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慢慢適應了黑暗,意識也逐漸清晰起來,情事過後的酸痛提醒李明正,幾小時之前的瘋狂,並非是一場荒誕不經的亂夢,在床上摸到煙盒和打火機,他坐起身來,叼上一支煙,「啪」地點燃。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稀疏的星子零落在藏青色的夜空中,借助那清冷的微光,李明正望向枕畔的肖海。
這幾天他們日夜都待在一起,肖海睡覺時的模樣,對李明正而言並不陌生,但今夜的他卻有所不同,以前肖海睡覺時總是閉著嘴的,然而此刻他的嘴唇卻微微張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神情間透出幾分孩子氣。
李明正不由撫了一下那濕潤的唇瓣,肖海皺了皺眉頭,李明正以為自己吵醒了他,然而均勻鼻息很快再次響起。
香煙橘紅的微光更襯出了夜色的深沉,李明正看了一眼表,現在是凌晨兩點半,幾個小時後便要天亮了,根據王局長在電話中的部署,從附近抽調過來的警力會在七點左右到達,這起案件很快就會見分曉。
對於未來李明正並不擔心,他幾乎可以斷定,無論是杜峰還是肖海,都不可能逃出警方布下的天羅地網,出山的大路小路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七、八條,一旦封山,他們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即便他們躲到山裡,也不可能逃過警方地毯式的搜捕,這些人的歸案,只是早晚的問題。但是李明正不相信肖海會料不到這一點,他既然有膽子通知警方上山,那麼也必然準備好了相應的對策,肖海到底會怎麼做呢?李明正百思不得其解。
肖海忽然翻了個身,抱住了身旁的李明正,赤裸的肌膚乍然相觸,熟悉的體溫勾起了狂亂的記憶,李明正不覺也是一怔,必須承認在那情慾翻湧的幾十分鐘裡,他的確體驗到了與另一個人融為一體的歡愉。
從來沒有人像這樣讓他情不自禁,肖海那壓抑的神情、嘶啞的嗓音,甚至比性慾本身更令他沉迷,也許在登頂的剎那,他們確實是相愛的。
但愛又是什麼呢?愛情的本質不過是一種狂熱的情緒,而情緒是易於變化、無法捉摸的東西,李明正告誡自己,絕不能為了這稍縱即逝的情緒,模糊了立場。
掐滅了煙頭,李明正揉著鼻樑歎了口氣,睜開眼,卻發現肖海已經醒了過來,正仰望著自己。
「幾點了?」肖海問,聽到李明正報出的時間,他一翻身坐了起來,搖了搖腦袋:「你什麼時候醒的?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你還說自己容易驚醒。」
「是啊,」肖海點了支煙:「小天死後我就再沒睡踏實過,」吐出一口煙霧,他望著李明正:「你是我的藥。」忽地一笑:「但願不是毒藥。」
李明正不理他,彎腰從床下拖出了旅行袋,拿出兩套衣服,一套扔給肖海,另一套自己穿上。
「穿什麼衣服?哪兒我沒看過。」肖海笑得有些惡意。
「是人就得穿衣服。」李明正下了床撿起了自己的眼鏡,幸好當初配的是樹脂片,沒有摔壞。
「你就是這麼虛偽,下了床就變臉,跟女朋友在一起也這樣嗎?」肖海說著滿不在乎地拋煙頭,抓起T恤就往頭上套,從T恤裡探出頭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我的技術還不錯吧?比跟女朋友上床更帶勁吧?」
李明正透過鏡片冷冷地看著他:「別再提這件事!」
「喔,」肖海穿好褲子在床沿坐下:「李警官現在清醒了,覺得對不起女朋友了?還是覺得跟我上床有違你的職業準則?」嘴角掛起一絲譏嘲:「沒關係,你可以跟大家好好解釋,就說你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我不想跟你吵架!」李明正恨聲道:「做過的事我不後悔,但一切到此為止。你我也只是荒唐一場!」
肖海的眸子變得冰冷,他嚴肅地審視著李明正,半晌輕笑:「是啊,荒唐。」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蚊子的鳴叫讓人一陣陣心煩。
終於肖海站起身來:「餓了吧?去弄點東西吃。」
廚房裡肖海笨手笨腳地生著爐子,看得出來他是真有些生氣了,寧可一個人忙得狼狽,也不要李明正幫忙。
靜下心來,李明正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口氣沖了點,於是裝好一壺水走上前去:「我來吧。」
「算了,差不多了。」肖海接過水壺放到爐子上。
直到壺中的水沸騰,兩人還是沒有打開僵局,默默吃完那頓不知該算是晚餐還是早餐的飯,李明正才想起,這很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吃東西了。
飯後肖海抽了半天的煙,匆地抬頭:「我想讓你見見小天。」
李明正疑惑地望著他,肖海笑了:「放心,只是去他的墓上走走,時間還早,去轉一圈吧。」
看到肖海提著錢箱從屋裡出來,李明正不由一愣,肖海也不跟他解釋。
出村沿著雜草叢生的崎嶇小徑步行了十幾分鐘,他帶著李明正來到了一片墳崗,在一座不起眼的墳頭前,肖海停住了步子。
藉著淡淡的星光,李明正發現墓碑還很新,碑上嵌著一幅小小的陶瓷畫像。
肖海蹲下身子,柔聲說:「小天,哥來看你了。」凝視著畫像,他的聲音裡透著驕傲:「我弟弟很帥吧?」
眼前是一幅根據照片翻制的瓷像,雖然很小,又是黑白的,卻難掩畫中人的神采,畫像中的男孩,有著一雙清澈而倔強的眼睛,漂亮得令人過目難忘。
「很帥。」李明正誠懇地回答。
肖海點點頭,在墳前跪了下來:「小天,前天是你的生日,哥在路上遇到點麻煩,沒能趕過來看你,是哥的不是。現在哥給你補過生日。」
說著,他打開了錢箱,將滿滿一箱鈔票倒在墳前。
「哥還會再送你一份大禮,現在先給你放個焰火。」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堆紙鈔,夏夜的微風助長了火勢,七十四萬現金頓時幻化成一片橘紅的火海。
李明正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這瘋狂的祭奠,肖海回過頭來:「你不阻止嗎?」
「我不做無用功。」李明正蹲下身來,撿了根樹枝,幫著把一堆沒點燃的鈔票撥到了火中:「你要送小天東西,我怎麼攔得住?」
「這次你們可追不回贓款了。」
「你也沒機會攜款潛逃了。」李明正望著肖海的眼睛,微微一笑:「我沒帶什麼東西,幫著撥個火,也算份心意。」
肖海凝視著他,長歎一聲。
花紋精細的鈔票,很快在艷麗的火苗中湮沒成一片焦黑,這些能令人為之奔忙、瘋狂,乃至喪命的錢鈔,一旦經過火的洗禮,所還原出的,也不過是一堆毫無特色的灰燼。
寂靜的山谷之夜,這一簇小小的篝火顯得樸素而又美麗,肖海說得對,這不是七十四萬現金,這只是一場毫無奢華之處的焰火。
李明正抬頭去看肖海,火光中,汗水正沿著他的面龐滴落,他也渾然不覺。
「報仇之後你有什麼打算?」李明正問,肖海沒有回答。
「肖海,現在我放下警察的身份,你當我是個朋友也好,覺得我多管閒事也行,無論如何,請聽我說幾句。」
李明正望著肖海:「我知道你一直在為小天的事難過、自責,我理解你的心情,小天確實是個好孩子,他的遭遇誰聽了都會難受。但是,肖海,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你說過小天的罪就是你的罪,事實上你也這麼做了,這兩年你幹了什麼?
「不就是把小天走過的彎路,統統都走一遍麼?你明明是個異性戀,為什麼要嘗試同性性行為,不也是為了體會小天的感覺,和他一樣麼?
「但是,即便你把所有這一切都做了又如何呢?小天不會回來,只是平白讓你自己變髒。罪惡不能抵銷罪惡,只能加重痛苦。肖海,你是聰明人,我知道你只是從感情上一時轉不過彎來。但是,你該醒醒了,你快把自己逼到絕路了!」
李明正輕撫墓碑:「小天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你。」
「別替他說話,你知道什麼?」肖海猛地站起身來。
李明正跟著起身:「我看了都難受,他不是更心疼了麼?」
他拉住肖海:「別以為你是在為小天報仇,其實你都是為了自己!逼你走上這條路的,是你的自責和自罪!小天那麼愛你,他早就原諒了你。現在是你自己不肯放過自己!
「你去殺人,你去放火,你自我麻醉,自甘墮落,最後還把這一切都推到小天頭上,全部說成是為小天報仇,你算什麼哥哥?你真為他想過嗎?」
肖海的目光中簡直要噴出火來,李明正緊緊握住他的雙肩,正視他的眼睛:「肖海,為了小天,放過你自己,你沒有錯!即便有錯,你這兩年的痛苦也足夠贖罪了!回頭吧!小天如果在這裡,一定會求你回頭的!我替他求你!哥,放過你自己!回來吧!」
李明正看到肖海眼中的憤怒,漸漸變作深深的痛楚,他知道肖海快扛不住了,他猛地抱住了肖海:「放過你自己!肖海,我替小天求你!哥,回來!」
肖海一直僵硬著身子,但聽到最後那聲「哥」,他忽然緊緊地擁住了李明正,彷彿從胸腔最深處發出一聲嘶吼:「小天!」
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著,慢慢地,李明正感到肖海抱著自己的雙臂越來越放鬆,也越來越溫柔,他抬起頭來看住肖海的眼睛:「肖海,回頭吧。」
肖海淡然一笑:「寶貝,我已經無法回頭。」
肖海放開李明正,轉身撿起地上的空箱子,背對著他說:「不說這兩年間我幹過什麼,單是這起案子,我手頭就有三條人命,除了車上那個傢伙,兩個保安也都是我打死的。哎,運鈔車的司機後來怎麼樣了?我記得他中槍後好像還動了動。」
夏夜的空氣濕潤而溫暖,但肖海漫不經心的幾句話,卻讓李明正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李明正知道肖海的手沾著血,但不知道居然沾了這麼多,而且還是無辜的人的鮮血。真是不知道嗎?不,也許只是自欺地不敢面對。
此刻的肖海相當坦白,坦白得近乎殘酷。
肖海扭過臉來說:「走吧,天快亮了。」
東方透出濛濛曙色,現在大概是凌晨四、五點鐘的光景,早起的鳥兒已在枝頭鳴唱,即將甦醒的山野蘊藏著勃勃生機。
李明正的心中湧起一陣疲憊,他朝身旁的肖海望去,肖海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眉頭微微蹙起,嚴肅的側面散發著動人心魄的魅力。
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男子,李明正不由得猜測起,他剃光頭髮、戴著鐐銬站在刑場上的模樣,如果被緝捕歸案,這將是肖海唯一的下場,他殺人太多,案情又相當惡劣,無論怎樣辯護都難逃死刑。
但是,李明正發現自己無法想像那樣的情景。
回到屋裡,肖海將旅行袋裡的東西全都倒在了地上,看著肖海往槍膛裡上子彈,李明正問:「現在就去見杜峰?」
肖海抬起頭凝視著李明正,晨曦中他的眼眸異常的清澈,匆地他放下槍,大步走了過來,捧住李明正的頭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吻,讓李明正一時間沒了反應,但幾秒以後,他開始拚命地推打肖海,肖海一手握住他的下顎,一手牢牢托住他的後頸,不論他怎樣抵抗,都沒有移開自己的嘴唇。
等到肖海放手,李明正捂著自己的嘴,臉都白了,「那是什麼?」
原來肖海借接吻的機會,將一顆類似藥丸的東西,硬生生地餵入了李明正的口中,
逼他吞嚥了下去。
「毒藥。」肖海淡淡地說。
李明正漸漸鎮定下來,他強忍住怒意喝問:「到底是什麼?」
「不相信嗎?」肖海揚了下眉:「算了,實話告訴你,是安眠藥,這種藥起效快,作用時間短,十五分鐘以後你就可以做個好夢,兩小時後清醒。」
將李明正按在一張椅子上,肖海俯身看著他的眼睛:「知道嗎?從劫運鈔車到綁架,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計畫內,相當完美,唯一的意外就是你,原本我打算把你跟那傢伙在車裡一起崩了的,天知道我為什麼沒有下手。」
肖海輕笑:「我還想過要讓你給我跟杜峰的對決作個見證,畢竟你是警察,有了你的證言,杜峰肯定跑不了。不過我現在改主意了。」他輕撫李明正的面頰:「好好睡一覺,等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肖海看了看手錶:「快五點了,我得走了。對了,還記得昨天我帶你去的後山嗎?就是我們坐著說話的地方。我跟杜峰約在那裡見面,等警察趕到這裡,你差不多也該醒了,到時候帶著他們去給杜峰收屍吧。」
不知道是藥物真的起效用了,還是心理作用,李明正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他咬住嘴唇,努力保持清醒:「你到底要幹什麼?」
「傻問題,我當然是要贏。」肖海忽地笑了:「你該不是捨不得我吧?我也捨不得你啊,寶貝,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我還是各走各的。」
肖海背對著李明正蹲在地上忙碌著,李明正無法看清他到底在幹些什麼,耳畔似乎有翻箱倒櫃的聲響,視線一點點模糊起來。
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肖海站起身,他回頭最後向屋中望了一眼,窗邊的椅子裡,李明正已經合上了眼簾,淡淡的晨光中,那張斯文的面龐溫和得讓人心酸。
*
清晨寂靜的盤山路上,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飛馳而過。
車裡一共坐著三個人,開車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膚色黝黑、體格彪悍,與其說是個司機,倒更像是名保鏢。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看上去比他年長很多,身材魁梧到近乎發胖的地步,兩個人都沉默著,時不時抬頭向後視鏡中看上一眼。
杜峰知道他們是在觀察自己的表情,雖然微閉著雙目,但小五和阿強的一舉一動,都無不落在他的眼中,杜峰睜開眼來:「小五,第一次開車上這樣的盤山路吧?感覺如何?」
開車的年輕人連忙坐正了身子,答道:「還好。」
「對了,我聽說你以前和肖海處得不錯。」杜峰瞇起了眼。
小五頓時紅了眼圈:「還是我表哥介紹我認識他的呢,真沒想到他這麼狠,獨吞了錢不算,還殺了我表哥。」
杜峰點點頭:「嗯,這次我也走了眼。」
副駕駛座上的阿強接上話頭:「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這兩年峰哥多信任他,尤其是最近半年,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他籌劃,這小子居然恩將仇報!」
阿強忿忿地一拍腿:「現在他知道條子查得嚴、跑不掉了,這才想到低頭啊。呸,低頭就低頭了,還說什麼談判,他是什麼東西,配跟峰哥談判?我早說了,峰哥都不必跑這一趟,我跟小五兩個人過來收拾了他,把錢拎回來不就得了麼。」
杜峰微微一笑,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絕對的忠誠往往伴生著愚蠢,阿強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不過狗雖然沒有狼來得強壯,可至少它不會咬自己的主人,蠢人也有蠢人的存在價值。
「肖海可不簡單。」杜峰悠悠說道。
他很清楚阿強他們根本不是肖海的對手,但這次他會親自出馬,卻是因為肖海在電話中,聲稱已掌握了重要的罪證,如果杜峰不來同他談判並安排他跑路的話,一旦他被警方抓獲,就會把杜峰給供出來。
杜峰自詡行事謹慎,他覺得自己應該沒有什麼把柄落在肖海手中,但肖海的狠辣和心機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這樣的人留著總是個禍害,倒不如借此機會,乾淨俐落地作個了斷。
阿強罵罵咧咧地在前面開道,無非是說肖海人刁,挑的山也刁,車子都開不上來,還要走路之類的。
杜峰默默地走著,一邊留心觀察兩邊的地形,肖海果然挑了個談判的好地方,萬一自己向他發難的話,他隨便往哪個山洞裡一躲,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他。
早晨五點,杜峰一行三人準時到達了指定地點,卻不見肖海的蹤影,阿強探頭向底下的深谷望了一眼,縮了縮脖子:「這麼高,掉下去肯定沒命了。」
杜峰和小五都沒搭理他,阿強回頭一看,只見有人沿著小逕自山下走來,仔細一瞧,正是肖海。
在距三人二十米開外的地方,肖海站定了步子,將錢箱擱在腳邊,迎風而立。
杜峰不由想起,第一次在射擊俱樂部見到肖海的情景,當時肖海剛放下槍,淡定自若地站在那裡,雖然沒有看到他打靶的過程,可杜峰立刻就判斷出這人是一把好手。
時間驗證了他的預想,肖海確實精明能幹,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算錯了一著。
阿強對著肖海直吼:「你小子還有臉來見峰哥?還敢讓峰哥等?你他媽什麼東西!」
肖海並不理他,對著杜峰點點頭:「峰哥,路上有些耽擱。」
杜峰瞇眼微笑:「沒關係,小肖,我來了,有什麼話儘管說。」
「我電話裡都說過了,條子查得緊,我的車被盯上了,峰哥如果不計前嫌給我留條生路,箱錢按原先說定的,我留四分之一,剩下的原數奉還。」
肖海指了指腳下的箱子:「我那份已經拿掉了,餘下的全在箱子裡。」
杜峰點頭:「好說。」
他示意小五拿過一個公事包:「跑路用的假證件都在這裡,專門幫你訂做的。給你的車就停在山下,鑰匙在包裡,我幫你聯繫了水路的朋友,接應的方式筆記本裡都寫著,到時候你把車開過去交給他,他會放你上船走人。」
杜峰將包交還小五,雙手閒閒地插在長褲口袋中:「除了錢,你不是還有東西要還我麼?」
「是啊,不過,峰哥,我現在怎麼敢把東西給你呢?我要把證據給了你,還能活著下山嗎?」
肖海眼中閃現出譏嘲的笑意:「東西我已托給了一個朋友,我跟他說好了,一周後要是我還沒跟他聯絡,他會把東西直接寄給警察。如果峰哥肯照顧我順順利利地走路呢,我一到安全的地方,立刻通知他把東西給你寄去。這樣比較公平吧?」
「肖海,你還討價還價呢!你個背信棄義的東西!你殺了阿彪,要不是因為你,小四也不會死。你現在還敢跟峰哥這麼說話?」阿強臉漲得通紅,小五也緊緊咬住了嘴唇。
杜峰一揮手:「小肖,話說回來,你這事確實做得太不仗義了。告訴我,為什麼?峰哥虧待過你嗎?」
凝望著他,肖海微微一笑:「錢這東西沒人嫌多,」他頓了一頓,隱去了笑容:「你待我不薄,但欠我的更多!」
杜峰歎了口氣:「人心不足啊,」他點點頭:「不過峰哥可以理解。好,就按你說的辦。你把錢拿過來,我們把包送過去。」
肖海和小五拿著東西各自向前走了十來米,將錢箱和公事包分別擱在了地上,肖海撿起公事包退回原來的位置,而小五也匆匆提著錢箱走到了杜峰身邊。
打開公事包,肖海仔細檢點著裡面的證件,想到了什麼似的抬頭:「箱子沒設密碼,直接就可以開。」
小五將箱子遞到杜峰面前:「峰哥,給您。」
杜峰笑了:「我還不放心你嗎?你來查,一樣的。」
小五靦腆地點了點頭,伸手去掀盒蓋,奈何蓋子太緊,於是他蹲了下來,用力一掰。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一個火球在小五眼前炸開了花,那是他這一生最初也是最後看見的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