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記麵館 第二章
    接下來的發展有點出乎意料。

    本來曾誠以為自己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純情少男是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當他發現自己和這個見面不過一個小時的男孩在某不知名的三流旅館裡滾來滾去的時候,才方知自己到底墮落了。

    「靠,你什麼破褲子,拉鏈怎麼那麼緊。」氣喘吁吁,被壓在身下的男孩不斷的抱怨,曾誠也不說話,沒時間說話。剛剝完對方的外褲,現在正在剝內褲。然後兩人的嘴唇迫不及待的攪在了一起。談不上激情,卻覺得特別的刺激。

    第一階段,成功順利。

    兩人裸程相見,肉搏開始。

    這方面曾誠沒有經驗。紙上談兵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只是憑蠻力而為,半晌過去,終於晉級成功,肉搏戰轉變成韻律操。兩人還是沒有說話,空氣稀薄而渾濁。

    「靠,你有點表情行不行。」底下的男孩嚷到,曾誠不知道他到底是要什麼表情,瞇著眼思考了一會還是繼續韻律。喘息又起。「他媽的這麼嚴肅幹嘛。」片刻空隙後,男孩抓了抓曾誠的背繼續叫罵。滴落了鼻尖的汗水。曾誠模糊的笑了一下。以他有限的經驗實在是不能將抽動與微笑完美結合,所以笑過之後他的表情還是驅於嚴肅。

    終於,運動結束,兩人仰躺在床上大喘粗氣。

    「你小子,整個一個苦大仇深。」看著曾誠的側臉,思索了片刻後,男孩下了這樣的結論。沒有說話,曾誠在高潮的餘韻中懊悔。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如此衝動,就算是性飢渴,就算青春期也不至於隨便拉了個男人上床。而且,最重要的是剛才忘了帶避孕套。若是因為如此而不幸的染上了愛滋,那將是何其悲痛。

    想到此處,一陣惡寒湧起。連帶頂上的風扇都顯得陰風煞煞……

    身旁的男孩迷糊睡去,剛才實在是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曾誠也很累,可是他沒有睡意,有的全是那種極度瘋狂後的空虛。偷偷的拿了根男孩的煙,曾誠走出了旅館。街上已經依稀有了些行人,遠處的天光灰白透明。

    凌晨了,叼著煙,曾誠在大街上遊蕩。

    忽然間他感到很迷茫。其實,大多時候他都不會傷感,人生的體會對他來說實在太過膚淺,可是此刻,曾誠卻感到了莫名的失落。他在心裡默念,再見了,我的處男時光,再見了,一去不回的清澀年代。可是這樣的失去到底該不該可喜可賀。

    想起哈狗幫的歌詞,曾誠吐了口煙圈。在煙圈中他大步向前飛奔。前面的站台,停下了早晨的第一班公車。

    回到家的時候,麵館已經開門,他老爸依舊在灶台忙碌,看到他,怒不可竭的奔了過來,直接用擀面杖敲上曾誠的頭。「你小子,一晚上死到哪兒去了。他媽的高三了不好好學習就知道鬼混。」

    話沒罵完,曾誠已經一把抱住了他。沒有哭泣沒有叫喊,只是沉默和無語。葉雲桑覺得驚詫。不太習慣這麼深刻的感情表達方式。「阿誠,阿誠,你沒事吧?你別嚇你老爸。」撫摩著曾誠的頭髮葉雲桑慌亂的詢問。

    搖搖頭,曾誠感到很疲倦。昨天力戰無敵,今晨才發覺體力消耗過多。「老爸,我愛你。」貼著耳際低語,曾誠在葉雲桑疑惑兼愕然的目光中上樓了。

    躺上床,曾誠還是睡不著,腦海裡泛起男孩的面容,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模糊

    1030你在哪裡,1030我為你歎一口氣。想起哈狗幫的歌詞,曾誠又是長歎,最後終於在長歎的感慨裡迷糊睡去……

    ***

    那次以後,曾誠覺得自己有些不同了。生命似乎經歷了洗禮。嗯,從處男到男人的經歷。人生一個階段的跨度在某個不知名地點某個不知時間甚至在某個不知名的人身上完成了。所以,從某種層次上曾誠覺得自己已有了滄桑,但看著鏡子裡那張幼稚的臉又覺得滄桑其實離自己還是很遙遠。

    很多時候,曾誠總會無聊的幻想在城市的某個角落再次遇到那個男孩,兩人或是浪漫或是現實的完成一次偶遇,那時自己的情緒多半是旖旎又傷感。可是曾誠萬萬沒有想到兩人的偶遇會來得如此的快,而且還來得如此的尷尬。

    那天是星期一,中午放學自己和幾個同學到附近的飯店吃午飯。剛跨過馬路。就聽見一陣鼓樂齊鳴。好奇的看過去,便見到了一隊花花綠綠,希奇古怪的遊行隊伍。

    走在隊伍前端的是一個中西結合的鼓樂隊。領頭的鼓手很酷,蒙著紅布巾,叼著煙,一臉憤怒敲打著節奏不穩的鼓點。仔細一看,曾誠發現那鼓手很面熟,再一揉眼鼓手已經朝他招呼了。

    「阿誠,阿誠。」

    「老爸。」曾誠不明白,老爸怎麼會忽然轉變造型在大街上遊行,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多半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曾誠被葉雲桑抓了過去。「走,和老爸一起去市政廳抗議。」

    沒有反抗的餘地,曾誠的額頭也綁上了紅布巾,上面歪歪斜斜的寫著四個大字。「誓死不撤。」末了,胸口還多了塊牌子,同樣是他老爸的傳神書法。

    「拆遷,拆遷,絕不拆遷。」

    曾誠覺得很滑稽,彷彿文革時期的牛鬼蛇神,又彷彿是正在遊街的嚴打罪犯。

    一步挪著一步,被押到了市政廳。

    在那裡,老爸慷慨激昂的陳詞。周圍的群眾熱烈鼓掌。

    只有曾誠一個人心不在焉的聽著西洋小號加川劇鑼鼓。

    忍不住想笑,在笑的瞬間奇跡發生了,那個本來面容不甚清晰的男孩忽然出現在了曾誠的身側。

    他還是初見的嘻哈風格,只是陽光下曾誠看清楚了他頭髮的顏色。

    莫名的慌張,曾誠的頭從方纔的45度變橫了79度。

    「嗨,純情小男生。

    開朗的聲音,燦爛的笑臉,連帶著陽光也更加耀眼,可曾誠卻覺得陰風驟起……

    覺得陰風驟起並不止曾誠一個,還有一個——市政廳裡的王梓。

    那時王梓正在他的辦公室裡看圖紙,他的女秘書在一旁為他沖咖啡,一切與平日無異。然後,遊行隊伍的喧鬧打破了他的寧靜。然後,臨窗靠近,一切忽然天旋地轉。

    事實上王梓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理想主義者,同大數憤青一樣把滿腔熱情投注在民主,人權此等虛幻的詞彙上。那時的王梓可是X大風華正茂的人物,頭纏紅布巾慷慨演講這類事他幹過不少。只是人生匆匆,當年的意氣書生早沒了蹤影,剩下的不過舊照片裡的依稀身影。所以,我們可以想像,在王梓看到葉雲桑的那一瞬間對他的衝擊有多麼大。不亞於哈雷慧星撞上了地球,也不亞於人民大會堂撞上了人民紀念碑。

    只是,他不知道,葉雲桑的嘴裡喊的並非什麼理性口號,而是他媽的個B。頭上綁的紅布巾也並非民主自立,而是誓死不撤。但這些,俱都是形而上學,唯有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響宣佈著他愛情的死刑。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措手不及得讓他像個傻瓜般的在窗前佇立了一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才從回憶與現實的碰撞中驚醒。

    而彼時,我們的葉大帥哥已經帶著滿腔發洩過後的爽快呼朋喝友的結束了這次無組織無紀律的民主遊行。當然,曾誠也跟在他老爸的身後,當然曾誠的身後也同樣跟了一個人。

    「你叫什麼名字。」笑咪咪的問。

    「曾誠。」

    「我叫佳佳。」笑咪咪的答。

    曾誠覺得很郁卒,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一夜情的對象回家。

    「領頭的那個好看大叔是誰?」佳佳問,曾誠很老實的回答。「我爸爸。」

    「你爸爸好年輕。」

    「他才三十四。」

    「三十四。」繼續驚呼,佳佳的聲音引來了葉雲桑的注意。樂呵呵的跑過來,葉雲桑拍了拍佳佳的肩膀。

    「阿誠的同學?」

    「叔叔好。」佳佳很乖巧,可曾誠更郁卒了。

    「叔叔請你吃麵。」不改職業習慣,葉雲桑念念不忘的總是這句,可那晚他們並沒有去吃麵而是吃的火鍋。是巷尾老劉的魚頭火鍋,同大多數時候一樣,葉雲桑喝得爛醉如泥,拽著老劉的大腿高唱刀光劍影。

    曾誠很汗顏,因為他知道,這個保留曲目過後他老爸就該講葷段子了,從老幹部的活動中心到毛澤東划船。無一不是自己耳熟能詳的。為了避免再一次的尷尬也為了讓他老爸的形象不至於打折扣,所以曾誠領著佳佳提前離席了。

    走到樓下,曾誠含蓄表達自己希望佳佳離開的意願。但佳佳只是微微笑了笑便拖著曾誠上樓了。

    上樓後,狹小的閣樓忽然間變得更狹小了。坐在布簾後的小床上曾誠侷促不安。「很晚了,你不回家麼?」

    「嗯,我好像沒有家。」仰頭望著屋頂思索了片刻後佳佳回答了這個問題,然後靠裡再坐了坐。

    「我們家很小。」

    「沒事。」說這句話的時候,佳佳的手挨上了曾誠的肩膀。

    「我怕你不習慣。」

    「我很習慣。」這句話說完,佳佳的腳趾蹬上了曾誠的小腿,而且開始很有韻律的撫摩。曾誠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

    這個時候曾誠覺得男性生理的脆弱似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儘管此時,自己的心中在吶喊但行動上卻是直接將佳佳反撲在床。

    滾來滾去,兩人開始激烈的接吻。從法式到西班牙式無一不體驗了一番。最後,相擁的激情在葉雲桑上樓的那一剎那灰飛湮滅了。

    葉雲桑醉得不算離譜,頂多就是下盤不穩和視力模糊。哼著小調,他爬上樓正巧看上了這震撼的一幕。其實,最初他沒看明白。當他足足楞了有半秒後才反應過來。

    「你們在幹什麼?」暴吼了一聲,他撩了根板凳衝過去。

    床上的兩人迅速分開。佳佳還好,只是雙腿有些打顫,但曾誠卻是完全被嚇傻了。「沒,沒幹什麼。」他站起來,本能的想往外閃,可他老爸沒給他機會,拽著板凳將他堵在了床角。「老爸,老……老爸。」尾音顫抖,曾誠努力的想著圓謊的各種借口。比如說鬧著玩啦,不小心撞到啦。只是在瞥見葉雲桑血紅的雙眼後一切的言語都從食道直接縮退到了大腸。

    「阿誠,天色已不早,我告辭回家了啊。」沒有家的佳佳,不義氣的擺手跑路了。閣樓上只剩下父子對峙。

    抿了抿乾澀的嘴唇,曾誠想不出此時到底有什麼樣的對白才能突顯今天晚上的經典。幻想了一千次的出櫃提前了,而且還是以這麼牛氣沖天的方式。其實他很想攤開雙手理智並且學究十足的告訴他老爸。一切不過是自然,張北川教授說同性戀不是病。可他沒有勇氣。他也很想表白,說我不光是同性戀我還有著變態的亂倫情節,可他怕他老爸聽不懂。

    所以,思來想去,最後,對峙還是繼續對峙。

    「哈……」

    靜默中,葉雲桑打了個呵欠,手中的板凳以極富臆測的方式揚起。相對配合,曾誠往後閃了閃,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是,板凳沒有下來,他老爸倒是壓了下來。哭笑不得,曾誠抱住這個方纔還是怒火沖天現在卻已鼾聲大做的傢伙。

    第二天清晨,葉雲桑似乎完全忘記了昨晚的那回事,沒有追問後續反而一個勁的叮囑曾誠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話曾誠從小聽到大。可是,他始終覺得奇怪,昨晚的事難道沒能在老爸的心中激起片刻漣漪,又或者衝動過於巨大,所以選擇性失憶了。還是,原本他就醉得一塌糊塗,看是看見了,但看見的都隨酒精蒸發了。

    這個問題,曾誠思索了很久,成為他人生中第一個難解的難題。帶著這個難解的難題,曾誠上學去了。

    我們姑且先讓曾誠好好學習,接下來我們說一說小資人士王梓。

    自從那天,王梓在市政廳前見到葉雲桑爆發力十足的吶喊後,就魂不守舍了,他陷入了一種刻骨的回憶中,青春期久違的激動忽然間勃發在他這個中年男人的心胸中。他覺得此時此刻,所有的熱情都迴光返照了。

    他想見葉雲桑。

    那種,如初戀般約會的見面。

    之前,我們說過在麵館的時候,王梓就對葉雲桑有了好感。可是,對於那次見面王梓有自己的理解。就好比黃昏戀的滄桑敵不過初戀的熱情。那時,王梓心想,自己對葉雲桑大概是28歲以後再多一次的感情經歷……而這次,倒有了暈眩的錯覺,彷彿仲夏夜之夢的開端。

    帶著這種暈眩,王梓站在曾記麵館的門前如同羅蜜歐站在了朱麗葉家的陽台下。

    可是——找不著樓梯。

    緊張,不安,激動還有一點怯喜

    醞釀著勇氣,王梓決定邁開自己戀愛的第一步。可是,沒等他第一步的踏出,另一個人已經先踏了過來。

    「老王。」葉雲桑眼睛很尖,他在煮麵的間歇看到了王梓的佇立。欣喜的從裡面跑出來,並且熱情洋溢的拍了拍王梓的肩。「哎呀,真是稀客,難得見你來吃麵。走,走,怎麼說今天我也得請客,上次要不是多虧了你幫忙,我還不知道怎麼著呢。」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葉雲桑的話匣也成功打開。

    「呃,我想請你吃飯。」王梓擦汗。

    「那不行,怎麼能讓你請,說什麼也是哥哥我請。」拽過王梓的手葉雲桑決定得不容分說。

    王梓繼續擦汗,他不知道怎麼拒絕,也不知道該醞釀什麼樣的話題應付待會的約會。好在,葉雲桑從來都不是一個缺乏話題的人。

    他雖然不能和王梓一起討論多明戈的歌劇,也分不出梵高和畢加索究竟有什麼不同,但只要落地一坐,幾杯白乾下肚,他就能侃上一天。所以,當他們兩人在老劉的火鍋店落座之後就開始互相痛說革命家史。從鐵梅他二大爺一直說到洪湖赤衛隊。從X大風雲錄直說到市政廳人際關係譜。

    一來二去,酒過三旬,兩人都忽悠開了。抱頭痛哭,只恨相逢太晚。葉雲桑將王梓引為了生平第一知己,而王梓早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哪裡還記得什麼戀愛第一步。互相攙扶著,兩人又從老劉的火鍋店晃到了巷頭的卡拉OK廳。

    從本質上來講,葉雲桑是個粗人,但這並不妨礙他自命不凡。其實,大多數人都會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這個特性和層次沒什麼關係。正如,煮麵的的葉雲桑會在看新聞時,發出一聲不屑的評論。並且認為自己沒能進國務院是黨中央的一大損失。又正如,王梓在市政廳就常常覺得仕途失意,而且這種失意和自己的才華成反比。只是,王梓的自命不凡相較於葉雲桑更含蓄一點。但兩個本質有共同點的人,仍然是會產生相惜的。

    所以,兩人抱著話筒,含淚高歌。彼此發洩心中的鬱悶與不平。

    人到中年啊,人到中年啊,其實感慨是多餘的。生活的失落把感慨的時間早已經消磨得無處可尋……

    從卡拉OK廳出來的時候,兩人連路都走不穩了。記不清幹了多少瓶酒。只記得兩人將經典曲目唱了個遍。

    他們那個年代追憶青春的歌曲很少,有的只是腦子裡的記憶。儘管如此,這一番激情的歌唱仍讓王梓又回想起了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那時的他很年輕,自命瀟灑也自命不凡。有過轟轟烈烈的戀愛,也有過通徹心扉的人生別離。只是一切都成為了記憶。想到這裡王梓很心酸,抹去了眼角的老淚,攙扶住身旁的葉雲桑在風中高唱起了國際歌。

    兩人繼續大步前進。在麵館門前的榕樹下嘔吐起來。

    最後,兩人的高歌結嘔吐中結束。

    「靠!」葉雲桑罵了句,傻傻的笑起來。點了根煙,在升騰的煙圈裡葉雲桑想起一個人來。他死了很久的老婆。

    其實,他今晚也很懵,難得動情的發了感慨。只是他沒有什麼白衣飄飄的年代,他那片白衣飄飄的年代裡幾乎全是這個女人的記憶。用曾誠的話說是痕跡深刻,而王梓則會表達說那是清澀記憶裡美好的印記。到底是痕跡還是印記葉雲桑弄不太懂,他只知道在十六歲那年,有一雙手引導著自己第一次感受了什麼是女人。

    那個時候他很嫩,可是至今為止他都清晰的記得自己的手握住他老婆胸部的感覺。後來,也不是沒有摸過其它女人的胸部,但不是太小就是太大。想到此處,葉雲桑很想哭,一種男性光棍的悲哀襲上了心頭。

    他很想念他老婆,很深刻的想念。

    抱住王梓,葉雲桑嗚嗚的哭了起來。

    「阿苒,阿苒……」

    他哭得很心酸,眼淚和鼻涕不停的抹在了王梓的胸口上。

    又起風了,榕樹在風中沙沙做響,榕樹下,王梓覺得自己清醒了些。他看向了埋在胸口的葉雲桑,忽然覺得自己也很想哭。實在是太感傷了,這個夜晚。

    抱住葉雲桑,王梓和他癱了下去,癱倒在麵館的門前。這時,朦朧透出的月光照在了葉雲桑的臉上。出奇的柔和。看著他的臉頰發神,王梓楞住了。因為,這張哭泣過後熟睡的臉顯得特別的純真和安靜,是一種迥異於往常的誘惑。

    輕輕的吻了上去,王梓眼前的景象忽然交錯。一片白衣霏霏,一片樹葉飄落零。

    這是夢幻的,這是感傷的,這是浪漫的,可在這個浪漫的時刻有一個人很殺風景的出現了。

    「放手,你對我老爸做什麼。」

    衝出來,曾誠一拳將王梓掀翻在地。沒有明白任何意義的葉雲桑只將眼睛睜開了半秒又嘟囔著翻身睡去了。而王梓愕然的楞在了原地,他忘了,這個男人有一個兒子。也忘了,此時此刻他正在家他們家的門口。不知道怎麼解釋,不知道怎麼分辨,王梓從地上爬了起來,與曾誠對視。

    無語,空氣中冷冽的交鋒,讓曾誠在憤怒的同時想起了一部看過的電影。很古老的,兩個俠客在決鬥前的對視就仿若眼前的情景……當然,他們不是俠客,而是兩個憤怒與錯愕的男性。

    不過,曾誠覺得自己還是反常了。其實,曾誠今晚只是心情很鬱悶。不然他不會衝動的從麵館裡跳出來,實際上他覺得自己更適合在一旁壓抑的痛苦。但他反常的跳出來了。

    說到反常這就不得不講一下今天曾誠的經歷了。

    話說今天上午曾誠帶著他人生的一大問題去上學,經歷完平凡無奇的一天後,在放學時分,他再次看到了佳佳。

    那時,夕陽西下,已近黃昏,佳佳站在操場的一頭,舉著手同他打招呼。而曾誠本能的想逃,當然,沒有逃掉。佳佳撲過來抓住了他。「做我男朋友吧。」

    很勁暴的一句話,讓曾誠欲哭無淚。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在這個陽光依舊燦爛的午後開始陰雲密起。表達不出自己的情緒,曾誠沉默的任佳佳挽著自己走上了繁華的大街。

    大街,大街,繁華熱鬧,曾誠的心在鼓噪。

    覺得鬱悶也覺得興奮。曾誠惶恐而又羞澀的聽著身旁男孩的快樂的歌聲。歌聲很飄,當然,曾誠的情緒更飄。

    這大概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很莫名其妙的一次約會。如同他們莫名其妙的相識一樣。於是,手挽手他們在街上逛了許久,華燈初上時。兩人來到了初遇的酒吧。和那晚不一樣,這個酒吧的氣氛有些異樣的熱烈。

    一進門,許多人衝他們發出輕佻的驚叫。這大概是一種另類的歡迎方式。不覺得尷尬,佳佳笑嘻嘻的拉著曾誠的手走上了前方的舞台。「今天,我宣佈,我李哲佳有男朋友了。」

    被抽到舞台的前方,探照燈猛烈的掃射到了曾誠,台下爆發出一陣類似於大閱兵的掌聲。此起彼伏,尖叫與口哨將曾誠還未理清的思緒淹沒。沒來得及分辨結果,一群人迫不及待的衝上了舞台,擁抱的擁抱,吻安的吻安,撫摩的撫摩。站立不穩,曾誠仰天摔了下去。「放開我,放開我。」撥開人群中,曾誠大叫。可是叫聲更淹沒於人海。

    好不容易,歡迎儀式結束,曾誠襯衫上的紐扣光榮犧牲掉了4顆,餘下的一顆也搖搖欲墜。理所當然,愛情表徵的髮型也毀於一旦。不知所措的理完頭髮,曾誠才知道了身旁這個笑得一臉甜蜜的男孩全名叫李哲佳。很正常的名字。曾誠這樣覺得,但他沒有將評價化為言語。他只是沉默的等待著後續。

    「來,給你介紹,我大學時候的死黨,陳浮,叫他阿浮就可以了。」推過來一個人,佳佳帶出了後續的故事。這時曾誠才看清眼前的人。和佳佳大不一樣,可以說和這個酒吧裡面的人都不一樣,陳浮是屬於那種大街上一打又一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灰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夾著一個公文包,鼻樑上是一副平常的黑框眼鏡。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冷漠,不安和壓抑。曾誠覺得奇怪。

    死黨這個詞是無法將佳佳與眼前的男子聯繫到一起的。至少,兩人從外表來看並不搭調。疑惑的同他點頭招呼,男子坐到了曾誠的身旁。

    兩人沒有交談。同時看著佳佳蹦上了舞台。音樂匝起,一首韓式風格的HIP開唱。

    這是曾誠第一次正式的聽佳佳唱歌。還沒聽出味來,身旁的陳浮已經開口。「他是這個酒吧的駐唱。」「嗯,那你是做什麼的?」點頭,曾誠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直覺這傢伙是保險推銷員。

    「我是計算機程序師。」面無表情的報出自己的身家,陳浮的答案與曾誠的猜測相去無幾。

    「你們真是大學同學啊?」看向台上的佳佳,曾誠覺得這個問題很有必要澄清。他實在不敢相信李哲佳居然也是大學畢業。

    「嗯,X大的同學。」

    陳浮點頭。這個答案幾乎令曾誠鬱悶得跳起來。又見X大,轉了個圈。曾誠最近的接觸範圍始終不離X大半步。抓了抓頭,曾誠似乎不曉得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想,好在陳浮也是個安靜的人,並不需要他特別的表達。

    於是,兩人就這樣安靜的在這喧鬧的酒吧裡傾聽佳佳嘈雜的歌聲。

    一首接著一首,沒有停歇的時候。曾誠開始疲倦,他的眼睛在閃爍中睜開又復合,到最後終於撐不住完全的緊閉了,這時身旁的阿浮,冒出了一句話。「好好照顧他。」

    打了個趔趄,曾誠從椅子上跌落。轉頭忘去時,陳浮的背影已消失在了酒吧的門口。

    音樂突然安靜了下來。

    雖然酒吧依舊嘈雜,可曾誠感覺到音樂安靜了。

    突然歌聲響起了,乾淨澄澈憂鬱的歌聲。異於剛才的喧鬧。

    曾誠楞住,從各色光怪迷離的燈光投影下看向了佳佳。

    一反常態的深沉。曾誠想,其實這個表情並不太適合佳佳,可是不知為什麼心裡又隱隱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佳佳。沒有說話,曾誠注視著他,看他專著的唱著一首曾經流行一時的校園民謠。忽然間,曾誠覺得佳佳的眼中有著某種閃光的液 體,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淚,只是,他的心情好像開始有點鬱悶了。

    走出酒吧的大門,風迎面吹來了。打了呵欠,曾誠在這午夜的街頭大步向前。並且哼起了歌曲。哼的是剛才佳佳所唱的民謠。他沒有告別,因為他覺得此時此刻佳佳或許不需要他的告別。

    仰首望天,曾誠試著學習了一小會惆悵,可惜,重複完剛才的歌詞後,曾誠還是沒能理解歌裡的惆悵。………

    當歲月和美麗已成風塵中的歎息

    你感傷的眼裡有舊時淚滴

    相信愛的年紀沒能唱給你的歌曲

    讓我一生中常常追憶………

    繼續哼唱,曾誠在大街上飛奔了起來。,突然之間他很想回家,想回家吃碗熱騰騰的牛肉麵。

    緊趕慢趕,衝著終極目標牛肉麵衝回家後,曾誠發現夜生活意一向很貧乏的老爸居然不在家。在周圍活動地帶找尋一圈後,故事就回到了我們上面所敘述的畫面。

    王梓——化身為狼在夜色迷離中深情的偷吻葉雲桑。

    當時不過半秒,曾誠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假思索的衝出去後才覺得後悔。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多餘,不論是現在的色狼當前還是剛才的酒吧迷情。他覺得由開始到現在,故事發展的過程中自己被拋了出去。現在,面對他的是兩個故事,一個是老爸的一個是佳佳的。老爸和眼前的這個男人,曾誠還沒弄明白,可佳佳那裡,卻隱隱知道陳浮才是故事的中心。

    鬱悶的甩頭,曾誠走過去扶起了葉雲桑。他沒有追問王梓的籍貫年齡和目的,他只是將老爸扶進了麵館,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門外,王梓靜默的驚愕。

    門內,曾誠看向了老爸床頭的相框,那裡放著自己母親的照片。

    其實,曾誠對她的印象很模糊,除了眉眼其他一概不清晰,可今夜,曾誠迷惘的覺得自己該從她那裡尋求母親的溫暖。於是,他將自己的老爸搬上了床,摟住他再樓住了老媽的照片後,沉沉睡去。

    清晨,陽光溫暖刺眼。

    由夢中醒來,葉雲桑發現自己難得的和兒子相擁而眠,心裡油然升起一陣感動。翻身起床,他做了一碗牛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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