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禎褆匆匆自大廳前往寢房,趙子楚緊緊地尾隨在後。
「禎褆,發生這件事不是誰的錯,要怪就該怪上天愛捉弄人,我覺得你下該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他挫敗地道。
他方才得到最新消息,才對宋禎褆說出遊龍幫正秘密集結了一批人,準備近期起事之後,宋禎褆表現出的態度簡直讓他瞠目結舌,暗呼不妙。
考慮到他目前的心境實在不宜進行這項危險的任務,所以趙子楚已經打算親自出馬,因為他不能讓宋禎褆不理智的決定害了他自己。但宋禎褆似乎有一股堅強的意志,非要親自上場不可,任趙子楚說破了嘴還是無法改變他。
宋禎褆不理會他的嘮叨,逕自推門進屋。「南師父,瑩瑩有任何進展嗎?」他一進門就向南破天低聲問道。
接著,他的視線轉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南破天看出他心中的期盼,瞭然地微笑。「放心吧,紫瑩她恢復得很快,我已經讓她服下安眠的藥,明天早上她才會醒過來,你可以安心地進去看她。」他似漫不經心地提議道。
「南師父,謝謝您!」他無法再多等待片刻,瞬間已衝到房門口。
他輕輕推門進房,當他看見躺在床上的身影時,五臟六腑頓時一絞。
「噢,天啊,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宋禎褆驚懼地跌坐在床側,大手顫抖著輕撫她脖子上怵目驚心的淤青。
趙子楚緩緩走過來,一看之下大為震驚,「禎褆,你這天殺的混帳東西。」他壓抑著怒氣低聲咒罵。
宋禎褆緊握她的手,哭倒在床邊,泣不成聲。
趙子楚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他掉一滴眼淚,他不再生氣,心中只剩無限的同情,「禎褆,別哭了。紫瑩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靜休息,你這樣不是增加她的困擾嗎?」他大手以一個寬恕的碰觸安撫,眼中指責的意味盡去。
「現在,你還會反對我到湖州去嗎?」宋禎褆深吸口氣,痛苦的抱著頭。「不只有她需要遺忘,我更迫切地需要用其他重要的事轉移注意力,否則我定會發瘋,乾脆死了一了百了。」
回想起他對連紫瑩做過的事,罪惡感幾乎將他撕裂。
「我沒有辦法再面對她,子楚。我……我殘忍地強暴她、傷害她。任何女人受到像這樣殘酷的對待,是不可能原諒一個如此傷害她的男人,尤其這個人又是她摯愛的人。」他哀傷的閉上眼睛,「所以我要讓她走,只要她能快樂幸福的過生活,我不在乎她在哪裡或是跟誰在一起。」
「或許當她明白事情的原委後,你們之間會有轉機。」趙子楚輕拍一下他的肩頭安慰。
「不。」宋禎褆搖搖頭,「她心裡非常敬重大哥,我不能讓這件事再讓她受到打擊,何況真正傷害到她的是我的不信任,所以我寧可瑩瑩是出於她的自由意志再度投向我的懷抱。我想聽到她再次告訴我新婚之夜時那句甜蜜、羞怯的愛語……我要她是因為愛我而回到身邊,非出於施捨,同情或憐憫。」他哽咽著,心裡比誰都清楚的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
看著宋禎褆認命地接受痛苦的折磨,這一刻,趙子楚真希望自己能為他分擔一些。
「好,我答應你就是。夜深了,讓紫瑩休息吧。」趙子楚想把他帶離這個房間,不讓他繼續沉浸在悲傷中。
聞言,宋禎褆瞥了他一眼,接著將視線移往連紫瑩睡在被褥下的柔弱身子,「子楚,今天就讓我陪她最後一晚吧。」他的聲音充滿哀傷。
「唉!好吧。」趙子楚無奈地點頭,轉身離去。雖然知道這只會加深他的痛苦,但他實在無法拒絕這樣脆弱的好友。
在燭火的映照下,連紫瑩看起來睡得很熟。宋禎褆深情款款地凝視她一會兒後,爬上床躺在她身旁,雙手將她輕擁在懷中,黯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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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紫瑩緩緩自睡夢中醒來,聽到翠綠、翠桐吱吱喳喳小聲說話的聲音。
她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在帳幔裡瀰漫,小手往床側探去,立時感到殘留的餘溫,但這實在沒道理,誰會讓他進來呢?
翠桐和翠綠兩個丫頭,自從得知宋禎褆的過往後,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同情。
「喂,你想姑爺此去會不會有危險?」
「我也不知道,不過……」翠桐以沉重的語氣道:「昨天夜裡宋謙憂心忡忡的告訴我,聽說游龍幫這個江湖大幫會這次真的把朝廷惹火了,想鬧事逼迫皇上改弦易轍哩。」
照宋謙的說法,如果游龍幫上下齊心,一致同意舉事,確實有這個力量使海運之議停擺,這也是為什麼前朝明明知道運河運糧成效不彰,仍不敢隨便更張的原因。
「唉!希望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保佑姑爺安然返回。」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行李,準備前往蘇州。
連紫瑩正讓帳幔裡的這股溫暖攪得心煩意亂,兩個丫頭的對話又讓她的腦袋瞬間打結,隨後她冷靜下來,並告誡自己,別再為那個畜生、人渣、惡棍操半點心,即使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他也不值得她再看一眼。
她趕緊搖搖頭。噢,老天!她怎麼跟宋禎褆一樣變得這麼惡毒了?
「你們兩個一大清早的在忙些什麼?」她的喉嚨仍有些刺痛,因而聲音沙啞。
翠綠兩人被她嚇一跳,接著高興的來到床前。
「小姐,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我必須趕緊去通知南師父。」翠桐說完,立刻衝出房去。
「這個丫頭,老是這麼莽撞。」
連紫瑩看著咯咯笑著的翠綠,也露出一抹微笑,「翠綠,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噢,是姑爺吩咐的。這兩天宋謙會送我們到蘇州的別院,直到小姐的身子完全康復後,再起程返回連家堡。」
「是嗎?原來他答應了。」連紫瑩喃喃地道。沒想到宋禎褆這麼好講話,以他先前對她的恐嚇,她還以為自己必須經過一番折騰才能如願。
她心裡最想知道的是,大哥是拿什麼條件跟他交換呢?噢,天啊!不會吧?看來昨晚真的是他在這裡陪她一夜,但為什麼呢?他不是恨她入骨嗎?為何又表現出難捨難分的樣子?
該死的臭男人,這個時候還來個臨去秋波攪亂一池春水,她才不會再讓他有機會誘惑她步入毀滅。
「小姐,姑爺他……」翠綠想幫宋禎褆說些話,連紫瑩抬手阻止了她。
「翠綠,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他的事。」她一臉堅定,毫無妥協餘地。
這時房門打開,南破天聽到她說的話,為此,他臉上閃過一抹憂思,但對於這一切他也無能為力,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完成宋禎褆的托付,把連紫瑩安全的送離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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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紛飛,宋禎褆自杭州動身坐烏篷船,一路順利抵達湖州。
龍翊身邊四大護衛中的楊先和劉傑已在岸邊等待他到來。
他離舟登岸後,楊先上前恭敬地行禮,並為他牽來一匹馬,「宋二爺,幫主在城外的別院,正恭迎大駕。」
宋禎褆不疑有他,隨即飛身上馬,朝目的地馳去。
馬兒疾奔,轉入林中的小徑後,他突然有種讓人盯視的感覺。他提高警覺,極目四顧,發現此處林木成陰,確實是一處藏身偷襲的好地點。
他知道有人佈局要殺了自己,心知絕對不可能是龍翊這個鐵錚錚的漢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游龍幫內部分成兩派,反對龍翊的勢力顯然想置他於死地,欲破壞這次協商的契機。
意會這一點,在這生死關頭,宋禎褆不敢大意,忽然輕夾馬腹增快速度,準備盡快走出這林子。
這一著大出對方意料之外,接著只聽後頭楊劉兩人齊聲斥喝,露出猙獰的面目。
這時,四周忽然出現眾多人影,把宋禎褆團團圍住。
宋禎褆連忙拔出配劍,大喝一聲往前方突圍,不讓他們有片刻時間反應。
他一眼掃過,發現來者不少於二十人,而且從交手的瞬間得知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他想,他必須仔細應付。
一番輪攻後,幾乎每人都中劍掛綵,宋禎褆漸漸有體力透支的感覺,一時分神,大腿傳來火辣的劇痛,頓時血如泉湧,染紅了他的衣衫。
宋禎褆悶哼一聲,心中大喊不妙,現在他全身滿是大小刀傷,又由於大腿上的傷讓他失血過多,他開始感到暈眩。
他暗忖,今天或許就要命喪此處,這個時候如果能再見瑩瑩一面,他將死而無憾。當他正這麼想時,額際讓人一記重擊,他被打落馬背,仆倒在地上。
「住手!」在這生死的瞬間,他耳邊忽地傳來龍翊的大喝聲。
「幫主!」
宋禎褆暫時放下心,全身乏力地趴著,意識逐漸模糊。
龍翊一聽聞這消息,連忙帶著親信來援,眼見宋禎褆倒臥血泊當中,他看得駭然失色,睚眥欲裂。
「盧俊,鄒正,這裡交給你們。」他下達命令,接著道:「盧原,快。」
盧原不待他吩咐,早已來到渾身鮮血、氣若游絲的宋禎褆身旁為他施救。
「怎樣?他有沒有生命危險?」
「宋二爺身強力壯,不過他此時嚴重失血,且頭部受到重擊,恐怕凶多吉少。」盧原臉色凝重,心中直呼大大不妙,如果宋禎褆因而身亡,正好給朝廷有藉口派兵圍剿他們。
宋禎褆心知自己傷勢嚴重,但他發誓一定要活著回去跟深愛的人道別。
「龍兄……蘇州……我……要見……妻子……」他趁著尚有些微意識,交代完重要事後,終於失去知覺。
「幫主,宋二爺現在不宜移動。」盧原趕緊道,這個時候能保住他一命就要謝天謝地了。
「不。」龍翊搖搖頭。「他現在全憑意志力撐著,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種力量有多大,他唯一的生機就是回到摯愛的人身邊去。」
龍翊想到自己悲慘的往事,瞭解那種支撐力有多強大,所以毅然決定冒險一試。
「你吩咐兄弟們搭我的快船順流而下,一日就可到達蘇州。記得讓你父親隨行照料,快去吧。」他相信,以宋禎褆的求生意志,再加上幫中神醫的照顧,他絕對可以安然度過此次危險。
龍翊看著兄弟們抬著宋禎褆離去,他握緊雙拳低聲道:「宋兄,等我將幫中的叛徒揪出,和朝廷商量妥合作的細節後,我一定親自上門致歉,你定要活著等我前去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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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外嘈雜的聲響,把連紫瑩和宋家兩姊妹嚇得放下棋局站起身,注視著被抬進屋的宋禎褆。
「宋謙,快到我房裡把藥箱拿過來。」南破天一邊吩咐,一邊詳細檢視宋禎褆的傷勢,發現最要命的是頭上的傷。
「二嫂!」宋毓華一聲驚呼,和宋毓秀兩人扶著一瞼慘白的連紫瑩。
她被這怵目驚心的景像駭得魂飛魄散,幾乎昏過去。
「毓華,扶她回房休息,不准她下床走動。」南破天回頭一看,急忙對宋毓華道,接著要眾護衛把宋禎褆抬到西廂房去。
過了一會兒,連紫瑩才漸漸回過神,淒惶的玉容此刻已滿頰熱淚。「他……他死了嗎?」
「沒有。我看只是失血過多,陷入昏迷而已。」宋毓華為了安撫她,只好口是心非的敷衍,其實她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聞言,連紫瑩冷靜了些,「我沒事,讓兩個丫頭陪我回房就可以了,你們應該也急於知道他的安危,快去吧。」她強壓下激盪不已的情緒,但顫抖的聲音仍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安。
宋毓秀姊妹兩人對望一眼。
「二嫂,我們去去就來。」話落,兩人心急如焚地快步趕往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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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淡的燭光下,連紫瑩倚窗而立,瞼上滿是憂愁。
南破天來到她身後,她脆弱的神情讓他煩惱,自己是否該坦言相告。他瞇起雙眼思索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將一切說出。
「紫瑩,你在那裡站了太久,坐下休息吧。」他指著靠窗的椅子說道。
「南師父,是你啊。」連紫瑩在椅子上坐下,看見他凝重的表情,心裡清楚他必定有重大的事情要告知,她微蹙眉頭,忐忑不安,難道是宋禎褆他……
「紫瑩,請你靜靜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該怎麼做才是對你們雙方都有利。」南破天雙眉緊皺,看著連紫瑩,徐徐道出一段往事。
「很久以前,有一個熱情洋溢的男孩……」
他以平穩且輕柔的聲音說著,彷彿那是個遙遠的故事,只到最後一刻,他臉上才出現痛苦的表情。
「他的熱情就在那時,全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點一滴消耗殆盡。然而我從未見過他在朋友有需要時置之不理,今天我之所以能活著,也全是他的功勞。」
當他再度睇向連紫瑩時,眼中帶著些許激動。
「你對大爺異乎尋常的親密和信任,加上這樁婚事又是大爺一手促成的,逼使他對這樁婚姻往死胡同裡走。現在,你心裡應該非常清楚,禎褆這一生全讓自己所愛的人背叛,所以才會對你這樣殘忍。對他而言,你既是他最愛的人,但也是背叛者和毀滅者。」
連紫瑩讓這些話震得痛徹心扉,這跟宋禎祺原先輕描淡寫告訴她的真相有雲泥之別。她這一生都像個寶貝一樣被父母捧在手心,宋禎褆則相反,那些應該給予他同等關懷和愛的人,卻選擇捨棄了他。
而當他敞開心懷準備再愛一次時,她的無知和憤怒卻逼走了他的勇氣。
「不過,這段令人難以忍受的回憶都已經離他遠去了。」南破天的臉上帶著悲傷,目光落在遙遠的前方。
「什麼意思?」連紫瑩心痛地啜泣著,輕顫的聲音透著不解。
「他以前所擁有的記憶,都在頭部受創之後消失了。他……沒有了記憶……」南破天痛心的閉上眼,接著重重歎口氣,將臉埋入雙手中。
「不……」連紫瑩不敢置信,忽地站起身,暈眩地晃了一下,「我要見他……」接著她瞼色蒼白地往門口走去。
「不行,你現在不可以見他。」南破天連忙上前阻止,將她帶回椅子上坐定。
「為什麼?南師父,為什麼不讓我見他?」連紫瑩哭喊著問。
「紫瑩,冷靜一點聽我說。」他輕拍她的臉頰,要她冷靜下來。「他清醒後什麼人都不記得了,口中只念著你的名字,但這並不意味他記得你,只能說你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牽絆的人。」
「什麼……」
南破天嚴肅地接著說:「他現在需要的不是你的同情、你的憐憫,他需要的是你真正的愛。如果你不是發自真心原諒他、接受他、愛他,我絕對不答應你接近他,因為那只會將他逼向死亡。」
「我愛他!南師父,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連紫瑩雙眸紅腫地向他發誓,眼底帶著堅定不移的愛意,「他的心或許疲倦了、碎了,但我沒有,我會找到方法讓他清醒過來的。」
她一臉堅強,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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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宋禎褆醒來時,黎明灰濛濛的光線自窗子射入,他覺得自己的頭暈眩而刺痛,正想伸手往頭部探去時,發現自己掌中緊握著一隻柔軟的小手。
他略微轉頭往床邊睇去,噢!天啊!就是這張臉佔據了他整個夢境,不過……她美麗的瞼上此刻透著愁緒,吹彈可破的肌膚蒼白如雪,雙唇香軟誘人,卻帶著一抹悲傷。
她看起來相當不快樂,會是……為了他嗎?唉!別癡人說夢了。不過,他還是有股強烈的渴望想撫平她臉上的憂傷。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隻手撫摸她的臉。
她好懷念這溫柔的輕撫,充滿了深情和寵溺。連紫瑩不由自主地往那熟悉的懷裡貼靠。
「噢!」宋禎褆的傷口讓她無意間碰觸到,他忍不住痛哼出聲。
這一聲呼喊驚醒了連紫瑩,她惶恐地張開眼睛猝然坐起身,「禎褆,怎麼了?」
他那兩潭黑瞳中的困惑和懼意讓她欲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
「別怕,我就是瑩瑩,你的妻子,記得嗎?」她盡量以溫柔的聲音說。
「瑩瑩?」宋禎褆瞇著眼,懷疑地凝視她,想像著這雙明媚的美眸出現恐懼和忿恨,但是沒有,相反的,那裡充滿了熱情和溫暖。
他相當困惑,接著瞥了一眼自己被裹得像顆粽子的身軀,和不住滲出血水的傷口。
他畏縮了一下,「我好像傷得很嚴重,你……不要碰我,會弄髒了手。」他全身污穢、骯髒不堪,怎麼可以弄髒了她。
「沒關係,我們是夫妻,自當患難與共,這不算什麼。」她瞭解他害怕被摒棄的心思,帶著深情的笑輕聲撫慰。「南師父說,你的失憶是暫時的,所以你記不得我沒關係,現在只要好好療傷,其他的事,等你的傷好一點再說。」
連紫瑩注視著他。看來她溫柔的話語似乎安撫了他,他原先困惑,疑懼的表情不見了,像是鬆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不害怕?」他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在他剛恢復神智時,因為想起連紫瑩發的毒誓而害怕得神思恍惚,南師父和兩個妹妹都惶恐地以為他的腦袋可能讓人打壞了。
當下,這個想法讓他靈機一動,為了留在心愛的人身邊,他決定乾脆扮演失憶者的角色。
連紫瑩聽了他的話,搖著頭深深地歎口氣,「我比誰都害怕你的傷,但是,」她伸手溫柔的撫摸他頭上的傷,心痛得幾乎流下眼淚,「是它讓你回到我身邊,所以我相信老天爺定有它的意旨,不久的將來,你會痊癒的。」
再抬起頭時,她投給他一個充滿信心的笑。
「我去喚宋謙來幫你清洗傷口和換藥,你躺著休息一下。」因為他傷勢嚴重還不能移動,所以目前只能依賴有力量的男人幫她忙。
連紫瑩將帳幔掀開,下床梳洗更衣。
當她抬眼看見他熾熱的目光正看著她時,他馬上警覺的紅著臉轉頭避開。
這個發現讓她覺得雙頰火紅,宋禎褆剛才看她的目光好像她正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這讓她不禁暗自心喜。
連紫瑩腳步輕快的轉身離去,她低著頭想,她似乎找回了他一絲熟悉的記憶,往後她將善用這一點將他徹底喚醒。
宋禎褆望著她纖細的背影,感覺整個人都醉了,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大哥沒有騙我,瑩瑩是愛我的。」只有真正的愛,才能包容他之前所犯的罪過,這種溫馨是他這輩子所渴望、所追求的,沒想到真的實現了。
他可以感覺得出來,這一切都是發自她的真心,但他能冒險告訴她真相嗎?不,他寧可就這樣過一輩子,或許他的做法是懦弱、可恥的,但這個夢想較現實來得仁慈,反倒能為他尋得更多的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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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六月早晨,這時候,僅只是一抹陽光都會讓連紫瑩感到快樂,因為還有什麼比看著宋禎褆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更能滿足她呢?
尤其是這一、兩天,他已可以下床走動,但因為大腿的傷較重,走起路來還不能太用力,不過,這已經讓連紫瑩高興得樂翻天,馬上把宋謙替他換藥、清洗的工作搶了去。
「你痊癒的速度快得教人難以相信,傷口都癒合了呢。」
她幫他包紮頭部的傷口,身上如蘭的芳香氣息輕輕拂上宋禎褆的臉。他只覺體內那股熟悉的騷動讓他嘴巴發乾,全身戰慄。如果不是因太瞭解她的個性,他真會以為她在挑逗他,不過……怎麼他總覺得她的笑容裡有點詭譎的味道呢?
「禎褆,你在想什麼?我叫你好幾聲都不理人家。」連紫瑩拆下他胸口的繃帶後,拉著他的手臂要他站起身。
他忽然側轉身,將手埋進她的發中,捧著她的臉,眼底透著堅定。「瑩瑩,我不會傷害你的,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傷害你。」他眼中含淚,把她拉進懷中緊緊摟著,喃喃地低聲道。
老天,你為什麼要這麼懲罰他?他並非罪大惡極,不可饒恕呀!連紫瑩心疼的吻去他臉上的淚水,心中暗忖,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