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影居內之後,琥珀這才趁著無人的時候向唐炎慈問道。
「王爺真的已經明白上官落夜的病因了嗎?」那麼紊亂的脈象,而且據他本人所說的現象,也是他聞所未聞,當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雖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唐炎慈的才能,可是仍然不免感到吃驚。
「嗯,大概吧。」他說。「但是我還沒有辦法確定,只能試試看。」
「然而我們真的有時間那麼做嗎?」恐怕再過幾天,安世清就已經要按捺不住了。琥珀顯得一臉耽憂,「雪落崖的事,王爺是怎麼想的?已經有頭緒了嗎?」
唐炎慈只是搖頭,「我大概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可是到現在為止,卻還不能完全將這些事全部貫通起來,為什麼安世清將我們引到,又如何能分辨出來呢?」
「不止那麼簡單而已,」唐炎慈皺著好看的眉頭,沉思了一會兒,「我觀察過他那些手下的表情,在安世清說到雪落崖的故事時,有不少的人臉上流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們呆在雪落山莊的日子絕對不會短,如果事情只是編造出來的,就不可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演到這麼的逼真的地步,如果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安世清在利用雪落崖這個故事吧。」
「利用……?」琥珀有些費解的重複著。
「方纔跑來向安世清稟報的人,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嘍囉而已,據他所說他是親眼看見那個舞姬掉下斷崖的,如果他是在說謊的話,只要隨便拷問幾句就會暴露,安世清不會將事做得這麼冒失。」唐炎慈久久地看著清影居外的一小片竹林,然後放慢語調口氣堅定的說,「雪落崖裡一定還有著什麼秘密,不止這樣,連這個清影居,這個雪落山莊都是一樣,只要能將這些內幕貫通起來,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了。」
「那麼……,王爺現在到底知道了多少呢?」琥珀聽過他的推測後,不但沒有將事情弄個明白,反而卻感覺掉入了更深的謎團之中。
唐炎慈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然後說出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懂的話。
「這場雪崩,可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時間哦。」
房間內一片黑暗,上官影月靠在窗邊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坐著沉默,一身純白色的長衫,襯出很是平靜的畫面。
唐炎慈可以治好上官落夜的事情,在他的心裡激起了巨大的波瀾,如果那是真的,他又該怎麼辦呢?
疲憊地歎了一口氣,因為緊張而手指習慣性地十指交錯著,用力地縮緊,直到最後關節全被自己勒到發白。有點痛,但這提醒了他。
門被推開了,唐炎慈手裡拿著一盞點著的燈走進來。
「從摘星館回來後你去哪裡了?」他問,「我一直沒有看到你。」
「不用你管。」他轉過臉看著外面。
「心裡矛盾嗎?」唐炎慈走到旁邊問他,桔色的宮燈發出柔和的光線,上官影月那充滿中性味道的美麗輪廓,也隱約在片桔色的光線之中。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儘管他的聲音聽來這麼輕柔,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男人在嘲笑自己。
「沒什麼。」唐炎慈仍舊只是笑,站在他的旁邊也往外看去,「今天晚上的天空很晴朗嘛,跟白天的陰沈天氣不同,可以看到不少的星星。」
「那又如何?」
「星星可以告訴我們人類很多的事情,」唐炎慈眼睛望著遙遠的地方,聲音開始變得悠靜起來,「在我們看起來星空似乎是每天重複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其實星星的位置是不斷在變化著的。這樣的變化有一定的規律,只要你能夠找到這種規律,那麼就可以看得到在星空之中,所預示的東西,也就是所謂的觀星之術。」
大概是被他的聲音吸引到了,上官影月聽得有些入神,平靜深幽的眸子裡有些茫然,直到許久之後才說出了一句,頗為符合他個性特色的話,「那……又跟我沒有關係。」
「如果我說連你剛才去做了什麼,可能從星空中看到呢?這跟你有關係嗎?」唐炎慈突然又這麼說著。
「怎麼可能?」他渾身一震,失聲說道。
看著他的反應唐炎慈覺得有趣,嘴裡說著不可能,其實緊張得連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捏斷了,於是他突然忍不住放聲笑出來,「啊,是不可能,不過你還真是好騙。」
上官影月被他這麼一笑,心裡頓時惱怒了起來,有些埋怨自己為什麼就這麼容易上當,「不要把別人當作是你的玩具!」
「難道你就不是嗎?」他仍在笑著,語氣卻一轉尖銳起來,「安世清可是將你送來給我享用的。」
上官影月強壓下想要一劍將他捅穿的怒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轉身就往外走。
「你還是乖乖留在這裡比較的好,現在走出去的話,交得了差嗎?」唐炎慈好心地提醒他,那溫柔的笑臉,此刻看起來也開始顯得危險了起來。
看著他慢慢地向自己靠近,上官影月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緊張,他也找不到任何話可以說出口來反駁。他這麼反感甚至是憎恨唐炎慈所說的話,可笑的是那卻偏偏是事實。
這個人總是在提醒著他的所為,絕對不容反駁,天生尊貴的優越感,讓他慣於有凌駕別人的慾望,所以一但受到拒絕時,就會與平時的溫和變得大不相同。
他的態度越是冰冷就越令他感到刺激。
可如果真的要上官影月去忍受那樣的屈辱,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唐炎慈有腳步在離他僅僅寸許的距離停下,將手中的宮燈放在了桌台上,然後輕輕的把自己的手蓋在他的手上。
下一刻上官影月如同被火燙到一般迅速將手抽走,很本能地,他討厭任何人的靠近。
「不要逼我。」他的聲音冷得降到了冰點。
「你的手好冷。」他皺著眉,實在太冰冷了,在觸摸到他的手時,唐炎慈的心裡只有這樣的一個念頭。難道他自己都沒有感覺的嗎?仍然穿得那麼單薄。
上官影月聽後一愣,然後就這麼面對面地與他僵持著。突然之間思緒變得模糊起來,一些平常不可能去想的問題,不斷地湧向他的腦海。
你的手好冷。
為什麼他會這麼說?他到底是什麼居心?
這種時而尖刻,時而溫柔的態度,竟然讓他變得有些焦躁不堪。
想著想著,他覺得自己眼前也慢慢地跟著模糊了起來,頭也跟著越來越重。
「差不多時間該到了吧。」唐炎慈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好像還有些得意的口氣。
上官影月心中一驚,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又點了那種薰香?……可是……
「你是什麼時候做的?」他艱難地努力維持著自己那最後一點清醒,不可能啊,從剛才他就一直看著他,而他也根本沒有機會做出什麼動作。
「你是說這個嗎?」唐炎慈將桌台上的宮燈又提了起來,笑著說得一臉理所當然,「從剛才它就在裡面一直燃著,不過很抱歉這次我將氣味消去了。」
上官影月扶著桌子想要抗拒那種強烈的睡意,他倔強地咬緊自己的嘴唇,用力得幾乎快要滲出血絲來。這怎麼可能,他竟然連續兩次都讓他得逞!他居然大意到了這種地步!
與一般的迷香不同,唐炎慈的薰香聞過之後,會讓人不由自主之間,開始變得放鬆,很安詳的只想要睡去,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感覺。身體的疲憊慢慢走遠,強烈美好的感覺,此時吸引著他的靠近。
他抓著桌台,終於身子慢慢地墜下,唐炎慈上前一步將他接了住,他就這麼安靜地倒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伸出手指輕輕撫上他完美精緻的臉,從眉毛,眼睛,到誘惑柔軟的嘴唇。早就想要這麼做了,可是這時候卻是覺得,連他的臉上怎麼也這麼冷呢?
抱著他冰涼身體的手慢慢地收緊,那種從骨子裡的寒冷,讓他的胸膛微微泛起了疼痛的感覺,然而也是因為這種寒冷,第一次讓他覺得他是如此真實的在自己的旁邊,他覺得他至少抓住他了,這一刻心裡被巨大的陌生的感情給填滿。
「做個好夢吧。」他看著他安靜的睡顏,淡淡地說。
不知怎麼地,上官影月明明覺得自己已經睡著了,可是竟然像是聽到了他說的這句話,雖然感覺是那般的遙遠,遙遠得如同隔了好幾個世界。真的是個不錯的夢,還是很小的時候,在破曉之前他一口氣跑上了山頭,撒腿奔跑的感覺讓他覺得很好,風從遠處迎面撞了過來,一切都像是拋到了身後,整片的山林都好像是他一個人的,那麼的自由廣闊。
雲漸漸地讓風給吹散了,原來沉靜昏暗的世界一點一滴地亮了起來,灰藍的天空被撕開了一條裂縫,然後陽光就透了出來,橙色的,很溫暖,在他的眼前慢慢擴大,直到滿天都是這種鮮艷的溫暖。
他伸手去擋,刺眼的陽光仍然從指縫中穿過照在他的臉上,灼熱得讓他覺得深深藏在自己眼睛裡的一塊寒冰融化了,全部化作水然後從眼眶裡流了出來,怎麼都無法停止。
「醒了啊……」意識雖然還很模糊,但緊接著一個溫和好聽的聲音從耳邊飄蕩而來時,上官影月也就在那一刻忽然被真的喚醒了,他張開眼睛只覺得眼前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感到臉上是濕的。於是他立即坐了起來,伸手去擦了擦,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臉上全都交錯著淚痕。
眼淚……,難道說他哭了?有些不置信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水珠,他久久作不出反應。
唐炎慈果然還是坐在一旁看著他,少見的專注神情。
上官影月伸手用力地將臉上的淚痕全部抹掉。被他看得心裡又是覺得怒氣又是窘迫,只得抬頭瞪著他一言不發。
「我……可以當作沒看到。」過了半響,唐炎慈終於找著話說。
睡到快要天亮的時候他就一直哭,讓他在一旁不知所措起來,又不忍心把他叫醒,最後只有乾坐著等他自己醒過來。
倔強地別過臉,上官影月推開他就下了床。唐炎慈伸手就想要拉他,卻被他輕易地一閃而過。唐炎慈只覺得眼前白影一晃,他就已經完全換了個位置站著。
「厲害嘛,」他看著他,笑得有些奸詐,「你現在應該已經無力走路了才對,昨天聞到的薰香,跟上次的可不一樣哦。」
「你說什麼?」上官影月果然聽到後頓時心裡一涼,腳步也呆了在原地。
果然如此……果然……
還沒等到他想出個果然什麼來,唐炎慈就突然從身側撲了過來,迎而將他摟得緊緊地,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奸詐,就像在抱著一隻難以接受的野貓。
「騙你的。」他故意趴在他耳邊說,「我的薰香全是經過我親手精心提制的,對身體有益無害。」
上官影月被他氣得臉一陣發紅,這個可惡的男人,他到底想要把他耍到什麼時候為止?看著他一臉得意地抱著自己,從未有過的惱怒的情緒,這時直往他腦裡湧去,不經多想他伸手就一掌向他臉上劈去,唐炎慈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往前摔,這時候他不但沒鬆手,反而將他摟得更緊了,如此一來兩個人都倒在地上滾作一團。
而上官影月的那一掌,也就此打在了牆壁旁的一個木桌腿上,立即將它打作兩截。桌子應聲而倒,擱在木桌上的東西也全都跟著「砰砰鐺鐺」地全部往地上掉。
「好險……」唐炎慈抬起頭看著滿地的狼籍,作出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要是真讓你打中就慘了。」
可恨的是,他的眼裡竟然還是滿滿的笑意,一點受到教訓的樣子也沒有。
上官影月這時候終於明白了,自己越是越生氣,只會讓他越發得意而已!強忍著心裡的怒氣,冷冷地看了看他後,面無表情地推開他,正想要站起來。
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了,緊接著琥珀有些焦急的聲音,從門外帶著傳到了裡面,
「王爺,有些奇怪……」
聲音頓住,琥珀立在門口看到他們衣衫不整地在地上抱作一團,臉色也隨之突變。他連忙往後退好幾步退到門外,呆了一會兒才說道,「……對不起。」
房間內唐炎慈剛從地上坐起,而上官影月就已經站得遠遠地,而且還是離他最遠的那個牆壁角落裡,用戒備的眼神緊盯著他。
「我終於放心了,」控制不了唇角浮出的笑容,他突然說著,「你抱起來感覺比昨天要暖和多了,看來還是可以像平常人一樣體溫的。」
上官影月聞言心裡一顫,然後靜看著他對自己笑過後,走出去的身影。屋子裡突然之間變得空了,一股涼意也趁著此時第一次從空氣中侵襲到他的身體,從來沒有過的寒冷感覺,從指尖慢慢開始擴散。他不由得縮緊自己的手指,十指交錯地緊握,生怕一個不小心手就會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地面上狼籍滿地,摔破的花瓶四分五裂地擺在他的面前,空寂一片。他將手越握越緊,手指幾乎是扭曲地絞在了一起,他用這種痛來提醒自己。「怎麼回事?」走出門外,唐炎慈看著一臉不安的琥珀。
「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有看到何九了,剛才我也叫月龍跟周天豪去找過,但是找遍了雪落山莊也不見他的人影。」琥珀的語氣顯得有些急切,「他到底去哪了?」
何九是唐炎慈的心腹待衛之一,已經追隨他多年,行事向來謹慎穩重,沒有經過允許他絕不會擅自離開。更何況,他也根本不可能離得開這裡的,想必琥珀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會顯得如此緊張。
雪落山莊三面環山而建,唯一可以下山的一條路上也佈置著八卦陣,然而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平空消失呢?
唐炎慈心裡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心裡猛地一沉。忙向他吩咐道,
「一定是出事了。你現在就找人去告訴安世清,請他也派人一起去找。」
「知道了,我馬上去。」琥珀說著就已經要走開,可是剛沒走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他回過頭來問,「連王爺也覺得是出事了嗎?」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黯然,輕輕歎道,「你等下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我想他或許就在那裡。」
琥珀呆了一呆,心裡像被人重重地錘了一記,沉重地痛了起來。唐炎慈那樣的表情,無疑已經給何九判了死刑。是雪落崖。
琥珀眼看著唐炎慈一步步地向斷崖處走近,心裡回想起關於這個地方不好的傳言,於是緊張地想要阻止。
如同在光滑的石壁上硬空出來的一道縫隙,原本被山壁遮擋的藍色天空,也在這一線天地間露出了顏色。美得叫人歎為觀止的景致,偏偏卻在這個時候,讓人恐懼得抬不動腳。
唐炎慈一直走到了斷崖的邊緣往下看去,果然正如安世清所說,這裡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斷崖,因為下面還有一個丈許高的谷地,而谷地後面仍然被石壁所包圍著。這地方上上下下全種著梅花,從谷地裡到上面,整個山腰都是。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目光尖銳地停留在某處。琥珀見狀趕緊跑過來,也一起向同一個地方望了去……
他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竟然真的是何九。他滿身是血地倒在谷地一塊巨大的石頭旁邊,已經死了。屍體被數不清的梅花覆蓋著,只露出四肢與頭部。琥珀無法確定他的表情,因為此時他的臉上竟已完全血肉模糊成作一片,景狀淒慘詭異得無法形容。
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之中漫延,讓人忍不住想要嘔吐。
琥珀只能呆呆地看著唐炎慈沉默的背影。
這時候身邊突然也出現了響聲,張月龍等人已經跟著安世清一同趕來,當他們看到何九死去的慘像時,頓時驚慌地叫了起來,「琥珀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一同都在王府裡呆了那麼多年,可謂情同手足。然而卻在毫無一點心理準備的情況之下,看到這樣的場面,自然覺得承受不了。
琥珀的心裡也亂得一團糟,他只有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唐炎慈仍然站在斷崖的邊緣繼續沉默。
「老夫不是已經警示過了千萬不能靠近這裡的嗎?」安世清趕了過來,卻不敢走近。只是站在梅林之外歎著氣,一臉痛心的模樣,「為什麼又發生這種事?」
一時之間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
「先把他帶上來吧。」唐炎慈終於開口,只是臉色陰沉得可怕。
周天豪聽後第一個縱身跳了下去,其次是唐炎慈的另一外待衛,這不過丈許的高度,他們兩人抬著何九的屍體輕易地又踩著石塊躍了幾次就已經上來,然後將他放在了地面。
近看起來何九的臉部更是顯得慘不忍睹,鼻樑跟眼珠都已經碎掉,血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在面上與破爛的皮肉混在一起,已經乾涸的血肉上,還有幾朵梅花沾在上面。
「琥珀。」唐炎慈聲音平淡地叫著他的名字,然後看了看屍體,示意他去檢查。
琥珀點了點頭然後蹲了下來,勉強壓下心裡翻湧的嘔吐感。抖索著手在在何九的屍體開始上檢查起來。他從懷裡取出幾根細小的銀針插入何九的身體,然後仔細看著他臉上的傷痕。
他見過無數的屍體,可是從沒有過像這樣的慘狀。更何況,眼前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手下。
「怎麼樣?」過了一會兒,安世清就忍不住問起來,看起來也非常的緊張。
琥珀將銀針從屍體上拔了出來,仔細地看過後回答道。
「身體上沒有別的傷口,也沒有中毒的現象。致命傷在臉上。而且很明顯是被硬物所撞傷的,……沒有錯的話,是從這上面掉下,正面是撞在那塊石頭上而受傷。」
「撞傷?你的意思是說摔死的嗎?」周天豪聽後立即大聲叫著,「別笑死人了,憑這種高度就能摔死人嗎?」
「如果是沒有武功的人就可能。」唐炎慈突然插進來說。「如果何九在那個時候突然失去了抵抗力,被摔死的話是完全能理解的。」
周天豪當然顯得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顯得心服,只是即使心迸而再悲痛憤怒,也不敢跟主人出口爭執,於是咬著牙退下了。
「血跡現在幾乎已經完全干了,以這種天氣看來,他應該在昨天就已經死了。」琥珀說著站了起來,只是仍然低頭一動不動地看著何九的屍體,他心裡的憤怒絕對不低於周天豪。
「這地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地發生這種事了,可是因為實在太過邪門,老夫又不敢冒然將它填了。」安世清在一旁歎著氣,「沒想到卻竟然讓王爺受驚,真是慚愧。」
「北平王不必這麼說,你已有忠告在先,誰也想不到仍然會有人不聽勸告。」唐炎慈的嘴裡倒是客氣,臉上的表情卻仍然凝重。「雪落崖本來就是禁地,他不該擅自靠近的。」
他言下之意倒是指責何九自己不知輕重,即使是在安世清面前客套的也好,這也讓琥珀聽後心裡更覺得難以接受。
安世清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這個地方不宜呆得太久,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再說吧。」
唐炎慈點了點頭,與他一起走著離開雪落崖。「他的遺體我想要帶回聖京厚葬,這還要勞煩北平王作一些準備。」
「啊,這是當然。」他立即說道,「老夫這就馬上派人去做。」
「那我先在這裡謝過了。」
「只是不知王爺究竟打算何時離開呢?」他竟然有意地問道。「說實在的,若不是因為山路被堵,老夫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停留在這地方了!」
「越快越好。等道路一旦清理完之後我就立刻動身。」唐炎慈回答,有些急切的樣子。安世清聽後得意地眉角一抬,知道他心裡已經生出懼意。
「知道了,老夫會早些為王爺準備好的。」他這麼說著,在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殘忍笑意。
唐炎慈從安世清那裡回到清影居的時候,琥珀就在庭院的門口站著等他。
「他們現在呢?」唐炎慈先開口問著。
「大家好像都比較能接受何九是被雪落崖的怨鬼害死的,所以現在心裡都覺得比較恐慌。」他回答道,「只是周天豪卻不肯這麼相信,他現在的情緒很激動,我已經叫月龍好好看著他了,希望不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你下令過去,現在任何人最好都不要擅自離開清影居。」
「王爺為什麼要瞞著大家?」琥珀一臉的不解,「他們追隨在王爺的身後這麼多年,難道還不足以信任嗎?眼看自己的同伴冤死,卻讓他們不知道真相,這太殘忍了。更何況危險隨時都在身後!安世清心裡仍然顧忌到皇上,所以才編造出雪落崖的怨鬼之說。王爺其實開始就知道了吧,所以當何九失蹤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了雪落崖。」
「你錯了,我也是後來才將這兩件事想到一起的。」唐炎慈歎了口氣,「事到如今相不相信雪落崖的傳言已經無關緊要了,安世清絕不會放過我,他這麼做並不是想瞞過皇兄,只不過是在向朝廷挑釁而已。畢竟他是一方的北平王,沒有真憑實據的話,就算是皇兄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難道說我們就應該在這裡等死嗎?」琥珀握緊拳頭顯得很激動。
「衝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唐炎慈看著他不由皺眉。「這不是你一向的作風,琥珀。」
「昨天傍晚,他曾有一段時間不知去哪了,對吧。」琥珀的目光直直地對視著唐炎慈,「從那以後,何九也沒有再回來過。」
不用想也知道他所說的人是誰,琥珀的語氣明顯是在針對上官影月。唐炎慈看著他眉頭皺得更深了,「就因為這個所以你懷疑到他?」
「至少從時間上來看是完全符合的。」琥珀繼續說著,語氣也跟著越來越肯定,「何九的功夫不弱,而且又沒有中毒,要讓他毫無抵抗力的被殺,這不是簡單能辦到的。可是,如果是上官影月的話,就一定做得到!」
「夠了。」唐炎慈打斷他,「我不喜歡聽到毫無根據的推斷。」
「王爺是這麼地想要袒護他嗎?」他不甘心地追問了下去。
「注意你的語氣。」唐炎慈揚起劍眉,黑眸輕輕瞇了起來,明顯透露著相當的不悅,「你剛才所說的話已經完全逾越了你的職所範圍,這是警告,要是再有下次我絕不輕饒,不要讓我再重複同樣的話,你最好記住了。」
這麼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只留下琥珀一人站在庭院中央一動不動。
他追隨了他十年,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對自己動怒了。而且……僅僅是為了一個與他們處於敵對立場的少年。想到這裡,被背叛與被拋棄的痛苦強烈地撕扯著他的理智。讓他覺得一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