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很好!"楚瀚宇看著滿面春風的閻天闕肯定的說。
"嗯哼。"閻天闕愜意地把玩手上的筆,拾起頭隨意地睨了楚瀚宇一眼,"戀愛中的男人不應該心情好嗎?"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現在是單方追求狀態。"楚瀚宇禮貌性的提醒他,"也就是說,你現在是單戀。"
"嘖,你能不能不要說得那麼白。"閻天闕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有時他真覺得這個助理秘書平日最大的樂趣,除了坑他的錢以外,就是破壞他的好心情。
"這是事實。"楚瀚宇不懷好意的提醒他。難得看他為了一個人而滿面春風的模樣,他怎麼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花送去了沒?"再次白了他一眼,閻天闕決定不再跟他拾槓。失錢事小,損傷自尊心可就大了。
"送了。"楚瀚宇拿出帳單,"照你說的,每天送很多。"多到可以塞滿季語凡租賃的小公寓。
"哦?"閻天闕笑了,笑得很壞心。
他可以想見季語凡平靜的麗容一定氣壞了,不知怎地,他就是特別喜歡看
惱的表情,尤其是他極力想保持平靜卻又泛出惱意的時候。
"我認為以季先生的個性,與其送花,還不如關心他的生活來得有用。"楚瀚字看了看閻天闕的表情後,如此的建議道。
難得看到老闆兼朋友如此認真,讓他在小整一下之餘,還是不免想幫上兩手。
不過,原本可以賣錢的小資料卻沒派上用場,讓他不免心疼。
誰教閻天闕這次堅持要完全靠自己呢?
"我知道。"閻天闕眼中閃過自信,俊美的臉龐彎起一抹笑,"我只是在等,等他自動給我機會。"他現在正在享受追求的樂趣。
楚瀚宇見狀搖了搖頭,收拾東西回到自己座位上,不再管那滿臉有著像呆子笑容的老闆。
***
莫名其妙!
季語凡忿然的看著滿屋子的鮮花,簡直不敢相信真有人這麼明目張瞻的追求同性。
閻天闕竟敢大言不慚地向各方明示或暗示,說他季語凡是他在追求的人;還天天送一屋子的花,弄得他整個人幾乎淹沒在花海裡。
半個多月來,他都是滿身的花香,辛而他並不常出門,要不然鄰居異樣的眼光就夠他受的。
門鈴聲響起,季語凡抬頭看了下時鐘,有種不想開門的衝動,只因為送花的時間又到了。但門鈴聲仍不停的響,他只好無可奈何的前去開門。
果不其然,一開門就看見花團錦簇。
"季先生,您的花送來了。"花店老闆帶著兩個少年,熟稔的先進屋將昨天的花清理掉,才又開始將今天送的花搬進屋裡。
"等一下。"季語凡阻止花店的老闆,"簽收單我簽,你們把花拿回去,要送要賣都行,就是別再放到我屋裡。"
"不行啊,季先生。"花店老闆苦著一張臉,為難的說:"訂花的先生跟我們訂了契約,要是花沒有放進你屋裡,他要我們賠五倍的錢哪。"
季語凡呆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咒罵。那傢伙到底想幹嘛!他都說了不可能接受他的追求了,他卻……
"季先生,那明天見。"說完,老闆帶著兩名少年愉快的走了,留下季語凡一臉懊惱地看著滿屋的花。
他當然知道閻天闕在打什麼主意,但是,他不想就這麼投降。因為他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根本無意,也無法跟任何人交往。
光是跟人近距離的接觸,他全身就會不由自主的僵直,更別提要有身體上的接觸了。
這樣的他,能談戀愛嗎?能放心接受任何人如此親近自己嗎?
他辦不到!但是……
他環視著花海,依例在其中一束花中找到卡片。他打開卡片,看見上頭的龍飛鳳舞的字跡,一如之前的卡片上寫著——
請接受我的追求。
那字跡彷彿揚著熱情向他逼來,他清楚明白自己真有些怕了,也有些動搖了。
因為他清楚知道他不可逼退的決心,也清楚知道他誓在必得的態勢。
該怎麼辦才好呢?他看著眼前的一團花海,茫然了。
***
(我找閻先生。)
當電話那頭傳來遲疑不確定的男中音時,楚瀚宇不由得看了他的老闆一眼"請問哪一位?"
(我姓季。)聲音頓了下,(季語凡。)
賓果!"請稍等。"他按下保留鍵,對閻天闕示意的挑眉。
閻天闕登時眼神一亮,坐直身軀。
"恭喜,你期盼已久的小魚兒上勾了。"楚瀚宇平板的說,一點兒都感覺不出他在向人賀喜,"要接嗎?"
"不。"閻天闕勾起一抹邪笑,"告訴他我正在開會,幫我約他晚上在天膳坊見面。"
"你實在很壞心。"楚瀚宇皺眉,卻依言按下通話鍵,"抱歉,季先生,閻先生正在開會。方便的話,請您晚上七點到天膳坊,閻先生會在那兒等您。抱歉,這我不清楚,請您當面跟他談……嗯,是的,再見。"
"答應了?"看到楚瀚宇掛斷電話,閻天闕挑眉問道。
"你可不要只是一時興起而已。"楚瀚宇難得嚴肅的說:"我看這位季先生並不是你玩得起的對象。"
"你放心,這次我是很認真的。"看著窗外,閻天闕輕而鄭重地說,嘴邊跟著漾起一抹輕柔笑意。
***
季語凡侷促不安地跟隨侍者走到包廂。
其實他只想在電話裡告訴閻天闕,請他停止送花的行為而已,但他的助理秘書卻說他正在開會,而跟他訂了晚上的約會;原想請他轉達,他卻推說並不清楚這件事,要他親自跟閻天闕談。
他並不想再見閻天闕,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上次那麼堅決的意志去抗拒他的追求。跟他見面,他著實有些不安。
"閻先生,您的訪客到了·"
"好,你可以上菜了。"閻天闕微笑遣走侍者,站起身為季語凡拉開椅子,"請坐。"
如他所料,季語凡的表情比那天溫和許多。纖細的容顏沒了強烈的警戒,在燈光下散發出柔柔的美麗光彩,帶著一雙略帶不安的翦水黑瞳,及略嫌蒼白的薄唇,他整個人散發出與上次見面時全然不同的風采。
他,再次的為他而怦然心動。
"我……"季語凡並沒有坐下,開口輕聲道:"我來,只是想請你不要再送花給我了。謝謝你看得起,但我沒有意思要跟任何人交往。"
他說完便轉身要去開門,門卻砰的一聲被關上。
"都來了,不陪我吃頓飯再走?"閻天闕手放在門上,附在他耳邊低低地說。
季語凡低垂著頭,不敢回頭看他現在的神情。
被夾在門板與他散發著體熱的身軀之間,他避無可避,只能僵直著背握緊拳頭,額上不自覺地微微冒起汗。
"如何?留下來吃頓飯,我們再慢慢談。"閻天闕口中誘哄著,心中卻微微覺得有些奇怪。季語凡似乎並不是完全因為緊張,而是有些害怕?
"吃飯……可以。"過了半晌,季語凡終於開口:"但是請你離我遠一點,我不喜歡有人靠我太近。"
"不喜歡被人碰觸?"閻天闕有些恍然地問。但他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嗎?他的態度好像不單純。
季語凡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淡淡說了句:"請你讓開。"
閻天闕立刻鬆開手退了幾步,卻在看見季語凡全身放鬆回過頭來後,感到疑惑。為什麼他又開始全身戒備?方纔他做了什麼嗎?
難道是因為他靠他太近?他自問並沒有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他的反應卻像是他做了什麼一樣,這到底……
侍者在此時送菜進來,無意間,他成了緊繃氣氛下的緩衝劑,他將菜布好後就退下。
閻天闕看著季語凡坐下來後即低頭用餐的模樣,深深的思考著方纔的疑惑。
對了,瀚宇一定知道什麼事情!但是他曾那麼信誓旦旦的說要完全靠自己來瞭解季語凡的一切,要是回過頭去跟他要資料,不知道會不會被嘲笑死。
"如何?這裡的菜還合口味嗎?"他試著提起話題。好不容易期待到的兩人獨處,他可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打退堂鼓。
"嗯。"季語凡依舊低著頭,悶悶地用餐。天知道他根本食不下嚥,又不敢抬頭去看閻天闕那一直注視、打量著自己的眼神。
"你該多吃點的。"看見他只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閻天闕雖覺自己有點囉唆,仍忍不住說:"你真的很瘦,一定經常三餐不正常對不對?"
季語凡怔了下。
有多久沒有聽見這樣關心的責備話語?好像自十六歲離家後,他就再也沒聽過這樣的話。一瞬間,心中的憂懼及防備卸下了,他的表情再度放鬆,拾起頭面對閻天闕。
"再怎麼忙,三餐還是要定時吃的,不然對身體不好。"還沒注意到季語凡的表情變化,閻天闕兀自嘮叨地說。
"因為……我常常一趕稿就忘了時間。"季語凡終於有交談意願的輕聲開口:
"餓了才會想到吃東西,反正也沒有人會……"說到這裡他住了口,只因他發現自己不該說這些話。
"你一個人住?"看見他終於願意正視自己,閻天闕強壓下心中狂喜地問o
"嗯。"
"家人呢?"他試探地問。
"他們都住在南部。"季語凡簡單回答,有些不願意談到這個。
"處不好?"閻天闕問,在看見季語凡抿唇的神情後迅速補充一句:"不想講的話算我沒問。"
"很久沒聯絡了。"良久,季語凡才回答這一句,跟著垂下眼簾繼續用餐。
閻天闕雖然很想問他是為了什麼而跟家人疏離,但他也知道現在不能再繼續這話題,因為看季語凡的樣子是不會回答了。於是他只好挑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並小心刺探他的喜好之類的資訊以備將來之用。
一頓飯就在一個不停問話、一個簡要回答中度過。
***
餐後,在閻天闕百般堅持下,季語凡無奈地搭上車讓他送他回去。
一路看著車窗外倒退的路燈,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為什麼他沒有堅持用冷淡嚴謹的態度對待閻天闕呢?在他攔住他時,他其實可以用自己所學的防身術逼退他的,但是他卻沒有,還留下來跟他吃飯,並聊了些家常話。
看車窗倒映出他開車的神情,季語凡不禁微微地失神。
閻天闕……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俊帥的臉上有濃而黑的眉,眉下的眼總散發著自信光彩:而嘴角總是帶笑的,卻不讓人感覺有絲毫做作。
上次見面時他霸道無禮,有股邪魅之氣;這次他又多添了分溫柔和藹,像個好朋友般的對他噓寒問暖。也許,他還有更多特質是他不知道的。
這樣的男人,為什麼對同性有興趣?
"你在看我!"閻天闕低笑一聲,雙眸泛出光彩地看著季語凡倉皇的收回視線。
"沒有。"被逮個正著,季語凡倉促地否認,耳根卻發熱起來。
"我不介意你看我。"他咧嘴一笑,愉快的聳聳肩,"這表示我對你有些吸引力。"
"你一向都這麼有自信?"季語凡忍不住問。
"我不該有自信嗎?"閻天闕的淡笑轉變為認真,一語雙關地說:"我知道自己有什麼、要什麼,而且能確切的朝目標前進;比起很多人來說,我不該活得有自信嗎?"
季語凡啞口無言,只能怔怔地看他。
他怔愕的表情在微暗的車內是那麼的誘人,無語的唇就像是在邀他品嚐般的微張,閻天闕的心又騷動起來。
"別這麼看我,我可不想在你面前做柳下惠。"
話就這麼脫口而出,閻天闕立即後悔了;因為季語凡一聽,果然立刻警戒的往車門縮了一下。
"你不用防備心那麼重,我只是隨口說說。"他暗歎,其實更應該說是情不自禁才對。"我還以為你該對我有些信心才對。"
"我們只見過兩次面,閻先生。"季語凡說道,心中有些遲疑不定。
他現在才警覺到自己對他竟然這麼快就卸下戒備。多可怕,他竟就這樣放鬆心防,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說過,我向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信心滿滿地看他,"包括感情。"
季語凡微顫了下,"我也說了,我沒有意思要跟任何人交往,請你記住。"
他知道自己不討厭他,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接受他的追求。
"沒有試過,我是不會放棄的,更何況……"閻天闕微微一笑,雙目炯炯地直視他雙眼,"你不討厭我,我知道。"
被說中心思的季語凡不知所措地別開臉,不敢與他對視。
車內有好一陣的靜默,只剩下流瀉出的音樂淡淡環繞著他們。
***
過了一會兒,車子停了下來。
"謝謝你送我回來。"季語凡說,伸手打開車門便要下車。
"等一下。"閻天闕開口制止,"對我的追求,你還沒給我答覆。"
季語凡身子不由得一僵,手放在車門把手上沒有回頭,只是一逕地看著車外。
過了半晌,他才低問:"你為什麼想追求我?你喜歡我哪裡?"他的聲音怪地變得冷淡,
閻天闕怔了下,在還沒回答前又聽見他說話了。
"你喜歡的是這張臉吧?"季語凡低笑了,像有些譏諷。"你根本不瞭解我,連認識都談不太上,卻說你喜歡我,不覺得可笑嗎?"
"我不否認,我先是受到你外貌的吸引。"沉吟半晌,閻天闕誠實的繼續說:
"但那只是一個誘因,不代表一切。我認為你的個性、你的外貌、你的氣質……這些有形、無形的東西合起來就是你季語凡這個人。而我喜歡的,就是這個季語凡。
"我不會說我不重視外表,但是,我認為光是外貌而沒有你這樣的個性,怕是吸引不了我的。"他笑了下,有些玩笑地,"不過我想,也許有一天我也能做到那種像愛情小說裡說的,不管你的外表變得如何,都會愛著你的境界吧!"
季語凡默然無語。
他還以為閻天闕會說些他並非只愛他外貌,不管他長得如何都會愛他的好聽話,就像之前的幾人一樣,但他沒有。這讓他覺得自己心裡有些東西正在搖搖欲墜。
"怎麼?能相信我嗎?"閻天闕挑眉問。
"我跟你……不過交談過一下子,你怎能這麼確信我就是你所想的那樣?
不自覺又放軟語調。
"曾有人說過,愛情不需要理由來陪襯。"閻天闕依舊帶笑,看著垂眸的他柔聲輕緩地道:"而是要憑直覺跟感覺。"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季語凡只能轉頭看著車窗外不說話。
"那,你的回答呢?"閻天闕小心翼翼地問。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季語凡幽幽地重複著這句話,"你不瞭解我……"他根本不明白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有著什麼樣的過去。
"那就給我機會瞭解。"他打斷他的話,又道:"我說過,你沒給我機會嘗試,我是不會放棄的。"
季語凡聞言為之一震,詫異的看著他,欲言又止。
那複雜神色揉合太多閻天闕不明白的情緒,像是愁、像是憂,又像是怕。這樣的神情看在他眼裡,不由得升起濃濃的憐惜與保護欲。
"如果你還是無法將我當成對象的話,那麼就暫時當我是朋友吧。"閻天闕也明白不可逼得太急,以退為進的如此說道,"起碼不要將一個想關心你的人推拒在門外,可以嗎?"
季語凡抬起頭,動人的黑眸看著閻天闕,有些猶豫,卻還是不說話。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要堅決拒絕,卻又有另一個聲音誘哄他要給自己一次嘗試的機會……
"從朋友做起吧,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