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三日,雪靈的傷勢已漸趨好轉,不用人攙扶,也能自如的下床行走了。
這一部分功勞,自然得歸功於沈慕雲,除了日夜在一旁細心照料外,並吩咐廚房燉了些養身的補品,還遍查醫書,找尋治療的方法,親自上山採藥煎煮給她喝……凡此種種,都讓她不勝感激,一顆沉寂的心為他無微不至的關懷所打動,泛起了漣漪微波。
她,還真是幸運呀!那夜能遇見他。否則要是落在凌虛手中,只怕後果早已不堪設想了,還能殘存於這天地之間嗎?
他也是她自成仙以來,所見過最好的男人了。
不只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心存感激之意;也因為在彼此的談話中,她對他已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雖才相處幾日,卻宛如認識一輩子般,熟悉得彷彿面對另外一個自己,相知甚深。
她也知道他系出名門,一家三代都曾在朝為官過。尤其父親沈偉,還官拜侍中。如今雖已告老返鄉,仍念念不忘國事,只希望兒子也能謀得一官半職,為國家朝廷效力。
奈何,慕雲的志向卻不在此。他生性逍遙灑脫、淡泊名利,既不喜歡攻讀策論、詩賦,更厭煩官場上的你爭我奪。
可惜身為沈家單丁,又是老父在五旬時才喜獲的麟兒,他即使再不願,也不得不肩負光耀門楣之責,每日勤奮的讀書,為參加科舉作準備,不忍違逆父意。
否則若依他自己的性情,他倒真寧願能有一卷在握,享清風聞鳥鳴,臨溪垂釣便能恰然自得,樂而忘憂。
那晚,當她一回復知覺,立刻就感應到一股強大的訊息,在找尋著她。
於是利用半夜慕雲在桌上打盹的空檔,便偷偷溜出門外,與天界取得了聯繫。
「謝天謝地,雪靈,我們可總算找到你了。」一見到她,紫霓仙子臉上就有了乍見的驚喜,放心不少。
「是呀!你都不知道,你這次失蹤,可把我們大家都給急瘋了。」紫羽仙子也附和的猛點頭。「尤其雪巧,要不是我們拚命阻攔,早就負傷出來找你了,一刻也無法安心靜養。」
「那她現在情況如何?好多了嗎?」強撐虛弱的病體,雪靈關懷的忙問,擔憂全寫在眸底。
「經過南極仙翁醫治,一切已無大礙,不消多日便可痊癒了。」紫霓將雪巧的病況簡單交代了一下。
「哦,那這樣,我就放心了。」
「既然已經找到你,就快跟我們走吧!你看來也需要好好的調養一番了。」紫羽說著,就要伸手去扶持她。
雪靈忙退開一步,連連搖著頭。
「不,我暫時還不能跟你們回去……」
「為什麼?」紫霓大惑不解。「如果你是怕王母娘娘降罪的話,那你儘管寬心吧!雪巧已將原委在宮裡稟告過,而娘娘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未能帶回封少寒,我姐妹二人難辭其咎。就算娘娘不怪罪,我也……」她落寞的低了頭,眉目揪結。
「不要想太多了,我們法力尚淺……誰能料到會發生那種事呢?錯不在你。」紫羽好言安慰著。
「可我仍希望能有機會補救。」
「你打算怎麼做?」紫霓蹙起了眉。
她有片刻的沈默,目光游移向了窗內沈慕雲身上,眼裡是一抹謎樣色彩,臉上是一片複雜表情。
她倆面面相覷,疑惑的循她視線望去,紫霓有些許的瞭解了。
「看來,似乎與他有關,他是什麼人?」
「一名書生,但我的命卻是他救的。」
「這麼說,他知道你是天仙了?」紫羽吃驚的叫起來。
「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是不能隨便洩漏的,這點分寸,我還有。」
「那就好。」紫羽長長的吁口氣。
紫霓的臉色卻略顯得凝重,不甚開朗。
「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我雖還不至於叫你忘恩負義,卻也不贊成你這種因私廢公的作法。」她的語氣略微表達了情緒上的不滿。
「相信我,我是不會忘記自己任務的。」她認真的看著她倆,認真的說:「我只是在想,以凌虛的狡猾性格來看,一定會將相國之子,藏在某個隱密,而又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否則你們不會在找我的同時,也沒發現到他的蹤影。」
「說的也是,」她這番話,紫羽立刻附議的表贊同。「為了找你,我們幾乎把整個長安城都給翻遍了,可就是沒見到封少寒他人,凌虛這道士還真有兩下子呃!不能小看他。」
「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想趁在沈府療傷的這段日子,暗中打聽出他的下落,好讓封少寒在無所遁形的情況下,帶回天庭,也不算辱沒了自己的聲名。」
「好啊!這麼做,也正好可以滅滅凌虛的威風,殺他個措手不及。」紫羽興奮的直叫,臉也泛紅了。
紫霓卻低睫的沈吟半晌,才慢慢說:
「辦法雖然好,但……你可知這之間,還是有一定危險性存在的。」
「這我當然知道,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凌虛真布下天羅地網,我也只得勇往直前的。」她義無反顧的正色說,小臉上是一片凝肅。
「好,這才是我們的好姐妹。」紫霓按住她肩膀,眼中是滿載的讚許之意。「你沒令我失望。」
「只希望娘娘那裡,還請兩位代我解釋一番,雪巧姐姐處,也請她勿為我擔心,我會多加珍重的。」
「放心!這話我們一定為你轉達。」紫羽保證,自腰間掏出了個小瓶子來交給她。「這罐治傷藥,是我們來之前,請仙翁親自調製的,療效極佳、功能極好,肯定會對你有所幫助。」
「多謝兩位姐姐,讓你們費心了。」這股溫情,她銘感五內。
「哎,自個兒姐妹,還說這些幹嘛!」紫霓灑脫的一揮手。「只要你快點好起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感謝了。」
「我一定努力的。」她承諾的點頭。
在滿是不捨中,才互相道別,目送她倆緩緩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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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端著碗藥,沈慕雲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樓上走去,深怕有個什麼閃失,就把碗裡的藥給灑出來了。
說真格的,打從出娘胎起,這樣端茶送水的服侍人,生平還是頭一回。尤其他一向過慣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生活。近日來,卻凡事親力親為,身邊連個貼身僮僕也不許跟,房門更嚴禁踏入半步,直把小三子急得不得了,還以為有什麼伺候不周的地方,惹得少爺不快了呢?
來到門前,他先敲了三下表示是他的暗號,才走進房裡。
「怎麼,又要吃藥了?」躺靠在床上的雪靈,一看到他手上端的那碗藥就皺眉,最近吃藥都吃到怕了。「可不可以饒過我這一次?」
「不行,不按時吃藥,病怎麼會好呢?」他來到她床前。
「其實,不用吃藥,我也已經好很多了。」她試圖再說服他。
「但只要你一天不恢復健康,我就一刻也不能安心。」
「何苦呢?你。」
「什麼?」他納悶又不解。
「萍水相逢,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好的。」
「你錯了,我們不是萍水相逢,而是緣分。所以,上蒼讓我認識了你。」
「緣分,也分深淺的。或許從這離開後,你我便不再相見。」
「雪靈,為何把話說得如此殘忍?」他近乎心痛的凝望住她。
她黯然的移開視線。
「我只是在幫助你認清事實。」單純如他,怎能瞭解她身不由己的苦衷?
她並不是個普通的人呀!他怎能明白?
「我懂了。」
默然沉寂片刻,他突然說,令她狐疑的移眸相望,其中全是不解?
「你懂了什麼?」
「如果不是陌生,你其實很願意留下的,是嗎?」他眼裡有抹興奮色彩,聲音也充滿了喜悅。
「何以見得?」
「不然,你又何必感到煩惱呢?」她臉上的表情,他可是一絲一毫都看得很清楚,細微處也不放過。
「我只是,有感於難報你的大恩,才耿耿於懷的,你別瞎猜。」她微酡紅了頰,不肯承認。
「哦,是這樣嗎?」他瞅著她的姣容,既賞心又悅目。「那麼,就照我的願望,來報答我的大恩吧!」
「你想怎麼做?」
他思忖了一下,嘴角也慢慢展露出笑容來。
「我只有一個方法,而這方法,也只有一個字。」
「一個字?這麼簡單。」
「是的,但其意義卻無比的深遠。」
「是什麼?」她感興趣的。「說吧!什麼是你的一字法?」
「心——」他公佈謎底,果真只有簡單的一個字。
「心?誰的心?」她不懂。
「自然是你的心。」
「我的心?」她更加不懂了,雙眉困惑的皺著。「為什麼會是我的心?」
「因為,擁有你的心,就是窮盡天涯,你仍會回到我身邊;否則就算我用盡千百種方法,使盡千百種力氣,也無法能把你留下,我說得對嗎?雪靈。」
「我……不知道?」他溫柔的語調,動人的凝視,令她莫名的慌亂起來,目光都不知道該望向哪裡好了,面上一片燥熱。
「唉,那就讓我日後慢慢證明給你看吧!」他歎口氣,勺匙藥喂到她嘴邊。
「我一定要吃嗎?慕雲。」她為難的,眼中有哀懇之色。「你不曉得這藥有多苦,難以下嚥。」
「別嫌藥苦,要知道,良藥苦口啊!」
「你說得倒輕鬆。」她微埋怨的噘起了嘴。
他失笑的輕點她唇瓣,欣賞她嬌俏的模樣。
「相信我,如果病能轉移的話,我倒真寧願能和你互調過來,代你忍受一切的傷痛。」
「不可以,這話怎麼能胡說呢!」她連忙掩住他口,語氣是帶點責備的。
「我只想讓你明白我的真心誠意。」他輕輕握住她手,用心呵護著。「你在我心中,是那麼的與眾不同,相信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女孩,能帶給我同樣的感覺了。」
「只希望,不要是你的錯覺才好。」她低歎的抽出手,接過他送上的碗藥,開始勉強的喝起來了。
慕雲則退到一旁的椅上,默默的、專情的凝望起了她來,投注了全部的精神。
此刻的她,面容雖有些許的憔悴,卻絕不折損本身靈性的美於一絲一毫,
是那麼的飄逸柔媚、雅致迷人,又帶了那麼點兒脫俗的氣質,霧般朦朧的美,宛如枝頭寒梅似的綻放,清麗不染塵。
一頭柔美的青絲,如她嬌柔的披散在纖細的柳腰上,略顯蒼白的嬌容,雙眉細長似柳,眼眸澄盈若水,蕩漾醉人的波光。小巧的鼻子下,芳唇不點而紅,掛著三分無力、虛軟的笑容。
視線相接,凝眸相望。美,就美在這無聲勝有聲的境界,令他神馳,令他意迷,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拍,呼吸幾乎停頓。
「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她低聲輕問,兩排長密的睫毛柔柔的插動著,掩不住一臉羞意。
「這樣,你的一顰一笑,才會時時刻刻深印我腦海中,也算是……一種回憶吧!可幫我度過日後無你的每個晨昏。」他這番話,字字出自肺腑,卻也別有一股哀愁,瀰漫在眉宇之間。
而她,也只能感動滿懷,千言萬語,盡化作一句無言的輕歎,飄揚在風中了。
「雪靈,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問?」他遲疑著,似乎很難開口。
「無妨,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你那夜是為什麼會受到這麼嚴重的傷?」他關心的,這問題已困惑他許久了。
「這……」她猶豫了。按照道理,是該把真相告訴他才是,但,她又怎能不有所隱瞞呢?那可是天機啊!她能就此輕易外洩嗎?冒著一定的危險。
「不必為難,」他體諒的對她微笑。「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好了。」
「不,其實也沒什麼啦!只不過,我正好遇見了個仇家,一時逃跑不及,就傷成這樣了。」不想騙他,卻又不得不騙他,只好隨便編些謊言說了,欺瞞也是不得已的。
他聞之卻大為光火,一隻手握成了拳頭,難得動氣的咬牙說:
「可惡!這仇家真可惡,竟到處追殺你,連一個弱女子也不放過,實在太可噁心了。」
「不必為我叫屈,」她輕輕的搖著頭,就讓他認為她是個普通的女子吧!她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或許,這正是我的命運呢?注定該受此傷。」
「那麼,我該感謝老天安排的這個奇遇,把你帶來了我身邊,雪靈。」他忘情的上前握住她雙手,以眼鎖住了她。「天寬地廣,與其做個漂泊無所依的人,倒不如,就此留在我懷中,讓我用雙臂,為你打造一個愛的天堂好嗎?我會用心用生命一起呵護你,珍惜你的。答應我,答應我好嗎?雪靈……」
她閉上眼睛,想開口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因在他輕擁的懷抱中,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與安全,而他的聲聲呼喚,也如串鈴似的,打亂她原有的平靜。她已完全迷失自己,心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