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可以升上天花板的那一張床送到周文堂的家裡。
第四天晚上,程雪明與周文堂睡在那張床上,床一直升到天花板上,下降;又再升高,又下降。
「不要再玩了!」程雪明捉著周文堂那只開動升降掣的手,大聲地笑。
周文堂抱著赤裸的程雪明,問她:「你覺得我的表現怎樣?」
「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程雪明反問他。
「當然不是。」
「那為什麼要問?」程雪明的手指在周文堂的胸前來回,「你抱著我的時候,像個小孩子。」
第二天早上,他們同時醒來,同時走下床。
「不用找我,我會找你的。」他們不約而同地說。
「你真的會找我嗎?」程雪明忍不住大笑。
她走了以後,周文堂真的想念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程雪明給他的感覺那樣。
程雪明睡在傢俬店的吊床上,想像著周文堂在旁邊唱歌哄她睡,她竟然想念他。她想打電話給他,但這不是她的作風。周文堂雖然可愛,但始終不是個正經男人,他今天晚上可能已經跟另一個女人睡在那張床上。
周文堂獨個兒睡在床上,一個星期了,他竟然沒有帶女人回來,他突然對其他女人提不起興趣。他從床上起來,開車到程雪明的傢俬店,這麼晚了,店裡應該沒有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
程雪明竟然從傢俬店裡走出來,兩個人相視而笑。
「去吃點東西好嗎?」周文堂問她。
周文堂跟程雪明開車到淺水灣茶座。
「很久沒有來過淺水灣了。」程雪明說。
「為什麼?」
「很久沒有談情了。」
「我也是。」周文堂說。
「你害怕長期關係嗎?」程雪明問他。
「聽起來挺可怕。」
「到五十歲或者有需要。」程雪明說。
他們坐在沙灘上,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周文堂從來沒試過,跟一個和他上過床的女人談到那麼多關於自己的事。
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程雪明睡在他的肩膊上,周文堂驚訝自己昨天晚上竟然沒有和程雪明做愛。他去傢俬店找她時,本來是想 跟她做愛的。
「走吧!」周文堂喚醒她。
周文堂開車送程雪明回家,他一邊開車一邊握著她的手。車子到了程雪明的家,程雪明下車。
「再見。」程雪明跟他說。
「我們一起好嗎?」周文堂走下車跟她說。他還是頭一次跟一個女人說這句話。
「我們是同類,都不可能對一個人忠心。」程雪明說。
「我可以的。」周文堂說。
「三個月吧,如果三個月內,你能夠不跟其他女人上床,我也能夠不跟其他男人上床,我們便可以一起。」程雪明說。
「好。」周文堂說,「這三個月內我可以見你嗎?」
「當然不可以。」
「好,一言為定。」
周文堂把這個協定告訴李雲志。
「我打賭你捱不過三天。」李雲志說。
「你這一次是認真的嗎?」李雲志問程雪明。
「他捱得過三個月才說吧。」程雪明說。
周文堂也不認為自己可以捱得住,他只是認為自己即使跟其他女人上床,也可以隱瞞程雪明。然而,一個月過去了,他竟然清心 寡慾。
兩個月過去了,他守身如玉。
還有七天便是三個月期屆滿,這一天,李雲志和一群朋友有心引誘他,藉口其中一人心情不好,要周文堂出來的士高喝酒。在的士高裡,他遇到羅安妮。羅安妮很高傲,以前他們常常在的士高碰頭,羅安妮總是對他不瞅不睬,周文堂曾經發誓終有一天要把她弄到手。羅安妮今天晚上竟然主動跟周文堂搭訕,還邀請他跳舞。
羅安妮的身體貼著他,她的下體剛好緊貼著他的下體。他是禁慾了三個月的男人,再下去就受不住了。
「到你家還是到我家?」羅安妮問他。
「到我家吧!」周文堂理不了那麼多。
周文堂拉著羅安妮離開的士高,飛車回到家裡。羅安妮進門之後,脫去周文堂的外衣。
「你的床為什麼在天花板上?」羅安妮看到那張升上了天花板的床,很是奇怪。
是周文堂今天早上把床升上去的。
周文堂穿回衣服:「對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行。」
「什麼不行?你又不是有月經。」羅安妮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行,我不想對不起我女朋友。」
羅安妮失笑:「恭喜你,你找到真愛了。」
「謝謝你。」周文堂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要去找一個男人。」羅安妮關上門離開。
周文堂想不到他竟然可以拒絕羅安妮。他不想讓另一個女人睡在這張程雪明睡過的床上。他真心願意為一個女人忠誠,這種感情 原來是很高尚的。
「周文堂這一次是認真的,他臨崖勒馬的事成為笑柄。」李雲志告訴程雪明。
這三個月,程雪明也沒有跟別的男人上床,她真心願意為一個男人忠誠。
還有兩小時便三個月期屆滿,周文堂實在等不到半夜兩點鐘,他開車去找程雪明。他本來想去她雲地利道的家找她,卻發現傢俬店二樓有燈光,程雪明正在跟一個男人接吻。周文堂拾起地上一管電芯,擲向傢俬店二樓的玻璃窗。程雪明看到他。
周文堂飛車回家,把那張床砸爛。他覺得自己很傻,她是一個賣床的女人,床上的歡愉何必帶到床下?何必用承諾捆綁自己?忠心的人和守財奴有什麼分別?人生有三分一時間睡在床上,難道那三分一的時間都是獨睡的嗎?當然不是。
程雪明在三個月期限屆滿的最後一天,跟這個來買床的男人搭上。在此之前,她是遵守承諾的,但是越近期限,她越害怕。李雲志告訴她周文堂這一次是認真的,她更害怕。她無法相信自己可以對一個男人忠誠,她不是這種女人,她害怕長期關係,更害怕被一個男人深深愛著,她過去的一筆風流帳使她無法重新開始。
用情太傷心,她不想受這種煎熬,她不過是一個賣床的女子,床是一個最糜爛的地方,從床上開始的關係,何必太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