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姬 第三章
    德熙跟著一臉肅冷陰郁的玄鈺回到禮親王府裡的雲濤閣。

    明知他正處在火頭上,德熙仍不知死活地在老虎嘴上拔毛。「從實招來,你和那位憐心姑娘好像不是初次見面哩!我頭一次看你如此失控地發脾氣。」

    玄鈺沒給他好臉色地瞪了他一眼,逕自面窗而立,不發一語。

    德熙並不氣餒,輕佻的聳聳肩,自顧自的推測:「三天前你尚未見過憐心姑娘,今天一見面卻好似早已相識,莫非在你前去梅林吊祭亡母時遇到過她?」

    玄鈺聞言,身子條地一震,動作輕微,雖然極不易察覺,但仍逃不過德熙精明銳利的眼。

    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還真給他蒙著了,德熙在心裡偷笑著。

    見他仍是不言不語,德熙誇張地衷聲歎氣,「你不說也就算了,但人家憐心姑娘可真是一位賣藝不賣身的純情女子,你可別打壞主意,別忘了你已是名草有主,三個月後使得和寶明格格成親完婚哩!」

    玄鈺陡地轉過身來,朝他冷厲地一瞥,寒著聲說道:「若沒其他的事,你請回吧!」

    乖乖!德熙在心裡嘀咕了一聲,這可是玄鈺頭一次對他下起逐客令,可見這位憐心姑娘確實帶給他極大的影響力。雖被下逐客令,但他倒也不怒,老實說,此刻他心裡正竊笑著,他倒要看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沉穩內斂、寒漠矜淡的冷情貝勒真正墜入情網後,是怎樣一番「驚天動地」的轟轟烈烈。

    事情絕對會愈來愈有趣,他已經等不及那千載難逢的一刻,且讓他拭目以待吧!德熙在心中愉快地思忖著。

    自從那天見了玄鈺後,日子悠悠忽忽地又過了十來日。初睛的心緒已安穩了下來,臉龐也恢復了些許紅潤色澤,一切如昔,至少表面上是那樣沒錯。

    但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她的心上早已烙上一個無法磨滅的身影,下意識地,她掏出那日在梅林中,他所贈予她的飛龍玉石環佩,這只環佩是他宣稱的定情物!

    然,當他獲悉她是青樓女子時,卻是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世情定如此殘酷呵!她早該明了透徹的,不是嗎?她的娘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身為青樓女子,本就不該妄想專一至情的辛福。

    幽幽地噢了一口氣,她正想轉回廳裡撫琴排遣愁緒。

    柳紅綿的身影陡地自小徑彼端奔過來,來到她面前仍兀自氣喘不已。

    「怎麼了?紅姨,什麼事這麼急迫?」初晴柔聲問道。

    柳紅綿順了口氣,仍有些兒喘。「禮親王府的玄鈺貝勒硬是要見你,我跟他說現在是傍晚時分,你已經要休息了,但他仍是堅持要見你。你說怎麼辦是好?」

    初睛心口驀地一窒,他到底還是不肯放過她,她……又該怎麼辦?「我……難道攔不住他嗎?」她塢著心口惶然地問。

    柳紅綿為難地歎了一口氣,「人家是京城裡鼎鼎有名的貝勒爺,皇親國威我們怎惹得起?若攔得住,我也就不必進來問你的意思了。」

    初睛理解地點點頭,紅姨對她有救命之恩,多年來始終呵護照顧著她,給予她的待遇遠勝過紅樓春其余姐妹們,甚至當她是自己女兒般看待,若非當真無計可施,她萬萬不會議她受一丁點委屈。

    「讓他進來吧!」她微笑地對柳紅綿說道。「順便請廚房備幾樣小菜,現在該是晚膳時間,就陪他吃一頓飯吧!」

    柳紅綿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卻也心疼她的懂事、識大體。「我這就叫人去准備,你先回房裡,讓小青替你整整衣裝吧!」

    語畢,豐胰的身子十分輕巧地飛奔而去。

    初睛仍在原地微怔了一會兒,該來的還是躲不過,也罷,或許是天意吧!

    重新將環佩收入懷中,她極其輕盈地步入楓月小焰裡,任夕陽的霞光將她的身影拖曳成一抹孤潔傲然的梅枝。

    花廳裡,圓桌上已擺齊了熱騰騰的飯菜。另備有一壺女兒紅。

    小青張羅好一切之後便站在初睛身後,小心翼翼地盯著玄鈺的一舉一動,生怕他又會對小姐做出一些不軌的舉動,驚嚇了小姐。

    玄鈺如深潭似的黑眸始終緊緊揪住螓首低垂的初晴。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控制不了想再見她一面的沖動,不!該說他根本就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片刻。

    他著實對自己又氣又怒,卻又無可奈何,明知她是一個只談錢財、寡情薄義的歡場女子,縱使賣藝不賣身又如何?只怕她的心早已被浮華虛名、錢財利益給污染了。

    但,他就是無法放了她,要她的心仍迫切熱烈得一如梅林中初遇她時。心頭那把熾燃的情火只有她才能使它熄滅。讓他獲得安寧。

    「貝勒爺,請用膳吧!」初睛勉強拉回心神。

    玄鈺仍凝著一張臉看她,「你也一起用吧!」他望著她的眼神復雜,語氣也復雜,亦怒亦喜,交錯而成一種漠然的森冷表象。

    接著,他執起酒壺替自己和她各斟上一杯酒。

    「敬你一杯。」

    初睛為難地看著那杯酒,不知該如何拒絕,她一向沒有酒量,淺嘗即醉,因此她平日幾乎是滴酒不沾。

    躇躇了一會兒,她勉強舉起酒杯,卻教身後的小青一把攔下,「小姐沒法喝酒的,還請貝勒爺高抬貴手。」

    玄鈺冷笑了一聲,凌厲地瞥了小青一眼,肅冷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連一向大膽的小青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這裡不用你服侍,你下去吧!」他狂肆地下起命令。

    小青一陣呆愕,愣愣地瞧了初睛一眼,「小姐,這……」

    初晴明白她的顧忌和忠心,但玄鈺沉吟的表情定絲毫不容妥協的,她不想再節外生枝。

    「沒事的,你下去吧!」她溫顏她笑道。

    小青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踏出楓月小焰。

    頃刻間,雅致的楓月小焰就只剩他們二人獨處,初睛略感不安,但仍勉強鎖住心神,為了抒解自己的緊張,她輕笑著問他:「你為何又回來這裡?我以為……你再也不願見到我。」

    他薄氓的唇緩緩勾起一抹微笑,「因為這裡有床,而我仍渴望再見到你。」他輕聲低語,所有的情緒全在眼眸中化為似水柔情。

    像這樣剛烈中蘊含著柔情,最易教人心慌意亂,她有些抖顫地開口:「我以為……你看不起我……」

    「我是看不起你!」他截斷她的話,「但卻也對你迷戀得無法自拔,這樣的回答你可滿意?」急速湧上的蠻橫教他冷了心,掩住了初冒出的柔情蜜意。

    他的話好殘忍哪!刺得她的心好痛,不爭氣的雙眸迅速地紅了起來,晶瑩的淚珠兒已滴溜溜地在眼眶裡轉了起來。

    「你何須這般挖苦我,憐心自知輕賤又怎敢妄求貝勒爺的垂愛,她抖著聲說道,一邊自懷中掏出他贈予的環佩遞給他;「這貴重的物件憐心受不起,還請貝勒爺轉贈他人吧!」

    玄鈺接過環佩,身形迅速地來到她身邊,一手緊摟住她的纖腰,讓兩人的距離益加親密。「這是你的真心話嗎?若真如此,你為何隨身攜帶它?」他的氣息拂在她臉龐,有絲輕薄意味。

    初晴努力推這他胸膛,「我沒有!」無奈怎樣也拉不開彼此的距離。

    他二話不說,逕自將環佩系於她的腰際處,以不容她抗拒的強硬態度宣告著某種教人心驚的訊息。

    「你……你瘋了!」她實在捉摸不了他的心思,「既然輕視我,又為何要纏著我?」

    「你以為我高興這樣做嗎?」他陰驀的笑著,眼光直擬住被貝齒咬白的櫻唇。

    驟的,他伸出手以拇指挑逗的磨挲她美好柔嫩的唇瓣,輕易的松開她緊咬的貝齒,進一步,伸入她潤澤的檀口裡,勾挑的描繪著她的唇-齒。

    初晴驀然一驚,猛搖螓首,卻叫他迅速以雙手捧住她的頭,猛地俯下臉,以唇覆住她的嬌嫩,狂驀熱切地吸吭吻咬著,在在掠奪她的清純。

    這種介於輕桃與狂掠的行為,隱隱透著一股寵愛的氣息,教她一時之間竟忘形地沉淪,忘了該抗拒他!

    他的舌彷若一把烈焰,挑燃著她的檀口深處,和她的舌糾纏嬉戲,一再品嘗她馨甜的芬芳氣息。

    好半晌後,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凝視著她被他吸吭咬嚼得紅潤的唇瓣,以及頰畔驟生的粉色霞暉,還有那一雙如煙似霧,迷離似水的瞳眸,他頓覺體內升起一股鴛烈的情火,威脅著要吞噬他,焚燃他||「我要你!」他濃濁的呼吸噴在她臉上,欲情憤張的臉剛稜而有力,雙眸像著了火似的精亮明燦。

    初睛乍然心驚,劇烈的心跳在胸臆間迅猛地撞擊著,迷眩於他那雙熾焰騰燃、精光炯炯的深幽幢眸中。

    「別這樣……」她無力地低語,一雙手抵住他結實溫熱的胸膛,「飯菜就快要涼了,還請貝勒爺放了奴家。」

    玄鈺忽地狂肆一笑,執起酒壺含入一口濃烈醉人的美酒,然後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攫起她的下顎,將口中的美酒悉數哺啜入她嘴裡。

    初睛沒得選擇地咽下這口酒,轉瞬間喉嚨流竄過一道熱辣辣的感覺,教她嗆紅了眼,頰上的霞暈更顯緋艷,迷蒙的水眸蕩漾著一片流光霧彩。更使得她本已絕色的容顏益發艷光照人,撫媚嬌柔得教人無法不受蟲惑而甘心沉淪陷溺。

    玄鈺再也忍不住,他一把橫抱起初晴,來到內室,將她輕拋於床榻上,情欲勃發的碩實軀體迅即覆住她柔軟馨香的身子。

    他急切地扯開她身上的衫裙,並卸去內裡的罩衣,只余一件粉紅絲緞抹胸。襯得她雪艷淨澤的身子溢發光潤動人,他心中驀地狂潮激升,隨即又扯下她僅剩的蔽體衣物。

    玄鈺沉沉凝視著她雪膩潤澤、如冰似玉般毫無瑕疵的美麗胭體,流轉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雪胸上兩朵粉嫩的蓓蕾。眸中激蕩起變幻的波光,如閻夜深海洶湧翻騰,他驀然攬起她嬌弱絕艷的恫體,粗暴而激狂地吻上她細膩的玉頸,熱烈地游移探索,撫觸啃吭著她的冷凝雪膚,狠狠地在她纖細的肌膚上烙下一道道激情火熱的熾吻。

    初睛只覺全身乏力,卻又燥熱不已;她一向不勝酒力,剛才那一口酒足以使她頭目眩然。加上他恣情的挑逗,她簡直無力招架,只能暈頭轉向地癱軟在他有力的懷抱裡。

    她的柔夷乎貼在他的胸膛上,隔著衣衫感受他激狂的心跳,腦中僅余的一絲清醒,迫使她開口:「別……別這樣……求你放了我吧!」

    玄鈺只是沙啞地低笑,頭抬也不拾地低語:「放了你?恐怕已經來不及了,你注定是我的人!」

    詔畢,他火熱的舌尖條地竄入她口中,緊緊地吸吭、逗弄,品嘗她的芳香與甜美,並輕咬她的唇瓣,由溫柔至狂野,大膽地與她的丁否小舌糾纏。

    他的大手也沒問著,迫切地覆上她的豐盈,以拇指愛撫她敏感的粉紅瓣蕊。

    「貝勒爺……」她櫻嚀著,嘗試著想要制止他狂野的掠奪,無奈卻一點也使不上力。

    「叫我的名字!」他在她耳邊霸道地命令,手指的攻勢益發猛烈,不斷捏揉著她的冰肌玉膚,恨不能將她揉造他的心坎裡,嵌進身體裡與她糾結廝纏。

    「玄鈺……」她馴服地經喚。他的挑逗令她意亂情迷,他的手在她身上引發一陣欲罷不能的燥熱,讓她驟感混沌而軟弱如泥,細致的肌膚也開始沁此點點的汗水。

    玄鈺的大手滑過她的纖腰,托高她挺翹的臀,手指試探地探進她最柔軟幽密的核心,引發她一陣驚悸的戰栗,卻也喚醒她僅存的理智。

    「不要……不要……」初睛顫抖地低嚷著,一手抓住他結實的手臂。「求你別這樣對我!」兩顆晶瑩的淚珠瞬間垂掛在她濃密的眼睫上,楚楚可憐的模樣教人心生不忍。

    「為什麼不?」玄鈺強迫自己不為所動,他堂堂一個貝勒爺,還要不起一個青樓艷妓嗎?他絕不會虧待她的,甚至願意納她為侍妾。

    「我……我說過我只賣藝不賣身,貝勒爺您放了我吧!」她咬緊下唇,顫著嗓音說道,清靈的幢眸委屈地琳著他。

    玄鈺嗤哼一聲,「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用金錢買不到的,你也不例外!」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修長的手指緩緩描繪她如雲的肩眼和紅潤的嫣唇。「只要你跟了我,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這遠遠勝過你在這裡賣藝又賣笑。」

    初睛登時渾身僵凝,跟了他她最多只能是個妾,不過是重蹈了娘親的覆轍,這是她萬萬不想而且極力避免的。

    「謝謝貝勒爺的美意,憐心雖然命薄輕賤,但起碼不偷、不搶、不騙,更不願出賣自己!」她的聲音冷凝而自持,透著一股冰霜般的堅定。

    她的拒絕與冷然的態度激怒了他,綱鐵般的手指猛地攫住她細致的下巴,讓她面對他怒氣凜凜的黑眸。

    「你寧願繼續窩在這青樓艷窩裡送往迎來,也不願跟著我?」他幾乎是從齒縫中迸出話來。

    初晴因疼痛而顰皺黛眉,卻仍咬緊牙關不肯示弱,「跟了你又能好到哪裡去?最多只是個侍妾,對我來說是更大的羞辱。」

    「羞辱?」玄鈺條地腿緊雙眼,薄唇也抿成一直線。「你認為跟了我是一種恥辱?」他的嗓音低柔,卻充滿了危險的訊息。

    初晴垂下眼簾,顫抖著唇瓣不發一語,然淚水已像決堤似的洪流泉湧而出。她如何告訴他,她曾在娘親墓前立過誓,終此一生,寧願獨居寡身,也不為人侍妾。

    她的淚水驀然勾動他深藏的柔情和憐惜,不暇多想地,他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倒身而臥,將她包覆在他懷裡,並取過衣裝覆蓋她裸袒的嬌軀。

    「別哭……別哭……」他輕輕哄著,她的淚奇異地鞭痛他的心,讓他矛盾地在水火中浮沉。他既想要她,又不想傷了她;為何區區一個青樓女子,竟使他無法拋下她,寧願放任一顆鋼鐵般的心淪陷?

    他不覺陰寒沉郁她笑了,心頭卻緩緩地疼痛起來,他該拿她如何是好?他已有婚約在身,加上他們二人身分懸殊,他真能打破世俗藩籬,將她納入自己羽翼之下終生呵護嗎?

    他當然可以強奪,但這並非他所願,他要她心甘情願臣服於他,將她的美麗、柔情、愛意全都奉獻給他,而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和勉強。

    此刻的他,心思紊亂不已,千頭萬緒怎麼理也理不清,但心中唯一肯定的是,他是放不開懷裡的人兒了。自梅林一見鍾情。他的心再也收不回來。她是他的,這一生一世她都是他的,無論如何,他絕不讓她離開他身邊。

    一連十數日,玄鈺每天必定造訪紅樓春,霸占住柳憐心所有的時間,教其他慕名而來的貴客們無隙可乘,只能望樓興歎,徒呼負負。

    這日,玄鈺正要出門,德熙貝勒像一陣風似的卷入雲濤閣,攔住他的去路。

    「又要出門?難怪這幾天我上門老遇不到你。」德熙懶洋洋地瞄了他一眼。狀似不經心地說道。

    玄鈺一旋身,轉回花廳裡,落座於太師椅上。「坐吧!」他朝身後跟著他走進花廳的德熙招呼道。

    精亮沉著的黑眸盯著德熙優閒自若的神態,他沉聲問道:「你來找我,該不會只是來看看我好不好吧?」若他猜得沒錯,德熙必定有事相告。

    德熙揚眉一笑,饒富興味的漂亮黑眸直盯住他。「聽小六子說,你這些日子每天都上紅樓春去。」

    玄鈺回視他一眼,「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怎麼?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德熙揮了揮折扇,戲謔地道:「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上紅樓春見憐心姑娘這等好事也不找我,別忘了是我讓你們倆有緣會面的哩!」

    玄鈺臉色一沉,不悅地回道:「我和她早在那之前使見過面。」

    「哦?」德熙佯裝一臉質疑的模樣,「真有這一回事,怎麼沒聽你提過?」停頓了一下,他嚴肅地咳了一聲。板起臉繼續說道:「敢情你是沒把我這個做兄弟的放在眼裡,唉,真教人心寒啊!」

    玄鈺被他裝模作樣的逗趣表情給打敗了,在德熙面前,他根本藏不住心事或秘密。「那日到悔林祭拜我娘時,在林中巧遇她,萬萬沒想到她竟是紅樓春裡鼎鼎有名的柳憐心。」

    「哦,她沒告訴你嗎?」德熙好奇地追問。

    玄鈺搖搖頭,「那日她對我說的名字不是柳憐心,而是關初睛,所以在紅樓春裡見到她峙,我的反應才會那麼激烈。」

    德熙端凝著一張臉,注視若他好一會兒,難得正經地問:「你有什麼打算,看你的神情,便知你對她恐怕已是泥足深陷。」

    玄鈺臉色沉重,不發一語地站起身來,在花廳裡來回踱步,半晌,他回過頭,遞給德熙一抹既復雜又痛苦的眼神。「我還沒想到那麼遠,唯一能確定的是,「今生今世我要定了她!」他坦然地表白。

    德熙聞言愣了好半晌,那柳憐心確實美得能勾人魂魄,更難得的是她有一股清婉動人、孤芳雅潔的氣韻,莫說是玄鈺,他自己也深深為之著迷,若非君子有成人之美,加上玄鈺識她在先,他還真想來個君子之爭,只不過||「你得趕緊有個打算。」他忍不住提出忠告,「現在整個京城裡皆沸沸揚揚地傳說你已包下柳憐心,深為她所迷惑,只怕過不了多久,這消息便會傳進你阿瑪耳裡,甚至傳進頤親王府。」

    「若換成你,你會怎麼做?」玄鈺幽幽問道。

    「這……」德熙整個人呆住,這樁情事確實棘手,柳憐心畢竟是青樓女子,最多也只能當個侍妾,而且必須經過禮親王的同意,更得顧及頤親王府的面子。

    「憐心姑娘可願屈就為妾?」他抬眼一問。

    玄缸苦笑了一聲,「她說她寧為青樓女子,也不願當人侍妾,她對這項提議極其反感而且反應激烈。」

    德熙理解地點點頭,那倒也是,憐心姑娘一身的傲骨,雖然柔弱卻也不是輕易妥協之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不得不勸道:「為了你好,我勸你還是放棄她吧!身為皇室貴族。

    你的責任、宿命已定,加上婚約在身,這禮親王府和頤親王府都擔不起丑聞之名,退婚是萬萬不能,迎娶柳憐心為要就更加不可能了。」

    玄鈺霍然轉過頭深深凝望著他,神情略顯激動,「你以為我會不了解你所說的一切嗎?

    這些我全想過了,但……我就是無法放棄她,你懂嗎?」他的語氣深沉而痛苦,飽含濃烈的情感,令德熙不禁為之動容。

    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連一向沉冷淡漠,對情愛無動於衷的玄鈺終也不免墜入惜關,原來愈是矜淡冷漠的人一旦陷入情海,愈是激烈得駭人,但這注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戀呀!

    「你若不放手,事情會愈鬧愈大,到時候你可有能力善後?寶明格格畢竟無辜,你若捨她而娶柳憐心,豈不讓她蒙上永生無法抹去的屈辱。」德熙討厭扮演拆散有情人的角色,但玄鈺是他的至交好友。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陷自己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玄鈺神色晦黯地揪了他好半晌,但堅定的黑眸裡卻閃著奮不顧身的執拗光芒,眼神幽亮得極不尋常。

    他幽幽沉沉地開口:「已經來不及,我收不回自己的感情!」

    「你……」德熙簡直驚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從沒看過他如此認真、執迷不悔的表情。

    下一瞬間,玄鈺忽地朝他例開一口白牙,淡然笑道:「謝謝你的忠告,這件事我自有分寸!」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邁步而出。離開花廳。

    楓月小焰內隱隱約約傳來悠揚的琴聲,置於窗邊的琴案上點起一爐沉香,初睛全然地沉迷於撫琴遣懷的寧靜與快樂中。

    琴音悠悠忽忽,如泣如訴地在樓閣內漫揚,穿過窗外融入初春的盛景中,與天地萬物匯成一體,令人忘憂而沉醉。

    一曲奏罷,琴聲條止,身後突地響起一陣清脆的拍掌聲。

    初晴微一怔愣,忙轉過身,只見玄鈺不知何時已端坐於小幾旁的椅上。

    「你來了!」她經聲低語,心口猶帶欣喜地忡忡跳動。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形如鬼魅,經易地來去自如,讓她無法捉摸卻也忍不住期待。

    她依稀了解他必定與紅姨有了某種協議,因為這段日子以來,她從不曾再接見過其他客人,她的時間全教他一人霸占了。

    「過來!」玄鈺朝她伸出手低聲命令,深黑不見底的瞳眸閃著奇異的幽光直直凝在她身上,散發出的狂悍氣息不容許任何拒絕,初睛只能像著了魔似的走向他。

    當她靠近他時,他像一頭狂猛迅捷的黑豹,驟然將她拉生於他懷裡,以大得出奇的力道緊緊擁住她,仿佛想將她揉造自己身體裡似的,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初睛驚喘一聲,鼻端霎時湧入一股濃烈的酒味,他喝酒了?而且還喝了不少。

    「你……喝醉了。」她怯怯地啜嚅著,透過濃密如扇的羽睫偷襯著他微醮的臉龐。

    玄鈺輕狂地揚起一抹笑,很清楚自己只是微醮,神智仍是完全清醒。「不,我沒有醉,相反的,我非常的清醒!」他的語氣隱隱帶著一股囂邪之氣,仿佛正隱忍著脾氣,或正面臨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

    初睛既感心驚卻也心疼。這麼多日以來,他待她確實極好,溫柔體貼、關懷呵護備至,彷若視她為珍寶般驕寵憐惜,除卻他偶爾抑制不住情潮洶湧,會突然熱切地索取她的吻、狂掠她的唇舌,揉捏她細嫩的肌膚外,他不曾對她有更進一步的唐突或非禮行止。

    然而,今天她可以自他身上嗅到一股不同於往常的狂猛氣息,她緩緩抬起眼,正迎上他灼灼眼光的侵略。心頭驀地一顫,趕緊又垂下螓首。

    「你……你今天有點不尋常。」她吶吶地低語。

    玄鈺微腿雙眼,仍是一瞬也不瞬地緊盯住她絕美的臉蛋,灼熱的氣息噴吐在她敏感的耳際,教她忍不住又是一陣輕顫。

    這樣的他教她不知所措,她想掙開他的懷抱,但他的雙臂有如鐵鉗,緊緊箍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條地,他的手爬上她的胸前,解開蝴蝶盤鈕,探入衣裡,隔著肚兜攫住她一只柔軟,恣情搓揉捏擠著。

    初睛因驚愕而微啟朱唇喘息著,他的唇卻乘機火熱地堵住她,狂野的吸吭,靈巧的舌彷如一道閃電,竄入她柔潤的檀口內,恣意翻攪掬飲著,猛烈的索求教她意駭神迷,忍不住發出嗚咽的低吟。

    但此刻的玄鈺仿佛一頭失控的野獸,深黯的變眸燃著熾焰,那眼神既熱烈又像是極端痛苦,他的臉滿布陰霾且帶著一股暴戾之氣,他的唇、舌和手有如一陣台風似的,席卷過她的感官和知覺。

    他突如其來的暴情狂愛嚇著了初睛,自她認識他以來,始終見他邪挑輕浪的模樣,縱使和她調情廝纏,也總是溫存而自制,從未有過這般全然失控的駭人。

    隨著他愈來愈熾烈的激情狂燒,他的吻及手的力道驀地加重弄痛了她,逼使她忍不住啜泣出聲,那哀婉的低鳴像一跟尖銳的刺,猛然戳醒他——「別哭……我只是一時失控。」他疼惜地摟住她,在她耳邊柔聲安撫著。

    初晴仍無法自制地瑟縮了一下,這舉動教玄鈺猛地感到一股強烈的心痛,「請你別怕我,我絕不會傷害你。」

    暗啞沉痛的嗓音飽含濃烈的情感,初睛整個人不禁為之震懾。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的心早在梅林裡相遇的那一刻便已淪陷!可他偏偏是個貝勒爺,他們之間注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戀!

    緩緩地,她舉起蔥白小手,溫柔愛憐地劃過他因痛苦而檸緊的眉眼,並朝他綻出一朵明艷照人、柔情萬千的撫媚笑容。「我……並不怕你,而是怕自己。」她羞澀的低語,雙頰徒生兩朵紅暈。

    玄鈺癡癡地望著她如花般清妍柔媚的臉蛋,她話裡的意味雖然含蓄,但已清楚表達她對他早已情根深種。這發現令他心下一陣狂喜,他迅速為她整理好衣裳,然後一把抱起她踏出楓月小焰。

    「你……你要帶我上哪兒去?」初睛訝然地間。

    玄鈺朝她深情一笑,「我要帶你回到梅林,那裡是我們相識之地,也會是我們定情之地。」語畢,他將她抱上他系於楓月小焰後苑的坐騎上。從後門離開紅樓春,縱馬疾馳向梅林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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