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項先生,你今天……」
「問飛。」項問飛打斷她想說的話。
「什麼?」花君童不懂的問著。
「叫我問飛。」
無法理解自己為何這麼要求她,只是老聽她項先生、項先生的叫,兩人間似乎存在著一種莫名的距離感讓他很不舒服。
「啊?可是你是我的老闆,這樣叫好奇怪。」花君童有些彆扭的反對。
「正確說來,羽敖才是僱用你的僱主,是他選擇要你當褓母,可是你叫他小敖。」
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先前白尚智就和他說明了,花君童被救的時候,整個人趴在草堆內一副快餓死的模樣。
不過,令項問飛好奇的是,為什麼有人可以這麼天才,離開孤兒院不到二十四小時,身上的東西不是被搶就是搞丟?
「那是因為小敖是個小孩子。」
而且還是個六歲大的孩子而己,雖然有時候她老被小敖過於成熟的個性、想法嚇一跳,但孩子畢竟還是孩子,在她心中,不會因為他的個性而改變對他韻看法。
「你一直叫我項先生很奇怪。」
項問飛一臉的堅持,渾然天成的氣勢、深沉的目光讓人有種難以抗拒的壓力。
「那……問飛?」話一說完,花君童忍不住紅了臉,無措的扭動手指。
「嗯。」項問飛含笑的點頭,非常滿意她對他的稱呼,接著繼續朝桌上的午餐進攻。
過了二十分鐘後,兩人的對話仍持續在進行。
直到自會議室趕來的白街智提醒項問飛後,花君童才拿著他吃完的便當打算回家了。
「花小姐……童童。」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項問飛突然將她叫住。
「嗯?」站在大門前,花君童回過頭。
「明天……」
想到自己要說的話,項問飛突然發現自己奇異的想法和舉動,他在幹嘛?竟然想問她以後的午餐時間能不能也幫他送便當。
只因他喜歡這種只有兩人相處的短暫時光?
每天工作的時間幾乎不夠用,連午餐向來也是草草了事的他,竟然只因和她談話很有趣,心情能因她而感到放鬆和自在,而希望每天能上演一次?
他似乎有點奇怪,頭一次忘了必須要開會的時間,和她聊這麼久,卻感到意猶未盡,「不,我要說的是,謝謝你的便當,很好吃。」揮去心中的想法,項問飛只是和她道謝。
花君童垂下頭,又再一次紅了臉,她還是不習慣被項問飛這麼直接了當的盯著看的目光。「沒關係。」
「對了,今天晚上……你會回來吃晚餐嗎?」
「我想,時間稍微調整一下,應該可以。」
儘管今天已經決定要開會到很晚,也有必須繼續睡在辦公室內的打算,但她小臉上所露出的期待神情,令他不忍拒絕。
「嗯!那我今天會煮很多好吃的東西,和小敖一起等你回來。」花君童興奮的大聲說。
「有什麼特別想吃的食物嗎?只要不是太難的,我都會做哦!」就算不會,她也會想辦法把它們做出來,畢竟這是她到項家工作後,第一次他們父子要一塊吃晚餐:她怎麼能不把一切準備妥當呢?
「沒關係,我不挑。」
只要別有青椒,就算有青椒的話,記得要多煮一鍋濃湯,不過這不用他提醒,項問飛確定兒子會告訴她。
「好,那晚上八點開飯可以嗎?」
「沒問題。」
「那項先……問飛再見。」
花君童轉身走出辦公室,她遇上一臉無奈站在門口等的白尚智時先是愣了一下,後又禮貌的點了下頭,匆匆忙忙離開。
人一走遠,白街智走進辦公室內看著好心情的項問飛,從他認識項問飛至少,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臉上有這種笑容。
「老大,該開會……你在笑?」白街智對他臉上的笑容,顯然有點吃驚。
「定吧。」項問飛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的走到他身旁。
「花小姐是個有趣的女人,對吧!」項問飛快速的走進電梯內,沒打算回答他。
「你真的把她帶來的午餐吃光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吃個午餐能花這麼長的時間。」
「你的話太多了。」項問飛冷冷撇了白街智一臉的揶揄。
「怎麼說咱們也認識這麼久了,稍微向我透露一下嘛!」
公事上,白尚智是項問飛的專屬秘書:私底下,他們算是認識多年,感情很好的老朋友。
電梯門打開了,項問飛先走向前。
「今天晚上的會議取消,改明天早上九點,明天的會議一併往後延,今天開始,我要準時回家吃晚飯。」
人的說服力有多好,從項問飛剛才發佈的決定就可以知道,「什麼?今晚的會議取消?明天的要延後?以後晚上也不留下來?」他的話讓白尚智差點沒跌破眼鏡。
「那……那之後的會議會開不完會議沒開,其他人無法進行運作。」這不是虧大了。
「要不以後晚上的會議你來主持。」白尚智苦笑的搖頭,老闆恐怕腦袋出問題了。「我?我只是一個小秘書啊!」
「那就廢話少說,去告訴那些沒開會不會做事的主管,要是不會自己不決定就滾出KYS,我不需要沒用的廢物。」
「呃……知道了。」唉!白街智無力的垂下肩,明明剛剛才一副慈眉善目,怎麼一下子又變回冷酷的惡魔呢?
「難道剛才那一切只是我的幻覺?」會議室大門被打開,白尚智來不及緬想方纔的問題跟著走了進去。
可想而知,會議結束後的一小時內,白街智通知各級主管項問飛下的命令後,將有多少人抱頭痛苦的哀嚎。
晚上七點五十三分,項家大門緩緩開啟。
撲鼻而來食物香味讓項問飛忍不住揚起唇角,項問飛用力吸了一口氣後大聲說:「我回來了。」
下一秒,項羽敖自廚房內衝了出來,他站在項問飛的面前,努力裝作平淡的臉上帶著藏不住的喜悅和堅張,猶豫了好一下後,羽敖忍不住抬起頭望著父親小聲的說:「爸爸辛苦了。」
「呃……思。」項問飛看著他,冷靜的點了下頭,倆人就這麼站在大門口前看著對方,誰也沒開口。
「回來了嗎?那可以吃飯羅!項先……問飛,浴室內有套休閒服,你可以先換上比較輕鬆,順便帶小敖一塊去洗手,等一會要開飯了。」花君童的小臉自廚房內探出,她露出一個比朝陽還要耀眼的笑靨,接著又轉身繼續忙著料理工作。
她的身影不見了,一大一小的男人,尷尬的氣息仍然存在,項問飛刻意清了清喉。「我們先去洗手吧!」
「好。」羽敖乖乖跟在他的身後,一塊朝浴室方向前進,二十分鐘後,項問飛和項羽敖坐在餐桌前吃著晚餐。
花君童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後來到餐廳內,無聲無息的氣氛迴盪在父子倆人之間,他們不發一語,十分認真的吃著眼前的食物。
花君童看得有些想笑,卻又禁不住的翻白眼,「東西好吃嗎?」她口氣輕鬆帶著笑容坐在羽敖的身旁。
「嗯。」兩個男人不約而同,認真又嚴肅點頭。
「咦?小敖,你的菜都沒吃。」
花君童不滿意的揪緊眉鎖,這ˍ家的男人怎麼都這樣,凡是綠色菜類的東西都拒絕去碰觸?
「我有吃豆芽菜。」羽敖說的義正嚴訶。
「那這些呢?」花君童將他撥在一旁的菜全又放回他盤內正中央。
「我不喜歡,那很苦。」
羽敖又再一次把菜堆到一邊。
「我告訴過你了,這些東西對你很有營養,想要擁有健康的身體,這一定要吃,還有,你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都吃不到這些菜嗎?我們要懂得知足,要是哪一天想吃沒得吃時,你可是要後悔了,來,乖,把這些全吃完。」
她又把菜推回他的面前。
花君童一臉的堅持,語氣非常認真,大有他不吃,就和他耗得打算。
項羽敖非常困擾,事實上,他搞不清楚,明明她是他的僕人,為什麼要聽她的話?
「那我吃一點點。」很無奈的,他退了一步,拿起筷子,非常痛苦的夾起一片葉子,又憋著氣一口將它塞進口中。
「哇!好棒哦!再一片。」花君童誇張的大力拍著手。
「不要,我吃一片了。」
「有一就有二嘛I,,
「不要,它難吃死了。」如果她有煮玉米濃湯的話,他也許可以勉強吃一點,可是今天卻沒有。
「唉!我好可憐哦!辛辛苦苦煮了這麼久,你卻不賞臉,我好可憐哦!你不喜歡吃我煮的東西,一定是很討厭我,這樣我的心情會變很差,那晚上的故事,我也說不下去了。可惜啊!三劍客的劇情都要到尾聲了,你卻聽不到。」
花君童一臉無辜的瞄著項羽敖氣呼呼的小臉。
「你好過份。」項羽敖氣的大吼。「竟然威脅小孩子。」他可是期待晚上的故事很久了。
「那你把它們吃掉。」花君童聳聳肩不在意他的憤怒。
「我……」項羽敖不甘心的瞪著眼前那一堆綠油油的菜,只要一想到要吞進肚子裡,就好想吐,他突然抬起頭瞄了父親一眼,像看到什麼似的,興奮的大叫。
「童童。」
「嗯?」
「爸爸也沒有吃!」項羽敖指著對面的父親,發現他的盤子內也有一堆像山一樣高的菜被丟在一旁。
花君童目光轉向項問飛的盤子上。
「問飛,你也一樣,為什麼把菜全挑掉?」而且比羽敖還嚴重的是,項問飛連一丁點的豆芽菜也沒碰。
原以為靜靜的不出聲,裝傻就能躲過一劫的項問飛,沒想到會被兒子指名,他有始以來,第一次面露無辜的神情。
「我有聞味道。」
哈!花君童忍不住翻白眼,這一家的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聞味道沒有用,必須把它們吃進肚子裡才會健康。人的營養很重要,你每天工作這麼忙,卻愛挑食,怎麼會健康?你是爸爸,必須做榜樣給孩子看。而且你們挑食不但浪費食物,還不知道種菜人的辛苦,看了真讓人難過,這樣子,以後我再也不煮了!以後要吃什麼隨便你們,我不管了。」
也不想想,她每天花盡腦思想著要如何準備營養的東西,用了多少的心血和心力。
不止如此,要他們吃個東西,還得千拜託、萬懇求,她幹嘛讓自己這麼辛苦又可憐。
花君童愈說愈激動,最後連眼眶都紅了。
項問飛和項羽敖兩人相互看了彼此一眼。
羽敖挑挑眉,爸爸把童童弄哭了。
不走我,是你弄哭的,項問飛聳聳肩,一副不是他的錯。
「好啦!童童,你別生氣啦!我吃就是了嘛!」
討厭吃歸討厭,但只要一想到以後花君童再也不煮飯了,也許日後連他愛吃的其它食物也沒有,項羽敖只有乖乖把眼前的青菜慢慢塞進嘴中。
花君童看著他的舉動,又難過的瞄了項問飛一眼。
項問飛無可奈何的歎口氣,也開始把堆成小山的青菜全塞入嘴內,他什麼時候這麼禮讓女人過了?
想想,好像這一輩子從來沒做過。
尤其女人的淚水,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下癢。
但只要一想起花君童紅了眼的小臉,他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受不了她那哀怨的模樣。
兩個男人乖乖就範,花君童高興的揚起笑靨,一塊加入吃飯的行列。
「對了,小敖,你不是有話要告訴爸爸嗎?」花君童咬了紅蘿蔔一口。
「嗯……爸爸。」
項羽敖用力將口中的青菜丟進肚子裡後,語氣多了些緊張和期待。
「嗯?」
項問飛皺著眉也把青菜吞進肚子內,一股噁心的感覺瞬時湧上心頭。
「老師說,今年上小學的時候,我可以直接跳級念。」
項羽敖在今年九月即將上小學,他目前所讀的幼稚園,是私立學校附屬的,一個月要將近三萬的學費,更別說讀小學後,一學期的學費有多可觀了。
「跳級?幾年級?」
對於這項結果,項問飛沒有多大的吃驚,畢竟羽敖是他的兒子,他的能力有多少,他這作父親的多少也有個底。
「三年級。」項羽敖伸手比了個三,臉上淨是一片期待。
「嗯,我小的時候直接跳四年級。」
項問飛沒注意兒子的表情,仍然冷漠的說。
羽敖看著他,聽著他說的話,一副失落的模樣,他以為……以為爸爸會稱證他。
「畦!好厲害哦!直接讀三年級啊?小敖真聰明。」花君童突然放聲大叫,晶亮的眼中充滿對羽敖的讚揚。
「我小學的時候,功課都不會,每次都被老師罰寫好多功課,而且……排名都是倒數耶!,小敖竟然可以不用讀一、二年級真接往上跳,可見你一定很聰明。」
她用力的拍拍手,彷彿這是件多麼值得表揚的大事情。
項羽敖吃驚的抬頭看著花君童,心中浮現小小的喜悅和被人稱讚的成就感。
「問飛,你不覺得小敖很厲害嗎?還是不好意思給他鼓勵?」花君童轉頭看著面無情的項問飛。
「這本來就是……」項問飛平淡的眼神對上花君童後,聲音自動消失了。
你要是敢說本來就是應該的,就給我試試看,花君童咬緊
他又朝兒子渴望的臉上看去,「咳!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羽敖從小就從聰明,還很認真讀書,沒有跳級讀書,那才是奇怪的事,我的兒子最優秀了。」
羽敖臉上層露大大的笑靨,頭一次聽見父親對他的稱讚,無疑對他而言是一項肯定。
「以後我一定會更努力讀書,不讓爸爸失望。」
羽敖高興的吃著盤內的菜,早忘了討厭吃菜的想法。
項問飛沒想到自己只是簡單的說一句話,兒子竟然這麼高興,他茫然的看著花君童。
她朝他點點頭,緩緩展露一抹讚賞的笑靨。
說不出心中的感覺,項問飛感慨的低下頭,原來只要自己的一句話,能引發不同的想法和心情,他從來沒有看過羽敖這麼快樂的笑容。
當他發現兒子不是自己的那時起,他總是和羽敖保持距離,從不在他面前表現太多的心思,即使愛他,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對他的感情。
他以為孩子是成熟的,懂得他的個性和想法。
事實上,項羽敖也只是個孩子!
如花君童所說的,孩子也許懂事,但仍然是個孩子。
他們的心思脆弱,只要一句小小的證揚,也能讓他快樂好久。
「好啦!快一點吃吧!等一會兒吃完休息一下後,問飛你可以和羽敖一塊洗澡哦!」
花君童想起羽敖曾問她,為什麼別的小朋友可以和爸爸一塊洗澡,而他從來沒有過。
當時她回答的答案是:「你爸爸每天好晚才回來了,所以沒辦法和你一塊洗。」
而現在,既然項問飛也在家,那當然是讓他們父子倆好感受一下父子共浴的快樂體驗。
「洗澡?」他和羽敖一塊洗澡?項問飛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啊!我們班的同學說,他都會和爸爸一塊洗澡。」羽敖興奮期待的大叫。
「我幫他洗澡?」項問飛非常不習慣,過去倆人相處的模式,仍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用幫他洗,小敖自己會洗澡了,你可以在浴室和他一塊打水仗。」花君童興致勃勃的提議。
「打水仗好玩,我要打水仗。」自從童童來到家中後,他曾和她在庭院內打過水仗,不過從來沒有和爸爸玩過。
女人興奮的跟著小孩子附和,一旁的男人有苦難言,只能在一旁苦笑。打水仗?太好了,什麼是打水仗?
他這一生中從來沒有玩過這種東西。項問飛想拒絕,但兒子展露的笑容讓他不捨破壞他的好心情,也只能由他去了。
也許,等晚餐結束後,他能偷偷把花君童拉到一旁,約她一塊到浴室和他們打水仗,一來是他們父子倆從來沒有獨處過,他這做老爸的免不了有些不自在。
二來,他可以先看看到底水仗要怎麼玩?
不過……
項問飛完全忘了花君童剛才說過的話,他們父子倆是要一塊洗澡,一塊打水仗。
而她……一個青澀的小女人,要她脫光衣服和個大男人一塊洗澡?
癡人說夢話。
別說洗澡,要她脫光衣服站在男人面前,只怕她會放聲大哭!
這一頓晚餐,兩個男人在這一片祥和又溫馨的氣氛中自在的結束。
項問飛事後想起時才發現,原來父子間,能夠如此甜蜜的相處在一塊,這還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享受到何謂家庭的溫暖。
而這一切……全都得歸功他們的褓母——花君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