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家園林回來之後,虞妍嬈察覺比以前更難看到周子訓了,即使他們無意中遇上,他也只是禮貌性地問候,隨即以事忙為由告退。
對他的輕忽,她感到忐忑不安,更令她不悅的是她表現出來的焦慮,就好像是個戀愛中的女人。
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懂,更無法瞭解周子訓的怪異行為,所代表的含意究竟為何?如果周子訓真愛她,不是應該因戀姦情熱,而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一眼、多和她相處嗎?可是十幾天過去了,她完全感受不到他有這種渴望。
「可惡的騙子!我就知道,他跟其他的男人都是一個樣,為了哄騙女人的身心,什麼甜言蜜語、毫無羞恥的話都說得出口。」虞妍嬈氣憤難平地咒罵著。這一回他再次證明,他的確善於以欺騙的手段得到他想要的。
不過周家的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廷嘩也是這樣,洞房花燭夜後,就跑得不見人影。
「難道我真的毫無誘惑魅力,對他們兩個連一丁點的吸引力都沒有嗎?」
所以周子訓雖然想以男女之情來控制她,但實在是對她感到興趣缺缺,而決定放棄計劃?
這個懷疑嚴重打擊了虞妍嬈的信心,她是不是太看重自己的美貌,而自取其辱了呢?那她為了報復所做的犧牲,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惡!」這次她氣瘋了,比當日生周廷嘩的氣還要來得嚴重千百倍,但她能怪得了誰?說難聽一點,是她主動勾引他的,而他只是沒有拒絕罷了。
想到這裡,虞妍嬈懊惱得幾乎要殺了他以消心頭之恨;怨憤似塊大石沉甸甸地壓著她的心。
難道她就這樣放棄,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嗎?不,她不能。為了替自己出一口怨氣,即使得賠上尊嚴,她也要讓周子訓好看。
可她要怎麼做呢?看來那個可惡的男人,是絕對不會主動找上她的,說得明白一點,他還會想盡辦法逃開她的糾纏,而這個難堪的事實,反使得虞妍嬈更堅定決心找他麻煩。
「周子訓,我定要讓你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虞妍嬈也不是你可以輕易玩弄的對象。」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去上他,對他施加精神壓力,不過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他住處,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因為周家的辦事處離他的院落不遠,那是周家最忙碌的處所之一,人來人往穿流不息。
思索片刻後,虞妍嬈忽然笑了起來,「我幹嘛要委屈自己,偷偷摸摸去找他呀?周家少奶奶愛上哪裡就上哪裡,誰管得著。如果他以為窩在辦事處,我就無法糾纏他的話,那就太小看我的能耐了。」
對自己又重新奪回主動權,她簡直樂翻天了,終於綻開這些日子以來最燦爛的笑容,「周子訓,這下子我看你要怎麼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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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伯,還有其他的事嗎?」周子訓一邊看著尚未處理完的帳本,一面對站在旁邊的周家總管問道。現在已經接近午膳時間,他不想讓上了年紀的總管陪自己餓肚子。
周福瞥他一眼,對他的體貼微微一笑,「是沒什麼重大的事了,不過——」他的話因虞妍嬈的出現而中斷,「少奶奶!」
「什麼?」周子訓迅速抬起頭,看見她出現在辦事處,實在太教他驚訝了。
虞妍嬈定定地迎上他略顯惶惑的視線,漆黑的眼眸裡閃著不悅的光芒,「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她先禮貌地致歉,接著目光移向周福,「我有些私事想拜託大少爺幫忙,能不能請你先離開一會兒?」
周福知道以他的身份應該聽從主人的命令,但他心裡總感覺不妥,因為他也發現到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
他略微猶豫,目光看向周子訓,「大少爺?」
虞妍嬈為自己的話不受到重視,斜睨周福一眼,「怎麼?你有意見嗎?」她忍不住銳聲質問,俏臉已然罩上一層怒氣。
周福對她明顯的指責不敢忽視,「不是,只是……」他連忙回答,但隨後又面有難色的遲疑起來。
「福伯,沒關係,你先下去吧。」周子訓終於開口。他知道妍嬈一定是被逼急了,才會不顧一切的跑到這裡找他,至於原因,他心裡也有譜。
周福看看虞妍嬈,再望向一臉不自在的周子訓,對他們的奇怪舉止有點困惑不解。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而且是一件連他都不能說的大事。
雖然心裡有疑惑,但他選擇信任周子訓。「好吧,我先出去,但是大少爺——」
「福伯,我知道。」周子訊打斷他的話,知道他要說什麼。
他以廷嘩的身份和妍嬈行房的事,只有正房大院和廷嘩住處的人知道,所以在福伯的眼裡,他和妍嬈的獨處是相當不智的作法。
周福的視線在他臉上停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我在偏廳那裡等你一起用膳,你說完話就過來。」說完,他對虞妍嬈鞠個躬,離開時順手帶上門。
聽到腳步聲走遠,周子訓才忐忑不安地望向她,「妍嬈,你怎麼來了?」他聲音有點緊繃地問道。
「怎麼?看到我在這裡很訝異嗎?」虞妍嬈以不悅的口氣反問他。
周子訓心虛地低下頭,不敢迎視她憤怒的眼神。自從兩人在湖邊發生關係,回采之後他想了好些天,感到很難原諒自己,因為妍嬈勇敢說出的愛意,他理當萬分珍惜才是,但他卻為了一時的慾望,而做出可能傷害她的事情。
他知道那天如果自己堅持,是可以阻止那件事的發生,為此周子訓深感內疚,且後悔不已。
最重要的是,兩人在外偷情是一回事,但在周家做出苟又之事,那可就關係著妍嬈的名聲了,所以他不得不採取逃避和退縮的態度,狠下心疏遠她。
但虞妍嬈並不瞭解他的苦心,美麗的俏臉因憤恨的怒火而染上紅潮。
「我都還沒開始問話呢,這麼快就變成啞巴了。」
周子訓抬頭看著她,驚訝於她的怒氣。這時他終於明白,自己像個懦夫般選擇躲避問題的態度,實在是大錯特錯。
「妍嬈,別這樣。我知道冷落了你,但那是因為佃租問題,讓我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他柔聲解釋,希望能讓她降下一些些火氣。
還想騙她?哼!她看起來像個愚蠢的女人嗎?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那我問你,為什麼從那天回到周家後,你見到我就好像是看到什麼勾三搭四的女人,想盡辦法的躲開我?既然如此,當日你為什麼不拒絕?為什麼要說愛我?如此輕賤我,就能讓你的男性自尊得到滿足嗎?」
她知道這些話是在自取其辱,還可能讓他反唇相稽,教她下不了台,但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湧至舌尖的話忍不住就這樣衝口而出。
周子訓對她的指控,聽得眉頭大皺,她的話嚴重傷害了他的感情,原來他在她心裡的地位,是可以變得如此下流和不堪。
「不,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他正容嚴詞否認,「妍嬈,不要把我想成是那麼卑鄙無恥的人,別這樣看待我。」他一臉痛苦的向她哀求,實在無法接受她如此看低他的為人。「你可能還不瞭解,在我心裡你所佔據的重要性。我愛你,這輩子我的心和靈瑰都只屬於你。能夠得到你的傾心,是我一生夢寐以求的事。一個可以為你犧牲生命的男人,怎麼可能輕視你的感情,甚至玩弄你的身體呢?」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為她設想打算的一番好意,反而加深她的怨恨。不過話說回來,也不能怪她會這麼想,他的行為和考量確是有欠周詳,女人家……尤其是像她如此嬌滿滴的美人,是受不得一丁點委屈的。
所以她才會在周家園林勾引他。周子訓回來後深思過,因為廷嘩對她的態度冷漠,而自己對她卻是溫柔無比,致使她對他產生感情,從而想自他身上得到慰藉和柔情。
他應該是最了陣這點,但他卻因為懦弱而傷害了她……
想到這裡,閥子訓舉起手發誓,「妍嬈,我知道自己最近的表現非常差勁,難怪你會產生誤解,但我對天發誓,這一切全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
虞妍嬈見他毫無愧色還一臉真誠,心裡不禁佩服他的演技真是了得,如果不是發現他真正的為人,她還真會讓他一騙再騙。
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她已不是當初那個笨笨的虞妍嬈了,要說矯揉造作的欺騙技巧,她自信可不輸他。
她將頭一撇,斜睨著他,「哼,我不相信,你又再甜言蜜語哄騙我吧?」
周子訓知道她被傷透了心,要她再相信他恐不是件容易的事。一陣混合著恐懼及驚慌的感覺突然攫住他,不行,他不能讓兩人的感情因這件事而蒙上陰影,這會影響到日後他是否能得到她的諒解——在以周廷嘩的身份欺騙她的這件事上。
思及此,他衝上前捧住她的臉,嚴肅但溫柔地問:「妍嬈,看著我的眼睛。它在對你狡辯和撒謊嗎?」
虞妍嬈仔細看他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我不知道。在這個家裡,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她這句話倒是沒有騙他。
這個回答教周子訓心疼不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這句話背後所隱藏的辛酸和痛苦。直到這一刻,他才對自己多日來的態度,真正大感後悔,
他把狀似受盡委屈的她摟進懷裡,柔聲道:「妍嬈,讓你受這種苦,是我對不起的。」
哼!他還要說謊。如果他有一絲憐惜她的心,這十幾天就不會這麼忽視她了。一股憤怒席捲過虞妍嬈,她奮力掙脫他。
「你是對不起我,但我會給你機會證明你的話。」
她後退幾步,想看清楚自己接下來的話,會在他臉上顯示出何種神情。
「今晚,我會在房裡等你過來,讓你證明你口中深情不渝的愛。」
她的話震撼了周子訓,他全身僵硬得彷若石像,一會兒過後,他聲音顫抖地說:「我……我不能。」
一陣不在預期中的痛楚掠過虞妍嬈全身,她以欺人的平靜聲音道:「我知道你不能。」他的話證實了她早先的臆測。
她失敗了!在計劃奪取他的愛,並以身體控制他和報復周廷嘩的事上,她終於承認自己是徹底失敗的一方。
現在她只剩下一個讓大家同歸於盡的辦法,她必須拿到他和周廷嘩之間的暖昧證據,鬧到眾所皆知才能甘心。虞妍嬈努力告訴自己,她不是個被愚弄後的失敗者,等她把事實的真相揭發出來,她還是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周子訓,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劃清界線。還有,別再以任何虛偽的名義,踏進我的院子,否則我會教你後悔莫及。」她鄭重地提出警告,然後在羞辱的淚水奪眶而出之前,飛奔離去。
「妍嬈……」周子訓語氣痛楚的喚著她的名。
虞妍嬈充滿憤恨的眼神,幾乎教他的心為之絞碎,但他不能一錯再錯,或許現在她會怨他、恨他,然而他相信在她知道事實的真相後,她回想起今天的事,便會明白他對她的愛是如何的深了。
周子訓私心盼望,那至少可以得到她的寬宥和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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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是周子訓這輩子最悲慘的時光,即使在過去被劉嬤嬤欺負的十八個年頭,包括他母親去世的打擊,也沒讓他日子過得這麼難過和不安。
他會有此體認,除了是因為虞妍嬈對他不理不睬還冷漠相待外,還為了幾天之前發生的事而苦惱。
就在虞妍嬈和他發生不快的爭執後,那天晚上他因為擔心她的情況,不得已只好以周廷嘩的身份接近她。
但情況並不如周子訓所願,當他想進入虞妍嬈的寢房時,發現她把房門上閂,不讓他進去。
「周廷嘩,我不會讓你進房的,要女人的話,去找別人,說明白一點,我再也不會讓你碰我!」虞妍嬈語氣堅決地說,甚至還建議道:「我不反對你三妻四妾,三伯那邊我可以為你說情。」
周子訓大吃一驚,「什麼?」他不懂她這個念頭是怎麼來的?
他不由得心生猜疑,妍嬈這話是因為他惹惱她而把氣出在廷嘩身上,抑或只是純然針對廷嘩而發呢?不過從她的口吻聽來,似乎是相當認真。老天!莫非她真希望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不成?
「妍嬈,你不是開玩笑的吧?」他誠惶誠恐地問道,腦子裡不斷在想,難道廷嘩也和他一樣惹她不高興了嗎?
「我絕對不是跟你說笑。」從房間傳出來的聲音,十分肯定地答道。「你到我這裡來,無非是想要個孩子,並不是真正想要我、愛我,這可以從過去的日子得到證實。既然如此,找誰來生孩子不都是一樣?何必一定要我不可?更何況我的提議,可以讓你想要繼承人的願望增加許多,你何樂而不為呢?」虞妍嬈為免以後他還來糾纏不休,乾脆把話說得更白,想要來個一勞永逸。
周子訓被她說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難道他能跟她說「我不要別的女人,因為我就是周子訓,那個你又愛又恨的男人,所以我不可能再娶任何女人,更重要的是,我孩子的母親只能是你」這些話嗎?
最教他驚訝的還在後面,如果她只是拒絕一次,他還能理解,但她卻一再拒他於千里之外,這時他終於深切感覺到,虞妍嬈除了恨他之外,也非常排斥他夜晚的另一個分身——周廷嘩。
周子訓本來很高興,以為她是因為愛他的關係,而不准別的男人碰觸她,不過他很快就從她的言行舉止中否認這個臆測,因為虞妍嬈是真的很恨他和廷嘩。
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懂,但他的疑惑在一個多月後,終於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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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子訓為虞妍嬈難以理解的行為,日夜擔憂時,後者正對自己毫無進展的搜查行動大發嬌噴。
「可惡!這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除了吃飯、睡覺外,辦事處幾乎成了他們唯一的會面地點,完全找不到他們偷偷幽會的場所到底是在哪裡。」
她曾經為此偷偷詢問過周福,為什麼他們兩人一直關在辦事處裡?得到的答案差點讓她一跤跌在地上——「少奶奶不知道嗎?大少爺正把周家的管理權,慢慢移交給二少爺呢。」
「什麼?!」她睜大眼睛,一副震驚的模樣。
「怎麼?少奶奶真的不清楚這件事?」周福露出困惑的表情問道。他不知道周廷嘩和周子訓為什麼要隱瞞她這件事?
是不清楚,也不相信!虞妍嬈真想大聲的這麼告訴他。
她從父親那裡看清一個事實,男人一旦嘗到權勢的滋味,是不可能放棄已到手的利益,因為她就是利益之下的犧牲品。
不過,對周福的話她還是感到好奇,而且偷偷觀察了好幾天,但她心裡的疑惑不但沒有因此獲得解決,反而加深了許多。
為什麼?周子訓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真的對權力毫不留戀?
不,像他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偉大的情操?
虞妍嬈想起還有一個可能性,男人一旦成家,接著就是立業,周廷嘩自然不會例外,那麼周子訓是被逼著交出權力的可能性就相當高了……
這也不對,如果是這個原因,他不用那麼費心教導周廷嘩,只要徒具形式的辦個移交,反正以他們的親密關係,他仍舊是這個家掌權的人不是嗎?
正當虞妍嬈想破頭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沮喪得簡直快要跳腳之時,忽地樹枝斷裂聲引起她的注意,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隱密處傳來——
「嬈兒。」
她的身子一僵,是吳鈞!
虞妍嬈驚訝地轉過身子搜尋著,她肯定他就在不遠處,因為她可以感覺到他看著她的灼熱目光。
當吳鈞終於由樹幹後現身時,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鈞哥哥……」她不敢置信的低喊一聲,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仿若見到親人般,啜泣地跑上前投進他的懷抱,尋求他的安慰。
吳鈞張開雙管摟住她,任她在自己懷裡哭出所有的委屈。「嬈兒。」他一邊輕喚她的名字,一邊輕撫著她的背安慰她。
「鈞哥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虞妍嬈心情比較平復後,抬起臉哽咽地問道。
吳鈞先不回答這個問題,溫柔地為她拭去淚水。「我是來帶你離開這個人間地獄的。」
是的,他要帶她逃離周家的禁錮。
早在幾天前,吳鈞就到了余抗,並利用這段時間偷偷潛進周府。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中他不難瞭解,虞妍嬈過的是什麼日子。雖然他不解周家何以會有這種態度,也打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無法忍受看到她受這種苦。
他的話字字敲進虞妍嬈的心裡,多少撫慰了她數個月來嚴重受創的尊嚴,這世上這是有人真心關懷她的,不是嗎?
「你到這裡來的路上,有沒有讓人給看見?」她擔心他一時的衝動行事,又再害了他自己,那她的罪孽可就更加深了。
吳鈞搖搖頭,「是有遇到幾個下人,但都讓我技巧地避開了,我想應該沒有人見到我進入這個院子。」
他雖然這麼說,但虞妍嬈仍舊無法放鬆心情,拉著他的手快步朝屋子走去。
「我們到屋子裡說話,那裡沒有我的允許,其他人是不敢進去的。」
在關好房門並上了門閂後,她急切地問:「快告訴我,你是怎麼逃回來的?」
她很瞭解自己的父親,如果他知道吳鈞已經潛逃回來,那麼這裡就成為最危險的地方,萬一吳鈞被抓到……老天!這回她父親一定會殺了他的。
吳鈞看到她臉上緊張的神情,就知道她在煩惱什麼。「別擔心,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死了。」他扯扯嘴角,露出笑容安撫她。
「什麼?」虞妍嬈被他這句話嚇一大跳。
該告訴她實情嗎?吳鈞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告訴她真相。她是他的愛,如果他要她放棄一切,心甘情願又無怨無悔的跟他走,他就必須讓她瞭解虞韜的卑鄙行為。
吳鈞拉著她的手,要她在椅子坐下,「你先坐下來。」
他的聲音雖然平靜,臉上的表情卻異常的嚴肅,這是虞妍嬈再見到他之後,首次認真地看著他。雖然他此時看來很落魄,但那絲毫不減損他英俊挺拔的外表,而且經過半年來的折磨,他已由一個單純的大男孩,轉變成沉穩內斂的成熟男人了。
唯一不變的,是他一雙黑眸裡透露出的款款深情。
「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剛剛要說自己已經——」說到這裡,她猛然睜大眼睛,恍然大悟中帶著無限的驚恐。「老天!難道是我父親他——」
吳鈞緩緩點頭,「是的,你父親派人來殺我,不得已之下,我為了自衛只好殺他,然後放火燒了他的屍體,讓別人誤以為是我受不了苦而自殺。」
虞妍嬈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小手不自覺地緊抓著桌沿。「他怎麼可以這樣做?那我的犧牲——」
「你的犧牲在他的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吳鈞打斷她的話。「這就是我冒險回來,決定把你帶走的原因之一。」
再次私奔嗎?以周家和虞府的勢力,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啊!虞妍嬈疑惑且掩不住驚惶的望進他眼中,「鈞哥哥,我們能逃到哪裡?」
其實真正教虞妍嬈恐慌的是,她並沒有像他們當初計劃私奔時,那種興奮和快樂的感覺,雖然她真的很高興再次見到他,不過那是因為他安然無恙逃過一劫,這使得她對自己的感情不確定起來,她還愛他嗎?
吳鈞並未忽略她眼中露出的訊息,但他認為那是對未來的疑慮與恐懼所致;他把手按在她的肩上,給予力量與信心。「嬈兒,你別擔心,天下這麼大,我們總會找到一個可以安身之處的。」
「不!即使天下能容得了你們,周家卻不可能饒過一對姦夫淫婦。」
說出這句話的,是劉嬤嬤。她早在虞妍嬈把吳鈞拉網房間時,就已經得到消息,她隨即派心腹通知周子訓和周廷嘩,自己則陪同周夫人急忙趕來。不過那時她還沒有聯想到那男人是吳鈞,虞妍嬈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因為她派去刺殺的人,傳回的消息是吳鈞已經死亡。
虞妍嬈毋需等門打開,就知道來人是誰;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心情也沮喪非常。
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抑又讓事情重演一次?你不是決定站在我這邊,要幫我出一口怨氣的嗎?
當房門被人用力撞開時,虞妍嬈滿含怨恨地站起身,伸手把想保護她的吳鈞給推開,目光灼灼地看著周夫人等人進房。
「怎麼?一句辯解的話也沒有嗎?」劉嬤嬤目光輕蔑地掃過兩人,聲音森冷的問道。
「沒什麼好解釋的,反正你們早就把我判了刑、定了罪,不是嗎?」虞妍嬈漠然地答道。
這個時候,生死榮辱對她而言已經不重要,她心裡所想的只有兩個字——毀滅。唯一遺憾的是,她可能會因此而傷害了吳鈞,這個真心關懷她、愛她,甚至是肯犧牲生命保護她的男人。
「妍嬈,你這話是承認的意思嗎?」周夫人顫聲問道,目光緊盯著她的眼眸,想從那裡找出答案,看她是不是真如劉嬤嬤說的在偷人。
「不錯,我是在偷人,但對像不是他,真正和我發生關係的,是周家眼中謹守分紀的大少爺周子訓。」虞妍嬈設法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冷漠,她心知這句話也對吳鈞造成無可比擬的傷害,因為她是第二次背叛了他。
「什麼?!」周夫人和吳鈞同時驚叫出聲,前者彷若受到青天霹靂,一副驚駭莫名的樣子。「子訓跟你……你們……」
「是的,周子訓才是我偷情的對象。」虞妍嬈語氣肯定地道,感覺到吳鈞的目光緊鎖在她身上。
她深吸口氣,拋開因傷害他的感情而引起的愧疚,這樁婚姻實在太累人了,她必須徹底將它結束,無論她會因此而傷害到誰,她都不管了。
「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吧?因為我恨這裡的每一個人,甚至是我的父親。你們不尊重我的意願,強行定下這門親事,卻又殘忍的將我丟在一旁,讓我遍嘗空虛與孤寂,所以我要報復,只要能讓你們的顏面盡失,我什麼都肯做,即使是出賣我的靈魂和肉體,也在所不惜。」
虞妍嬈恨恨地說出累積已久的怨懟,就在她話聲落下的同時,周子訓充滿驚愕的聲音在房門口響起。
「不!這不是真的。」
來了,她最憎恨的男人,像她父親一樣殘忍、無情和狡詐的卑鄙男人終於來了。
看著周子訓和周廷嘩進到房裡,處妍嬈挺直身軀,強力保持鎮靜,「你都聽到了不是嗎?」
周子訓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所以這一切不是因為愛,只是為了報復?」他眼中有著深刻的哀痛,粗嘎著聲音苦澀地問。
「沒錯!」虞妍嬈聲音冰冷的回答,不讓他知道她其實害怕得要死,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對抗這麼多敵人。但她強迫自己去想他們的殘酷,這些沒有快樂的回憶,使她克服了軟弱,重拾力量來對抗。
「那只是我對所有傷害過我的人的反抗計劃而已。」她再次成功的讓聲音保持平靜,壓制體內澎湃洶湧的恐煙。「怎樣,被人當成傻瓜耍的感覺不好受吧?」
周子訓聞言驚跳一下,僵硬地杵在當場。
不只是他,周夫人等人也因震驚而蒼白著臉,以為她發現了他們一直隱藏的秘密。
周子訓勉強自己冷靜下來,低聲地問:「你這話有什麼含意嗎?」
「含意?」虞妍嬈不解地喃喃重複,對眾人臉上突然出現的緊張神色,她深感困惑,但她隨即笑了起來,原來這些人還是有弱點的,也深怕自己遭人玩弄啊!
她的笑聲充滿勝利和惡意的滿足,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操縱他人的情緒,是如此令人興奮的事。老天在上;她一定要教這些人瞭解,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是什麼滋味。
「這十八年來,我從不知道讓人莫名其妙地漠視的感覺,是如此的痛苦,但拜你們之賜,這幾個月來,我終於嘗到那種滋味是如何的難堪與苦澀。最教我痛恨的是,你們明明知道周廷嘩和周子訓之間存在著曖昧關係,卻還是選擇犧牲我的幸福。如果我的所作所為,真有什麼含意的話,我想只有一句話可以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賤踏我的尊嚴,我就讓誰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要他們一生都忘不了這個教訓,只要是人被逼到極限時,那種同歸於盡的念頭,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
曖昧關係?老天!她發現秘密了嗎?
「你知道——」周子訓驚駭得想把事情問個清楚時,周廷嘩的嗚咽聲截斷了他的話。
「老天!我們做了什麼?」她潸然淚下而且心好痛,他們逼使一個原本可以得到幸福和快樂的女孩,變成充滿怨恨、不顧一切只想報復的女人。「大哥,看看我們的自私對她造成的傷害,是我們親手毀了她,是我們啊!」
周子訓的心也在抽痛,哀傷地看著她,「我知道,我知道。」妍嬈的話不只重創廷嘩的心,也使他深受傷害,更令他感到瑟縮和害怕的,是她那些含恨的指控,羞愧的感覺緊緊攫住他。
虞妍嬈冷眼旁觀,覺得好笑至極。都到這個時候了,這些人還要演戲,她不禁搖頭歎息。
「我是不清楚你們惺惺作態意欲為何,不過是想休掉我罷了,何必這麼矯情造作呢?說實在的,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那代表著我即將脫離苦海,不用毫無尊嚴充滿羞辱的過日子,所以能不能請你們不要再演戲,那只會讓我更倒盡胃口。」
周子訓感覺自己的血液凝結成冰,他感到心痛不已,卻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虞妍嬈。
老天!她竟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在過日子,他無法想像需要多麼強烈的恨意,才能讓一個女人為了報復,而將自己的名節拋到腦後。
周家和他欠她的,豈只是一個道歉而已?
他目光泛著痛楚,不勝羞慚地道:「妍嬈,對不起,我不能讓你背負——」
「夠了!」劉嬤嬤截斷他的話,阻止他欲說出實情的企圖。「有什麼話,等到了夫人的房裡再說。」
其實她比誰都急著想讓周家擺脫一切羞辱,但要將事情攤開,必須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她不想讓這個秘密傳進別人的耳朵裡,即使是將死之人也不可以。
「來人,把這個男人帶下去,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對周夫人忠心耿耿又明白所有情況的護衛們,聽到劉嬤嬤的命令隨即要將吳鈞拉出去。
虞妍嬈全身一僵,「不!你不能這麼做,也沒有這個權力。」她激動地大喊,然後她想也不想地對痛恨的男人求救,彷彿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周子訓,幫幫他,吳鈞沒有過錯啊!我和他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逃過我父親的魔掌;跑來這裡只是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我發誓,就只是這樣而已。」
周子訓震動了,他還不清楚她和這個男人的關係,但從她為他求情的模樣就知道,過去他們一定很親近。在電光石火的瞬間,他終於恍然大悟,這男人是她的愛人,他在洞房花燭夜的臆測顯然是正確的,難怪她會心不甘情不願的嫁到周家。
這個發現令他沮喪和痛苦,但他沒有時間為自己哀傷,她的未來操在他手中,只有他能加以實現,而他決定成全她的感情,雖然心裡滿溢酸楚。
「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周子訓向她點頭承諾,接著他看向劉嬤嬤道:「我不想知道你原本的打算是什麼,但我希望你把他交給我來處置,請記住,我是你未來唯一的希望,你不會想跟我處於敵對的狀態,不是嗎?」
劉嬤嬤憎恨的瞪著他。這個辦事不力的傢伙,虧她為了他想盡辦法掩飾好情,不讓周夫人知道,沒想到他還是滿足不了虞妍嬈,讓她差點和愛人私奔,做出丟盡周家顏面的事,現在可好,她都還沒找他算帳,他倒先對她出言恐嚇。
「你知道他是誰嗎?饒過他的命,你一定會後悔的。」她不笨,周子訓對處妍撓的感情她不會看不出來,而她現在就要借刀殺人。
「我清楚他是誰,對這個決定也絕不後悔。」周子訓毫不猶豫地回答,月光再次望向虞妍嬈,這個帶給他甘苦交織的女人。
他心裡很明白,從此刻開始,她將逐漸自他生命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