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混亂至極的夜晚。
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燕無畏、燕無過都想方設法,想從缺水身上獲得更多,施盡一切手段想讓他和自己貼得更近更緊。
缺水只經歷了一半就崩潰了。
他覺得那兩個人似乎瘋了!他們不停說著喜歡他,不停哀求他讓他放棄仇怨,不停威脅他讓他重新喜歡上他們……他們把他弄昏過去又再弄醒過來,讓他跪到地上乞求他們的憐憫,又抱著他嚎啕大哭,讓他做盡所有最下賤的事情,卻又如心疼最珍貴的珍寶般吻遍他的全身……缺水到最後都不知道是自己給他們折磨瘋了,還是他們給自己折磨瘋了。
在經過那夜之後他昏睡了四日,醒來,一切都變了。
燕無過坐在馬上,聽屬下匯報這段時日在總壇發生的大小事情。
時不時地,他會轉頭看一下身後的一輛馬車。
馬車裡睡著一個人。
他的名字叫袁缺水。
那晚,他本打算殺了他。
他相信無畏也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但可惜他們似乎都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大方,一直到最後,他們都沒有越過最後一關……也許他們的天性還是自私的吧。
自私到即使愛著那個人,即使明知那人留在他們身邊只有痛苦悲傷,他們也不願放他走,更不願殺了他。
經過那一晚後他和無畏認了!這輩子也就栽在這個人手上了!隨他去吧,他想怎麼折騰都隨他,把他們的名聲弄臭也好,讓他們身敗名裂也好,就是天天想法暗殺他們,他們也認了!憑他和無畏的能力,會無法處理缺水帶來的麻煩麼?兩個連手對付一個,他們早就立於不敗之地!燕無過得意地輕笑。
「魁首,您在笑什麼?」飛鷹社內堂堂主之一呂修已好奇地問。
自己匯報的事,應該沒有什麼惹人發笑的內容啊?
燕無過聞言笑得越發燦爛。
他在笑,還剩下八十年的時間,他就不信得不到缺水一個真心的笑顏!那孩子重情,那麼他就用情去套牢他!一個人不夠,那兩個人呢?
燕無畏沒有和燕無過他們一路,身為武林盟主的他事多的不可想像!雖然自己暗中訓練出來的親信屬下已經慢慢滲透到武林盟,也漸漸掌握了一部分實力,但作為盟主的頭一年,至少表面上他不能太放手不問。
何況頭三年更是他鞏固自己勢力的最重要時期!他本不應該分心,可他還是分心了。
甚至為了那人失去了自己最為自持的冷靜!那晚的他,醜陋可悲得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可他卻不得不承認那也是他!會妒忌、會發怒、會悲傷、會發瘋甚至會哀求的自己。
他差點殺了缺水。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心到現在都會感到一陣陣抽冷。
天!他竟然那麼喜歡那個人!喜歡到不惜像個最下賤的下堂夫一樣,跪在地上乞求他的諒解,哀求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他以為無過看見那樣的他會瞧不起他,沒想到無過比他更徹底,威逼利誘什麼都上了!早晨無過發現缺水還活著時,竟突然抱著缺水大哭起來,差點把他嚇死!要知道在他記憶中,無過好像從四歲以後就沒怎麼哭過了,至少他的印象裡沒有。
那傢伙被人欺負慘了只會陰狠地笑,然後想法子找機會以牙還牙。
又哭又笑成那樣,搞不好真是第一次!無過說他認了,這一輩子就打算和缺水耗到底了!而他,他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能讓他心甘情願跪在地上,求他不要離開自己了吧?不知不覺中,他對那叫缺水的男子付出的情,已經多到他願意用一切來換取他真心的地步!缺水,你可願再給我一次機會?不是給陳默,而是給我燕無畏?!
缺水不知道那兩個人要幹什麼。
一開始他以為是在無畏莊,因為身邊的一切都那麼熟悉,如果不是他走到窗口向外看,他恐怕一時也發現不了其中蹊蹺。
那燕無過竟然在飛鷹社總壇內給他建了一座小樓,和無畏莊那個他生活了二十一年的求凡樓一模一樣!包括內裡的擺設。
走到院落花園中石凳上坐下,算起來,他來飛鷹社已經有五天了。
五天,燕無過來向他求同寢五次,他也拒絕了五次。
而那個人竟也沒有拿他父母來威脅,更沒有惱羞成怒對他動手動腳。
也許他有了顧忌?因為他恢復了功力?不錯,他恢復了可以和他們相抗衡的功力,在一覺醒來之後!這對目前的他來說,不亞於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怕他沒有對付他們的本錢麼?還是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不過能恢復功力自然是件好事,至少他有了自保的能力,不至於被人當面潑冷水還無法躲避。
「咳。」
缺水抬頭,看見燕大魁首一身顯盡風流的貴公子打扮站在院落門口。
憑良心說,燕家這兩兄弟真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最俊俏的兩個,無論是身姿還是氣質。
「練完功了?」燕無過注意到他額頭上還未干的汗珠。
缺水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他。
這五天來,對方似乎一直在找機會和他說話,他也已經盡可能地保持了沉默。
可是對方的耐心卻比他想像的好太多!尤其對象是那個暴躁易怒、喜怒無常的燕無過,這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我想離開這裡。」沉默了一會兒,缺水突然開口道。
「離開?」燕無過踱著方步晃進院落,「你想去哪裡?」
「去看我父母。」缺水老實回答。
燕無過在他身邊坐下。
「缺水,你知道我們不願用你父母一直威脅你,但我們也不想你離開。你明白我們的意思麼?」
「你們讓我把父母帶走,我發誓不會洩露你們的事情,也不會讓父母再次涉足江湖。」
缺水重複過去的誓言。
燕無過似乎並不奇怪他會這樣說。
以缺水的性格來說,如果能救出父母,如果能讓武林安生,他大概會吞下過往一切屈辱,就此歸隱山林。
「而且就算我想興風作浪,也不會是你們的對手,不是麼?我不知道我父親知道了多少,但我想他經過此事,也不會有再涉足江湖的想法。」
燕無過輕輕嗤笑,「缺水,顯然你對你父親的瞭解是太少了!況且,我說了,我們不會讓你離開。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如果你對床笫之事真的比較排斥,嗯……我會盡量讓無畏少碰你。你說如何?」至於我的分麼,當然是要保留的了!燕無過伸出手不知道想摸缺水的臉還是耳朵,被他閃開。
手在半空中懸了一會兒,這才慢慢收回。
「把我留下來有什麼用?你們明知我恨你們,甚至故意破壞你們的名聲地位,時刻想著要向天下人揭露你們的真面目,對你們來說,我應該是最大的禍患才對!如果……你們只是想找個侍候你們……的人,天下美人多的是,憑你們的條件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缺水苦笑。
他承認他們所謂的床笫之事真的讓他吃盡了苦頭,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和任何人有什麼床笫之事!
「是啊……」燕無過輕笑,看著缺水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道:「你確實禍害得我們不輕!可怎麼辦呢?誰叫我們要遇上你呢?誰叫我們非要在你身邊做那個陳默呢。」
缺水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他和燕無過以往在一起時,似乎還從來沒有這麼平和的心情出現過。
於是缺水也笑了,「一開始是你麼?後來途中有幾次陳默突然對我冷淡、對我愛理不理的那個,也應該就是你囉?」
「呵呵,沒錯。對了,你還記得當年在陳家村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麼?」燕無過盯著那個笑顏,無意識地問道。
「那是你?」
「你很吃驚?」
「我一直以為他是陳默,我是說……」
燕無過明白,笑笑表示不在意——其實心裡在意得要死!「我那時候還沒有開始練陰絕功。」
「我就說嘛!」缺水忍不住一拍大腿,「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練那個功夫了!那種邪功最會影響人的神志心情。難道你就不後悔你曾經做過的事情麼?你殺了那麼多人,難道就不怕晚上做噩夢?」這一說,讓燕無過想起當初缺水自顧不暇,還傻乎乎地勸他不要練陰絕功的場景,此時想來竟有了幾分甜蜜的感覺。
「真正的惡人,晚上是不會做噩夢的。」
缺水一轉頭,就看到那個真正的惡人正對他咧著嘴笑。
「你就不怕報應臨頭?」還是忍不住諷刺道。
「你不就是我們的報應?」看青年啞口無言的樣子,燕大魁首把頭靠過去像說悄悄話一樣地說道:「缺水,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我幾乎以為再也看不到了……」
缺水猛地站起身。
「燕無過,你實話告訴我,你們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袁家武學的不傳之秘?呵,我想只要是我會的,陳默也應該都學得滾瓜爛熟才對。九陽秘訣你們也早就到手,袁家莊的所有財產、地契現在也都在燕無畏手上。還有什麼?怕我重出江湖和你們競爭武林盟主之位嗎?那怎麼可能?!多謝你們周密無缺的好計策,我現在出門就算不是人人喊打,也絕對不會有人叫我一聲大俠。我想也不會是我的身體,這樣一副僵硬的身體,你們玩了一年也應該早就玩膩了,否則你們也不會現在給我恢復功力。那麼你們到底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我承認我就像陳默所說的,是個無能的笨蛋,我看不透也弄不懂你們的計謀,所以請直接告訴我,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現在就給你們雙手奉上!……請不要再欺騙我了。」
燕無過靜了半晌,抬起頭,看著缺水的眼睛道:「如果我說了,你是不是真的會給我?」
缺水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要你的……心。」
話音剛落,就見身邊的青年二話不說,化手為刀就向自己的胸膛劈下。
「你瘋了!」說時遲那時快,燕無過一個箭步竄上前,抬掌就去格缺水的右臂。
同時為化解對方的內力不得不也吐勁相逼。
相隔一年多,兩人在院中再次過起招來。
「唔!」一個踉蹌,缺水捂胸後退。
「缺水,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勸你以後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燕無過的臉色很難看,像是想發作又在強行克制。
缺水也知道他現在的功力和燕家兩兄弟相比,已經不是一年間那般只差那麼一點點,而是……一日不練倒退三年,雖有點誇大卻也是事實。
對方在進步,自己卻在退步,以前還能和對方拼上一天一夜,如今不過百十招就中了對方一掌。
而這一掌對方還收回了五分勁道。
可歎而又可悲!微歎一口氣,轉身向屋內走去,衣衫在打鬥中撕破,他需要回去換一件。
值得慶幸的是,自從那天醒來後,他就被允許可以穿得像個正經人樣了,不至於破了一件衣服就得赤身見人。
「缺水,」燕無過在他身後喊,「我晚上過來。」
那天晚上燕無過來了,那人站在床邊一邊解衣,一邊似隨口跟他聊道:一年前開始,他父母身上被他和無畏分別下了不同種的毒藥。
解藥他們每月會命人送到蘇州,讓他們暗中服下,就連他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已經中毒的事情。
然後他還笑著告訴他這兩種毒藥是怎樣的稀有,光是辨識它們的藥性,就要費掉多少自稱神醫的腦子,更不要說解藥了!
這段話打消了缺水想要逃出去救出父母,退隱山林讓人再也找不到的念頭。
再然後那人對他招手示意他上床的時候,他就如同往常一樣,乖乖脫光了衣褲,乖乖躺在了床上……
***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
無畏莊、飛鷹社,他在這兩個地方來來去去。
偶爾他們會順路讓他遠遠看一眼自己的父母。
雖然他平日的主要任務還是負責滿足那兩個人的性慾,但相較開頭的一年,他的生活自由度也大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恢復了功力,白天沒有「召喚」,他就去勤練武學。
時間久了,他也開始研究如何結合別的內功心法,來彌補他失去真陽,無法把九陽神功練成的缺陷。
來往多了,閒言碎語也多。
他袁缺水雖一直沒在江湖上走動,名頭卻不比武林盟主和飛鷹社魁首小多少,沒辦法,誰叫別人一提起那兩位就立刻會想到他呢!巫山公子袁缺水,江湖中最讓人唾棄的人物之一,偏偏受到兩大巨頭的保護,平常人哪怕是想看他一下都不太可能。
被他們禁錮的第二年,也是他功力恢復了兩個月後,飛鷹社總壇迎來了幾位客人。
四男二女,都是一些武林世家的後起之秀。
他們的到來一開始他並不知道。
他們來的時候,燕無畏正壓在他身上用力做個不停!那時候還是大白天!燕無過前腳走他後腳就到。
後來才知道,飛鷹社和無畏莊都有一條他們兄弟兩人專用的秘道。
那時他覺得自己剛瞇了會眼,昨晚的燕無過相當貪得無厭,理由是他已經拒絕了他四天。
身上一沉,他以為是燕無過去而復返。
「讓我睡吧……你不是說……不再強迫我的嗎?我真的很累了……」被子被掀開,來人在隱約透進來的朝陽中,仔細觀摩他的身體。
感覺有點不對頭,缺水頭腦也略微清醒了一點。
從被子裡探出頭,「……是你?」腦子一下清醒。
燕無畏笑,似在仔細觀察他的神態表情。
「你洗過了。是無過?」聽口氣,燕無畏似乎相當驚訝。
他沒吱聲。
「兩個月又十二天沒見到你,你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燕無畏看起來很高興。
他撇過臉。
面對眼前這張陳默的臉,他怎麼都無法適應。
燕無畏真的很高興,他們的這步棋似乎走對了!眼前的缺水看起來也不再像兩個月前那樣死氣沉沉。
以他對缺水的瞭解,對付他永遠都是軟的要比硬的有用!他只是又一次印證了這個道理。
「可以麼?」男人在他身上蹭了蹭。
他還是沒說話。
「我很想你,缺水。」
男人的親吻落在他身上。
他閉上了眼,他真的不希望看到陳默睡他。
燕無畏滿足後,抱著他看著他出神。
缺水累得只想睡覺,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那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缺水,我的缺水……
再次醒來已經是黃昏,燕無畏的興致很高,為他挑選了一件淡藍色的外衣,一條淡藍色的頭巾,服侍他淨身後穿上。
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因為和他生活了十幾年,照顧他照顧習慣的緣故,凡是他週身的事情他總會料理得很好,這也是他和他弟弟燕無過最大的區別。
燕無過絕對不會像他這樣,服侍他穿衣著鞋,為他修面梳頭,能在事後幫他淨身就已經夠讓人吃驚。
燕無畏提議去看燕無過順便去用晚膳,缺水雖不太想走出這個院落,但也沒有明顯拒絕。
前面一年受到的教訓,讓他還不太敢隨便拒絕他們的要求。
剛走到燕無過名義上的居處,就聽到園中傳來的悠揚琴聲,還看到了點上花燈,似被特意點綴過的院牆樹木。
有客人來了麼?缺水很直接地想到。
說來好笑,自從他來到飛鷹社,這燕無過的居處也成了擺設,平日燕無過都在他那棟小樓內作息。
好像只有客人來到時,燕無過才會偶爾使用到他那個花費萬金,不亞於皇宮御花園的畏過苑。
畏過,即巧妙地嵌進了兩兄弟的名字,又多了一層寓意。
燕無過對他起的這個名字可是相當得意。
「大概是王家的千金帶著她那幫世家子弟朋友,前來拜訪無過。」
無畏似想到什麼一樣頗含意味地笑道。
王家千金?看缺水偏頭回想,燕無畏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
「不要想了,就是王宇的女兒王芝蘭。同來的大概還有她兄長王清竹,歐陽世家的大公子歐陽勝,四川唐門的唐六,雪山派關門弟子霍風,以及石家莊莊主千金石煙。」
似乎明白缺水奇怪他怎麼還沒見到人就知道得這麼清楚,燕無畏解釋道:「我在來的路上就得到他們向這裡來的消息,他們先到無畏莊,見我不在,又轉到這兒來了。」
聽見燕無畏提及石家莊莊主女兒,缺水側頭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燕無畏用一種他熟悉的溫柔眼光望著他。
偏過頭,缺水腦子一轉,大概明白這幫世家子弟跑來拜訪燕無過的目的。
先去無畏莊,八成是為了石家莊女兒和燕無畏的好事,到無畏莊沒見到人又轉到飛鷹社,這大概是為了王宇女兒王芝蘭。
當初在王家,王芝蘭就表現得對燕無過相當青睞的樣子。
兄長都一同來了,可能真有試探的意思在內。
缺水扯扯自己的耳朵,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出現必然會相當惹人厭!
「缺水?」燕無畏愣住,沒想到缺水會扭頭就往回走。
站住腳步,缺水回頭面無表情地道:「你讓我進去是想讓他們侮辱我,還是希望我借由自己來抹黑你們?」
燕無畏張口想說什麼。
「缺水,陳盟主,怎麼到了我畏過苑也不找人知會一聲,倒讓人說我燕某怠慢,快快請進。」
燕無過的耳朵倒尖,可能聽到燕無畏叫他的聲音,直接丟下客人迎了出來。
燕無過在缺水走過他身邊時,臉上保持著一幫之主的絕佳風範,暗中卻摸了他屁股一把。
這樣俊偉的人做出這種事……他能怎樣?握了握拳,又鬆開。
燕無畏走在後面自然什麼都看見,見燕無過看向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無過見之,囂張地一咧嘴,硬是擠在他和缺水之間,緊跟在缺水身後走進他的畏過苑。
王清竹兄妹等人老遠就看到天下第一美男子,飛鷹社大魁首摟著那巫山公子的肩膀,十分親熱地向他們走來。
因為他們兩人太顯眼,除了石煙,誰也沒有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們身後的武林盟主。
琴聲戛然而止,撫琴的石煙似有一點激動,粉面立刻變紅。
唐六靠在花園走廊的石柱上,一邊和坐在他腿邊的歐陽說話,一邊注意觀察那三個人。
「缺水,這幾位想必你都有過面識,王少俠、王女俠、霍少俠、歐陽還有唐六。」
燕無過風度奇佳地一一舉手引薦。
缺水也一一抱拳施禮。
聽到燕無過直呼歐陽勝和唐六之名,心中一動,略略仔細看了一下他們。
歐陽對他友好一笑,唐六對他點點頭。
王家兄妹冷哼一聲,神情頗為不屑。
霍風倒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只是略帶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還有,缺水,這位撫琴的是石小姐。武林四大美女之一,今日四大美女來了一雙,實在是讓我飛鷹社蓬蓽生輝,面上有光。對了,說起石小姐……陳盟主,石小姐似有重要事情與你相商。」
燕無過也不知是何意,故意停了個頓,凸現出石煙存在。
缺水還沒看向對方,就已經感到明顯的敵意。
在場諸人大概只有燕無畏明白他那個孿生弟弟打的什麼算盤!這傢伙顯然是想在缺水面前看他笑話!「在下陳默,見過石小姐,見過諸位。在下想石小姐找在下,無非是為了那日在華山之事吧?呵呵,妳可以回復令尊,就說我陳默敬他是武林前輩,那日在華山辱我師弟之事就此一筆勾銷。但,絕對沒有第二次!」無畏帶著笑顏說道。
石煙當場面色大變。明眼人都知道她找陳默是為了什麼,但經陳默這麼一說,倒像是她石煙不甘兄弟受辱,前來找麻煩一般。
「陳盟主這是說哪裡話!石小姐前來怎麼會為了此事?其實石小姐來此,是想向陳盟主核實一件傳聞……」
「等等。你們站著說話不嫌累嗎?要不要大家先坐下來再慢慢說?」歐陽突然打斷王清竹話頭,抓抓腦袋,首先領著唐六在亭內石椅上落坐。
「是啊。不好意思,在下突然前來打擾了諸位興頭,請問諸位剛才在……?」陳默揮袖,自然轉換了話題。
燕無過在心中暗罵一聲死狐狸!擁著缺水也走入亭內落座。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和缺水坐下去的位置恰恰就是上座。
燕無畏暗中翻個白眼,暗罵一聲這個自大猖狂的傢伙!缺水一在他面前他就開始忘形!作為一幫之首,就算只是表面,也應該把上座禮讓給他這個武林盟主吧?無奈,燕無畏只好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只不過這個隨便找的座位恰巧是歐陽勝和霍風之間,兩個女子皆離他遠遠的。
接過話頭,雪山派關門弟子霍風笑道:「聽聞石小姐的琴藝技冠天下,燕大魁首特地在此花園讓我等一飽耳福。」
「哦?那真是……風雅之至。」
燕無畏呵呵笑,心中在猜想是不是無過那傢伙知道他今日要來,故意安排了這齣戲讓他在缺水面前出醜來著!否則以那個人自大自傲自狂的性子,怎麼會特地空出一天時間,跑來接待這幾個撈不出什麼油水的小輩!聽琴?他想聽琴,自然會拉著缺水跑去青樓聽個夠!
缺水不舒服地略略抬起頭,他又感到那種讓他不舒服至極的眼光。
四看下果然看到王清竹盯著他的眼神。
「不敢當。小女子練琴不過十二載,又怎當得起技冠天下四字讚譽。倒是芝蘭姐姐秀外慧中,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如果芝蘭姐姐願意……」石煙直到有人提到她的琴藝,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容。
缺水的眼神自然被石煙的笑容吸引過去。
細看之下竟越看越美,此女當真不愧是四美之首,那臉那身形當真是巧奪天工,一點未有輕慢,就是那聲音也是珠落玉盤清脆悅耳一如黃鸝。
再看她放在琴面上的雙手,嘖!什麼叫青蔥玉指?這就是!尤其是這石煙的氣質,當真是如煙如幻,就如九天仙女一般不食煙火。
不過,真正吸引缺水的並不是四美之首的石煙。
美麗的面龐他早就看得夠之又夠,就算真有九天仙女站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不會有多少驚魂的感覺。
真正吸引他的是站在石煙身後的一個婢女。
中等身高,圓圓的臉,略微豐潤的身材,會說話一般的眼睛,俏皮的小鼻頭,一看就是個溫柔活潑的女孩子。
這個女孩子看缺水看他,偷偷對他笑了一笑。
這一笑就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缺水也忍不住咧開了唇角。
他發現,他喜歡這種鄰家小妹妹一樣的女孩子。
而在燕無過、燕無畏眼中,卻只當他被石煙的美貌吸引住。
只見燕無過的臉色越來越陰暗,一會兒看看缺水,一會兒又斜眼掃掃那個可憐的石家千金,順便還瞪了無畏兩眼,似乎在責怪他怎麼弄個女人跑出來誘惑他們的缺水!燕無畏苦笑,心想還不是你自己多事!好好的弄什麼賞琴大會!
「石煙妹妹過譽了,芝蘭的琴藝又怎麼比得上石煙妹妹。不過芝蘭也聽說過燕大魁首風流倜儻,琴棋書畫都得高人相授,如果燕大魁首能為我等撫上一曲,那麼今日芝蘭也就不虛此行了。」
幾個人說來說去,都故意忽略缺水的存在。
有人注意到,但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
燕無過會彈琴?缺水把目光從那個小婢女臉上收回。
見缺水一臉不信地看向他,狂妄自大的燕無過又怎麼可能不露上一手!沒有去用石煙隨身帶來的古琴,燕無過命人把他的古箏抬了出來。
同時還命人取來了一支簫。
燕無畏見到那支簫,神情似乎有點奇特。
燕無過也沒有特地去架琴架,走到身後的亭邊欄杆上盤膝坐下,隨手把古箏架在了自己膝上。
王芝蘭見燕無過對她的請求毫不推托地接受下來,心中不由得暗喜。
燕無過抬頭,看向缺水,風情萬種的展顏一笑。
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就是缺水也失神了片刻。
悠揚飄逸的琴聲響起,伴隨著秋風環繞在苑內眾人身邊。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威脅。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難得缺水意。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琴聲悠悠中,燕無過的歌聲既有著男兒的豪氣,也有著男兒的專情深意。
一句「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讓他反覆吟唱了數遍,句句都只針對了一個人。
燕無畏有點驚訝,沒想到,燕無過會在撫琴時唱了這首兩漢樂府的《白頭吟》。
更把第二句的「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改成「故來相威脅」,第五句的「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改成「難得缺水意」。
這一改,倒真符合了他們現在和缺水的處境。
聽到後來,燕無畏心有所感,當真是「淒淒復淒淒」!不知何時,琴聲中加入了悠長滄桑的洞簫嗚咽。
燕無過、燕無畏一琴一簫,配合得天衣無縫!一人看著缺水唱,一人依在缺水身邊弄簫無言相望。
不大的亭內,三人的這一角竟成了一個單獨的天地,任誰也無法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