?這片漠漠大地,居然只剩她一個人。
她喪氣地坐在地上,心忖這下該怎麼辦?她不知道她到底在什麼地方,她甚至不確定這裡是不是她熟悉的世界?遠方森林傳來的動物怒吼、嘶鳴,讓她一驚。如果這時跑來猛獸,她該怎麼辦?腦袋中各種可怕的想象霎時浮現……
她努力回憶……對了,問題就出在那個在古墓遇上的神秘少女。那少女硬拉她走,走過石柱下,然後,她們倆就在樹上了,而後她又被推下樹。
那少女說過什麼話?她敲敲自己腦袋,命令自己快想。你想不想去另一世界?你想不想認識……你不怕嗎?你不怕看到女巫鬼魂?
那些話—一浮現腦海。
李天風暗驚,莫非這就是石柱通往的另一世界?難道她昨天遇到的那群人是鬼魂,他們在重演生前最後的一出戲,而天亮後又消失了?可是,她望向那堆灰燼及身上的毛毯……鬼魂是虛無的,他們怎會留下實物?
她忍著痛楚坐起來,極目四望,只見翠綠的草原襯著紅色野花,綿延至天邊,卻看不到任何人煙。但至少還有件值得慶賀的事,那就是她的腿不再那麼巨痛了,現在的痛楚她還可忍受。她掀起裙擺,看看那腫得兩倍大的膝蓋,好丑哪。
現在她該怎麼辦呢?
“我不想玩了,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對不起,我想回家了。”她對著天空大喊,但天空並無任何反應。
她垂頭喪氣,好憂郁。肚子咕嚕嚕地叫,偏偏腳又痛得無法行走,四周無任何可食之物,只有野花、牧草、樹木……不知道花可不可以吃?她是曾在美國餐館吃過各式花瓣所拌成的色拉。她盯著嬌艷欲滴沾滿露水的紅花,它好似呼喚著吃我、吃我,而胃的蠕動也提醒大腦的主人——你該喂我東西了。
輕嘗了一口,不壞,尤其花心甜甜的,可能是嘗到花蜜了。
藏匿在樹叢後的達倫,驚奇地看她竟然一朵、一朵地吃起花來了,還猶如品嘗一道佳餚般吃得興味盎然。
他要部下先走,自己留下打算看她會有什麼反應。但看她一副困惑、無助樣,後來又向天吶喊,真想知道她話裡的意思。他還半期望、半害怕真有天神從天而降把她接走,誰料她現在竟吃起花來了。
她腦袋有沒有問題?沒人告訴她花不可以吃的嗎?難道他撿到一個笨蛋?可是,那雙清澈大眼又不像是愚鈍之人所擁有的。她大概是餓昏了,因為她從昨天黃昏起就沒進食過,也許是已經餓了好多天吧。
對,一定是這樣。難怪她那麼纖細,吃花怎麼能長出肉來,自己真是太粗心大意了。既然現在她是屬於他的,他可得多注意這方面的問題了,畢竟弱不禁風是很難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生存的。
終於,他觀察夠了。他策馬奔馳到她身旁,俯身環抱她的腰,將她放在前面,一手抱著她的腰,一手拉著韁繩,加快馬速,希望能趕上部下。他曾吩咐他們遇到小溪後讓馬休息喝水,順便等他。
當馬匹終於停下時,李天風猶有余悸。突然被人像貨物移至馬背上,隨即以不要命的速度縱馬奔馳,她險些以為自己遭到綁架了。後來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讓她稍安了心,是那個人,原來他沒丟下她。但飛馳的速度震得她快跌下馬,她用盡力氣抱緊他的腰,免得自己摔下馬。
那人下馬後也抱她下馬,並將她抱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好。
他是故意的。這情形好似高中時坐男生的摩托車出游時,前座男生蓄意來回緊急減速煞車,讓後座女生的胸部撞上他們的背部。他是故意將馬騎得飛快,讓她不得不緊抱著他。
一領悟到這點,她生氣地抬眼瞪他。可是,人家理都沒理她,背對著她跟那群武士講話。就見那些人斂首答“是”地按照他的指示,有的牽馬到河邊喝水、刷洗,有的則騎著馬離開。昨天被擒的那群女人,也在河邊幫忙刷洗馬匹、清洗衣服。
達倫喚住阿克:“阿克,還有沒有什麼吃的?”
阿克愣了一下。“王,昨晚那只羊都吃完了。我去問那群女奴看有沒有餅?”
“沒有就叫她們做,隨便什麼只要能吃的都可以,我馬上就要。”達倫吩咐完,又說:“對了,等下拿來小溪上游,我們會在那裡。”
達倫徑自抱著李天風往小溪上游走,遠離人群。
李天風有點莫名其妙,整天被人像貨物一樣提來扔去,很不是滋味。既然已淪落至此,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但這並不表示不能改善、抗議她所受的待遇。
“嗯,先生。”她惱怒地拉扯著他的袖子,仰頭看他。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地看他。
達倫不理她,腳步不減速地繼續往前走。
他有一張五官深邃的面孔,濃眉、大眼、鷹勾鼻,薄唇,還有湛藍的眼珠。咦?不對,是黑黑的眼珠……她傾身更靠近地看,竟然是一只黑、一只藍!?
達倫知道她正注視著自己,他等著她恐懼的神情浮現,就像其它人一樣害怕地遠離他,預防被他靈異之眼所詛咒。他收緊手腕抱緊她,他不會放她走的,就算她尖叫、掙扎,他也不會放開她的。
李天風第一個念頭認為他是故意戴變色隱形眼鏡來嚇人的,她才不會這麼輕易被嚇到呢。因為她還戴過像豹一樣的隱形眼鏡,打扮成豹女參加化妝舞會。
這回,她捉著他肩膀,挺起上身靠近他。
達倫被這反應嚇了一跳。這女人在干嘛?她不是應該浮現害怕的表情嗎?怎麼反而更貼近?他有點不知所措,一到了溪旁,馬上把她丟了下去。
李天風呆楞地坐在溪水裡。這個莽夫在干嘛!?她衣服都濕掉了,她就身上這套衣服,等一下濕淋淋的上岸,不就曲線暴露了?處在這群未開化的原始人之中,那她的貞節豈不是不保了?她嘴一抿,將水潑向他,想讓他也跟她一樣濕答答。
正在溪旁脫鞋的達倫沒料到這女子這麼大膽,竟然敢向他潑水。他快速脫掉另一只鞋,涉水快速捉住她雙手。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他原是好意讓冰涼的溪水冰敷她腫脹的膝蓋,現在竟反向他潑水,沒有人敢如此無禮地對他。
看著他雙唇緊抿,眼神冰冷,而她雙手又被捉住,不用言語也知道他生氣了。正常的人都知道該收手了,但那人絕不是一向有仇必報的李天風。
沒了雙手,還有只健康的右腳,她奮力地踢著水潑他。
達倫冷笑。這女人還真有勇氣,就不知是蠢勇還是不知死活。他將她上半身壓到溪水裡,雙腳壓住她的下半身,嘲弄地看她努力掙扎浮出水面呼吸。
“王,食物我拿來了。”阿克拿著兩塊餅過來時,就是看到此情景。
達倫放開她的雙手,將她拉了上來。
“放著,你可以走了。”
阿克從未看過如此模樣的王,暗忖這女人竟然有勇氣惹王生氣!?
李天風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努力地吐掉幾口水後,她終於體認自己無法抵抗他的蠻力。她看著他嘲弄的眼光,一副“這下你知道我的力量了吧?”的神情,覺得好嘔。
達倫看她再無反抗之意,也就起身。看看全身濕透的自己,他脫掉濕濕的長袍、上衣,擰干後披在石頭上。
他雖然生氣,但有一絲佩服那女子。看她嘴巴翹得半天高,擰著濕答答的白長絲衣;而緊緊貼住她軀體的翠綠短上衣、短褲若隱若現,水珠兒襯著那身粉嫩肌膚更晶瑩剔透,垂落臉頰兩旁的烏黑秀發讓皮膚顯得更加白皙。
氣死人了。李天風像擰抹布般的擰干頭發,她從未受過如此待遇。她用手當梳子耙了耙頭發,都是那個臭男人害的,她生氣地瞪他。
喔哦——情況不妙。那男子死盯著她,雙眼變得氤氳迷蒙……這時她才發覺身上衣服經水打濕後變得幾近透明了。
她慌忙察看四周,腦海只有一個念頭——逃。
她忍著痛站起來,想往溪的另一邊走去,但還未跨出一步,身子已騰空地被他橫抱至他的大腿上坐下。他掀開她的裙子,一手捉住小腿,一手按著腫脹的左膝。
她努力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裡,不料卻被他瞪了一眼後,又乖乖地坐了回來。
她看著他的手掌持平地在患處繞圈圈,她覺得那塊受傷的膝蓋骨變得既冰又熱,腫脹漸漸消退,慢慢恢復成原來正常的模樣,如變魔術般,左膝好像未曾受傷似的,連一絲疤痕、瘀青都不留地全好了。
她以充滿崇拜的目光看向他。她試著站起來,竟然也不痛了。好神奇啊!她快樂地轉了一圈,沒有任何不適了。
她快樂得忘形地跑去抱他,親了親他的臉頰,用中文、日文、英文、法文向他道謝。
在她轉身離去前,達倫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下,李天風隨即跪倒在他兩膝之間。在她還來不及抗議前,他的頭已傾下,雙唇被他的唇印上。他用手固定她的後腦,制住她的掙扎,雙唇如吸蜜般的吸吮她的上唇,舌頭逗弄著她張開嘴。她驚訝得朱唇微開,他的舌頭趁機侵入,深入而饑渴地吻她……
他將她的雙手放在他的頸後,將她抱放於右膝上,傾入更多熱情吻她。她沈醉於美妙的感覺中,仿佛人在雲端飄浮,呼吸愈來愈急促,身體不知不覺更偎近了他。他離開她誘人朱唇,轉向她眼下、臉龐與喉嚨,點燃熾熱的火苗……
“王,不好了!前方有撒克人,他們首領山貓指名要找你。”阿克急步奔來。當他看到裸露上身的王及他懷中的人兒,馬上轉身繼續報告:“山貓不知哪裡得到消息,知道神石已毀、黑熊被殺,他說要替他族人討個公道。”
達倫馬上放開懷裡的美人兒,撿起丟在石上的衣服穿上。隨即又從手上發出熱氣,將那件及膝長袍烘干。他皺了皺眉頭,因時間不夠,來不及也幫她把身上衣服弄干。
他將長袍披在她肩上,幫仍呆楞、羞怯且一臉鮮紅的她把手伸進袖子後,再將袖尾折了三層,指示她自己把扣子扣上。
天!她絕不可以再讓這種事發生。她邊扣鈕扣邊想,她不能讓他如此予取予求、蠻橫行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簡直一點都不尊重人。就算她不懂他們的語言,但她很聰明的,至少事先知會她一下要干什麼,否則每次都嚇得她膽戰心驚的。
*
李天風被這種一觸即發的靜肅氣氛所震撼。
山谷另一邊有數十匹人馬,她輕數一下,約三十余人,人人嚴陣以待,箭在弦上,皆指向這邊。個個穿著打扮就像之前與他們對陣的部族,衣色鮮艷,五官神似,臉上全散發著殺氣騰騰的凶光。
李天風和那群女奴一起,差別在於她們被繩索綁住雙手,串聯在一起,而她並沒有。她一身黑袍處在一堆鮮艷衣服之中,特別明顯。那些女人輕視地瞄她,還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觀看前面戰況。
李天風移動腳步找一個視線佳的位置,伸首引頸地找他。雖然這人老板著一張臭臉,又強吻她,但她可不希望他死。
達倫縱馬至前,大喊:“我就是龍堡主人達倫·衛律,找我有什麼事?”
對峙的人群中有一人馬向前。“我是撒克人首領山貓,我想知道你是否殺了我族黑熊他們一家族人?”
“是的。那些男人全部死了,女人將倫為奴隸。”
後面的弓箭手聞言,每人皆現出殺氣,調整弓箭將目標指向他,就等首領一聲令下。達倫後面的黑衣武土也頓時血脈賁張,隨時准備沖出保護他們的王。
山貓要後頭弓箭手將箭放下,又說:“達倫王,聽說你英明睿智,我想要知道他們因何原因遭受殺害?”
“他們不該進我龍堡偷神石,所以該死。我以禮待他們、信任他們,沒想到他們欺騙我,所以我必須殺死他們,以挽回我的名譽。”
“那麼神之子,你奪回你的神石了嗎?”
“沒有。黑熊毀了它,所以他的女人必須付出代價,你有異議嗎?”
“那麼神之子,你的神力還在嗎?”
達倫明白他必須讓山貓絕望,斷了他想得到龍堡的著望。“山貓,你何不看看你身後,看看我的神力還在不在?”
果然,當山貓一回頭,後面所有弓箭手頓時全摔下馬,每人全勒住自己脖子,哀號連連地在地上打滾。
山貓馬上換上一張趨炎附勢的嘴臉,跳下馬,雙手交叉於胸前表示服從。“達倫王,你已證明你的力量,我們撒克族願跟隨於麾下。”
後面那群人驚魂未定地站了起來,個個亦雙手交叉於前。
“達倫王,太陽已升至頭上,我邀請你們到我們帳篷裡用食,接受我們一族的款待,原諒我們的冒犯,”
“我答應你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