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鋒快馬加鞭的策馬前行,將整齊龐大的部隊遠遠的拋在身後。
雖然在討伐逆軍的行動上,他大獲全勝,可是心裡卻沒有一點兒高興。
原因之一當然是又讓首腦鄭耀文給跑了,這代表著他又得待在雲南好一陣子,沒有辦法提前結束任務而回京。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那日銀舞和胤祁兩人相談甚歡的景象,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一直在等她受不住吃重的工作,來向他求饒,不料她竟對奴婢的身份甘之如飴,甚至還有閒情和陌生的男人聊天。
這樣的景況擾得他心煩至極,想他堂堂一個貝勒,竟會讓一個身份卑下的女人給擾亂心神,而她的淡然卻引出他的憤怒。
『喝!」在不悅的思緒中,鑒鋒手中的鞭子重重的擇在馬兒身上,馬兒吃痛的加速狂奔起來,在風馳電掣的快感之中,煩躁的心漸漸平緩。
說穿了,不過是個唾手可得的女子罷了,他既然能將她貶為婢,自然也能再次將她收為侍妾。
他若真的想再一次擁有她,為了方家人的安全,她勢必不能,也不會反抗。
不過這種恃強凌弱的事情,做一次已嫌太多,沒有必要再做第二次。
反正她的身子已被他掠奪,對他的不敬也已獲得懲罰,她既然愛做奴婢就讓她去做,他又何必為此心煩?
更何況掛在他身上的芳心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多她一個,他已經不稀罕她的真心了。
思緒至此,鑒鋒冰冷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抹笑容,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他決定徹底的將不識好歹的方銀舞拋諸腦後。
見將軍府已在眼前,他勒馬停步,以極其優雅的姿勢翻身而下,本想前往麗夫人的房中,但才邁不到兩個大步,他又轉變方向。
才決定要將方銀舞拋諸腦後,但真進了將軍府,她那隱隱約約的存在感,讓他的心情又再次煩躁起來。
抬頭看了一眼微微低垂的夜幕,鑒鋒決定先去書房辦事.麗夫人那還是下次再去吧!
猶豫之中,被隱藏的真情呼之欲出,只不過他依然選擇忽略,因為從不相信感情,也不願相信縱橫沙場的他會敗在一個驕傲的小女人身上。
夜半的呻吟聲吵醒了與銀舞同住的小梅,憶及下午發生的事情,小梅連外衣和鞋都來不及穿,就連忙奔至銀舞身邊,探向她的額際。
想不到這一探讓小梅嚇了好大一跳,連忙縮回手,因為此刻銀舞渾身泛著燙人的溫度。
一定是受涼了!但這麼晚了要到哪兒去找大夫呢?想起總管平日對銀舞的厭惡,小梅知道他一定不會幫她去找大夫的。
所以她連忙打著燈籠到外面的水並打了些冷水,準備幫銀舞救者退燒。
做完了該做且能做的事,小梅就坐在床邊照顧銀舞,突地,她的呻吟聲愈來愈大,甚至在意識混飩之中抱起肚子蜷縮起來。
小梅覺得奇怪,連忙回開被子一看,不料卻看到銀舞的下體正泊泊的流出大量血液。
她嚇得連忙奔出房門,在府內東竄西找,希望能找到願意幫忙的人,可是卻沒有人願意幫她,就連總管也是要她明天一早再說。
小梅心裡暗忖,以小姐的情況來看,是絕對沒有辦法撐到明天一早,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找貝勒爺,可是
現下若是去找貝勒爺,要是他發起脾氣,她重則會被遣送出府,輕則會被責打幾十個大板,想到這裡小梅不由得又怯步了。
猶豫之間,憶起銀舞平日對她的好,就牙根一咬,連忙往書房的方向奔去,就算拼了她這條小命.也要為小姐求得一絲生機啊!
但是,小梅這才奔到書房前,就被守在門前的侍衛給攔下來。
「兩位大哥,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爺兒,可否代為通傳?』小梅喘著氣求著侍衛們。
「現下爺兒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准打擾。」侍衛冷冷地拒絕她的要求,硬是擋在門前,不讓她擅闖。
「可奴婢真有要緊的事,而且人命關天啊!」想起銀舞流了那麼多的血,小梅愈求就愈心急,淚也忍不住地掉下。
「有事明天早上再說吧!」侍衛見她這樣,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些。"你現在去打擾爺兒,要是爺兒怪罪下來,我們都不好過啊!"
尤其最近爺兒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下屬們總是動輒得咎,這也是不論她怎麼哀求他們都不肯通傳的原因。
"大家都說要等明天,可等到明天銀舞小姐就死定了。"顧不得此刻是在貝勒爺的書房門前,小梅急得大吼起來。
"這…"侍衛們面面相覷,有關銀舞姑娘的事情,他們也略有耳聞,只不過她已被貶為奴,想必爺兒應該不會在乎才對。"不管是什麼事…"
侍衛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人影倏地奪門而出,直衝到小梅面前,緊抓著她細瘦的手臂,激動的問:"你剛剛說銀舞怎麼啦?"
"小姐生了重病,還流了好多血。"小梅硬咽地應著。
‥什麼?!"鑒鋒不敢置信的低呼,這怎麼可能?前些天在後園見到她時,她人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生了重病呢?
‥大夫呢?叫了大夫了沒有?"他臉色難看的質問著低頭哭泣的小梅。
"沒有人…"沒有人肯幫小姐請大夫,就連管事們都說等明早再說,可是等到明早小姐……小姐她就死定了,"小梅邊哽咽,邊幫銀舞打抱不平。"所以奴婢這才冒死前來找爺兒,希望爺兒能救小姐一命。'
聞言,鑒鋒的心一窒。氣得全身發顫。"我去看看銀舞,你去把管事的全給我叫來,還有趕快去請個大夫。"
"是!"聽見他願意幫銀舞找大夫,小梅這才破啼為笑,趕忙跑去做他交代的事兒。
心急如焚的鑒鋒一個縱身,隨即猛如飛燕般往下人房竄去。
帶著急切的擔憂,鑒鋒躍落在下人房前,沒有一絲停留地急忙推開銀舞的房門,怎知才一推開門,一陣血腥味便撲鼻而來。
他勉力地凝神一看,發現銀舞臉色一片死白,躺在染滿鮮血的被褥中,彷彿己沒了氣息。
鑒鋒的心一窒,心痛如絞的連忙奔至床前,顫抖地將手探向她鼻間,當他終於探到她那氣若游絲的呼吸,這才吁了口氣,稍稍地緩下緊繃的神經。
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鑒鋒對著倉皇前來的管事們激動地低吼著,"若是銀舞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都給她陪葬。"
他不理會身後那此滿含恐懼的告罪聲,匆匆地抱著銀舞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鑒鋒顧不得女人不能進入他房間的規定,也顧不得那泊泊自她下體流出的血會污了他的被褥,就輕柔地將她放上床鋪,執起她冰冷的手,他內心泛起了一陣陣的心疼。
本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可是當地看到銀舞死白著臉躺在被褥之中時,心中的那股疼痛才讓他知道自己的在乎。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那異於其他女人的倔強和不馴,早已一點一滴的滲人他的血液之中。
氣憤於她冷淡的疏離,也惱怒著她的不肯交付真心,他總是以殘忍的姿態對她,可是卻忽略惱怒背後所代表的真正意義。
除了她以外,沒有人能這樣輕易的激起他的怒氣,若不是真的在乎,他又何需在意她的疏離和執意索討她的心?
他故意殘忍的將她逐出他的生命,也不准自己去想起她,因為每當他憶起她的時候,便會想起她寧願為奴為婢也不願成為他女人的事實。
所以天生的驕傲讓他刻意去遺忘她的存在,直到現在,心中那快要將他淹沒的懊侮,才讓他承認了自己的心情。
"不准……我不准你用這樣的方式逃離我。"鑒鋒俯身輕吻著她冰涼的唇,低聲在她的耳際說道。
如果早知道自己是這樣的在意她,他怎會如此狠心的對待她,逼她做盡種種她不願做的事情?
如果他能多加憐惜她,僕傭們又何至於見死不救,甚至不肯為她召喚大夫?
他想若不是小梅的堅持,或許現在他見到的不會是一息尚存的方銀舞,而是一個冷冰冰的死人。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別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我。"鑒鋒低喃著,即便是必須承受她的恨,他也要她活著。"如果你要恨我,就活著恨我吧!"
‥我知道我對你很無情,可是只要你醒來,我一定會補償你的……"他就這麼對著昏迷不醒的銀舞一直說話,直到小梅領著大夫進來才退開。
鑒鋒默然不語地看若大夫把脈,彷彿經過千年的煎熬,大夫這才搖頭自床畔退開。
‥她怎麼了?"他急急的衝上前,詢問著銀舞的病情。
‥這姑娘感染了極嚴重的風寒,而且還掉了胎,這會兒怕是沒得救了。"大夫低歎了一聲,只剩下一口氣,怎麼救?
"你說什麼叫"鑒鋒被剛入耳的話震撼住,全身僵硬得猶如石像一般。"她有了孩子?"
大夫無奈的點點央、"是有過,不過這會已經沒了。"看貝勒爺焦急的模樣,想必相當重視這位姑娘,只可惜是天妒紅顏。
"該死的!"鑒鋒低咒一聲,她有了他的孩子,他竟還這樣殘忍的對待她?
天啊!他到底是在做什麼啊?他的驕傲居然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甚至連她都被他害得生命垂危。
突然他雙眼圓睜地瞪視著大夫,激動地命令道:"救活她,不管要花多大的代價都要救活她。"
大夫雖被鑒鑄的激動給嚇了一跳,但仍誠實地表示,並非老夫不救,只是姑娘的病著實讓人束手無策呵!"
‥救活她,否則你們全都等著給她陪葬!"他狠心的威脅,就算此刻銀舞是閻王注定要收的人,他也要將她給救回來。
‥這…"大夫被這麼一威喝,連忙跪在地上,正準備求饒時,腦中突然靈光一現,連忙說道:"這姑娘的病,就算傾盡老夫之力,恐怕也是回天乏術,但若是有了九轉還魂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這九轉還瑰丹乃藥中極品,世上不過五顆,要取得這開藥可說是難上加難,尤其這姑娘的病又不能等,恐怕還是一樣的結果啊!
可鑒鏈聞言,毫不猶豫地掏出一直掛在頸項上的精緻小藥盒,從裡頭本出一顆丹藥,遞給大夫。
‥這是你要的九轉還魂丹,救活她。"還是那一句話,"救活銀舞。"已經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情。
這顆九轉還魂丹,原是二阿哥在他要領兵出征時,賞賜給他的,希望在他若遇著危險時能夠救自己一命。
想不到現下卻得靠它救銀舞,難道這一切真是命中注定嗎?
‥爺兒既有此藥,那姑娘就有希望了。"如獲至寶的捧著丹藥,大夫連忙走到銀舞身邊,將那顆丹藥塞進她嘴中。
半晌,好不容易,藥效終於發揮作用,讓銀舞的臉上漸漸有了一點血色,不再像剛剛那樣死白。
見大夫臉上漾著釋然的笑容,鑒鋒的臉色也稍微的和緩下來,看來銀舞是有救了。
這時跪在門外那些請罪的管事們也跟著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暗忖自己的小命想必是保住了。
鑒鋒高高的坐在主位上,臉色陰驚的看著跪在大廳裡不斷顫抖的小紅好一會,突地大喝一聲,"你還不快說實話!
在確定銀舞的病情穩定下來後。他才有心思詢問小梅,銀舞的病是怎麼來的,孩子又是怎麼掉的.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小梅給他的答案竟是銀舞被麗夫人手下的女婢給推下冰冷的溪水中,就這麼凍掉肚中的孩子,也差點凍掉她的一條小命。
要不是他剛巧有九轉還魂丹,那麼銀舞肯定是活不了。
想到這兒,鑒鋒的怒氣簡直要與天齊高,準備要小紅付出害死他孩子的代價。
"爺兒,小紅並沒有做錯事啊!要說什麼實話。"小紅鎮定的應答著,彷彿早就想好一些應對之詞。
‥你還敢說你沒有做錯事,那麼你將銀舞推落溪中的事又怎麼說?"鑒鋒微瞇起雙眼,緊緊的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小紅臉色忽地乍青乍白,但仍硬氣的否認,"奴婢並設有推銀舞那丫頭落水。"
‥銀舞是你叫的嗎?"他驀地斥喝一磬,連一個小小的丫髻都可以用這樣不屑的語氣直呼銀舞的名諱,可見這些時日以來,她是受到多少排擠,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是婢女,我也是婢女,奴婢不懂為什麼不能叫她的名字?"她不服氣的問首。她是麗夫人身邊的紅牌婢女,而銀舞只是一個貝勒爺玩膩了的賤貨,怎麼說她的身份也高過銀舞一大截啊!
‥銀舞的身份豈是你這賤婢比得上的?"鑒鋒的怒氣奔騰,什麼時候將軍府裡竟養出這等仗勢欺人的婢女。
"爺兒怎麼這麼說呢?小紅又沒做錯事,更何況她說的也沒錯,銀舞不過是個婢女,並沒有比別人高尚。"坐在一旁 的麗夫人仗著平日貝勒爺對她的疼愛,膽子大的幫著小紅說話。
"你閉嘴,你沒有好好的管教自己的婢女,任她為非作歹,害死了我的孩子,這筆帳我自會和你算。"他怒瞪了麗夫人一眼,見她被嚇得噤聲之後,才又將眼光詢向跪在地上的小紅。"你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原來那賤貨已經有了貝勒爺的種,難怪這會兒他會這樣生氣,若是真讓他知道事情是她做的,她的小命看是保不住了。
她該怎麼辦?小紅不停的在腦海裡思索著保命的方法,倏地一道靈光閃過,想起過去別人談論銀舞的流言,連忙在腦海中編造了一個謊言。
"就算你是爺兒,也不能冤枉奴婢啊!"小紅先是哭天搶地一番,然後朝鑒鋒問道:"敢問爺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人是奴婢推落水的?"
"放肆!"他大掌往桌上一拍,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震攝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也讓他的怒氣直達每個人的心中。
"奴婢是有什麼說什麼,若是沒有證據,爺兒就要定小紅的罪,小紅是死也不甘心。"小紅嘴硬的說下去,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拼他一拼。
‥好,你要證據是不是?"鑒鋒的眼中發出精光,筆直的射進她眸中。"小梅今天下午看到你去過溪邊,還匆匆忙忙的跑回主屋。"
"是!"她硬著頭皮答道,雙眼還含恨的瞪了立在鑒鋒身邊的小梅一眼。"可道並不能證明她是我推落水的。"
‥那她是怎麼落水的?"好一個刁蠻丫頭,做錯了事竟還敢理直氣壯。
小紅聽他這麼問,連忙將腦中那個謊言說出,"今天下午奴婢本來是要拿麗夫人的衣服讓銀舞姑娘洗,怎知道奴嬸才一靠近溪邊,就見她一步步的往溪裡走去,還直嚷著不要爺兒的孩子,要用溪水凍死他,奴婢本要去拉她,可是她怎麼也不肯上來,還威脅奴婢要是敢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就要告訴爺兒是奴婢推她下水的,奴婢頓時心生害怕,才會匆匆忙忙的跑回主屋。"
‥真的是這樣嗎?"鑒鋒聞言心一幟,知道銀舞的倔性子很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難道她就真的這麼恨他?竟然恨到連他的孩子都不要,那也是她的親骨肉呵!
見鑒鋒臉上忽明忽黯,好像已被小紅的謊言欺騙的樣子,小梅連忙站出來,指著她說道:"你說謊!明明就是你推小姐下水的,更何況小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怎麼可能用這樣的方式傷害自己?"
"小梅,你別胡說,你又沒有親眼看到我推銀舞姑娘下水,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起事實?"小紅勢力的撇清自己和這件事情的關係。
‥小姐明明就有告訴我是你做的,你不要再否認了。"小梅不服氣地說道。
‥或許是銀舞姑娘不想讓你知道她是這麼殘忍的女人,才將所有的罪過加在我身上。"小紅的謊言愈扯愈順口,就連小梅也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好了!"鑒鋒出聲阻止她們之間的針鋒相對,然後對底下的人吩咐道:"來人!先把小紅關到柴房,是不是她做的,等銀舞清醒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小紅本想趁銀舞那賤女人還沒醒來,先撐過這一關,再乘機逃跑,可是他的命令卻硬生生的打破她的希望,連忙道:"爺兒,你要明察秋毫呵!小紅真的沒有推銀舞姑娘下水,是她自己走下去的,她還說她恨你,不可能要你的小孩。"
‥住嘴!把她拖下去,其他人也都下去吧!"鑒鋒強硬地斥喝著。
他的心己被小紅的話刺得一陣一陣揪痛起來。
她恨他,他一直知道,可是真的會恨到不想要他的孩子嗎7
不,不可能的!她是那麼善良,寧願犧牲自己的名節,也要挽救家人,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想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鑒鋒這樣安慰自己,可是心底卻仍隱隱的泛著一股不安。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恐懼的滋味,害怕銀舞會不原諒他以前的所做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