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枕上,我靜靜地把計劃告訴了他。
秦楓盯著我:“這是你的意思?”
“當然。元昊殘忍狠毒,不配為人君,留著也是荼毒百姓。你心善仁慈,是百姓之福,我盼你能取代他。”我機械地重復著允讓說過的話。
“這話怎麼不像你說的……”他摸著下巴沉思:“你是憂國憂民的人嗎?”
我頭皮一炸。
這小狐狸……這小狐狸還挺了解我。
“好吧,是我想要西夏的舉國之力,去辦一件事情。”那我就坦白點。
“夏國能辦到的事,宋國一樣能辦到。”他凝視著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緩緩搖頭。
“我和允讓,已經不像從前了,這件事,我不能指望他。”我澀聲道,又酸又苦的東西從心底泛上來,卻已分不清是真情流露還是做戲。
我開始絮絮叨叨地向秦楓訴說我和大石頭的過去,像是一個死了兒子的老媽子。
“為什麼想到和我說這些?”秦楓並不安慰我,只是輕撫著我的頭發。
我心中略微好受了些。他不刻意安慰我,倒令我免了被人憐憫的尷尬。
他的問題卻令我一怔:為什麼?
在這只小狐狸面前,我幾時變得比在大石頭面前還放松?
按捺心神,我正色望著他:“我剛才說的事,你答不答應?”
“這麼說,只要我成功了,你就會來夏國和我一起?”他若有所思。
那雙桃花眼裡有掩飾不住的熱望。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不捨得放開那雙美麗的眼睛。
秦楓望著我的表情,歡喜地笑了。
“我答應。你的神情騙不了人。”他得意地輕輕吻我。
紅帳低垂。
秦楓緊緊抱著我,喃喃低語:“不過,你不一定要陪我一起治國,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掛了官帶你去草原上牧馬吧……日間有碧空白雲,夜間有星辰滿天……也好,等這件事結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微笑著點頭,心卻在發抖。
秦楓,你我都為情瘋了啊。
可是,我值得你如此嗎?
我值得嗎?
***
秦楓走了之後,我經常在夢中見到少年時的允讓。
那雙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像極了秦楓。
他總是滿臉是血地對我唱著一支淒涼的曲子:“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無情不似多情苦。
無情不似多情苦。
夢醒時全身都是冷汗。
我拉著允讓不停地瘋狂做愛,任憑放縱糜爛的氣息將自己吞沒。
日子在無數個瘋狂火熱的夜晚中燃燒殆盡。毫無節制的歡愛令我全身虛脫。
我赤裸著伏在桌前,迷茫地看著鏡中的允讓喘息著在我身後出入,淫蕩的聲音不斷從兩人結合處發出。
鏡中的允讓慢慢變成了少年時的模樣,一雙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靜靜看著我。
高潮來臨的那一刻,我語無倫次地喊著他的名字。
***
允讓來得越來越少了。
秋,汝南王納側妃昭玉。
恭喜你,昭玉,你終於成功了。
我撫著脖子上的吻痕冷冷地笑。
大石頭說過,便算他有無數個女人,他也只有我這一個男人。
我是不同的。我能助他成大事,哪個女人也沒這本事或身份。
我盯著鏡子。
鏡中人清瘦的兩頰有不健康的紅色。眼窩不知何時深深陷了下去,眼珠子是毫無生氣的死黑。
那晚,我喊的名字似乎是,
秦楓。
***
無數個秋日和落葉一起慢慢飄走。
秦楓卻奇怪地沒了音訊。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
秦楓走的時候說,他要掛官和我去草原牧馬,從此在一起。
多麼遙不可及的夢想。
就連我和允讓,也不敢說從此在一起。
我悄悄找到韓琦,要他替我打聽秦楓的消息。
我不想通過允讓查探秦楓的消息。
韓琦望著我,似乎也知道了些什麼,點頭而歎氣。
更深露重。
允讓今晚又不在。
我枯坐桌前,對著跳動的燭火發呆,看慘白的燭淚一滴滴流盡。
四更的時候,我終於等到了韓琦飛鴿送來的密函,正要拆開看時,微風過處,窗外飄進一人。
那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白衣男子。美艷極了的眉眼,俊俏得寒冷,斯文得玩世不恭。
我竟依稀認得。
腦中電閃,我立刻想起了我在何時何地見過他。
“我有事要告訴你。”白衣人似乎很滿意我認出了他。
“什麼事?”我靜靜看著他,慢慢將密函放入懷裡。
這個人,來得太蹊蹺。
“對你很重要的事。這兒不方便,跟我來。”他微微一笑,緩緩對我伸出手來,說不出的魅惑人心。
我略一遲疑,抓住了他的手,卻不由輕輕哆嗦了一下。
那只手,精致得像冰,也冷得像冰。
***
夜深人靜。
白衣人施展輕功帶著我在府中東繞西拐,似乎對道路極為熟悉,巧妙地避開了巡夜的侍衛和種種機關。
不知繞了多久,他終於停步不走,對我露出傾國傾城的一笑:“太子別來無恙?”
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停止了流動。
我努力掙開他的手,擠出一個笑容:“你說什麼?”
他挑了挑眉毛,笑道:“難道我認錯人了?耶律宗雲?”
聽著那個曾經最熟悉的陌生名字,我渾身陣陣發冷。
他究竟是誰?他怎麼會知道?
他仍在悠然地笑:“九年前,有誰想到遼國太子宗雲未死,雖然被宗真廢去了武功囚於密室,卻被皇後悄悄放走?宗雲貌似驕矜刁鑽,實則心軟重情,奪位之仇遲遲不去報,生母被遼帝宗真所害後方圖報仇,可惜碰上了青梅竹馬的情人,又將大仇拋到一邊……”
我咬著牙打斷了他:“你究竟是誰?今日所來為何?該不是特意來講這些無聊的故事吧?”
咯咯輕笑聲中,他絕艷的笑容在我眼前驀然放大。
他竟用下巴頂住了我的鼻子,輕輕磨蹭:“無聊麼?我覺得有趣得很那。想知道我是誰?我是允讓的好朋友,難道他沒對你說過?你記得你在西夏海寶塔中見我和衛慕山喜商談謀反之事吧?其實我哪兒想謀反呢,不過是應允讓之求幫他個忙,邀衛慕山喜到海寶塔一敘罷了……”
我厭惡地把臉別到一邊,打斷了他:“原來是個來挑撥的小人。空口無憑,你有什麼證據?”
他揚眉而笑:“還用證據?你不覺得,你和允讓去海寶塔游玩就剛好碰上衛慕山喜密謀造反有點巧?以衛慕山喜當時的勢力,若非有內鬼,元昊能如此輕易一網打盡?還是你覺得,允讓願意在西夏多等個十年八年,耐心等你報完母仇?”
我僵著臉,心一點一點慢慢變涼。
白衣人低沉悅耳的聲音還在傳來:“宗雲,你不會看不出,西夏與遼國交兵是遲早的事。以你的性子,九年都忍得,怎會一時沉不住氣去參與謀反?若我沒猜錯的話,允讓定曾許你從此朝朝暮暮永世相伴,誘你下決心盡快了結報仇之事與他雙飛,對不對?”
我的手在發抖。允讓那時說過的話如電閃過腦海,一片雪亮。
白衣人的話,句句匪夷所思,句句絲絲入扣,句句令我反駁不得。
我本奇怪,怎麼衛慕山喜剛好在海寶塔密謀造反,倒似刻意等著拉我下水?
我沒有多心,因為知道我會出現在海寶塔的,只有我和大石頭兩人,別人何從得知?
我本奇怪,以衛慕山喜當時的勢力,謀反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失敗?
若是一個圈套,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我澀聲問。
“你說呢?”他朝我一笑,溫柔地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白衫翩然,倏忽消失在黑暗中。
夜風中他歎息般的低語飄忽傳來:“小土塊,閣子裡有很有趣的東西哦……”
我茫然呆立,全身冰冷,卻發現自己是在一棟小閣之前,閣前修竹瀟瀟。
竹陣。
我認得這裡。上次我想要進去,卻被允讓抱走。
那是唯一一次允讓在大庭廣眾下抱我。
心中一動,我慢慢走進竹陣。
陣勢卻沒有發動。
我一奇,隨即想到定是那個白衣人破壞了陣形。
重重簾幕密遮燈。
閣中四處悄無人聲,卻有很多繁復的機關。機關眼熟,定是由允讓親手設下,我能識得。
什麼重要的東西,能讓允讓親手為之設下這多機關?
卻有很多機關被人破壞了,令我能輕易地走進去。
在最裡面一間密室裡,我終於發現了一個人。
我看著他,以為看到了一面鏡子。
“你是誰?”我澀聲問。
他從榻上緩緩直起身來,舉止高貴優雅難言:“元旻。或者說,趙元旻。”
我幾乎遏制不住吃驚。
元旻,除了元昊以外另一個有問鼎王位資格的西夏王子,在和元昊奪位的爭斗中失敗後傳說已經死了。他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
一個念頭掠過腦海:秦楓昔年喜歡的,說我和他面目相似的,定是此人。
允讓當日的笑語仿佛又在耳邊響起:“……我從未打算過要你去夏國。只要秦楓成功,我自有能代替元昊的人,也有人能讓秦楓心滿意足……”
果然不假。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顫聲問。
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嘲笑我:還用問麼?
事情已經殘忍而清晰。
回答卻多少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甚至沒有用言語來回答,只是緩緩解開衣衫,展顏一笑。
魅惑眾生的傾城一笑。
光滑如玉的脖子和胸膛上,全是密密的吻痕。
熟悉的吻痕,新的舊的。
我呆呆地看著那個絕美的身體,腦子慢慢地麻木。
他曾說,就算有無數個女人,但我是他生命裡唯一一個男人。
元旻朝我微微一笑:“他從元昊手中把我救到宋國,把我關在這裡,說除了他,誰也不許碰我,他說他有無數個女人,但我是唯一一個男人……”
“你閉嘴!”我大吼。
他凝望著我,輕輕地歎息:“我早就知道你了,只是沒想到是這麼個清艷如雪難描難畫的人兒……他對你也動心過吧?畢竟你長得像我……”
“你和他多久了?”我冷笑,打斷了他。
“八年?九年?”他輕笑:“久到我都記不清了。”
我有種想笑的沖動。
難怪允讓對男人間的房事如此熟悉。
元旻的歎息聲還在傳來:“他對你真用心,還親自去夏國尋你……也是,遼國比夏國更大,更強,更有價值啊……”
大石頭心在天下,做事向來謹慎。他將有夏國王位繼承人資格的元旻藏在府中,收為男寵,那麼,遼國王位繼承人呢?
我死死咬著唇,嘴裡慢慢有了鹹腥的滋味。
心中,本已脆弱的地方轟然坍塌。
允讓說,他從沒打算讓我去夏國。
不錯,只怕我根本還有更重要的用途。
我茫然地出了元旻的閣子,茫然在黑夜中游蕩。
忽然,我記起一事,瘋了似的打開韓琦送來的西夏密報。
***
江南雲起山莊。
如雲似霞的杏子林中,沐月樓高聳入雲,頂層是個極小的閣間,牆壁、地板和天花板皆是透明水晶所制,人在其中,猶如行走半空。
我在杏子林中有過幾年快樂的少年時光。那時沐月樓在錢塘江邊懸崖絕頂一片杏子林中拔地而起,小小的一間水晶閣浮在半空之中,閃閃發光,美麗得像個夢。
又是一年潮漲潮落。
驚濤來似雪,把滿江星光打得點點粉碎。潮水一線橫江,長驅直入,浪花傾瀉如驟雨,激起座座冰山雪峰,聲聲如雷。
在水晶閣裡,我遠眺滾滾江潮。少年時,我曾和他並肩在此觀潮,青梅竹馬,言笑無忌。
風拂起發絲,飄如游魂。
他的氣息在迫近。
微微苦笑。我對他的氣息還是這麼敏感呵。
我回頭看著他笑:“你終於來了……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倆在這裡手拉著手看潮水?”
允讓望著我笑:“記得,當然記得。小土塊,你怎麼一聲不吭離了汴京?我就知道你多半躲在這兒鬧脾氣……”
是啊,還能有誰比你了解我。
我微微一笑,轉過頭去:“昔年,宗真背叛了我時,我已覺人間無味。但想到還有你在這世上,我便認為活著還有點意思……在這裡和你一起度過的少年時光,是我今生最美好的回憶,沒有詭計,也沒有陰謀……”
有很多年,我不能去找你。但只要偶爾得到一點你的消息,我就能快樂半天,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乞丐。
乞丐是幸福的,因為無需面對那麼多陰謀那麼多圈套。
你曾是我的夢。
他微微一歎:“那段少年時光,也是我最美好的回憶。”
我一笑。那段少年時光,美好則美好,但也只是看起來沒有陰謀。
我一直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師父要費盡周折收遼國太子為徒?
師父果然瘋了。只有瘋子,才會想到將宋國和遼國的未來皇帝從小都掌控在手裡。
可是師父找到了失蹤多年的趙顏。欣喜若狂的師父立刻攜美遠遁,再不問世事。允讓表面上放棄了皇位,暗中接下了一切。
只是師父沒料到我會不敵宗真,早早便從權力圈中消失,成了一著廢棋。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我看著允讓笑:“我一直很感激你冒偌大風險親自來西夏尋我,雖然隱隱覺得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我以為這是因為你喜歡我……”
可是我忘了你從不感情用事。
我已是一著廢棋,你卻想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變廢為寶。
不錯,我還有遼國真正皇位繼承人的資格。
大石頭,我從未想過你來西夏尋我,是為了得到一個能助你得到遼國的棋子。
允讓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柔:“是啊,小土塊。我喜歡你。除了你,我還能喜歡誰?”
我也笑:“不用再騙我了。我看到元旻了,那個身份和用途與我一樣的男人……大石頭,你真厲害。”
你喜歡我,或許不假。只不過你更喜歡江山。江山在握,本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夢想,除了師父那個瘋子,還會有誰會把和另一個男人廝守終生作為夢想?
元旻也好,我也好,都是被控制的棋子。你不但要暗中控制宋國,你還要通過對你死心塌地的傀儡控制西夏、遼國。
還有什麼比用愛控制更牢靠?還有誰比得上我對你死心塌地?
允讓還在望著我溫柔地笑:“你發現了元旻?小土塊,你也很厲害呢,可是元旻怎比得上你?他怎比得上我們青梅竹馬,生死與共?”
是啊,青梅竹馬,生死與共。
可是,青梅竹馬是個陰謀,生死與共是個謊言。
那日流沙中毫不猶豫地隨我跳下去的,不是你啊。
他的青衫在夜風中飛揚,閒雅溫潤如玉,姿容絕代。他柔和動人的聲音在夜空中飄過來:“小土塊,你一直很厲害,你只不過容易感情用事。而成大事的人,需要理智……你不也有秦楓?元旻他算什麼?”
我點頭而笑:“是的,都是棋子罷了,能算什麼?”
需要理智……不錯,感情是多麼多余。
往事已成空。
夜寂雲動,星辰滿天。他在微微歎息:“小土塊,兒女私情糾纏而不清……我們一起去做大事吧……”
我諷刺地笑。這話我以前親口說過。
以他的縝密,怎會讓我有機會碰巧遇上小丫鬟雁雪?他一手遮天,若真想把有妻有子的消息瞞著我,又怎會出現這種低級紕漏?
根本是刻意布置。連我的自卑妒嫉心碎都被他算計在內。
他真了解我。我無法離開他,為了爭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心甘情願主動要求助他成大事。
我本奇怪,我一說做大事,大事就順順利利地進行,仿佛早已准備了多年,只等一個關鍵的棋子。原來,他早把一切布置好了,然後輕輕抖一抖手腕,便使我主動加入。
他曾說:權力中能有什麼交情?
我微笑:“大石頭,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聰明囂張,牙尖嘴利,看起來厲害得很,而你溫和隱忍,遲鈍木訥,似乎總是吃虧。師父卻曾開玩笑說,大石頭雖表面上吃虧,實際上暗地裡吃准了小土塊的性子,將他制得服服帖帖。”
允讓,這一套暗中控制人心的心計本領,就算我再活一輩子,也比不上你。
你沒說錯,你果然從來不感情用事。
凝視滿天星辰,我微微地笑。
佛前求得今世逢,癡醉此心與君同。
癡醉此心與君同。
允讓想說什麼,卻被我打斷。
“抱抱我。”我無力地靠著水晶的牆壁,向他張開了雙臂。
他走上前來溫柔地擁住我,我微笑地擁住他,下一刻匕首卻沒入了他的後心。
這也是我們之間的承諾。
在長城上,他曾要我答應他,下次我若是還蠢得想尋死,先拿刀刺死他。
他卻一掌擊出,沒半分猶豫。
鹹腥的鮮血從口中噴出。我的身子如斷線的紙鳶向樓外懸崖落去,水晶閣被那一掌之力擊得粉碎。
片片水晶從半空中飛瀉而下,像是碎了的夢。
無數水晶閃亮的碎片中,我急劇墜落。
允讓的臉漸漸模糊。
我對無邊的黑夜冷冷地笑,看鮮紅液體在滿是水晶碎片的夜空中飛旋。
多美麗的紅色。
曾有個人說,下次騙他的時候,不要傷到我自己。那個人,為了一句將來相守的虛無承諾,將自己的命搭了進去。
傻子,世界上竟有這樣的傻子。
那份韓琦得自西夏的密報上寫著:南華王秦楓謀反事洩,腰斬棄市。
腰斬,那種血淋淋的酷刑。
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唯一一個沒有背叛我的人,我背叛了他。
這世界多麼荒唐。
血紅的混沌中,滿天水晶都幻化成小狐狸那雙清澈帶笑的桃花眼。
無情不似多情苦。
無情不似多情苦。
我向著那雙美麗的眼睛微笑,眼淚卻流了出來。
我來了。
我們一起去草原上牧馬。日間白天有碧空白雲,夜間有星辰漫天。
我們從此在一起,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