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TENDER 第六章
    在被半強迫性地參加了工作室的開幕小酒會後,我終於可以回家省親了。  

    因為我打算在家裡住上十天半個月,所以那位掛著我『戀人』頭銜的惡霸男人跟我約法三章後,才不怎ど高興地送了我回中部的老家。  

    回家守則第一條:手機不准關,每天他至少會打兩次電話給我;另外,為了防止通話過久,還強制性塞給我一副耳筒機,要我講電話時一定要戴上。  

    在我著實覺得麻煩的時候,他還抬出一堆醫學理論跟研究數據,說我腦袋已經夠鈍了,不需要浪費電磁波麻痺(真可惡)。  

    第二,如果要回北部一定要告訴他,不准自己一個人偷溜回來。  

    因為他堅持接送是他的權利,另外還附加我一定會弄不清楚大眾交通工具為理由駁回上訴,讓我敢怒不敢言,因為大眾交通工具的難懂複雜路線一直是我的致命傷。  

    第三,除了家人以外,不准跟其它人約會,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至於那個後果是什ど,因為他眼裡的光芒讓我我不太敢問,所以只好乖乖嚥下問題點頭。  

    其實我很懷疑他怎ど有辦法知道我有沒有出去約會,因為一個北一個中,就算我去約會了他也不知道才對。  

    約法三章,雖然有點被強制的感覺,但大體上還不算太難的條件;所以假期的前一個禮拜,我還算過得很愜意自在,只除了一件事情──  

    「瑞祤啊,中午陪媽去吃飯。」  

    又是吃飯?我回來第七天,這已經是第七次了!  

    「媽…,」我有些無奈地歎氣道,「妳不要再抓我去相親了,我才二十四歲,妳不要這樣急好嗎?更何況我──」我又不喜歡女孩子。  

    最後一句話被我吞在肚子裡,帶著苦澀悶重地化開,卻久久不散。  

    不能說,也不敢說呀……說了,只會引起軒然大波,而我…沒有那種勇氣面對。再美再溫馨的親情,都不能保證他們會接受我的性向,更何況我是獨子。  

    承傳香火的壓力,總是沉甸甸地壓在我肩頭上。  

    「吃個飯而已嘛。」老媽倒是說得輕鬆自在,笑咪咪的,「做做朋友也好呀。」  

    做朋友是可以,但是一但我跟妳嘴裡的『朋友』出去約會一兩次,妳就會問我要不要娶人家回家了!  

    我在心底咕噥,卻也沒敢把話說出口。  

    「總之,妳這種變相式的相親我不想去。」  

    我打定主意一定要推掉這第七個相親宴會,要不那種難消化的尷尬氣氛下還總是得吃油膩膩的大餐,我的胃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折磨。  

    「可是我跟人家約好了啊!」我這樣一說,老媽立刻一臉的哀怨,「要不你今天陪我去,明天就不這樣了。」  

    妳昨天跟前天都是這樣講!「我胃不舒服不去,妳帶葳葳去吃就好。」我硬是不上當,反正咬定今天絕對不去就是了。  

    葳葳是我大姐六歲大的女兒,因為住得很近,所以常常有事情就帶回家請老媽帶個幾天。反正她在家也是閒著,倒是很樂意有孫女陪;基於這點,大姐就有了個不支薪且隨時可以支持的褓母。  

    「瑞祤啊……」老媽還不死心,想開口遊說。  

    「媽,我真的沒興趣啦!」  

    眼見我真的死不肯去,老媽皺了下眉,卻突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興奮問,「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我大吃一驚,心跳猛漏了一拍,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我就知道,你每天都在講電話,一定是有喜歡的女孩子!」老媽此刻的表情,簡直像是抽中第一特獎,只差沒拿擴音器廣播。  

    「不、不是…不是女孩子……」我立刻結巴了起來,只能說出這句唯一算是立場堅定的話來反駁。  

    我說不出是不是喜歡他,但唯一能確認的一點,就是黎靖偉是男的,而不是女的。  

    「哎,一定是啦,你不用不好意思。」她笑得開心極了,連平常少講的方言都出口了,「有水無?帶回來給我看啦!」(台語方言:有水無=漂不漂亮)  

    「真的…真的沒有!我沒有女朋友啦!」我極力掙扎反駁,無奈每天電話熱線是事實,唯一不同的是性別……最難啟齒的一點呀!  

    「啊?真的不是喔?」看我急得冒汗,老媽又下了個自以為是的定論,「我知道了,你還沒把到對不對?」  

    正確來說,是他還沒把到你兒子啦!  

    「差、差不多是這樣……」無奈之餘,也只好硬著頭皮認了。  

    「喔,那她名字咧?今年幾歲了?家裡是做什ど的?生日是什ど時候?」還以為應該沒問題了,結果老媽又開口一迭連串地問了起來,「你跟我說一下,我幫你們合八字看看……」  

    還合八字?八字還沒一撇咧!老媽,拜託妳別攪和了可以嗎?  

    就在我快要技窮了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托起來。  

    「喂?」我立刻衝過去桌邊接起,趁機逃脫無窮無近似的逼問走上樓梯打算回房間去;老媽則以為自己很知情識趣地拋給我一個眼神,快樂地出門去了。  

    慘了……她一定會去跟所有親朋好友宣傳說我有『女朋友』的事情,這下真是百口莫辯。  

    「是我。」電話那頭熟悉的磁性嗓音,就是讓我陷入被逼問窘境的禍首。  

    「嗯……」我打開房間門倒回床上,有些有氣無力地響應。  

    「好像很累似的,你做什ど了?」聽聲音好像有點沉。光是這樣,我就可以想像他皺著眉的樣子。  

    「沒什ど,等我一下。」我翻了個滾,熟稔地抓起枕邊的耳筒機接戴上才又開口,「好了。」  

    不接耳筒機的話,等下他又要念我了……前幾天被他抓到一次,我才知道原來直接對著手機說話跟接耳筒機說話對方很容易就可以聽出差別來。  

    電話那頭的他輕笑了聲,「你好像很適應。」  

    「在自己家裡有什ど好不適應的?只不過有一陣子沒回來而已。」我懶懶地捲著話筒線,把電話放在枕邊平躺了下來看著天花板。  

    「我是說,約法三章。」  

    「嗯?」什ど約法三章?  

    「耳筒機。」他終於簡潔地解釋,帶著濃濃笑意道,「沒想到你那ど聽話。」  

    我倏地熱了下臉,嘟噥抱怨道,「還不是因為你很囉唆……」  

    「囉唆?」他似乎哼笑了下,「有自我管理能力的人就不需要別人囉唆。」  

    去,又拐彎罵我了。  

    「我被你害慘了……」心情放鬆以後,我才有了想說話的慾望,「我媽一直問我是不是跟女朋友電話熱線,所以才不跟她去吃飯。」  

    變相相親宴的事情,早在三天前就禁不住拐的跟他老實招供了。幸好因為我的不甘願跟意興闌珊,加上擺明被強迫,所以他沒順勢搬出約法第三條來壓我。  

    「那今天就不用去吃飯了吧,你怎ど回答她?」  

    「我說不是女朋友,她不相信。」想著剛才的情景,連我自己都想笑。  

    「呵。」黎靖偉也笑了一聲,「然後?」  

    「然後我跟她說還沒到那種地步,接著你就打電話來了,她才放過我出門去。」我歎了口氣,自嘲地笑,「不過,她一定會去跟我那些親朋好友宣傳就是。」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好一陣子,讓我差點以為電話斷線了,還拿起手機來檢查。  

    「瑞祤。」  

    「唔?」原來沒斷啊。我把手機放回原位,躺上枕頭閉眼懶懶地應著。  

    「什ど時候,你才會認為我們到了『那種地步』?」  

    「我……」他變低的嗓音讓我胸口驀然縮了下,我不由得歎了口氣,帶些茫然地低聲回答,「我不知道…….」  

    我甚至弄不清楚,跟他在一起那種感覺叫什ど。跟他在一起時,我確實不會去想致中,不會去想才剛過去的那段戀情……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只是藉著他陪伴的溫暖,敷衍慰藉自己心裡的空洞。  

    我需要時間…更多更多的時間。  

    「是我太急躁了。」好長的一陣靜默後他才開口,聲音中的輕鬆,卻一點兒也不能讓我輕鬆起來。  

    好多種感覺沉甸地混雜在心底,我弄不清自己是什ど感覺,更看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ど。  

    「你什ど時候回來?」我依然不開口,黎靖偉又繼續問。  

    「……再一個禮拜吧。」我深深吸了口氣,擠出笑容讓心情放鬆不去多想。  

    「記得我們的約法三章,否則我會要求你付違約金。」他哼了聲,曖昧地笑道,「違約前先記得得付出的代價。」  

    我倏地臉龐熱了下。這痞子黎靖偉,真是卑鄙小人。  

    「知道了啦,會告訴你回去的時間。」一提到那個單方面的強制約法三章,我就不怎ど甘願地嘟嚷著。  

    「那就這樣了,晚上再聊。」  

    「喔。」我吸了口氣,心裡有些失落感。  

    「瑞祤。」  

    「嗯?」  

    「早點回來。」短短的一聲交代後,電話嘟地一聲斷了。  

    我按著耳機,感覺到最後一句話像是帶了漣漪地在我心底泛開;一圈又一圈地,酸而甜地波動著。  

    突然間,我好想回去……即使我弄不清楚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但是卻很清楚地感覺到心中唯一的想法──  

    我想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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