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進來。」
低穩深沉的男性嗓音自辦公室內傳出,大門被緩緩開啟,一抹小小的身影緩緩入內,站在辦公桌前。
「什麼事?」
項問飛埋守於桌面的文件內,一個三層高的便當盒毫無預警的被放在他的面前,這是……?項問飛才瞄了一眼即愣了一下,他抬起頭。
「花小姐?」出現在面前的,竟然是他家有趣的褓母。
「小敖拜託我替他為了工作時常廢寢忘食的父親送些有營養的午餐。」
花君童回答的語氣有點不甘願。
自她眼底發現一簇不算小的怒火,原本打算繼續工作的項問飛竟然放下手邊的文件,改將她帶來的便當放在面前。
「有事嗎?」他嘴角噙著淡淡笑容,似乎高興看到她。
出差那些日子來,每當他想到家中的羽敖時,她的身影就會跟著浮現。
不過,想起她並不代表任何其它含義,就算有,也只是她有趣的個性吸引他的注意而己。
「有,有很重要的事我必須和你談談。」
佔滿花君童腦海的事情,比她看到他會緊張這事還要重要。
「那你坐下吧,我一邊吃、你一邊說。」
不如以往在公司的冷漠態度,項問飛在面對她時,心情似乎特別好。
「好。」
花君童用力吸了一口氣,坐在他的對面,看到面前有一杯水,她想也不想,伸出手將它拿起一飲而盡。
項問飛挑著眉看著她的舉動,並不打算提醒她那杯水是屬於他的。
「項先生,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我希望你至少能抽點時間陪他,你該知道小敖非常想你,尤其是整整兩個星期見不到自己的爸爸,他很難過,我想……」
「這是什麼?」
項問飛擰著眉指著便當內的某一樣東西。
「什麼?哦!是苦瓜。我想,是不是能請你縮短加班的時間,假日的時候也陪……」
「裡頭那些是什麼?」
「那是肉。假日的時候可以不要一直待在書房內工作,和小敖擁有親子間的互動,聊聊天也不……」
「苦瓜……就是說它很苦羅!」
「是,但只有一點點苦,裡頭有肉,苦味不太會重,這吃了很營養,可以消暑,清理體內毒素,這東西吃了對身體很好。我要說得是,你可以陪他聊聊天,問他學校的生活,或考……項先生,你為什麼只吃裡頭的肉,苦瓜卻不吃?」
花君童責備的伸手指向他的便當。
「我不喜歡苦瓜。」將苦瓜內的肉吃得一千二淨後,項問飛理所當然的解釋。
「不能挑食,要全吃光。」花君童嚴肅的命令著。
「這又是什麼?」不理會她的話,項問飛將筷子比向另一邊。
「哦!」還蠻好吃的。
「項先生,我要表達得是如果你整天一直工作,會失去和孩子交流的時光,小敖很希望有你的陪伴,但是又怕告訴你這些話你會生氣,所以……項先生,苦瓜要吃掉。」
「這個很好吃,下次再做。」
項問飛吃了她所介紹的大陸妹菜後,十分滿意的點頭,完全不把她說的苦瓜放在眼裡。
「哦!好,我下次會記……項先生,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嗅覺一絲絲的不對勁,但花君童無法正確的形容到底哪裡不對勁。
「有,你接著說。沒有湯?」
項問飛沒想到自己會有不正常的行為舉止時刻,不過……一面吃著她做得東西,一面聽她說話,倒也蠻享受的。
「有,在最下面那一層。」
花君童又比了下便當盒。
「我記得沒錯的話,這是羅宋湯對吧!」
打開便當不屑的項問飛揚起唇看著花君童。
「呃……對,項先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小敖一直認為自己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他說他聽到那個女……」
「你在家中都準備這些給羽敖吃?」看著花君童問著。
「小敖年紀還小,吃泡麵那種東西會導致營養不良,我真搞不懂,你以前怎麼可以讓照顧他的褓母給他吃那種東西。」
不知不覺,她流露出教訓的口氣。
聽她理所當然的回答,項問天突然有點嫉護兒子的幸福和每天吃好料的日子。
哪像他每天中餐和晚餐都是隨便解決。
「項先生,你不要突然插我的話……咦?我剛才說到哪了?」
花君童生氣的站立起身,她手又著腰非常不高興。
人家她在替他兒子擔心,這男人竟然沒有半點內疚的意思。
項問飛打開便當的第二層。
「說到他聽到那個女人。花小姐,這是生菜沙拉我知道,但那是什麼?」他比著沙拉旁,一條厚長的咖啡色東西。
花君童只瞄了一眼。
「那是鰻魚,我在上頭放了調味料,所以顏色看起來比較暗……項先生,你為什麼故意把沙拉裡的青椒撥開。」
「熟的青椒配上濃湯我可以勉強把它們吃。生的?思!那味道太重了,休想我吞下去。」
「青椒非常有營養,如果你挑食就和小孩子一樣了。」
項問飛挑高眉,打趣的露出笑容盯著她。
花君童不自在的紅了臉,她咳了一聲,目光心虛的看向別處。
「這沙拉醬是你自己調的?」項問飛笑著垂下眼。
「呃、對,我看書上學的,聽說這個叫做千島沙拉,裡頭的成份……項先生,你不用連那麼一小片的青椒也挑出來,那只有一點點,就算吃進嘴裡,你一點也感覺不到。」花君童才想解釋,發現他的舉動,忍不住的大吼。
這家子的男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討厭吃青椒,討厭成這樣7?
她決定了,從明天開始餐餐都煮青椒。
「你剛才有話沒說完。」
項問飛絲毫不在意她的怒吼,反倒覺得有趣。
「哦對!」經他這麼一提醒,花君童突然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他說是那個女人說的,不過我怎麼看都覺得小敖和你長得很像,雖然他的髮色是黑色的。」
「他說得沒錯。」項問飛將口中的食物吞入後,慢條斯理的說。
「他說得沒錯?哦!原來他說得沒錯?」花君童驚聲尖叫。
是項問飛回答錯了,還是她聽錯了,他剛才說……小敖說得沒錯,小敖不是他的兒子?
看著她吃驚的表情,項問飛露出苦笑的放下手上的筷子,眼中隱藏著一絲絲幽暗。
「羽敖確實不是我親生的兒子,他是那個女人,也就是我的前妻子在婚後和別的男人生的。」
他的話猶如在她腦中引發一聲轟隆聲響,震驚的她連張大嘴也沒察覺。
項問飛站起身面對身後的落地窗。
「老實說,我知道羽敖希望我多陪他,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和他相處。」
只要一看到他,不是他親生兒子這想法,總是佔滿他的思緒,逼的他拒絕去面對。
在羽敖一下生下來時,他就知道他不是他的孩子。
但亞理斯家族在歐洲享有崇街名聲,而他的父親在得知成為爺爺後,更是欣慰的不得了,顧及這些問題,項問飛才不得隱瞞這事實。
只是他沒想到羽敖也發現這件事。
「所以小敖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花君童難過的垂頭低喃,她大概瞭解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為什麼會這麼怪了,但他們的個性和長相真的很像!為什麼不是親父子呢?
「項先生……姑且不論小敖是不是你親生的,但現在他是你的孩子,不是嗎?」
花君童走到他的身旁,抬起頭看著他掙扎的神情。
「他和你生活在一塊,叫你一聲爸爸,關心你的身體健康,更棒的是,他愛你,非常非常愛你,即使知道不是你親生的兒子,他還是想盡辦法討好你,即使渴望你在身邊,看你工作這,麼忙,他還是咬緊牙忍耐下來,一人承受孤獨。我不清楚你之所以讓他待在你身邊的原因為何?但是你讓他留不是一個事實,和他相依為命生活也是事實,既然這樣,就算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你還是必須去做,這是你身為人父的責任和義務。」
花君童語氣很輕柔,但神情認真又堅定,彷彿拒絕他退縮。
項問飛緊緊握拳,不發一語的盯著窗外。
先前和善的態度變得僵硬和不自在。
花君童低下頭發現他的舉動,也察覺這對項問飛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否則他不會選擇和小敖保持距離,父子倆人的生活、對話也不會如此生疏。
「也許現在要你馬上行動很困難,想改變心中的想法也不是這麼容易,但是一步一步慢慢來、一點一滴慢慢改變,有一天,你會習慣的。」
「就算疙瘩仍然存在也沒關係嗎?」項問飛猶豫的歎氣,他不是個懂得如何與人相處的男人,商場上的他很強勢,不苟言笑。
在外,眾人對他的形容,除了難相處外,就是冷漠,連過去為了壯大公司聲望而結婚的妻子也說他無情。
他和她結婚,除了給予她該有的忠誠、名聲及金錢外,無法付出相等的愛情,更別說正常的夫妻生活。
他對她的忽略令她失望又儈恨,後來,她選擇背叛他,讓他載綠帽子。
而他呢?
得知一切結果,卻沒有絲毫的失望和心痛,這一生中,除了公司外,沒有任何事能激發他的情感,有時候,連他也覺得自己是個冷血動物。
「孩子心中的傷痛,有的時候往往比大人還要深,他們的心比我們還要脆弱,當你拒絕他的,有可能這將成為他這一生的陰霾。但當你作出另一項選擇,所得到的幸福和喜悅,絕對能彌補倆人間的疙瘩。」
花君童偏著頭,雙眼緊緊盯著他的側臉。
「我是個孤兒,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哪裡,但是我很渴望能擁有父母親的陪伴,能在他們的懷中撒嬌、得到稱讚、成為專屬我一人的避風港。」
但這只是夢想而己,從來沒有實現。
印象中,有許多沒有孩子的夫妻會來孤兒院領養孩子,每一次都好希望被領養的人是自己。可是自己長得不夠漂亮,討不了人家喜歡,所以沒有人願意選擇自己。
項問飛看著陷入沉思的花君童,臉上表情浮現出落寞的孤單,競讓他的心莫名的抽動著。
「我很羨慕小敖和你,雖然你們沒有血緣,但你們是父子,就算不是親生的,至少你們擁有屬於自己的家庭,至少有人會關心你、擔心你的一切,就該好好珍惜,而不是退縮,除非你不愛小敖。」沒有血緣又如何,對彼此之間的愛,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愛羽敖嗎?「不,我愛他。」項問飛不加思索的回答。
「那很好啊,既然愛他,你還猶豫什麼?害怕什麼?」這男人不錯,竟然可以堅定的回答這間題。
花君童滿意的發現,項問飛和小敖之間,也許不是真的這麼難相處。
「但我不懂愛。」項問飛接下的這一句,讓花君童連忙皺了眉。
「不懂愛?」這是什麼意思?「你剛才不是說你愛小敖嗎?」
「我是愛他。」
「那就……」
「但我不懂,愛要如何表達,就算愛他,該如何和他相處?」項問飛突然一臉疑惑的看著身旁的花君童。
「愛他,所以必須和他談學校生活?和他聊天要聊什麼?」項問天問得很認真,看起來不像開玩笑。
「呃?」花君童聽的很迷糊,一臉茫茫然。
「我可以早點回家,不加班也沒關係,假日不在書房內工作也無所謂,但是……我要待在哪?客廳?我的臥室?他的臥室?那我們要幹什麼?做什麼事情?」
「呃……你們可以出去玩。」花君童想了好久,但她想不到答案,因為她沒有和父母一塊生活的親生經驗。
「去哪裡玩?」
「呃、去……」
她和孤兒院的孩子每次一到假日,不是玩泥沙、賣東西、就是做手工貼補孤兒院所需的費用,她哪知道什麼地方好玩?
總不能叫項問飛和和小敖玩沙堆吧!
「對了,你和你父親是如何相處的。」花君童靈機一動的問。
兩人之間,有家人的就是項問飛了。
「他每天要工作,很晚才會回家。」項問飛照實的說。
「假日暱?」
「他要上班。」
「那……你和你父親都聊些什麼?」
「……我父親看到我只會問我的課業、要求我必須讀哪些書。」
「……他沒帶你去玩?」項問飛搖頭。
「你們多久碰到一次面?」
「一、兩個星期一次。」
「他都在工作?」
「當然。」
「為什麼要讓工作這麼忙?」
「這樣我長大後才能繼承更龐大的事業。」
「……」
「花小姐?」
「……有其父必有其子。」花君童額頭浮現好多條黑線。
原來這是他們項家人對「愛」的表現,讓事業愈做愈龐大,把繼承龐大事業的孩子「操死」。
「花小姐?」
「呃……項先生,關於你這些問題呢,我想該好好研究才能理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至少重點任務已經完全,項問飛願意嘗試和兒子多多接觸。
這時,桌上的分機傳來白尚智的聲音。「總裁,開會的會議主管全都到齊了。」
「請他們多等十分鐘。」項問飛的聲音又流露出嚴肅氣息。
另一頭的白尚智似乎對他的回答感到吃驚,不過仍舊照實接受他的命令。
「項先生,你快一點吃吧!我不打擾你的用餐時間。」
花君童看著桌上剩下二分之一便當,她還得等他吃完一塊帶走,「嗯。」
面對她時,項問飛自然而言露出種溫和親切的笑容,如果此刻在他面對放上一面鏡子,恐怕連項問飛本人也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吃驚和不敢相信。
不過他倒是發現另一件事,和她說話是一件很有趣的經驗。
活到至今三十多歲,項問飛從不認為和女人間有什麼好聊的,尤其女人之於他不具重要性,他也從不會花心思在她們身上。
但是……
他家褓母不同,無論聽她說話、發現她為他和羽敖擔心,煩惱如何讓他們父子倆更親密,不可否認,項問飛喜歡心中那種滿足的感覺。
她毫不做作展現真實自我的一面,不像以往女人,來到家中工作,目的只為接近他,卻棄兒子千不顧,這行為舉動明顯想挑起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