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娃娃巧笑盈盈的坐在石頭上,梳順她被水打濕的亂髮,鐵心齋心跳瞬時加快,差點瞥過眼去,卻又覺得自己有些怪異,何必不敢看娃娃呢?他向來不是重色的人啊!」
於是他壓制心情,盡量放淡語氣,以開玩笑的口氣一筆帶過,「小姑娘,別亂說話,什麼嫉妒不嫉妒的,會引起別人誤會的啊!」
「我才沒有亂說話,你在嫉妒對不對?你看我跟黃少鳩說話,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娃娃微笑的按住心口,「就是這裡覺得很不舒服,雖然黃少鳩沒得罪你,但是你看黃少鳩就是愈看愈不舒服,他主人做得愈稱職,表現得對你愈敬重,你就愈覺得滿心不對勁,你看我跟說話開心,你心理更是不開心,最後只好一杯杯悶酒下肚。」
「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娃娃!」
「我的想像力才不豐富呢!我就是知道你在嫉妒,你心裡不舒服,因為你喜歡我對不對?」娃娃做了結論,口氣充滿不知名的快樂跟愉悅。
鐵心齋歎了口氣,覺得她真是異想天開,「小姑娘,你年紀還這麼小,就在談喜不喜歡的,不覺得很怪異嗎?」
娃娃聽到他的回答,也不生氣的躍下石頭,「鐵心齋,你總要認為我年紀很小,才不會對我動感情嗎?你真是奇怪的人啊!」
娃娃走近他,他卻有點反常的倒退一步,她挽住他的臂膀,不讓他逃退,嫣紅的嘴唇在月光下嬌弱的顫抖,她仍是保持笑容的道:「鐵心齋,我猜你一定不敢親我對不對?」
鐵心齋要推開她,她卻緊捉住他的衣袖,她的聲音因充滿了感情而有點不穩,「你不敢,是因為害怕你對我有感覺對不對?為什麼呢?我這麼可怕嗎?」
「娃娃……」
娃娃挺起身體,將身軀靠在鐵心齋的身上,銀色月光照在她嫣紅如火的臉上,她的嘴唇輕輕地落在他的嘴上。
錢心齋吃了一驚,急忙要推開她,娃娃卻摟他摟得更緊,她暗啞的聲音似乎要哭了似的。
「抱緊我,錢心齋,別離開我,我一直在等你。」
「夠了,娃娃!別這樣找人開玩笑。」鐵心齋厲喝,還是把她推開了。
她顫抖起來,「我才不是開玩笑,鐵心齋,難道你敢說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嗎?」
不顧娃娃的顫抖,鐵心齋站起來,走到岸邊,「你另外找別人去護送你,我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了!」
她拿起溪邊的石頭丟向他,「混蛋,你說什麼?」
鐵心齋躲過她的投石,看著她那美麗的臉,不敢往不移到她線條畢露的身體,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複雜。
「你身上衣服都濕了,快點回去,否則會傷風的,好了,別再胡鬧,我今晚就走,我會請黃少鳩找他底下武功厲害的人陪你行走江湖。」
娃娃大滴的眼淚忽然從眼眶裡落下來,她怒吼,「你走啊,鐵心齋,你沒肺沒心,白衣姑娘救了你,你卻一次也不肯救我,我這麼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肯喜歡我一點點就好?我哪裡不好,你說啊,你說啊!」
「我不想有紅粉知己!」
「你胡說,你早就有一個了,對不對?這些年江湖都在傳,說鐵老劍有個絕色的紅粉知已,鐵心齋為了她,什麼苦那願意吃!」
他楞了一下,臉色微變,逃避道:「你在胡說什麼?」
「我才沒胡說,人人都說那女的美若天仙,但你為什麼不看看我,難道我長得不漂亮嗎?」
鐵心齋難以置信的搖頭,這跟美若天仙無關,「娃娃,你年紀尚小,不懂感情之事!」
「我懂,我才懂,是你不懂,鐵心齋,你沒有心,否則作不會……不會……」娃娃嗚咽起來,她雙手捧往臉,忽然大哭。
他煩惱得扯頭髮,「別再說了,娃娃,我今晚就走,你自己好好保重!」
聽到他的話,娃娃氣得再用石頭打他,「你去死,錢心齋,你這個懦夫,你今晚發現你有點喜歡我就要走了,對不對?你走啊,你走之後,我就賴在這條溪不走,變成浮屍之後,再查找你索命!」
「這太可笑了,娃娃!」
「你管我好不好笑,你走啊,你趕快走啊,沒有人留你!」
鐵心齋歎了口氣,「隨你,娃娃,那我先走了。」
「你走啊,這裡要是忽然出現毒蛇猛獸一口咬死我,那還算是死得乾淨,若是遇到劫財動色的強盜,我不清不白死掉了,你一輩子都會民心不安的!」
她這話一出,倒讓鐵心齋想走又難走。
娃娃一邊發怒一邊哭泣,「你怎麼不走,我不要你同情,你走啊,你走啊!我才不希罕你留著呢!」
鐵心齋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看著天上的月亮,忽然重重的歎了口氣,「算我認輸,你過來吧!」
「為什麼你不過來,憑什麼叫我過去?」娃娃抹抹眼睛,激烈的回嘴大吼,她指著自己,「我在哭耶,應該是男生跑過來安慰女生才對啊!」
「如果你不是假哭,我就會過去了。」他又歎了口氣。
見她抹眼睛的動作停了一大半,鐵心齋拍拍旁邊石頭的位置,過來,要不然我真的要走了。」
娃娃嘟嘴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假哭?」
「因為你一直戳作的眼睛來逼出眼淚,不過你的眼睛再戳下去就要瞎了!而且利用黃少鳩來讓我嫉妒,也只有你這麼幼稚的女孩才想得出來。」
「但是成功了對不對?」她一副急於知道答案的表情。
鐵心齋揉揉額頭似乎覺得有點累,「好,算你成功了,過來坐著吧,我要問你事情。」
娃娃乖乖的走到他身邊,坐在他身邊的石頭上,頭靠他肩上。鐵心齋這次沒有推開她,只是看著前方感受她的體溫,似乎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在想什麼?鐵心齋。」
「我在想白衣姑娘,你能不能帶我去見她?」
「不能!」
鐵心齋激烈的轉過頭看她,「為什麼不能?」
娃娃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問他,「你為什麼一定要找到白衣姑娘,我會告訴她你很感謝她就好了啊!」
他楞楞出神,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
娃娃見他很怪異,便在他臉前揮動著手,「喂,鐵心齋你怎麼了?」
鐵心齋說道:「我有個病人需要她醫治,如果她那時能救治傷重的我,那應該也能救治這個病人。」
「那你不用求白衣姑娘了,白衣姑娘不幫人治病的。」
「為什麼?她不是救了我嗎?」鐵心齋表情十分難看,似乎白灰姑娘就是他惟一的希望。
娃娃看不出他心情的激動,她只是聳聳肩,撥著頭髮輕快說道:「白衣姑娘的醫術這麼好,全天下的人如果有了傷病全都要來找她,她不就煩死了?更何況白衣姑娘又不會武功,如果壞人綁架了她,叫她去醫治很壞很壞的人,那她醫是不醫?」
「所以她嫌煩,也不肯替人看病,是你幸運,剛好躺在路口被她遇見了,她看你可憐才治你的,你要找她去幫人看病是難之又難,不,應該說是根本就不可能!」
聽到這一席話,鐵心齋全身血液都冷卻下來,娃娃雖然靠著他。但是他因為內心憂煩,一點也感受不到美人在仰的溫柔纏綿,反而肩上的壓力愈來愈沉重!
☆ ☆ ☆
黃少鳩每日備滿酒席,就是為了宴請鐵心齋與娃娃,對他們不尋常的親密他似乎也不覺得如何,倒是鐵心齋心裡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總是當著黃少鴻的面不動聲色的將娃娃挽住他的手給扳了下來,令她氣得嘟嘴。
而終於有一日黃少鳩趁著娃娃不在時,忍不住的問鐵心齋,「鐵少俠,不知你對娃娃姑娘的感覺如何?」
驚訝於黃少鳩說話這麼坦白,倒讓鐵心齋眼前那一杯酒喝不下口。
黃少鳩站了起來背著鐵心齋的面道:「若是你對娃娃姑娘有意,鐵少俠,你向來漂泊不定,可能也難有個成親的地方,不如就由我們清水幫幫你熱熱鬧鬧的宴請客人!」
鐵心齋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說反話,還是故意在試探他,黃河清水幫的人每個都知道黃少鳩有意要擇娃娃為妻啊!」
「少主,你的意思是……」
黃少鳩轉過頭來面對著鐵心齋,他一臉凝重,「我知道鐵少俠你的疑惑,你必定認為我是在試探你或在諷刺你。」他搖搖頭,「不是的,其實我是真心真意希望你能娶娃娃姑娘為妻,你們郎才女貌,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我並非非娃娃姑娘不娶!」
將眼光調向天邊,黃少鳩忽然苦笑了,「說來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個癡情種子,我其實娶誰根本就無所謂!我心裡面也只有她了。」
鐵心齋見他說得苦澀,回頭一想,什麼樣的女人是黃河清水幫的勢力所不能得到的女人呢?他不由得好奇的詢問:「少主,莫非你有心愛之人?只是因為有某些因素不得相守。」
黃少鳩英俊的面容泛出濃重的悲哀,「說來可笑,你一定認為黃河清水幫勢力遍及南北,像我又貴為幫主,有什麼女人是我得不到的?但是生死之隔叫人想挽救都不可能!」
「那姑娘過世了嗎?」
黃少鳩點頭,感情一古腦兒從他的心理抒發出來,「我也不瞞你說,那姑娘並不是正經人家出身,她是青樓艷妓。」
鐵心齋一怔,隨即悲憫道:「那姑娘一定是因為身世可憐才被賣入妓院。」
見他沒有絲毫瞧不起的意思,黃少鳩不由得有些感動,才繼續說下去:「我那時還只是少主,父親處理幫務之際,我就得幫他做些雜務,而我們畢竟是做買賣的,難免要應酬喝花酒,平常我不喜歡那種地方,總是少去,而那時那姑娘才十六歲,鴇母開下天文數字,沒有幾個人出得起。我那日不得已在那種地方宴客,說是冤孽也不枉,卻看見了她,這一看,我整個心魂都沒了!我散了千金,就是為了買她一夜。」
鐵心齋道:「若是你如此愛戀她,想必一定十分尊重她。」
黃少鳩歎息的搖頭,神色充滿悔恨,「那時的我與現今穩重大大不同,年輕氣盛,又是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的大少爺性格,心裡雖然愛戀她,卻又怎麼知道那叫愛戀,那姑娘原本不願跟我,在初夜寧可自盡,那一夜後我知道她如此貞烈,反倒讓我對她更加迷戀。我每日撒下不少銀兩去看她,慢慢融解她對我的防心,她心理對我有了感情,才以身相許!我們之間不是金錢的交往,而是真正的感情。」
黃少鳩再度吸了口氣,顯然往事仍讓他心傷不已,「我父親知道我癡迷一個青摟艷妓,竟然還想把她娶回家門,大發雷霆之下,要我與她斷得一乾二淨,我那時十分膚淺,雖然愛戀上她,卻是對她的出身有說不出的輕視憎厭,縱然再怎麼迷戀她,也不能接受她的身份,那時我就順從了父親的意思,與她斷得一乾二淨!」
鐵心齋靜默一會道:「那姑娘原先就貞烈,你這麼做必定使她傷透了心。」
黃少鳩黯然的點了點頭,「我父親為了讓我斷念,明白那只不過是一時情慾作祟,替我招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當做小妾服侍我,我那時是如此的膚淺糊塗,竟然答應了,那姑娘恐怕耳聞消息,傷透了心!」
「後來呢?」
黃少鳩將眼前的酒一口吞下,「一夜我忽然醒來,見年輕的小妾在我身邊安睡著,我突然覺得非常痛苦,也非常想念那位姑娘,我想念著她沉靜的氣質,和對我溫柔說話的感覺。我是這麼的愛她,卻對她如此絕情,半年不去見她,連寫張紙條都不曾,因為我嫌棄她的身份。我怎麼能告訴別人我堂堂的少主竟然愛上一名青樓艷妓?我的自尊虛榮心不能忍受這種事,尋花問柳是一回事,但是真的將她把娶進門,我不能接受。」
喘了口氣,黃少鳩低沉道:「但是我那一夜忽然瘋了似的想見她,我的功夫雖然稱不上一流,但是攀牆走壁還不是難事,我闖進她的房裡,想不到她的房裡早就換了另外一個姑娘。我以為她被贖身了,畢竟她那麼美,若想從良,必定有癡心之人願意為她贖身,但是想不到住在她房間的姑娘說她病死了,那姑娘說我走了之後,鴇母要她接別的客人,她死都不肯,被鴇母鞭打了好幾回,她天天盼著我來,因為我答應她一定會為她贖身,後來她得知我納了妾,也只是默默的流淚,接著就病了,病到不能起身就死了,就在我找她的前幾天死掉的。」
鐵心齋輕道:「那姑娘必定十分命薄。」
「我連她的屍首都找不到,鴇母也說不出究竟把她葬在哪裡,我回家之後,整顆心都空了,把那些小妾遣走,我禁不住放聲大哭,我為什麼這麼膚淺糊塗,又為什麼不敢承認我是如此的愛她。兩年過後,我父親死了,我接起這個幫派,雖然幫裡的人都急切要我娶妻,但是我實在沒有心思去娶別人,如果時間能倒轉那該多好?人若能挽救自己當初所犯下的過錯該有多好?」
鐵心齋彷彿也想到自己的傷心事,他淒然道:「就是不能挽救才覺得心痛。」
黃少鳩眼淚墜了下來,落進酒裡,他連酒一起喝下,「鐵心齋,五年來,你是第一個讓我說這一段事的人,你能不能跟我結拜成兄弟?」
見鐵心齋吃了一驚,黃少鳩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失言了,畢竟比成就,鐵心齋高他太多太多,但是鐵心齋忽然抱住他的肩膀。
「好啊,我年紀稍長你,那你就叫我大哥吧,小弟!」
黃少鴻喜上眉梢,他擦乾淚水,豪爽叫道:「大哥!」
「小弟!」
兩人相視而笑,黃少鳩道:「大哥,若是你喜歡娃娃姑娘,我就幫你在此地成親,你覺得如何?」
鐵心齋知道他的熱情,便推拒,「我近期內還不想成親,倒是小弟,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高明的大夫,要十分十分高明的!」
黃少鳩奇怪他的問題,「大哥,莫非你身體不適,我立刻叫大夫來替你看病!」
鐵心齋搖頭,「我很好,只是我有個朋友身體不適,所以才想看看有沒有高明的大夫。」
「高明的大夫?我幫裡有位高明的大夫,叫沉一長,在武林中也有很大的名氣,大哥,你覺得合用就帶去醫治你的朋友吧!」
鐵心齋仍是搖頭,「我兩年前就問過沉一長了,他說他沒辦法醫這種病。」
「是怪病嗎?」
錢心齋解釋道:「是毒!一種非常奇怪的毒,叫嬰兒笑。」
黃少鳩滿頭露水,「我沒聽過這種毒的名字。」
「那是奇特且希罕的毒,很少人知道這種毒名。」
黃少鳩搖搖頭,「既然是毒,那必定不是尋常大夫可以醫治得了,江湖上沉一長的醫術已經冠絕武林,若他不行,那我實在想不出有誰可以了。」
鐵心齋雖然早就知道不可能有比沉一長更高明的大夫,但是聽到黃少鳩的說辭仍是讓他感到絕望。
「你朋友中毒多久?發作起來會很可怕嗎?」
「那毒無色無味,初期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有些暈眩,可是時間一長,整隻手開始腐爛,接著是腳,然後是身體和頭,那是一種十分惡毒的毒,之所以叫嬰兒笑就是說死時全身爛光,只留嘴唇在微笑!」
黃少鳩聽得不寒而慄,「竟有如此惡毒的毒,下毒者若不是跟你有極大的怨恨,就是居心叵測毒辣至極!」
「我與下毒者毫無怨恨,我那朋友不過受了池魚之災。」想到放毒者的殘忍,一向難有厭惡表情的鐵心齋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毫無怨恨竟然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下毒者真是其心可誅!」黃少鳩禁不住忿忿不平,忍不住的批評。
鐵心齋不回話,只是沉重的低頭沉思,他疲倦的揉著額頭。好久了,他已經為了這毒奔走了一年多,卻依然找不到高明的大夫,究竟還有誰可以解這種奇異的毒?
☆ ☆ ☆
半夜,正是好夢時分。
「喂,你,你啊,聽見我說的話沒啊?」
娃娃大聲在鐵心齋的耳邊大叫,鐵心齋從睡眠中驚醒,娃娃見他一臉驚嚇,她嘻嘻哈哈的直笑,「哈哈,你的表情好笑極了!」
鐵心齋臉上發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生氣,他坐起來忽然捉住娃娃的衣襟,怒道:「你這白癡,要不是我信任黃少鳩的為人及清水幫的守衛,以我平常的警覺心,你一進來我房間,我就發掌打你了,你這不會武功的人禁得起我一掌嗎?」
娃娃不驚反笑,甜甜笑道:「鐵心齋,你平常老是對我說話不冷不熱,原來其實你也挺關心我的嘛,我覺得好開心喔!」
鐵心齋聽她如此說,不由得湧上無力感,他躺下去閉上眼睛,「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我才不出去,鐵心齋,告訴我你在煩什麼好不好?」娃娃軟言的問他,一根手指在他身上劃來劃去、玩弄著。
「我沒有在煩事情!「
娃娃嘟著嘴,用手翻鐵心齋緊閉的眼皮,「醒過來,鐵心齋,我在跟你說話,你怎麼可以睡覺呢!不可以,趕快睜開眼睛。」
鐵心齋被她吵得無可奈何,只好睜開眼睛,絲毫沒有發覺他的順服,其實就是對娃娃的寵溺,若以他以前的個性,一個姑娘家跑到他房裡,他一定二話不說把她趕出去,絕不容許兩人在房裡說話,以避瓜田李下。
「好,我在煩事情,因為你吵我睡覺,害我不能睡,我就是在煩這件事。」
「胡說,我才不相信。」娃娃輕輕摸他十分英俊的臉,「你最近愈來愈少笑,一副很冷酷的樣子,不過這裡的侍女全都看你的真面目看得呆了,你的眼神一掃過去,我看她們腿都快軟了似的發出歎息,連八十歲的老婆婆都看你看得眼睛不眨,你這美男子傷了好多人的心喔!」
鐵心齋對她誇張的形容詞不由得失笑,心裡的煩惱頓時消除了一半,他擰她的鼻子,「你啊,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娃娃捧起他的手,「鐵心齋,你笑起來多好看,卻偏偏要在臉上抹上泥沙,把自己弄得又醜又髒,真是奇怪極了,莫非你怕別人愛上你嗎?」
錢心齋誠實道,「我只是怕惹麻煩,情債最是還不完的。」
「錢心齋,為什麼你年紀輕輕會說這種話呢?難道你一生中有任何姑娘讓你覺得她很好,很想跟她在一起的嗎?你那未婚妻,你從來都不想去看她一下嗎?」
見他閉起眼睛,娃娃知道他不想回答,她的手在他胸前輕輕劃著,低聲的道:「鐵心齋,我一個人總是睡不著,你又不肯陪我睡,說什麼怕人誤會,但是你不陪著我,我好不習慣、好寂寞喔,我在窗邊看月亮,就想到了你,你的窗子也能看到月亮,你想到我了嗎?」
她這番癡人癡語,倒讓鐵心齋心裡湧出莫名情緒,他睜開眼睛,只見娃娃也是目光大睜的看著他,她的手從他的胸膜移到他的眉眼。
鐵心齋只覺得一股溫馨暖玉輕輕撫過他的眉眼,那暖暖的感覺讓他全身湧起一陣顫悚,一種從皮膚刺進去,在他心裡不斷迴響的顫悚!
他這輩子一直在流浪著,七歲之前的家他早已記不清,七歲後他就跟著師父學功夫,只知道要學會武功復仇,他沒有童年,只有報仇的心情圍繞了他,等真的報了仇,他就一直行無定腳的流浪著,有人要把女兒姐妹嫁給他,他都覺得煩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連他從小訂的未婚妻,他也不想去看,縱然那個人是赫赫有名的第一嬌娃,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他漫無目的的四處流浪,偶爾的見義勇為拔刀相助,他的心理卻空了一大塊。
報仇之後,他實在不知道人生該往哪裡去,就在那時,他巧遇了雪絳——與他們母親一模一樣的容顏,他才認出她是他至親的妹妹,他原本以為她死了,原來她也被救,只不過卻落入比死更難堪的局面,她在妓院裡出賣自己靈肉!
淚水沿著雪絳的臉落下,在這樣的情況遇見自己的親生哥哥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他不怪她,只怪命運沒有善待她,他贖出她,帶著她到一個幽靜的地方安養著,他不喜歡她那樣悶悶不樂卻強顏歡笑。
她會有一個好的未來,雖然她不再是個官家小姐,雖然她在命運的捉弄下當過妓女,但是他一定會讓唯一的妹妹嫁給很好很好的人,但是這個夢想還未實現,雪絳卻被下了毒!
身體一寸寸的腐爛,流出黃色的膿水,那種疼痛跟慘狀,看得他心痛不已,他懇求雪絳不要求死,他一定會醫好她,也請了人照顧她,不斷的出外尋醫,整整的一年多,每個大夫束手無策,他的心碎了一半。
他只能籍酒澆愁,但是憂愁卻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一步。
他覺得無奈、孤獨,也對下毒的人充滿怨恨,他不明白為何只是因為他沒有去娶她,她就要對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下毒。
百花宮的第一嬌娃——光是聽到這個名字,他就一陣作嘔湧上,光是想到她將毒殖人雪絳的身體裡,讓雪絳承受那麼大的痛苦,他對她就有說不出的怨恨跟憤怒,他當著天地發誓,若是他找到了第一嬌娃,他必定會親手血刃她,讓她承受比雪絳更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