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轉眼過了五載。
吳慮身穿一襲寬鬆的藏青布衣,一頭青絲紮成男子的髻,宛若書生的打扮,腳步輕快地踏入蘇府的後院。
蘇府的家丁對她十分熟識,就當自家人似的,任她自由進出宅院。
吳慮穿過林圖山石,上了曲橋,直接走往蘇府的書房。
打開書房的門,遍地的書籍與到處散落的宣紙,幾乎找不到空隙行走。
「這是啥呀?」她隨意撿起地上的宣紙,上頭寫滿了數字。
蘇燦從書櫃裡迎出,見她到來,咧嘴笑得開心。「阿慮,你來啦?不是說你家經營的客棧最近忙得很,這幾日沒空過來麼?」
這幾年,吳家由於老三吳涯出嫁而獲得一筆豐厚的聘金,加上吳家手足共同的努力,終於經營起一家順昌府最具規模的滿庭芳客棧。
現在的吳家早不需要吳慮再到蘇府伴讀賺取生活費用,但她已習慣與蘇燦相伴讀書,因此只要得空就會過來找蘇燦。
「總可以找出時間的。」她神情清冷無波,不願承認只要幾日沒見到他,就會心心唸唸記掛著他。「你又在研究啥啦?我才幾日沒來,這裡亂得像強風掃過似的。」她低瞧宣紙上那些數字。
「我最近在研究河圖洛書,來,考考你!」蘇燦也不管吳慮沒興趣的眼神,一股熱勁的繼續道:「張家三女孝順,歸家探望勤勞,東村大女隔三朝,五日西村女到,小女南鄉路遠,依然七日一遭,何日齊至飲酒醪?請說。」
「不知道。」吳慮想也沒想就答。她繞過層層障礙,在她的書桌前坐下,這裡是整個書房最乾淨的區域。
「我起先也是算了老半天,但後來我發現一個最簡單的法子,你只要按九九歌訣,將這三個數相乘,答案就出來啦。」他興沖沖地解答。
吳慮冷瞧蘇燦因為解出難題而得意的模樣。與他相處多年,深知他的聰明才智無人能及,他還熟讀諸子百家,甚至對天文地理的研究也頗有心得。
可自從他四年前輕鬆通過解試,成了貢生之後,就開始藉各種原因不上京參加省試;不是臨上京前突然臥病不起,要不就是碰巧扭傷了腳無法行遠路。
她冷眼旁觀,發現他全在做戲,他在騙人。
為什麼?
她真不明白,高中科舉雖是蘇老爺對他的期望,可就他自己而言,求取功名是唾手可得,不拿白不拿,中了科舉之後,他在蘇家就不會再被看輕了,他為什麼不做?
蘇燦瞧她分明想數落卻又懶得開口的神情,不必細想也知道她想念他什麼。「你又來了!」他不在意地笑笑。「這幾年,每隔一陣子你就會惱我不上京考試,我想不通,你根本不在乎我有無功名,為何對考試這事兒還如此記掛?」
這些年,吳慮在他的照料下,吃得極好,原本瘦小的體型豐腴了不少,雖仍是纖細,但多了些女子婀娜的曲線,原就秀美的容貌,少了孩子氣,卻多了女子柔美的神韻,益發出落得清麗動人。
她是女兒身的身份漸漸瞞不過人了,最後還惹來雙親及大哥的注意,他只好將事實托出。為了留下她,他答應參加地方州府所辦的解試,並通過成了貢生。
就這麼的,蘇府上下對於吳慮扮男裝伴讀的事也不再置喙。
至於順昌府的百姓對吳慮一個女子常出入蘇府找蘇家二公子的事,覺得有傷風敗俗之嫌,但礙子蘇家官商勢力,及吳家家業漸興壯大,百姓們也不敢多嘴,何況這幾年來也早見怪不怪了。
隨著年歲漸長,吳慮美得令人心醉,可那清冷的性子倒是多年未變,而除了吳家人,唯一能令她掛心在意的,就只有蘇燦。
「你受人輕忽不難過麼?」每回只要他見過蘇老爺後,回到書房總冷著一張臉,抿著嘴,盡情地在紙上揮毫,這幾年收集下來,她都可以幫他集結成冊了。
「我心自在,怎會難過?」蘇燦倒了杯茶遞給她。
吳慮接過手,好似這間書房裡,她才是主子。
「是麼?」她呷了一口茶。
「當然。」蘇燦回復嘻笑的神色,只要有吳慮相伴,那些煩擾立刻一掃而空,當然她要是不提這事就更好了。「你瞧我啥時不自在啦?」
吳慮沒點破他明明就是強詞奪理,她換了個說法。「可你要不上京考試,我這個書僮會讓人從門縫裡瞧,我可不喜歡。」
「自你家客棧開張後,咱們碰面的機會少了許多,難得碰面了,你別見到我就一臉惱意,成不成?」他逗她,希望兩人相處的時刻,避開不必要的衝突。
吳慮瞧著蘇燦開朗的笑容,這樣沒有刻意偽裝的真心笑容只有她才有幸目睹。
「我沒惱,只是不懂你到底在想啥?」她無奈輕歎。
蘇燦抿嘴一笑。「我說個故事給你聽,有一個宋國人為國君雕刻樹葉,花了三載的時間雕了一片幾可亂真的葉子,放在樹葉中,根本分不出真假,你作何感想?」
「愚人啊!綠葉的生成,幾日便完成,何須等三載?不過如果打賞豐富就另當別論了。」
蘇燦哈哈一笑,輕點她的俏鼻。「你吳家客棧一定生意興隆,因為有你這位唯利是圖的奸商守著。」他就愛她這小好性子,且說話率直,該罵的就罵,可不懂得委婉。
「你呢?你有何感覺?」她反問,喜歡這種兩人之間親暱的爭辯。
「我以為這片葉於是世間少有,國君如果能賞識,自然懂得它不同於其它葉子的珍貴之處。」
吳慮語帶調侃地說:「所以你這片葉子就隱於順昌府,不去跟其它的葉子爭功名?想等有朝一日你的賢名傳人天子耳裡,讓他三顧蘇府?」
蘇燦嘻嘻一笑。「聰明!小書僮果然深得我心。」
吳慮瞪他一眼。「沒一刻正經,你這模樣像賢人麼?嫌棄的嫌人倒挺恰當的。」在蘇燦的笑聲中,她眼神一轉。「我也說個故事給你聽,有一種鳥叫意怠,跟別的羽族比起來,不喜歡爭鬥,恪守著族群的規矩,尊卑十分清楚,所以別的羽族無法滲透攻擊,它們因而存活了下來。你怎麼說?」
蘇燦揚眉,知道吳慮在暗諷他裹足不前、無法獨立。這個故事出自於莊子,是個自殘自弱的殭屍理論。
她是這麼看他的麼?蘇燦有些失望。他原以為在她的心中,他的評價應該更高才是。
「你認為我現在是苟活麼?」他大聲歎氣。「我只能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撇開他對科舉考試的反感,她可知一旦他上京考試,爹爹曾暗示,他那個好友,啥禮部孫大人的,就會將女兒許給他,他可不願。
吳慮看不出來他的歎息是認真的還是故意,每回只要說到科舉,他就對她使出太極拳法。
「其實我也不是硬要你去考試,」她解釋自己的想法。「這就好比你明明知道這位客官身上有銀子,要住店,若不順手賺他一筆,豈不是浪費了?」
她將朝廷考試用做生意的手法來分析,這教蘇燦覺得有趣,但卻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說這個了,」蘇燦興沖沖地走回書桌,展開案上的宣紙。「你不在這幾日,我寫了幾個對子,都是簡單有典故的,你只要動動腦便可對出,咱們來比試,輸的要罰。」
吳慮瞧那些上聯。「不玩。」
蘇燦一怔。「為什麼不玩?咱們不是常對對於增長學問麼?」他拉著她到案前。「你不玩,那可沒樂趣了。」
「這些對子我一個也不曾讀過。」包輸的事她可不幹。
「那是當然,這些全都是我這幾日想的,你怎可能讀過?」蘇燦想了想,將那些對於撇到一旁。「也罷,就出書裡有的對子,對不出才罰,這總可以了吧?」
吳慮也不吭聲,只是用晶亮的眼眸瞧著他。
「要不我讓你一回。」蘇燦依循慣例又開始退讓了。
「兩回?」
「阿慮,咱們比劃了這些年來,我要勝你兩回已是不易,你別老是用各種法子要我讓你,這樣你也贏得不光彩,是不?」他神色一斂,曉以大義,想要激起她一絲絲的志氣。
「……」
「你別老是用這種多多益善的生意手法佔我便宜……」見使出的招數一點也無效,蘇燦懊惱抗議。
「……」
「好啦,最多三回。這是我的極限啦,別再磨蹭了。」他最後警告。
「好。」吳慮終於展顏一笑。
那輕顰淺笑在她向來清冷的臉上,看來猶如沭在晨曦下含苞待放的花蕊,教蘇燦怎麼也看不膩。數不清有多少次,他用盡各種方式取悅她,只為了想看這抹笑容。
「來,我先出一題。」嘖,只不過她每回總毫不羞愧地佔盡他的便宜,真是個小奸商。「晚霞映水,漁人爭喝滿江紅。」
吳慮一聽這對於,笑開了嘴,這對子出自於蘇軾,此聯正是他與黃庭堅以詞牌名做出的對子。她唱道:「朔雪飛空,農夫齊唱普天樂。」
「不錯,再來一首。」蘇燦讚賞地瞧她一眼。「鸚鵡能言難似鳳。」
吳慮回道:「蜘蛛雖巧不如蠶。」
「很好,那這句呢?『下大雨麥子管種』,你先別急著回,我這聯於是出自於寇准大人斗群巨,上聯帶出了夏大禹、墨子、管仲三賢,詞意以農耕為主,你這下聯可讀過?」
吳慮搖頭。「沒有。」
「那你動動腦,自己想個下聯。」
她苦思了好一會兒,搖頭。「我想不出。」
蘇燦心裡可樂了,但神情卻一臉正經。「你對不出,那讓你一回啦。」
「等等,你會麼?」吳慮精明地反問,好勝心一起她開始認真了。
「那是當然,我出的題怎不會?」
「那你倒說說下聯是什麼?」
「早高地田禾必干。講的是漢高帝、田橫、比干,如何?」
吳慮只好認栽。
「現在我來出個濟公、秦檜的對子,濟公是『酉卒是個醉,目垂是個睡,濟顛僧懷把酒罈在古廟躺,不曉他是醉還是睡』,請對秦檜。」他笑吟吟地望著她。
吳慮頓悟,明白自己上當啦!因為他早知她熟讀哪些書,若他盡出些她不會的對子,那縱使讓她個一百回,她也贏不了。
「我不想玩了。」她一甩袖,走回自己的書桌,收兵。
「不行。」蘇燦沒想到她耍這一招,急忙說出答案。「月長是個脹,月半是個胖,秦夫人懷抱大肚在滿院逛,不曉她是脹還是胖。讓你一回啦!」
吳慮似笑非笑地斜睨他。「換我考你——少爺三五輩,僅彼奸。」她諷他奸詐。
蘇燦哈哈一笑,知她在罵他,也敬她一回。「童子七八人,唯汝狡。」他暗喻她狡猾。
「我可不是童子。」她俏皮爭辯。「你贏兩回,我勝一回,但說好了你讓我三回,所以還是我贏了。」
蘇燦著迷地望著她靈黠的神情,根本忘了輸贏。「我一向爭不過你,你說要怎麼罰我?」他愛極她眼瞳滴溜溜地轉著,像有千百個念頭在算計;那美麗的容顏、脫俗的氣質、古靈精怪的敏捷反應,更非尋常女子所能及得上的。吳慮是他心中的寶,這世上再也無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吳慮勾嘴輕笑。「走,咱們去城外。」
蘇燦被她拉出書房,走出蘇府後門。
下人們目送兩人而去,那郎才女貌的背影,就像天生一對。
蘇家大少蘇齊站在他的住處——多采軒的樓上,他也看到了這一幕,嚴肅的臉上意外透出淺淺的笑意。
他這個二弟才情無人能及,卻始終推托,不願上京赴考,可惜自己沒這個能耐,否則他早就代替二弟上京了。
唉,該怎麼讓二弟願意上京呢?或許吳家丫頭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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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去城外做啥?」蘇燦問道。
「我聽說城外沿岸邊的酒坊,最近時興在船塢內飲酒賞景,我自己一個人可沒法子去,就罰你陪我去見識見識,如何?」
「你自家的滿庭芳客棧,請來堂兄吳當家接手經營後,整個客棧植滿了奇花異草,美不勝收,無論是住店或用膳,再也沒有哪家客棧能勝過你們。去那岸邊酒坊做啥?不如咱們去你家客棧好好的吃一頓,這銀子最終還是落入自己的荷包裡,豈不是正合你意?」她如此不懂得盤算,真是難得!
「我是想瞧瞧若這主意好,咱們家也來引水造船,豈不又是客棧裡的另一項特色。」
蘇燦恍然笑道:「你主意打得真快,再無人能強過你。」他揚眉低望她。「我看吶,改日我要是讓你覺得有利可圖,你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我賣了,你說是不是?」
吳慮心一跳,正經地否認。「我怎麼會?你忒也小看我了。」
兩人經過了街上的字畫坊。
「吳姑娘!」賣字畫的李老爹從裡頭趕出來。
吳慮臉色一變,眸子一轉,打斷李老爹正欲開口的話,朝蘇燦道:」二少爺,我口渴,勞你幫我買杯涼茶可好?」
蘇燦答應了,雖然明知吳慮神色有異,而李老漢也一臉鬼祟,他並不在意,因為知道她絕不會吃虧。
吳慮待蘇燦離去後,她提醒道:「李老爹,不是說好,當我在街上與人同行時,別喚我麼?」
「對不住,因為我等姑娘您上門好久啦,卻始終不見您來,方才只瞧見您,沒發現二少爺,心一急,就出聲啦!」
「有啥事啊?」
「還不是有太多人來求蘇二少爺的字畫麼!好姑娘,以前您總會定時提供二少爺的字畫過來,打去年開始,這貨源就越來越少啦,敢情是您吳府所經營的客棧財源廣進,不再需要銀子了?」
「呵呵……哪兒的話,哪有人會嫌銀子多的啊?」
「那您啥時給二少爺的字畫啊?」
「這……」吳慮腦中迅速地轉著開脫的法子。
因為阿爛的字絕不能再出售啦。以前沒讓人發現算她運氣好,再賣下去,早晚事跡敗露。更何況他對她這麼好,正如李老爹所言,她現在又不缺銀子,做啥還要經營這勾當?
「阿慮,你賣我的字?」
蘇燦語帶惱意的嗓音,從她頂上傳來。
嚇!「你……不是去買涼茶麼?」她往後退了好大一步,瞧見他臉上已全無笑意。
李老爹一見苗頭不對,立即退回字畫坊,關上門,免遭池魚之殃。
蘇燦僵著臉將涼茶遞給她。「沒想到你竟背著我拿我做買賣,說!你何時開始賣我的字?」
「這個……這個……」
「你不說難道要我去問李老爹?」他威脅。
「十三歲。」吳慮老實招認了。
蘇燦一臉驚詫。「那不就是進蘇府伴讀沒多久的事?!你到底哪來的膽子!」
「我見你寫一手好字,心想可能可以賣些錢,得空來問李老爹,果然價錢不錯,想說反正這些字你寫過便扔了,也不見你收藏,倒不如讓我去賣點銀子,多少賺些補貼家用嘛。」
蘇燦聽她解釋,惱也不是,心疼也不是。「你打著蘇家二少的名去賣字畫,你有沒有為我想想,這事兒要是傳到我爹那兒,以為我不學無術,成日只知到處賣弄自己,讓蘇家子弟的字畫落入勾攔酒樓裡供人評論,丟了蘇家祖宗的臉,你教我怎麼辯解?」
「所以我打去年就收斂許多啦!」她知道他是真心愛護她,所以自家裡不缺銀子後,也開始為他著想,已極少再背著他做這些事。
「那現在呢?為何李老爹仍跟你要字畫?」蘇燦質問。
「有時買價太高,我……我心癢忍不住嘛!」她心虛地低著頭。
吳慮見他不語,自知理虧而軟下身段。「不就是幾個字,就能賺進不少銀子,你這是在幫我呢!大哥……」
她只有在做錯事時,才會漾開甜笑喊他大哥,再露出有些生疏的撒嬌神態。
向來,他對她精靈古怪的性子,就已經無法抵擋了,更何況此刻她這番女兒嬌態。
蘇燦一陣意亂情迷,哪捨得再責怪她,他無奈地歎口氣。
知道這事早晚會傳進雙親耳裡,到時一定會抬出列祖列宗,要逼他上京考試,來抵他所犯的錯……為了擔下她惹出的禍,他能不先妥協答應麼?但之後,他要用啥借口再拖延?
兩人杵在街上。
吳慮留心打量悶聲不響的蘇燦。賣字這事兒,她早知道他終有一天會發現,以前她只思量著怎麼掙錢,並不在意他的感受,但她不是木頭,幾年的相處下來,她知道他是真心待她好啊!兩人的相處,總是他讓她的多,即便他心中不悅時,也從不遷怒於她,但這會兒瞧他凝肅著一張臉,她是真的惹他生氣了!
「我——」她想道歉,可話卻讓人從中插斷。
「呦,我道怎麼有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呆杵在街上,原來是吳家姑娘呀!」順昌府的惡霸張天霸,涎著一張厚顏的笑臉插話進來。
吳慮冷瞪張天霸一眼,懶得理這種人,乾脆避到蘇燦身後。
「啊?原來是跟蘇家賣字畫的二少爺在一起啊。」
吳慮才因偷賣字畫的事兒,不知該怎麼擺平蘇燦的不悅,這會兒莫名其妙來個討厭鬼,還說出這般侮辱人的話,這無異是雪上加霜啊!
只見蘇燦冷下臉,但卻連句話也無法辯駁。
吳慮見他啞口無言,無法理直氣壯地駁斥張天霸這無賴,不由地一陣心疼,比她自己受委屈時還難過。
她索性不躲了,憤憤不平地走上前,對著張天霸怒道:「張天霸,你別仗著你張家有幾個臭錢,便可以隨便欺負人。」
「嘿嘿,瞧這辣椒性子肯定是吳家老五了!嘖嘖,我是比較喜歡吳家老四的溫柔可人,可惜她沒長眼,硬要跟個窮大夫。不過也罷,既然你們生得一模一樣,你不如跟我吧,總比跟個沒出息的貢生,只能賣字畫餬口的好。」張天霸極盡詆毀。
蘇燦見吳慮讓人輕薄,先忍不自己的那口氣,語帶輕蔑地訶促道:「張公子,我聽說你前陣子身子違和,還向你口中的窮大夫跪地求醫,事後也沒付半文診費;我賣字畫不但能餬口,就連求醫付診費也沒問題,樣樣強過於你,豈會不如你?」
張天霸雖被神醫郎士元救回一命,但在診治期間,卻受盡郎士元的羞辱,因此極忌憚在人前提起這事兒,此刻聽見蘇燦的嘲諷,又瞧見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有的臉上已浮現笑意,他頓時惱羞成怒。
「姓蘇的,咱們梁於是結上了。」張天霸哼道,轉身快步離開。
蘇燦望著張天霸消失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大哥……」吳慮喚他回神。
蘇燦低望她美麗的容顏好一會兒,微微一笑。「阿慮,咱們今日不去船塢了,我送你回去可好?」
他語氣溫柔,可吳慮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頭一回,他竟對她帶上面具,藏起自己的心緒,不想讓她知道,她心裡感到一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