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華一奔出營帳,便發現許多人均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然後迅速地跑開。
他們那是什麼詭異的表情?
稍微一想,她的臉馬上變得酡紅。都是那個混蛋害的,一大清早搞得驚天動地,難怪人人都帶著異樣眼光看她。
不滿地咕噥一番後,她朝不遠處的營帳走去。
帳幕一掀開,華椿齡見到母親,馬上奔進她懷裡。「娘!」她緊緊抓著母親的裙擺,低聲啜泣。
「別哭,娘沒事。」她愛憐地伸手擦拭女兒小臉上的淚珠,把她抱起來。
接著,宋毓華注意到陶戎父子的表情,也跟剛才那些人一樣。
「大哥,怎麼連你也取笑我?」她有些不悅地瞪他一眼。
旁邊的陶崚早已忍不住,轉身笑了出來。
「我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成了大家的話題,是嗎?」她無奈地自我調侃道。
陶戎勉強自己不要笑出聲,「我可以提示你重點,但你可能會很不高興,而這可預期的會使得另一個人受池魚之殃。」
宋毓華還沒來得及問,女兒已經為她解開疑雲。
「娘,那個爹為什麼拿針刺你呢?」華椿齡哽咽的問,小手不時在她的臉和頸子上青青紫紫的淤傷處撫摸,十分心疼。
聞言,宋毓華呻吟了一聲,羞紅了臉,「喔!我的天!原來如此。」
陶戎眼裡閃著笑意,「其實那看起來也沒那麼糟糕,你自己是大夫,只要說是什麼過敏症發作,敷些藥就能馬上消腫了。」
宋毓華憤怒地喘息著。連斐軒竟敢不告訴她,還讓她帶著兩人恩愛的證據跑出來!「我罵得一點都沒錯,那個混蛋大白癡絕對是個魔鬼。」
感覺到從剛才就一直積壓的怒氣即將爆發,她將女兒放下,「椿齡,待在這裡。娘跟你『那個』爹,有一筆帳要清算清算。」
當她轉身離開前,仍不忘對竊笑不已的陶家父子投以警告的一眼,見那兩張臉上的微笑消失無蹤後,她才忿忿地掀帳而出。
陶戎不放心抱起華椿齡緊跟在後,才轉過一個營帳就聽到宋毓華不知在回答誰的話。
「他已經將要掉進地獄裡,您老可以不用再找他了。」
他好奇地快步走去,原來是連浩再度前來找人。這個老好人正被她不明所以的回答搞得一頭霧水,愣在那兒不知如何反應。
陶戎好笑地上前安慰他道:「大執事不用擔心,你家少爺……」
「連斐軒——」宋毓華的怒斥聲從不遠處的營帳內傳出。
「喏,這下就找著了嗎?」陶戎笑著對連浩道:「您老心裡最好有些準備,迎接不一樣的連斐軒吧!」
果然,他話聲才落,營帳裡便傳出無法抑止的大笑聲,並夾雜著一聲聲女子的嬌嗔。
在連斐軒愉快的笑聲中,陶戎注意到連浩驚訝的張大了嘴。
他清了清喉嚨,露齒而笑,「剛才那位是你們的少夫人,而我手上抱著的是他們的女兒,所以我建議你還是把斐軒的東西搬過來。至於這次的買賣,大執事就全權做主吧,我有預感,他是不可能出現在馬匹買賣會上的。」
連浩終於回過神來。「我也這麼想。」說著,他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我們連家就要有一場熱鬧的婚禮了。」
爐裡的火已快燒盡。
為了澆熄宋毓華的怒火,連斐軒以溫柔和討好的方式,給予她感官之樂,當然這也使得他耗盡了所有的精力。
宋毓華筋疲力竭,已經累得在他懷裡睡著了。
「花兒?」他低喚她一聲。
她閉著眼睛沒有回應。
「看樣子,我暫時可以逃過一劫了。」
連斐軒替她蓋好被子,俯頭親吻她的額頭後下床盥洗著衣,並在火爐裡加了幾塊木頭,然後悄悄步出營帳。
三年來他向老天爺祈求的一切,如今全都實現了,現在只等花兒以看陶戎時那種崇敬的目光看待他,那時就是他對她傾吐愛意的時候。
他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樣自命不凡,剛才就是因為自負而差點踢到鐵板,他必須使出渾身解數來贏得她的尊敬與愛。
對,就是這樣!連斐軒踩著輕快的步伐,神采奕奕的往陶戎的營帳走去。
他掀開帳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華椿齡吃著午飯的可愛模樣,旁邊的陶崚正小心翼翼地餵著她。
「喔!斐軒,你終於來了。」陶戎的眼中透著興味,注意到他已看見地上的行李,他連忙解釋,「方纔貴執事送來你的東西,你自己看著辦吧。」
連斐軒瞭解地點點頭,抬眼直視他的眼睛,「陶兄,大恩不言謝,我會找個方法回報你的。」說著舉手一揖,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嘻!那倒不必,你已經回報我了。」陶戎上前拉起他,並拍拍他的肩頭笑指著不遠處的那兩個孩子,「怎樣,我兒子你還滿意嗎?」
連斐軒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對於陶崚明顯的佔有慾,他還無法確定自己該抱持何種態度,只好微笑著聳聳肩。
接著他想到一件事,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遇上花兒的?」不過雖然他很想瞭解三年來她的點點滴滴,卻發現要集中精神聽陶戎說話實在很難。
而陶戎也發覺他的注意力不時飄到他女兒的身上,因此他決定長話短說,「那年你沒有前來馬匹拍賣會,否則你們也不用忍受分離三年的折磨。」
「啊,那時我以為她會回到山裡,所以在那裡整整找了她一年。」連斐軒臉上浮現感傷,回憶著當年在山區的痛苦歲月。
這時,華椿齡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她已經吃完飯,陶崚正拿起一方濕布巾仔細地擦拭她臉上的肉汁。
她的笑聲感染了他,他對陶戎道:「陶兄,我想帶女兒出去走走。」
連斐軒立刻想上前,但陶戎拉住了他的臂膀。
他搖搖頭要連斐軒別急,然後開口喚道:「小寶貝,站在我旁邊的是誰啊?」
陶戎的呼喚引起華椿齡的注意,她好奇地睜著一雙骨碌碌的眼睛瞧著,站在爹身邊的男人好像在哪裡看過……
算了,乾脆直接跑過去看比較清楚。她來到連斐軒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裳要他低下身來。
華椿齡的小手撫弄著他的臉,「嗯,你好像是『那個』爹,可是臉上黑黑的刺呢?」
這嬌柔甜美的聲音讓連斐軒眼中不由得閃著淚光,「我的女兒!」
他抓住她的小手,親吻著它,快樂得不得了,雖然她對他的稱呼很奇怪也覺得無所謂。
「你怎麼又哭了?」好奇怪的爹,為什麼每次見到他,他都是流著眼淚呢?
華椿齡抽出小手,然後摟著他的脖子,「爹,別哭了。」她學著母親哄她時的模樣,小手在他的頸項間輕拍。
連斐軒忍不住哭出聲音,她這聲爹讓他情緒崩潰,熱淚如泉湧。他用力將她摟住,好一會後才笑出來。
「乖女兒,再喊一聲爹,好不好?」他拉開她,兩手捧著她的小臉,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說。
華椿齡一看,這個像小寶寶一樣愛哭的爹這會臉上是笑著的,她還記得早上時他說的話。「爹,這是高興的淚水,對不對?」
「對!我生的女兒果然就是不一樣,聰明得緊。」他高興的抱起她,心喜地直吻著她的小臉,「女兒,跟爹一塊去騎馬兜風,好不好?」
「好!」她咯咯笑著,點點頭,「還要加上崚哥哥。」
連斐軒微皺眉頭望往陶崚,看了他好一會,心想這個俊俏小子看來真的很得女兒的歡心。
他忽然發現自己又吃起小男孩的醋,這真是件丟臉而且愚蠢至極的事。
看看他的女兒,這麼小就懂得愛和快樂是分享而不是獨佔,他這個做人家爹的在胸襟上真是有待改進。
「好吧,就聽你的,讓崚小子跟來吧!」看著女兒欣喜的表情,連斐軒慶幸自己沒有壞了她的興致,「不過你要跟爹共乘一騎。」
他不理會陶崚對女兒伸出的雙手,抱著她便往帳外走。
陶戎忍著不笑出聲,以免刺激了兒子。「崚兒,爹只有一句話送給你,幫助他早點將華姑姑娶回家,我保證他沒時間再跟你搶小寶貝。」
陶崚滿臉不悅,點頭同意。
夜深了,宋毓華仍無法入眠。
連斐軒對她真的懷有一份柔情嗎?在他們重逢後又過了十多天,她發現自己每個晚上在半夢半醒間總是思索著這個問題。
「毓華,他愛你。無論怎麼看,那個失魂落魄了三年的男人的確非常愛你。」今天陶戎跟她提到連斐軒時,對她這麼說。
宋毓華真希望自己能相信這句話,因為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連斐軒從未親口告訴過她呢?他還在等什麼?抑或是……陶戎看錯了呢?
她靜靜想著連斐軒這段日子的改變,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和女兒,像個好丈夫及父親,她則享受著他每天膩在她身邊的生活,他快樂的笑聲無時無刻不迴盪在她耳際,簡直像個大男孩。
而她呢?有誰跟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起,會不感到快樂的?雖然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故意板著臉給他看,但他總是有辦法把她逗笑。
「多年前,一個男人把自己封閉在任何感情之外,以免自己和別人因他的責任及義務而痛苦。直到一切幾乎太遲,一個他無法承受的損失又讓他再度有了感情。」這一晚,她不斷回想著陶戎的話來撫平心裡的恐懼。
我們不像女人把愛情拿來當飯吃,外面世界的殘酷讓我們變得相當實際。她回想起連斐軒曾說過的話,她生怕他的溫柔只是一種補償,而不是愛。
「花兒,你打算何時才入睡?」連斐軒摟著她的大手將她拉得更貼近他。
宋毓華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當他從她發間發出聲音時,她嚇了一跳,「你怎麼還沒睡?」
他將她的頭髮撥開,吮吻她的頸項,「你的背貼著我的胸膛,只要稍有不對勁,我馬上就能感受到,怎麼睡得著?」不過,他倒是有個能讓她安眠的好辦法。連斐軒心猿意馬地想著。
是嗎?他能感覺到異樣嗎?不會吧!接著她突然想到,他有可能猜到她的秘密嗎?喔!老天!求求你別讓他發現真相,不然這個男人一定會對她這個弱點加以利用。
她忽然猛地倒抽一口氣。「嗯……不要這樣,我正抱著女兒,你還不規矩一點?」她縮著肩頭避開他的嘴。
這個男人的慾望到底有沒有滿足的一天,她幾乎必須拿女兒當擋箭牌,才能逼使他稍微降低需求,但有時還是會被他乘虛而入,一逞獸慾。
對於這一點,她強烈懷疑陶戎父子是否也讓他收買了,否則哪會那麼剛好,每次女兒一離開她身邊,就是他佔有她的時候。她抱著女兒的手不禁收緊了些。
「只要你小聲一點,我有辦法不吵醒女兒,又能讓我們快樂。」他吻著她透著香氣的背,將她的裙擺撩起……
明天,草原上為期二十多日的買賣會即將結束,營地上的人全都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娘,我們要跟哪個爹回家呢?」連椿齡坐在榻沿晃著兩隻小腳,看著母親忙著整理行李,疑惑地問。
「當然是回山海關了,這還要問嗎?」宋毓華簡潔地回答。不過如果連斐軒向她表明感情,那又另當別論。她暗暗在心裡加上這一句。
是的,她在等。
「但是那個爹要我們跟他回家呢!」她沒有聽錯,今天早上他是這樣跟她說的。
連椿齡不知道該怎麼辦,離開這個爹和崚哥哥她好捨不得,但是她又好喜歡那個爹,不想和他分開。她一張小臉苦惱地皺了起來,現在娘說的跟那個爹說的不一樣,把她搞糊塗了。
「不,我們不跟他回家,你只要聽娘的話就好,明白嗎?」宋毓華暫停手上的工作,轉過頭認真地對女兒道。她可不希望他利用小孩來脅迫她回連家堡。
連椿齡只好點點頭,「喔!知道了。」
連斐軒站在帳門外,將剛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本以為他這些日子為她所做的,他將在她的回答裡得到回報,他正為此欣喜地期待著,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他緩緩轉過身,困難地舉步離去。
一路走到山坡,連斐軒望著坡下的營地,思索著他該如何掙脫這個困境。
他實在不懂,若是她無意,絕不可能讓他愛她,難道她認為老天爺還沒懲罰夠,必須以這個方式來報復他嗎?她又想用遺棄他當懲罰嗎?
疑慮撕扯著他的心,如果真是那樣,那麼他寧願把她誘回連家堡,再隨她處置,也不願讓他心愛的兩個女人離開他的視線,忍受分離的痛苦。
「我要得回屬於我的東西,這就是我必須做的事。」他激動地這麼告訴自己,隨即靜下心好打算接下來該如何做。
晚上,連斐軒找連浩密談,跟他說出自己的計劃。
「老天!少爺,你瘋了嗎?這並非明智之舉啊!」連浩聽了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大搖其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浩叔,」連斐軒轉頭定定地看著他,「連你也不幫我嗎?」
好一會兒,連浩只是看著他,最後終於從連斐軒的眼神中瞭解他是認真的。他只好低聲一歎,「好吧,如果你希望這樣做,那就這樣吧。」
然後他心情沉重地離開營帳,去安排後續事宜,現在他只能向上蒼祈求,少爺不是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老天爺,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他真的無計可施了。心裡的沉重煎熬壓在連斐軒胸口,幾乎使他窒息,他知道他這一步走的是險棋,可是他現在完全只在乎能不能擁有孩子和花兒。
他無意一個人回連家堡,因為他不想在孤獨的地獄中耗費生命,他想要她們永遠留在他身邊。她們是屬於他的,如何把她們帶回去才是重點,其他的他不再去想。
下定決心後,他回到宋毓華的營帳,看著早已安睡的母女,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襲來,他的心似被硬揪了出胸口一般,血淋淋一片。
他愛憐地輕觸宋毓華的臉,「花兒,你到底要什麼呢?難道這些日子我一再用行動表達我的愛,你都無動於衷嗎?還是你心裡的恨仍無法消弭?」這種困惑使他痛苦,他懷疑自己難道真是一個無法擁有幸福的男人嗎?
宋毓華因臉上搔癢的感覺而驚醒,睜眼一瞧,原來是連斐軒。
「唔……你不睡覺在幹什麼呢?」她埋怨道,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睡意。
忽地,他眼中流露出的悲慼神色使她提高警覺,但還是慢了一步。
連斐軒在她頸項處輕刺了一針。這是專門迷昏馬兒的藥物。
「花兒,對不起!」在宋毓華駭然的注視下,他忍著心痛看著她漸漸昏迷。
從懷裡拿出預先寫好的信放在她身邊後,連斐軒用一件厚實的斗篷緊緊裹住女兒,摟在懷中,瞥了臥榻上的人兒一眼,他毅然舉步朝帳門而去。
花兒,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們。
「你這個混蛋大白癡,竟敢這樣對待我!」宋毓華生氣地將信揉成一團擲往地上,「連斐軒——」
當她吶喊著衝出營帳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顯然他們都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宋毓華噙著熱淚衝上前,「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阻止他呢?」她緊緊抓住連浩的手臂,嚎啕大哭。
「沒有用的,他狠下了心一定要把你們帶回去。」連浩輕輕扶著她,對於這件事,他有說不出的內疚,但他只是下屬,實在無能為力。
「他怎能如此殘忍,硬是把我的女兒奪走?」為什麼?為什麼連開口問她的機會都不給,難道他永遠都想不問而強取嗎?
他為什麼不瞭解,這樣做只會讓她憎恨,只要一句愛語,她就會心甘情願給他一切啊,難道付出真愛對他來說有這麼難嗎?
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猛然轉過身,心狂跳起來,可能嗎?她等待著……
三個男子騎著馬奔馳而來,宋毓華看見她的女兒正由其中一位摟抱在懷,至於那個罪該萬死的男人仍不見蹤影。
「喔!椿齡!」她立刻跑向前,喜極而泣。
宋毓華輕輕將因疲累而沉沉入眠的女兒接過來。「我的女兒!」她親吻女兒的小臉,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她潸然涕下。
「宋小姐,這是我家少爺給你的信。」一名男子恭敬地把信遞給她。
宋毓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將女兒交給陶崚抱著。她顫抖著手把信接過,心裡祈求老天爺這封信裡有她的希望。
花兒,對不起!
我曾經強行奪走了你最寶貴的貞操,這次又在你毫無選擇的餘地下帶走我們的女兒;關於前者,無論我怎麼彌補,它就是失去了,我只能說抱歉。
這次,我冒著可能完全失去所有的風險,因為我曾經對你說過,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包括失去我的生命。
可是現在,我將我們的未來交由你來決定,不是我,只有你才有資格作決定。
「喔!老天!你終於瞭解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終於給了她選擇的自由。
宋毓華眼中盈滿淚水,激動得不能自己。他愛她,證據就在他的字裡行間!
「他在哪裡?」她問道。
那三名男子正低聲向連浩報告事情的經過,聞言,其中一人立刻轉過身回答,「少爺已經出發前往草原的西方,那兒還有一場馬匹的交易會。他請大執事保護宋小姐到你想要去的地方,只要讓他知道你在哪裡就可以了。」
「是嗎?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都可以是吧?」她含笑拭去頰上的淚痕,朝連浩說道:「那麼,我們就回家吧。」
寒風一陣一陣由西北方吹來,再加上一個多月來旅途勞累,應是人困馬乏才對,但只要想到就快到家了,連家堡的人個個均精神抖擻。
但有一個人例外。
連斐軒和屬下們在一起時,為免自己的情緒影響他人,他總是盡量表現得精神飽滿,只有在獨處時才顯露出落落寡歡的神情。
花兒想必十分納悶,當日是什麼改變了他的心意,其實,是孩子醒來時那雙噙著淚找尋母親身影的眼睛。
她不乞求也不吵鬧,只是靜靜倚在他的懷抱裡啜泣,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心痛。
他那時終於明白,真正的愛是不能強迫的,必須對方心甘情願的給予才有價值,也才能永恆不滅。
這個覺悟令他傷感,他怕現在才知道已經太遲,但如果他不做些補救,他連女兒的心也會一併失去。他想要她們兩人,但不能是藉由這種方式。自始至終,他沒有給過她選擇的機會,這一次,他決定徹底還她自由。
他是不是傻瓜呢?直到回到連家堡,他仍不住問自己這個問題。
「爹——」
這聲甜美的呼喚讓連斐軒一愣,抬起頭,他看見一個張開雙臂的可愛身影向他飛奔而來。
「喔!老天——」連斐軒立刻衝了上去,將她緊摟在懷,眼淚縱橫。
「嘻!愛哭的爹。」連椿齡已經習慣每次看到他都淚汪汪的模樣,笑盈盈地伸出指頭刮父親的臉。
「不哭了,爹以後再也不哭了!」聽了女兒的話,連斐軒笑了,「因為爹有了你和你娘,除了快樂還是快樂,不會因為傷心而哭泣了。」提到心愛的女人,他馬上急著想見她,目光四處梭巡那嬌俏的身影。
「華姑姑不在這裡,在一個屬於她的地方。」一旁的陶崚聲提醒他。
「你怎麼也跟著來了?」連斐軒低頭驚訝地看著他。這小子真是佔有慾十足啊。
「齡兒在哪裡,我就在哪裡,華姑姑和爹商量好了,以後我和齡兒輪流在兩邊住。」陶崚理所當然地回道,才不管他是自己未來的丈人。
「這件事待會再說。」連斐軒將他一軍,心想女兒才回到他的懷裡,他抱都還沒抱夠,說什麼也不會讓她輕易地離開他身邊,「小子,你先前的話是什麼意思?」
「您認為那代表著什麼,就是什麼。」陶崚狡獪地微笑,不打算直接回答他,兩隻手已伸出,準備接過連椿齡。
連斐軒恨恨地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女兒交給他。「哼!小鬼頭!」好吧!
先讓這小子得意一下,等見了花兒之後,再好好的跟他算帳。
俯頭親吻女兒的小臉蛋後,他連忙離去。
他對她赤裸裸的愛幾乎要將他逼瘋了!
連斐軒無法控制自己,一進入自己所住的院落,他便開始狂喊,「花兒——」
他話聲才落,一陣香風撲至,宋毓華很快的投入他懷裡。
「連斐軒,你這個混蛋!」雖然劈頭就給他一頓罵,但她兩手卻緊摟著他的脖子,不想放開。
「是!我是混蛋,但我卻愛你愛到心痛。」連斐軒不管旁邊婢女們咯咯的低笑聲,低頭不住的親吻她臉上的每一處。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想到他害她吃那麼多的苦,宋毓華忍不住用力咬住他的下唇。
「喔!」連斐軒吃痛,忙將臉移開,「唉,我愛上了一個女暴君!」然後他笑了,再度把她用力摟進懷裡,「因為我害怕你心裡還有恨,會嚴詞拒絕我。從你三年前毫不留戀地離開之後,我就深深感受到被遺棄的痛苦;再見到你時,我也想不顧一切地對你坦白愛意,但你似乎不想聽到這句話,又將我的勇氣給嚇跑了。」
「花兒,你絕對無法想像,我有多麼在乎你,如果真的被你拒絕,真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子哩。」說著他歎口氣,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睛,「但是花兒,你沒感覺到嗎?我是用我的行動告訴你,我愛你。」
「對不起!我讓自己一直活在你過往的陰影下,以至於看不清眼前的事實。」宋毓華的眼中充滿愛意,這一刻,她再也無法隱藏她的愛。她伸手撫著他的臉,「我是個瞎了眼的大傻瓜,而你則是老愛自作聰明的大白癡,我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不過,不管你是什麼,我都愛你。」
這句愛語令連斐軒感動莫名,他們四目相對,都感覺到自己的心因為愛而熾熱。
他忽地將她攔腰抱起,直往寢房走去。
宋毓華因為他明顯的意圖而臉紅耳熱,兩手圈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裡。
「想不到我當年設下的報復陷阱,到最後竟為自己獵到一個丈夫。」她抬起頭深情款款地看著他,以充滿柔情的聲音說道。
連斐軒踢開房門,將她放在床上,在攫住她的唇之前回了她一句,「花兒,我心甘情願掉進你的陷阱,永遠是你的獵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