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晉王府怡安郡主,賢良淑德,尚未婚配。今敦煌太守功在社稷,乃邊城英雄,特諭下旨許配成婚;英雄美人,傳為佳談。欽此謝恩。」
傳旨太監尖細的嗓音在王府大廳內響起,並清楚的傳入所有人耳中,但這個震撼的消息對晉王府而言猶如青天霹靂一般。
「怡安郡主大喜,花轎已在外面等著了。」
「什麼?這麼快!」在這心碎的消息之後,緊接而來竟是離鄉背井。「皇上呢?我想見皇上。」她焦急慌張的扯住趟公公的衣袖。
趙公公同情的看著她,每回皇上來都是他伺候著,所以趙公公對怡安郡主也是有份情的。「我說郡主,很多事是強求下來的。皇上今兒個大喜,可是卻選在這時候送你出京,這……其中的聖意甚是明顯,你還是收拾、收拾,走吧。」
一陣昏眩,幾乎讓芃瑄站不住腳,她揪著愁悶的胸口轉了開去。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無法招架。
怎麼可能呢?今天一大早大家還在為她即將進宮的喜訊大做準備,才短短不到幾個時辰的工夫,她就從被捧拱的雲端上摔回地面,落入幽暗的深淵中。
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突然變得這樣無情無意,令她措手不及。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把我輕易的送給別的男人?」她喃喃自語,恍若遊魂似的坐入椅中。
敦煌在哪裡?太守是怎麼樣的人她都不知道,怎麼可以就這麼的遠嫁過去?
「郡主,花轎就在外頭,你請起程吧!」趟公公無情的催促聲一再的在耳邊響起。
「芃瑄,你走吧!別為了你壞了其他兩位姊姊的喜事。」晉王爺縱然失望,可是失了後座,還能保有兩個妃位也算幸運的了。「反正為你準備好了嫁妝,只是這會兒不能帶進宮裡去了,你就帶到敦煌去吧!好歹你夫君看到這筆豐碩的嫁妝,也不至於計較太多。」
晉王爺的話裡隱約透露著對女兒遠嫁的不捨,也害怕女兒會因此而受到流言的攻訐。
因為晉王府怡安郡主跟皇上情意相合的事,在民間廣為流傳,還被傳為美談;可是現在事情出現變化,人們是否會善意看待這樁情事,還是惡意的評論嘲諷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還好,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因為傳言中的怡安郡主就要離開京城,遠嫁到關外了,所有的是非流言,也應該隨風而散。
只希望遠在敦煌的太守,不要聽到半點風聲才好。
「是啊!妹妹,違抗聖命是要抄家的,你別一時想不開,連累了大家才好。」大郡主芃嫣說道。
兩姊妹雖然因為選妃的事情有些隔閡,可是倒也不至於到反目相向的地步,芃嫣會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大局著想。
「乖,芃瑄,聽娘的勸,乖乖的上花轎去吧!咱們還得忙你姊姊們進宮的事。」
在趟公公的眼色示意下,幾乎全府動員的來規勸她,將她半強迫的架出府門,坐上花轎。
「娘。」以往清澈的眼眸蒙上一層厚厚的水霧,矇矓的幾乎讓她看不清眼前的親人。她拉著晉王妃及姊姊們的手,「有機會的話,再替我問皇上一句,好嗎?」芃瑄懇求著。
晉王妃為難的和芃嫣對看一眼,哀歎了聲:「傻孩子,都過去了,還問什麼呢?」
可芃瑄相當堅持,「好嗎?」
無奈的,芃嫣點了點頭,「你說吧!」
「問他……芃瑄是個人嗎?」
「啊?!」
在晉王妃跟芃嫣的驚愕中,芃瑄垂下轎簾,將外界的一切隔絕在簾外,獨留下一室的哀傷給自己。
喜差舉著王府的旗牌,從人潮中開路而行,穿著大紅舞衣的男女跳著喜舞,活潑而有朝氣的獻上最喜悅的祝福,兩邊提著花籃的童男、童女們伴著十二人大紅轎,沿途灑下香氣怡人的花瓣,為這場送嫁隊伍增添不少夢幻似的喜氣,和著後面白馬紅衣的護衛相映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在芃瑄的花轎漸行漸遠後,反方向的皇宮裡正嗚響出-聲聲歡樂喜炮,喜炮的轟然巨響將所有人的目光從這場夢幻似的送嫁隊伍中移了過去。
「是皇上大婚了!」
「新皇后產生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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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要鎮,一向寧謐安靜、戒備森嚴。一般百姓都是淳樸的人家,個個早睡早起,生活簡單得不得了,平時也少見大事發生,可是今兒個大早,天才剛亮,街上的小販正準備開舖做生意,就聽見平靜的街上傳出了笙樂,這是送嫁的喜樂,長長的隊伍綿延整條大街,長的不見盡頭。
「誰出閣了,這麼熱鬧?」人群堆中傳出不解的議論。
「皇上的情人。」其中有幾個見多識廣的外地人說道。
「誰?」一聽到跟「皇上」有關,立刻引起一片注意。
「不就晉王府的怡安郡主嘛!」有人恍然大悟的高喊出聲。
「哦,是她呀!」誚笑的言論開始在人群中傳出。
「她的出嫁比起皇上的大婚,可是一點都不遜色啊,哈……」
「就不知娶她的敦煌太守,是不是也這麼出色呢?嘻……」
類似的鄙夷訕笑,在這趟送嫁的行程中不斷的傳出,早已沒了知覺的芃瑄不再像乍聽時激動悲淒,捨棄別人的觀感跟閒言閒語之後,也像捨棄了自己的自尊。
出了京城之後,王府送嫁的人都因為其他兩位郡主要入宮的事轉了回去,留下來陪伴她的,只有自小一起長大的丫鬟紅珠而已。因此,紅珠擔起了捍衛主子的責任。
掄著拳、跺著腳,紅珠今天已有好幾次想衝入人群中為主子打抱不平。
可每次都讓心靈相通的芃瑄給制止住了。她纖長的秀指冷冰的從轎簾中伸出,輕輕握住紅珠的手。「罷了,別惹事。」
撇了撇嘴,紅珠只得忍下滿腔的怒氣,惡狠狠的瞪了人群中好事的人們一眼,隨著喜隊沉默的前行。
華麗浩蕩的喜隊出了關口,觸目所及的已經是一望無際的大漠了。
他們停了下來,等待遠處那片滾滾黃沙中的人馬接近。
「郡主,我等就送到這裡,接下來就由敦煌太守的人來接你過去。」負責這次護衛送嫁的將軍向她行禮告辭。
紅珠掀開大紅轎簾,露出裡面一身鮮紅的芃瑄。
「辛苦將軍了。」芃瑄撥開半面紅巾,映出一張絕色姿容說道。
「郡主言重了,我等應該的。」絕塵的容顏幾教這名將軍失了魂,靦腆的回道。
真想不透這麼漂亮的美人,皇上不召進宮、納為已有,偏偏送給邊疆的敦煌太守?
遠方的人馬靠近了,芃瑄放下紅巾,遮住讓人驚歎的容顏,端莊的坐回轎內。
來人是一隊武裝的人馬,嚴肅、剽悍的神情瞧不出一絲喜氣。
「你是敦煌的秦天,秦太守?」護衛送嫁的將軍上前詢問。
「不是。」為首的那名男子,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絲毫沒有下馬的意思,「我們太守有事,叫我們來代娶新娘回去。」桀傲的氣勢甚是囂張。
「這……」幾名負責的護衛對看一眼,眼中都有著遲疑,「於禮不合。」畢竟他們送嫁的是皇室的郡主,不比一般的百姓丫頭。
「給還是不給?」那名壯年男子,甚是沒有耐性,火大的催促著。
「這……可不可以給我們看一下敦煌太守的手令?」
那男子從懷中拿出一紙手令,交給護衛,「現下可以給人了吧!」
詳閱過那份手令之後,護衛連聲應諾,恭恭敬敬的交回手令。「郡主就在轎內,請好好照料。」
「不勞你費心。」他冷冷的道。
確定好身份之後,所有護衛一致回頭,連同扛轎的僕役、花童、丫鬟們一起朝芃瑄所在的轎子跪下,「小的告辭了,往後請郡主自己保重。」
雖然相處的時日不長,一路上也沒什麼交集,可是一旦同是京城裡的人要離去,芃瑄還是升起了一股愁緒。「各位也請保重。」
拜別完了芃瑄,再朝敦煌的人馬一揖,一行人才離開,朝著來時的路回去。
無邊無際的滾滾黃沙之中,只留下孤獨的芃瑄主僕,以及充滿肅殺氣息的敦煌人馬。
坐在轎內的芃瑄完全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感受四周瀰漫著沉寂而令人無法喘息的氣氛。驀地,大紅的轎簾被掀了開,一個粗獷的男子臉龐突兀的出現在轎內。
沒料到有人膽敢闖入,正掀開紅帕打算偷看的芃瑄突然被這樣的畫面嚇到,一張俏臉倏地轉紅。
外表粗獷的男子驚訝於她的美貌而微愣了下,但隨即恢復冷漠的神情。
「你是誰?」
「敦煌太守之弟,秦闇。」他簡潔的回答,多一字都嫌浪費。
芃瑄不安的感受到這男子所顯現的肅殺之氣。
「你失禮了。」
「是嗎?」秦闇挑了挑眉,在唇邊泛起一抹邪魅詭異的笑。「你就不會?」
芃瑄感到不解,直到他深邃的黑眸從她的臉上移到她掀著紅帕的手時,這才發現到自己逾越了規矩,竟然在丈夫掀帕之前,將自己的容貌展現在別的男子面前。
於是一慌,漲紅著臉,就急著把紅帕放下。
「別慌。」一隻大手唐突的握住了她皓白的玉腕,阻止了她的動作。「放下了豈不是蒙著眼走路了?我可不想走到一半還要回頭去救人。」
他粗魯的拉下紅帕,打掉她頭上的鳳冠,將她拉出轎外。
一切的動作都在瞬間發生,以致她驚駭得連一句抗議的驚叫都來不及發出。
「啊!」一旁的紅珠驚聲大叫。
「秦太守呢?他為什麼不來?」她恐懼的感覺到事情的不平常。
「家兄政務太多,一時無法抽身。」
幾乎是被他狼狽的拖著,芃瑄步履不穩的被拉向一匹空著的馬背。
半強迫性的,他推她上馬;粗糙的大手就托在她的臀部下。
「別碰我。」芃瑄又羞又怕的拍打著他的手,想讓他收回觸摸自己的手。
沒想到這個舉動反讓他更緊緊的托住她,另一手環住她扭動不已的腰。「別動,女人。除非你想摔下來,摔掉你這兩片可愛的屁股。」
屁股!
芃瑄為這兩個粗俗的字眼而羞紅不已,這個男人怎麼可以……怎麼敢這麼對她說話!她是郡主,是生長在王室深苑裡的金枝玉葉,從來都沒有人敢對她說出如此低俗的話,更沒人敢用這種輕慢的言辭對她說話。
「放肆、大膽,放我下來。」她第一次拋棄禮教和矜持的大叫。
「放肆、大膽?」秦闇眼眸鷙冷,嘴角微微揚起一抹邪笑。「在敦煌似乎除了我和大哥之外,還沒有人敢說出這兩句話。」
他突兀的放開她,毫不憐香惜玉的任她在眼前跌個四腳朝天。
「怎麼樣,屁股撞地的滋味不錯吧!」他蹲在她旁邊,陰惻惻的笑著。
忍住因疼痛而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芃瑄咬住顫抖的下唇,瞪視著他。
他恨她。她明顯的感受到這股恨意,他喜歡看她屈辱、受苦的樣子,可是為什麼呢?她沒有得罪他呀!
「郡主,你不要緊吧?」紅珠吃驚的跑過來,焦急的扶起行動困難的她,為她檢視身上的傷口。
「難道郡主是因為家兄有事,只命令我來代娶而生氣不肯上馬?」他斜瞇著眼,一副閒散無事的說,完全無視於她眼中的痛苦。
「不是。」他不以摔傷她的事而內疚,反而把她說得好像是亂耍脾氣的大小姐。
「那是什麼?」他同身後的人聳肩一笑,大家一致睨眼望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在這凝滯的氣氛中,大家都看到了秦闇羞辱怡安邵主的舉動,可他們卻同樣等著看她的笑話,為什麼?
芃瑄真的不懂,不懂他們為什麼要討厭她。
她是他們太守的准夫人,是遠從京城裡來的新嫁娘不是?
「是因為我家郡主不會騎馬,爺們別誤會。」紅珠及時為芃瑄解圍道。
「不會?」秦闇噙著笑,假意為這答案感到驚訝的攢起眉心。「在咱們敦煌可沒有不會騎馬的女人。」他對著她嘲諷著,「那就改乘馬車吧!」他指了指一輛他們帶來的馬車,「不會又要我扶你上車吧?郡主。」
「不用。」吞下滿腹的委屈羞辱,芃瑄走向馬車。
「我也不會騎馬。」紅珠雖然怕極了他臉上的煞氣,可是更怕一旁從鼻孔噴氣的馬匹。
「哼,連丫鬟都這麼沒用。算了,一起上車吧!」
「是。」紅珠謝恩的趕緊迫上芃瑄,扶著摔傷的她一起艱難的登上馬車。
「這麼做好嗎?」見她們走遠,馬隊裡才走下兩個人來。
「這是她自討的懲罰,也讓京裡的皇上知道,他這個決定是錯的。」秦闇說完頭也不回的上馬。
一行人趕忙帶著皇上賞賜下來的二十箱各式珠寶嫁妝,浩浩蕩蕩的朝黃沙不見天際的沙漠前進。
這是芃瑄有生以來頭一回出關到遙遠不可知的地方去。回首越來越模糊的京城,此生恐怕是無法再回到這個地方來了。
來路已漸不復見,可是前行的路途卻依然遙遠。
等在前方的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命運?敦煌太守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呢?
一連串不可知的問題教她酸澀的淌下淚來。
「郡主……」紅珠細心的遞上帕子。
芃瑄沉默的別開臉去,沒有接下,矇矓的淚眼只是無神的睨向窗外漸逝的黃沙。
如果可以,她真想親自問上皇上一句:為什麼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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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位於絲綢之路的重鎮,聯繫西來東往的主要關卡,因此它接受了各民族多彩多姿且豐富的文化。
走在大街上,隨處可見各國的異色人種,千奇百怪的服裝艷麗而吸引入,這裡的人活潑而且好客,在敦煌太守開明的政策下,接納外族人、吸收外地優良民俗成為敦煌的特色,也造就了它輝煌的全盛時期。
「大哥,你真的要撿皇上穿過的破鞋?」
位於街中的紅瓦高牆就是現任太守秦天的住處,以往和樂的氣氛,此時卻因為京城郡主的即將到來而顯得烏煙瘴氣。
「是啊,天兒。你真的要娶那個怡安郡主當妻子嗎?」慈藹的秦母向來不過問政事,但此事攸關家族宗嗣,她想不開口都不行。
相較於母親跟妹妹激動的神情,躺在病榻上的秦天倒顯得恬適許多。
二十五歲的年紀,跟秦闇一樣的五官,原本該是灑脫而有生氣的臉龐,此刻卻因為半個月前在一場蠻族征戰中不慎受創而顯得蒼白沒有元氣。
「娘不是一直找人幫孩兒說親嗎?此刻不正好,由皇上賜婚,再好不過了。」他掙扎著起身,命令房內伺候的丫鬟取來架上的大紅禮服。
根據秦闇送來的飛鴿傳書,迎親的隊伍今天傍晚就會進城,他是該起來做做準備了。
看見兒子這麼吃力的舉動,秦母的心又是不捨又是惱火的,忍不住從鼻孔噴出重重的哼氣。「你要真想成親,也不枉我白忙了這些年,可是問題是你根本不想啊!」秦母老淚縱橫的說道。「也不知這年輕皇帝怎麼想的,突然一道聖旨就叫人成親,還馬不停蹄的把情人送了過來,這……這教人推也不是,收也不得,不是讓我們難做人嗎?」
將來死了,教她拿什麼臉去跟死去的丈夫交代呀?嗚……
搖了搖首,秦天為母親這使慣了的伎倆泛出一抹艱澀的笑。使個眼色就要妹妹秦靈兒過去解危。
秦靈兒黑白分明的大眼一溜,甩也不甩他這個病太守。
「可不是嗎?娘。」
不解危不打緊,更可惡的是火上加油。只見她穿著的紅衣一閃,走到母親的身邊去,煽風點火的在耳邊嚼舌道:「這皇上跟怡安郡主的關係是天下皆知的,咱們大哥戴了綠帽不打緊,就怕將來孩子也是別人家的,那咱們算什麼?龜公一族嗎?」
真是巴不得天下大亂。
聽女兒這麼一說,秦母哭得更傷心了。「不管,我說什麼都不許這個怡安郡主嫁過來。」打定了抗旨的決心。
好不容易撐著身子穿完了衣服,秦天的額上也因為牽動到久未痊癒的傷口而淌出豆大的汗珠。
「也成。」他坐在床沿喘著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娘若是真的不答應,孩兒也不得自作主張,畢竟拜親的堂上沒有了您是拜不成的。」傷口的痛楚令他的喘息越顯沉重,只是正惱火的秦家母女沒有發現而已。
「我現在就寫封信派人拿到京城去,回程時再去訂上幾副上好的棺材,一人一個。」
秦母跟秦靈兒瞼上一陣慘白,「你……你的意思是皇上會把我們處死?」
「當然。」就連回答的聲音都變成無力的喘息,直覺得一陣暈眩,「你……們想我們不但抗……旨,還把他心……愛的情人原轎遣……送回去,他會怎麼樣?開……心的大笑?」說完,他馬上覺得眼前一黑。
屆時皇上一定會立刻發兵殺了他們。不,是剁了他們全家。
那怎麼辦?「不行,不能送回去。」善變的秦母立刻投降的打退堂鼓,「可不能叫我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跟著陪葬。」
「那……娘是答應了?」秦天逸出一抹安心的笑。「那就……有勞母親照……顧這位新媳婦……了。」撐完最後要說的話,他終於不支的倒下。
「啊!大哥。」靈兒驚覺到秦天的倒下,立刻跑過去扶住。「又昏了!快叫大夫。」她朝丫鬟命令道。
自從秦天受了敵人的毒箭回來之後,傷勢就每下愈況,時而昏睡時而醒著,連城裡的政務都是由二哥秦闇代為處理。
「大哥怎麼了?」從外回來的秦梵在園裡遇見急促去請大夫的丫鬟,立刻趕了過來。一看這情況,就知道秦天的傷勢又加重了。「怎麼辦?花轎都到城門口了。」他就是為這事回來的。
「都到這節骨眼了,誰還管那花轎。」秦母只擔心自己的兒子傷勢什麼時候能好轉。「大夫呢?怎麼還沒到?」
「娘,別急。丫鬟去請了,馬上來。」冷靜的秦梵安撫著母親。
「三爺,夫人,大夫來了。」才說完,丫鬟就帶著髮鬢半白的葛大夫走了進來。
「大夫,快瞧瞧,我兒他又昏了。」秦母一見到葛大夫,彷如見到救星般,拉著他就到秦天躺臥的炕邊。
葛大夫一看到秦天緊閉的雙眼及額上的冷汗,就不由得蹙起眉來,待為他仔細的診完脈後,一張臉更是沉凝的駭人。
「葛老,怎麼樣了?我兒怎麼樣了?」秦母跟靈兒圍著與秦傢俬交甚篤的葛大夫,急急的追問。
「沒救了。」葛大夫微慍的道,嚇得眾人臉上一陣慘白。
「怎麼會呢?」靈兒被葛大夫的話嚇哭了,拉著他的手就道:「葛叔叔,您救救大哥,他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才一會兒的工夫就沒救了呢?你上次不是還說,只要我大哥好好休息、療養,他的毒傷就會好的嗎?怎麼……怎麼……」
「我說的是好好休息、療養,可是瞧瞧你們。」他惱火的指指床上不省人事的太守。「沒讓他好好休息療養不打緊,還要他趕在這時候成親,你們是要他活命還是要添個新寡婦?」
大伙鬆了口氣,原來他是在氣這個不聽話的病人,事實上太守還不至於到沒救了的地步。
「葛叔叔。」秦梵走向正在重新開藥方的葛大夫,「事情緊迫,請問您能不能讓我大哥醒醒,撐到拜堂結束。」
「不能。」葛大夫直截了當的說,把開好的方子交給他,「他再亂動,就連活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怎麼辦?」秦梵雙眉緊蹙。
「什麼怎麼辦?」秦母不悅的擰起雙眉,「大不了延期或不娶就好了,總不能為了她讓我沒了兒子吧!」
「娘。」秦梵傷腦筋的揉了揉兩邊的太陽穴,「事情不如你想像的簡單,這樁婚事是皇上下旨的,連婚期都是聖上決定的,我們沒有能力說改就改,若不遵從,別說是大哥躺著不起了,就是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得跟著一起躺下。」平常還有其他兄弟幫忙搞定天真的老娘和妹妹,現下這個重擔就只靠他了。
「那怎麼辦?」靈兒跺腳,指著躺著不起的大哥道。「難不成找人代娶嗎?」
「這倒不失是個好方法。」正當眾人都對靈兒這句不經大腦的話瞪眼時,一旁靜默的葛大夫突然開口,「皇上的旨意更改不得,若不想犯上抗旨之罪,就只有找人代娶一途。」
「談何容易?」秦梵苦笑的搖頭,怎麼這會兒連葛叔叔都跟著天真起來了。「我們秦家世代居住在敦煌,滿堂的賓客豈會看不出來易人代娶的事?這要傳回關內,一樣是死罪。」
就連孿生的秦天跟秦闇,都不完全相像,光秦闇身上的那股傲然之氣就跟秦天的朝陽溫和之氣截然不同,能瞞得過誰呢?
秦母想的跟秦梵一樣,幾十年的母子難得有心意相通的時候,「就算真的要找個相像的人代娶,可是這瞞得了新娘卻瞞不過所有人的眼光,若傳回了京裡,只怕說我們欺蔑了皇上、侮辱了郡主,不是更慘。」
光秦闇臉上的那股冷漠之氣,就是怎麼偽裝也偽裝不了。
「無妨。」葛大夫露出一道自信的笑,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小瓷瓶,遞到眾人面前道:「只要你們能說服二爺,我就有法子不讓眾人看穿。」
他又提出了一個問題癥結。
「就算……真能代娶。」靈兒低著頭,在眾人的注視中囁嚅的喃道:「可是二哥……他會答應嗎?」
是呀!他有可能答應嗎?眾人一陣沉默。
以他乖僻的性格,要說服他答應這件事並不容易。幾年前老太守要把爵位傳給同有繼承資格的秦闇時,他就二話不說,毅然的轉首離去,從敦煌消失蹤跡;有人說他去了關內,也有了說他遊歷了北方之地,但到底如何,沒有人知道。直到兩年前老太守過世,秦天繼承了爵位,他才又回來。
如此不受人左右的脾性,想說服他,真是比登天還難。
「不管,為了咱們秦家,他就算不肯,也得答應。」秦母拿出母親的權威,下定決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