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陽光早已經不復炎夏時節的燥熱,蕭馭南正騎著他那輛破舊的老爺車慢悠悠的朝市一中晃蕩過去,朝陽暖意融融的照耀著渾身上下,當真是說不盡的舒坦!
他抬頭向藍天白雲張望一眼,很舒服的瞇起了眼睛打個呵欠,接著又瞅瞅扶住車把的雙手,頓時為無法盡情暢快的伸出個懶腰而感到十分的遺憾。
身為市一中的體育老師、並且同時擔任了市一中那個在全市都赫赫有名的游泳隊教練一職的蕭馭南,是個明明擁有著一副非常英俊的外表,偏偏卻叫一身不修邊幅的穿著和漫不經心的懶散舉止給糟蹋殆盡了的三十歲男人,他的過於懶惰和散漫的個性,在他的生活圈子裡早已成為人盡皆知的秘密了。
即便是在人民教師薪水一漲再漲的今天,他蕭馭南也始終沒有改變他那副「寒酸相」的打算。
且不說一年四季沒半點人民教師樣的T恤牛仔褲,好不容易穿件規矩點的襯衫也非得扯開三四顆扣子不可——十足的無賴習氣袒露無餘;單說那輛記不得騎了多少年的大自行車,已經破舊到一騎起來除了車鈴不響其他哪兒都止不住叮鈴作響的境界,而他蕭馭南依舊一派灑脫的跨騎著這輛破車滿世界晃蕩,得意洋洋的勁頭倒似乎他那輛大自行車比什麼寶馬法拉利更要氣派得多的多。
而最叫人詫異莫名的還要算是不但絲毫不在乎他邋遢至此的外表,反而更為踴躍的前仆後繼地拜倒在他牛仔褲之下的學生們了。
當然,平心而論,他蕭馭南也的確有他頗為獨特的人格魅力,某種說不清道不明,但磁場極其強大的特質,吸引著不論男女的小鬼們——曾經有相當一部分的學生因為仰慕他的緣故而追隨著加入了游泳隊。當時的體育組還為了報名游泳隊人數過多的問題發愁了好久,大會小會開過不少次,最後決定嚴格招收隊員的標準,這才解決了問題。
男生們總習慣把懶散視為「瀟灑」,特別蕭馭南又舌燦蓮花的好一副無所不知的模樣,被他這麼海闊天空的一通亂侃,小男生們暈頭轉向之餘從此便對「蕭老師」死心塌地的敬仰起來了。
而女生們則在傾慕「蕭老師」的同時又經常在他的背後議論紛紛,說什麼蕭老師就是因為太不修邊幅了,所以才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所以到了三十來歲的年紀仍然是孤家寡人一個,言語間流露出為蕭老師打抱不平的意味,忿忿於為什麼就沒有好女人慧眼識英雄!
這樣的話不止一次傳進蕭馭南的耳朵,每次他都懶洋洋地露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一笑了之,沒好意思宣揚出去自己實際上是GAY的事實。
——可即使他喜歡的是男人,同樣也存在著因為本身的懶散邋遢而找不到對象的問題吧!
的確,蕭馭南確實沒有能夠持續交往的「夥伴」。
雖然以蕭馭南他自己的看法來說,就是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實在不願意(懶得?)分神費力的照顧對方,所以,通常他與別人的關係也僅僅維持短暫的幾夜而已;但是如果從另一角度來看,那些跟他有過一夜(或幾夜)情的「夥伴」究竟是不是因為嫌棄他的種種不良習慣才放棄了與他繼續保持關係的打算?——只可惜,當事人不說,那麼誰也弄不清楚事實的真相了。
隔著老遠蕭馭南就瞧見了市一中張揚的鍍金招牌,「順便」更瞟到招牌附近站著的某個熟悉身影——他的學生,一個暴戾的但在他眼裡卻十分「可愛」的小男孩。
儘管十月的天氣稍稍褪去了酷熱的溫度,但仍舊是短袖短褲大行其道的時節,像他蕭馭南就是一身短袖大襯衫加大短褲的搭配,雖說光腳穿上黑色ADIDAS運動鞋的樣子從遠處看就跟海邊打漁的大叔沒什麼差別,不過倒完全體現出了蕭馭南的那種……嗯,獨特氣質!
——所謂的獨特氣質,即為70%的懶散+20%的無賴+10%的流氓=100%的不良中年人。
而站在招牌附近的男孩卻好像對熱度恍然未覺似的,套一身長袖長褲的市一中運動制服,上衣的拉鏈還拉到了最上,連小立領都給豎了起來。
象牙白的運動制服,以及對比十分強烈的深色拉鏈,蕭馭南承認那樣的裝扮的確襯托出了那小子的帥氣沒錯,可是……難道他一點兒也不覺得熱嗎?
如果不是曾經見過那小子打籃球的時候會把短袖T恤的袖子高高地捋上肩膀,裸露出修長健碩的胳膊,並且顯而易見飛揚的汗水,蕭馭南大概真會誤以為他極度缺乏汗腺了。
此時的男孩正靠住門邊的大樹,雙手半插進褲兜,腦袋略微低垂,幾綹髮絲順著低頭的姿勢垂落下來,瞧不清他的表情,只隱約看見他嘴裡斜叼著的一根香煙。
蕭馭南的老爺車動靜非凡,還沒等他放嗓子招呼,叼煙的男孩就已經循聲抬起了頭,見是蕭馭南,神情倒一點兒沒變,只是靠在樹幹上的背脊用力一撐,挺直了身體。
斑駁的樹影映在他的臉上,形成大片大片的陰影,令蕭馭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唯一清晰的是他的唇形,線條像雕刻出來一樣剛硬,平靜的不起絲毫波動。卻獨留一抹樹影詭異地投於他的唇邊,叫人弄不清他此刻嘴角泛開的冷笑究竟是真實的存在,抑或是陰影模糊的嘲弄。
蕭馭南掄起胳膊扯著脖子大叫了一聲:「俞陌津!」
同時,講究慣性的老爺車,前輪逕自就衝著那個被蕭馭南稱作「俞陌津」的男孩直直地溜了過去。老爺車通體上下匡裡匡啷一陣響,隨著蕭馭南使勁一捏閘,閘皮摩擦著金屬輪條發出難以入耳的聲響,堪堪停到俞陌津跟前,之間距離不過幾十公分。
俞陌津始終穩當當地站著不動,甚至連眉毛也沒皺動一根,他只是拿眼睛斜斜上挑著瞧向蕭馭南。
蕭馭南以腳支住地面,完全是一副懶得下車的神態,朝著俞陌津笑,笑得露出了一口白到發亮的牙齒。他伸長了胳膊往俞陌津的膀子上招呼了幾下:「等久了吧?不好意思啊……老叫你等這麼長時間。」
說著道歉的話,可惜語氣卻一丁點也沒有懺悔的痕跡。
俞陌津瞪他一眼,出氣似的大口大口地吸煙,沒有說話。
……當初俞陌津是被蕭馭南半是激將半是強迫地拉進游泳隊的,與有過多年游泳經歷的其他隊員不同,進隊之前,他只會一種泳姿——狗刨。
蕭馭南一直清楚的記得那天把俞陌津拉進游泳館的情景。
俞陌津渾身上下泳褲泳帽泳鏡全部穿戴齊整,整個人卻呆呆楞楞的站在池邊,瞪大了眼睛盯著水中游動的隊員們,良久良久,始終像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在一旁越瞧越納悶的蕭馭南很快意識到自己身為教練的職責,於是他走了過去,充滿善意地問俞陌津是不是不舒服了。男孩的臉色一貫蒼白的很,叫人一眼瞧不出端倪。
俞陌津扭過頭,神情竟跟以往大不相同,眉頭皺得死緊,眼神裡更是一閃而過的遲疑。他十分緩慢地沖蕭馭南搖頭。
蕭馭南覺得要是自己沒猜錯的話,這小子八成是旱鴨子。這樣琢磨著,他頓時促狹心起,笑嘻嘻的故意激那個自尊又好強的男孩說:「沒不舒服的話……那就趕緊下水啊……」
聞言,俞陌津立馬鼓著眼睛凶狠地瞪他,像吃了啞藥似的繃緊了嘴巴不吭氣,只是瞪眼,瞪了蕭馭南好半天才轉過身子又繼續盯向一池碧波。
想當年,蕭馭南教自己的小外甥學游泳的時候,就是下狠心把小外甥往水裡一扔——雖然這一行為直接導致了外甥從此以後怕水怕得要死的狀況,但那也是因為外甥膽子太小的緣故,跟這種行為並無直接關聯。那時候曾被旁觀的姐姐罵作「年少輕狂不知輕重」,而現在倘若重蹈覆轍,大概就惟有「知法犯法」四個字勉強形容得了了。
……只是,此時大好一個臀部就在眼前,如何按捺得下心底那一股子迫切又雀躍的衝動?!
不由自主微笑起來的蕭馭南無聲地狂呼著「時不我待啊!」,同時迅速提起大腳丫子,對準了俞陌津的屁股,就是一踹——
只聽得撲通一聲,眼前便是水花四濺。
在蕭馭南的捧腹大笑聲中,一池碧水裡咕嚕嚕冒出一個腦袋。俞陌津趴扶住池子的邊沿,用力抹一把滿臉的水,一雙凌厲的眼眸便直勾勾地朝蕭馭南橫著挑了過去。
而蕭馭南的笑聲卻怎麼也停不住的響蕩在嘈雜的游泳館之中:「哈哈哈,真……真的不是我故意的,誰叫你拿屁股朝著我?忍不住就讓人想踹過去一腳試試嘛……」
「……混蛋!你找死!」
隨著憤怒的咒罵,一同向蕭馭南侵襲過去的還有憤怒的男孩撩起的水,蕭馭南身上的T恤短褲頓時濕了一片又一片。
笑嘻嘻的蕭馭南倒不躲不閃的反而湊到俞陌津跟前蹲下,靠近的距離,令又惱又怒的男孩來不及多想就朝那張痞笑著的大臉揮出去力道十足的一拳。
自然,被眼明手快的蕭馭南接了個正著。
「喂,別一下子就動手啊!這可是游泳館,想報復我的話……就在游泳上幹掉我吧!」
「……哼!」
一面對蕭馭南習慣性的浪盪口氣嗤之以鼻,另一方面卻被他的眼神裡閃亮的自信又堅定的光芒一下子震懾住,俞陌津愣了一下,接著用力從蕭馭南的手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拳頭,跩跩地哼出一聲。
「快游去吧!」蕭馭南拍拍他趴住池邊的胳膊,又促狹地挑著眉毛,成心激他一句,「——可別跟我說你不會啊?!」
俞陌津斜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戴好泳鏡,雙腳蹬上池壁,「嘩」的一下,整個人滑出去好遠。
而微笑著站在池邊的蕭馭南則吃了一大驚。他不是不會游泳嗎……?
這樣想著,他將雙眼緊緊盯住水裡的深色人影(一般游泳館都會有要求穿深色泳裝戴深色泳帽),幾乎目不交睫地瞧了好半天,只見俞陌津的動作雖然稱不上嫻熟,卻也勉勉強強的以最簡單的蛙式平緩地向前游動。以內行人的眼光來看,姿勢未免過於笨拙了些,不過在外行人的眼裡,倒也能顯示出些許障眼的門道。
蕭馭南早就知道俞陌津天賦的身體素質,異常柔軟的肌肉再配合上敏銳的動物本能,無論參與哪項運動,都足以成為個中翹楚;只是沒能料到他的身體條件竟然得天獨厚到如此地步!
也正是因為這樣,蕭馭南特別給他開了小灶。一開始只是在其他人訓練之後與他進行一對一的輔導,到了後來,則連週末也搭了進去。
當時蕭馭南問俞陌津:『週末有課嗎?週末有補習嗎?週末有約會嗎?……』問了老長一串,換來俞陌津從頭到尾的搖頭不斷,然後他終於滿意地說出最後一句:『這麼說的話,你週末是沒什麼事了啊……』
這時候俞陌津就是想要反駁也已然遲了,一切能夠想起的借口都被狡詐的蕭馭南問了個遍,俞陌津也惟有從咬緊的牙關間擠出來一個「嗯……」字,大不情願地接受了對方強加過來的「好意」——週末訓練計畫。
而到今天為止,兩人已經約過了不少次,次次都是蕭馭南遲到,當然依照俞陌津的性格,等到不耐煩就會毫不留戀的離開。可惜好巧不巧的是,每當俞陌津下定決心準備離開的時候,那絕對與悠揚毫無關聯的老爺車的響動都會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熟悉的招呼傳進耳朵,幾乎震得耳膜也不住地抖動起來了。
完全沒有所謂「尊師重道」觀念的俞陌津每次面對蕭馭南嬉皮笑臉的面孔,胸腔內都會止不住的翻騰揮拳以向的衝動,特想把那張欠扁的大臉揍得跟豬頭一樣……
俞陌津瞪住蕭馭南的笑臉,心裡琢磨著該從哪個角度下手的成功率會比較高,卻一不留神就第N次的被對方順手捏走了嘴裡叼著的半支煙。而俞陌津在呆了一下之後,僅僅以大不爽的表情朝天翻了個白眼。
同樣的舉止重複數遍,最初的忿忿不甘也早已變成冷眼的旁觀,習慣一旦形成,再怎樣稀奇古怪的事實也變得視若無睹起來。
蕭馭南拿兩根指頭捏住煙身,狠吸了一大口,又一臉滿足的吐出團團煙圈,這才隨手掐熄,看也不看的就將煙蒂準確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俞陌津斜眼瞧著,無話可說。
蕭馭南倒主動跟他拉開了話匣子:「說過多少次了,未成年人是不可以抽煙的。」
說著責備的話,可那種吊兒郎當的口氣與神情卻怎麼瞧怎麼不像教育學生的人民教師,反倒大有教唆的嫌疑。
他拍著俞陌津的肩頭又說:「記著下次找個沒人的地方,順便再把你這一身制服換掉!別老明目張膽的,小心學校記你一大過。」
俞陌津則以一副「你說夠了沒有!」的不耐煩表情,斜睨著蕭馭南,看得他終於閉住了嘴巴,這才揚起大拇指往身後的校園一比:「校門關了,進不去……」
話沒說完,就叫不良中年人給打斷了:「誰說要進去啊!?訓練可不一定只在游泳池裡。」
蕭馭南衝略微現出些許愕然表情的俞陌津笑笑,扭過身子拍了拍老爺車的後車架,同時單手將車把轉向馬路。
「我們今天做陸上訓練。……上來吧!」
話音剛落,俞陌津的源於「陸上訓練」四個字而發出的疑問瞬間就被蕭馭南拍著後車架的動作以及那一聲「上來吧!」全部替換掉了。
上來?就這輛破車?
他瞪著幾乎搖搖欲墜的後車架好半天,雖然耳邊響著的是蕭馭南拍著胸脯的「絕對結實!絕對禁得住你!」的保證,可仍然是滿肚子的懷疑,直到聽見蕭馭南講出「你該不會是在等我抱你上車吧?」這樣的無賴話,才終於不情不願地邁開長腿,往後車架跨坐上去。
朝後扭著腦袋的蕭馭南不正經的笑說:「我把腰借你啊……坐不穩當的話,摟緊點就沒問題了。」
知道對於這種無賴話自己是絕對說不過他的,俞陌津十分明智地抿住嘴唇,把他的話當作拂耳清風,飄呀飄的,過耳而不入。
「那咱們這就出發了!」
掛在臉上的笑容實在有點奇詭的狡猾,蕭馭南故意沒給蜷著腿坐在後車架的男孩半點準備的時間,踩住踏板的大腳用力一蹬,老爺車猛地就朝前衝了出去。
而毫無防備的俞陌津則隨著難以抗拒的慣性作用,上身不由自主地撲向前,極為狼狽的將一張臉整個貼上了那個始作俑者的後背。
鼻樑被撞得生疼生疼,酸酸麻麻的感覺似乎連視野也開始無法控制的模糊了,俞陌津忿忿地摀住鼻子揉來揉去,同時聽見背向自己的老男人絲毫不加以克制的笑聲——光是「明目張膽」這一點就已經夠讓俞陌津惱火的了,更何況笑聲中還夾雜著促狹的揶揄!
「呵呵,誰叫你不摟緊了的?這下鼻樑歪掉了吧?——要不咱乾脆直接殺向醫院得了?」
蕭馭南正樂呵呵的跟揉鼻子的男孩耍貧嘴,沒想到話剛一說完,立馬就覺察到一條散發著溫熱氣息的手臂緩慢地繞上了自己的腰。
一開始他還特奇怪的琢磨著那小子怎麼突然就變乖了,竟然老老實實的吸取教訓,拿自己的腰當扶把?然後他低頭瞧見男孩放到自己的腹部左近的手掌倏地成拳,同一時間身體本能地興起了警覺,可來不及反應,腹部就傳來一陣鈍重的疼痛,而那條溫熱的手臂也隨之移回身後。
哈著腰強忍疼痛的蕭馭南勉強握緊車把,努力控制著一下子蛇行起來的老爺車,他一面苦笑,一面嘟囔著說了句:「你小子夠狠啊!」
……那麼凶橫暴戾的性子,真不知道是怎樣的家庭環境造就出來的!
後半句憋著沒說出口,蕭馭南暗自搖頭歎息起來,加重了蹬車的力量。
安靜了沒多久,沈不住氣的小男孩忍不住開了口:「喂……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從背後飄過來男孩特意加大音量的聲音,蕭馭南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微微側過腦袋,半開玩笑地叮囑說:「閉嘴吧!當心喝了一肚子的風。」
「……哼!你還不是一樣大喊大叫的!」
就知道載在後車架上的小子肯定會不服氣地反駁一句!蕭馭南不由自主地挑高了唇角,身後的那小子還在叫囂不斷:「你快說!……不說的話,你就準備再吃我一拳吧!」
俞陌津撂下威脅性十足的話語,伸出的拳頭作勢要再一次向對方柔軟脆弱的腹部擊去。
蕭馭南低頭瞧見懸空架於自己腰腹間的拳頭,嘴角挑出的弧度連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到的上彎得厲害。他猛地一把攥住俞陌津的拳頭,扯著他的長胳膊就圈到了自己腰間。
過於突然的力道令俞陌津整個人撲向蕭馭南寬闊的後背,同時老爺車也跟著搖晃不定,保持不住平衡的俞陌津下意識地將另一條胳膊也纏上了蕭馭南的腰。
笑嘻嘻的蕭馭南拍了拍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隱約覺察到對方一絲絲不安分的徵兆,於是他未雨綢繆的再施加了些許力度,態度十分強硬地固定住俞陌津的胳膊。
而與他強橫的行為不符的則是他狀似無賴的安撫口吻:「就這樣吧!老實點坐好,不然摔到的可是你喲!」
嘴裡說著安撫的話,同時蕭馭南也作好拿強勢手段制服對方的準備。
相處多時,他自然不會不知道俞陌津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別人命令,以我行我素為一貫作風的俞陌津簡直如同充滿了不定因素的炸彈,誰也說不准他什麼時候就會毫無徵兆的突然引爆。
蕭馭南不敢保證聽到自己那句話的俞陌津可以安分地坐好,正暗自警戒,沒想到後車架上的小孩居然安安靜靜的沒再亂動,乖乖地抱住蕭馭南的腰坐好,甚至連腦袋也靠了過來。
詫異的蕭馭南試探性的放開了鉗制的手,圈在自己腰部的手臂依舊平靜如昔。他越發的訝異起來,忍不住就想問他怎麼突然這麼聽話了,不過念及倘若問出這句話,八成會得到對方的強烈反彈,這才勉強地壓抑住了心裡的好奇。
後面一直沉默,蕭馭南只覺得自己後背上熱乎乎一片,隔著單薄的襯衫幾乎可以感受到後車架上的小孩均勻平緩的呼吸,一呼一吸,濕潤又溫熱的氣息扑打在自己的背脊,癢乎乎的,叫人特有爆笑的衝動。
蕭馭南咧大了嘴巴,一口白牙在太陽底下亮燦燦的頗為耀眼。
他稍稍側過腦袋說:「告訴你吧!今兒咱們的陸上訓練是爬山,西山的虎頭峰,好好鍛煉一下你的體力。」
後面沉默依舊。
「俞陌津?」
沉默沉默再沉默。
蕭馭南一下子握住圍著自己的手臂。
「……俞陌津?你可別就這麼睡著了啊!」
然而後面那位給他的回應就是……索性把臉蛋整個貼上了蕭馭南寬厚的後背,連均勻平穩的呼吸之中也逐漸夾雜著類似於大型貓科動物喉底發出的嗚嚕聲響。後車架上的小孩無意識地蹭了又蹭,似乎是找到了最為契合舒服的角度,凶橫暴戾的氣質隨著一聲舒服的不得了的呢喃也在剎那間隱斂不見。
歎一口氣,蕭馭南無奈地反省著自己跟俞陌津定在早晨八點鐘的約見難道確實讓他睡眠不足了嗎!?看來自己真的忽略了他還只是個小鬼的事實,刻苦了一個禮拜,需要周休二日補足睡眠的青嫩的小鬼啊!這幾次大概都被自己的一時興起折騰得夠嗆。
感覺著身後的俞陌津的體溫,忽然之間,蕭馭南的心頭湧上迫切的想要捏閘停車的念頭,非常想好好地瞧一眼後面睡著的孩子,瞧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嘴唇是否抿得死緊,他的臉色是否如往常一樣煞白的惹人心疼?
不過蕭馭南在心裡想歸想,到最後他也只是為防止俞陌津摔下車而輕輕的將手覆上了纏到腰間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