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疆飄出「翠琉居」後院時,腦袋轉啊轉的似乎在尋覓著什麼,忽地在路角牆下暗影中,找到了他預期中的身影。
徐定疆暗歎了一口氣,飄身過去說:「都聽到了?」
暗影中的人影微微點了點頭,低著頭說:「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說?」
「只是想幫你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徐定疆轉過身望著天上的眾月說:「芳華,你下得了手嗎?」
暗影中的人影正是劉芳華,她雖憤然而出,但奔出「翠琉居」就後悔了,白浪與徐定疆兩人會談些什麼,她自然十分有興趣,反正她耳力本就高明,「翠琉居」又距後牆不遠,劉芳華索性運足耳力,聽聽之後的對話。
這時聽徐定疆這麼說,劉芳華望著徐定疆,遲疑了片刻才咬牙說:「我為什麼下不了手?」
「這樣最好。」徐定疆呵呵笑說:「到時若白浪在敵方中佔有重要地位,只要你一聲令下,白浪必引頸就戮,豈不是一大功勞?若他沒什麼重要性,就放他活命亦可,也算是朋友一場。」
「你……你別騙我。」劉芳華退了兩步說:「你絕不是為了這個。」
「怎麼?」徐定疆訝異的說:「你不願意?」
劉芳華腦海中一片混亂,徐定疆到底在說什麼,他的話哪一句是真話?她有些混亂的說:「當然不是,可是……你……你明知我對你……」
「既然問題已經解決,」徐定疆臉上的笑容絲毫看不出異樣,他打斷劉芳華的話,哈哈一笑說:「我倒有個喜事要告訴你。」
劉芳華一愣,此情此景,喜從何來?只見徐定疆笑容一斂,正正經經的說:「我已決定與小玫成婚,如果家母未及返日,只能托北域王主婚,這次你可得多幫忙。」
「你……」劉芳華怔仲的說:「你要與小玫……」
「我倆情投意合。」徐定疆一臉皮厚的模樣說:「不早早成婚,何等痛苦?」
劉芳華心中彷彿打翻了調味壺,酸、甜、苦、辣各種感覺一起湧上。在蛇族時,自己才真正發覺徐定疆在心中的份量,而上次與白浪相逢的經驗,更是讓人認為以往的感情不過是一場夢魘。雖不能說就此選擇徐定疆,但他怎麼會結婚?他與白玫不是玩玩的嗎?他真的要娶白玫?
不知徐定疆是不是因興奮而格外遲鈍;他無視劉芳華的神色,自顧自的說:「至於小玫的長輩我反而不擔心,她父母早已亡故,她的二伯雖然身體不好,主個婚總不是大問題。」
劉芳華對白玫的二伯是誰已經沒有興趣,她一忽兒想著怎麼能發生這種事,徐定疆居然就這麼成婚?一忽兒又覺得白玫本是徐定疆的良配,自己正該祝福兩人。兩種極端矛盾的想法在心中打轉,劉芳華霎時有些頭重腳輕、立不定身子。
「你怎麼了?」徐定疆終於察覺不對,扶著劉芳華笑說:「我還有件有趣的事要告訴你呢。」
還有什麼事能讓自己感到有趣?她想笑又想發怒,想露出愁容又覺得世事荒謬得有趣,臉上的肌肉似乎已經不能自主,她實在什麼話都不想請,但又覺得現在不能沉默下去,劉芳華有些迷亂的說:「什麼……什麼有趣的事?」
「夢羽與東立的事情。」徐定疆眨眨眼說:「你好像不知道吧?」
這時候誰有心情管這些?劉芳華終於忍不住說:「你跟我扯這些做什麼?」
徐定強一愣說:「沒興趣就是了,怎麼發起脾氣來了?」
我該發脾氣……:我不該發脾氣……劉芳華發漲的腦袋已經無法思考,她一跺腳說:「不管誰要結婚,我明天就回都城去!」說完,劉芳華御氣而起,雙足紅雲催動,有如一道紅色閃電般的向著宮城破空劃去。
望著劉芳華的身影,徐定疆突然退後兩步,軟軟的倚靠在「翠琉居」後院牆上,長長歎了一口氣。
「小子。」徐定疆右側不遠突然冒出了聲音。
徐定疆可嚇了一大跳,但他隨即平復,這天下間如有人能這麼無聲無息的欺到自己身側,除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之外,只怕沒有第二個。徐定疆轉頭苦笑說:「周伯,你也來了?」
周廣臉上沒有笑容,諒解的望著徐定強說:「聽說這兒有好酒,本想來找你討杯酒喝,順便告辭,沒想到你這兒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事。」
「告辭?」徐定疆愣了愣說:「周伯要去哪兒?」
「蛇人攻城的問題已經解決,我也沒必要留在這兒了。」周廣搖搖頭說:「最近我想了個辦法可能可以離開這個星球,我要試試。」
徐定疆顧不得自己的情緒還沒平復,他連忙說:「周怕還沒逛過其他的地方呢,怎麼急著要走?」
「我這次一時興起南下探險,害死了不少人命。」周廣擠擠眼,作出個歉疚的表情說:「你們這兒彼此仇視得太嚴重,不敢逛了。」
徐定疆看周廣的神色,心知無法挽回,只能苦笑說:「周伯想出了什麼辦法?」
「就是那妖術嘛,不是可以移動位置嗎?」周廣粗肥的手指往上比說:「我要一直往上移。」
「周伯也會「幻靈大法」?」徐定疆可傻了眼。「不是。」周廣搖搖頭說:「不過若找出空間的縫隙,想辦法鑽過去,倒是有點希望。」
饒是徐定疆聰明機變,也聽不懂周廣在說什麼,只能猛皺眉頭,在心中暗暗狐疑,若這麼說來,劉芳華豈不是也能飛出去?
「也許是因為重力的關係,空間的縫隙越靠近地面分佈得越密集。」周廣似乎看出徐定疆心中的疑惑,解釋說:「越往上,越遠才有一個出口,而在異空間呆得越久,受到的撕裂力道越強,我也未必有把握能支持到宇宙……畢竟跳躍窗不是到處都有。反正卓卡已經修復完畢,有了膜翅,若一時失敗,也許還能試著飄下來。」
跳躍窗?徐定疆記得卓卡似乎說過,那是直接穿越兩個空間的門戶,想了想,徐定疆才說:「若是跳躍窗,就不用待在異空間了?」
「正是。」周廣點頭說:「若是跳躍窗,經過異空間的時候只是短短一剎那,就算是普通人都不會有什麼問題。」
徐定疆想了想說:「既然有風險,就先多試個幾年,等有十分把握再走如何?」徐定疆實在有些不捨得周廣。
「不行。」周廣搖搖頭說:「徐小子,你仔細看看我,與第一次見到我有何不同?」
徐定強微微一愣,仔細打量了周廣幾眼說:「沒什麼不同啊?」
「看看頭髮。」周廣的頭髮長了幾個月,已經有一段長度,他比著說:「有白頭髮了。」
徐定強這才發現,周廣確實出現了幾絲白髮,徐定疆莫名其妙的說:「這又怎麼了,誰都會有白頭髮啊。」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周廣搖頭說:「但經過一次在城外全力與蛇族大戰,我才發覺自己已開始衰老……這種現象,已經百多年沒有發生!而且因我實際年紀本就不小,衰老的速度比一般人還快,我再待下去,只會越來越出不去。」
衰老不是十分正常的嗎?聽周廣的意思,似乎他不老才是正常?徐定疆也不追問了,只說:「周伯既然已經決定,那……不知是什麼時候?」
「等我說完下一件事。」周廣微笑說:「馬上就走。」
徐定疆雖然已有心理準備,還是十分不捨。周廣對他亦師亦友,有如長輩般提攜指點,但相處卻又沒有隔閡,自己能有今日的一身功夫,最該感激的便是周廣。徐定疆張開口愣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件事也是剛剛聽你們提起,我才發覺該跟你說。」周廣擺出正經的面孔說:「白小子說的胸懷天地,簡單的說就是在體內辟出一個獨立的空間,以另一種極快速的方式運集內息送入體內,所以感覺好像無窮無盡,但我必須告訴你,若是太過揮霍,也會遇到用完的時候,可不是真的就此源源不絕……不過補充起來也很快就是了。」
「怎樣會用完?」徐定疆乾笑兩聲說:「連發二十記「紅骨神拳」如何?」
「等你練成了,那種層次的功夫幾乎是可以連續使用。」周廣皺眉說:「這種用法得用很久。」
徐定疆傻眼了,「紅骨神拳」可以用很久?現在的內息最多連續七、八拳就完蛋了,這算是什麼功夫?…….等等,什麼叫那種層次?很差勁嗎?
「那個白小子似乎就練成了連續使用後會脫力的功夫,不過現在沒大用,一發立刻完蛋,難怪他這麼想練這種功夫:.…」周廣一面思索,一面不經意的喃喃念了這幾句,這才轉對徐定疆說:「若是你全身上下的體外氣脈,都能凝集了如發拳前凝聚在拳頭上的勁力,再讓氣勁脫體轟出,也許連續個幾十次之後會耗完。」
無論前面一段或是後面一段,都讓徐定疆大吃一驚,腦海霎時混亂了起來。前一段讓他想起當初白浪致自己父親於死的那一擊,想起白浪轟出後不支倒地的模樣;後一段卻使他想起當初只依靠全身紅霧轟出便打退了右督國王劉方廷,而那還不是凝聚起來的勁力………還處於驚訝狀態的徐定疆勉強開口說:「周伯,您也有類似的功夫?」
「有啊……喔,那時你昏倒了,所以沒看到,其實這也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補給的速度快了些,與天地大力還有一大段距離,什麼胸懷天地?名不符實,哼哼……」
提到天地大力,徐定疆猛然醒起說:「那杏如妹子……」
「那小妮子。」周廣揮揮手說:「沒時間教她了,我直接幫她提升了一點,省得她糾纏。」
周廣口中的一點不知道多大點?徐定疆還想發問,周廣突然怪叫一聲:「怎麼一聊就聊個沒完沒了了?小子別囉唆了,胖子去也。」
話一說完,周廣倏然間往空中直射,直飛出了百餘公尺,遠遠的一個龐大的黑影突然從下方躍上,兩團黑影一會合,下方黑影兩側兩片極大的翼狀物倏然而開,載著周廣向城外滑翔飛掠。
「周伯!」徐定疆忍不住叫道,卻聽到身旁傳來周廣的聲音:「跟你小子確實投緣,所以再聊下去不得了,老命會毀在這裡,有能耐的話,到宇宙中來找我!」周廣不知用了什麼功夫,彷彿就站在徐定強的身旁說話,說完的同時,載著周廣的卓卡已經掠出城牆,向著東方大海的方向飛射。
連傳音的工夫都這麼離譜……當下徐定疆顧不得怎麼去找、找不找得到—自己還沒問什麼是天地大力呢……眼看已經快看不到周廣,徐定疆忍不住大叫一聲:「我一定會去找你!」不過徐定疆沒周廣的傳音功夫,這運足功力的一聲大嚷,轟隆隆直傳出去,把南角城已入睡的平民吵醒大半。
在那一瞬間,往東面山頭飛掠的周廣聽了哈哈大笑,拍著胯下的卓卡說:「你說那小子能不能找到我?」
另一面,剛翻出南角城北的白浪被聲音唬得回過了頭,想想該不是針對自己,這才繼續往城外奔,旋即看到臉上帶著高興笑容的白靈,正與穆通遠遠的向自己迎來。
宮城中,正向五位尊者下令的劉芳華徐定疆,徐定疆她心中莫名的一甜,但隨即歎了一口長氣,咬咬牙,六人連夜離開了南角城。
白玫聽到的同時正在宮城中一間斗室靜坐,聽到這聲呼喚時她沒有任何表情,隔了片刻,兩行淚水,順著她嬌嫩的臉頰緩緩滑落……
牧固圖紀元一二O二年一月十日
在都城南面的大道上,六個人影突然無端端的閃現在道路中央上方。當中一名年輕女子,遠遠望著沐浴在晨光下的都城,眼中露出了一絲莫名的淒涼。
「公主。」右側一個臉色青紫的中年人說:「我們從這裡開始走嗎?」
被喚作公主的人點了點頭說:「暫時用普通的「飄風術」,進城門以後用走的……多與人接觸,對大法的誤會才會減少。」
另外五人彼此對視一眼,誰也沒提出異議,就這麼隨著那有著一道濃眉的女子,緩緩的向都城飄近。
現在雖然沒有北軍來犯的消息,但畢竟人族處於動亂,都城的官兵還算頗為盡責,很快就有人發現那六條怪異的身影,幾個士兵仔細一望,有個人大聲叫:「那不是秘閣殿的六尊者們嗎?」
「現在要說幻萃閣。」率領了望兵的士族領軍破口罵道:「那些人已經背叛,還不快去稟告易龍將!快…:.快把城門關上!.」職責所在,顧不得所謂的尊者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城門了。
小兵正要往城下溜,忽然一愣說:「那不是芳華公主嗎?」
領軍一愣,仔細看了看,六人中的領頭者確實是劉芳華。領軍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傻了片刻,眼見劉芳華等人越來越近,他連忙說:「反正快去稟告……」
「城門呢?」另一個士兵急急問。
「這……」領軍忽然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不關是有違職守;但不讓三公主進城不也是找死?他愣了愣才咬牙說:「別關……我下去迎接。」話一說完,領軍也急忙奔下城樓,準備冒死詢問。
劉芳華這次回都城足足花了九天九夜的功夫,別說不如部隊行軍,簡直與一般的行旅速度差不多,她正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劉芳華知道,徐定疆既然說了那番話,他必定會立即以天鷹傳訊,要求南角王妃陳晶露回城主婚,自己若提早返抵都城,若父親一時興起要自己隨同南下賀禮,豈不是白回來了?
不管徐定疆那時的一聲呼喚是不是對自己而發,自己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絕對沒有辦法出席徐定疆與白玫的婚事,更別說祝福他了。
另外還有個問題,當時父親為了自己與白浪在密室中的事情,發怒關起自己,也不知現在氣消了沒有?
所以這一段路,劉芳華走走停停,彷彿一路賞玩般的北行,五尊者個個走得一肚子悶氣,但又不敢有任伺怨言,只好乖乖隨著劉芳華緩行。
這時見到都城南門的亂象,大尊心中頗有些荒謬的感覺,當初為什麼反出都城?現在又為什麼回來?就算自己肉體上已經接近無慾無求,但精神上為什麼還是這麼空虛?
先前與劉芳華一戰,沒想到歷經三個小時,劉芳華從一開始的生疏,慢慢的熟悉了五人的功夫,到最後,當劉芳華開始施用眾人的功夫回擊時,自己就知道沒有希望了,其中最莫名其妙的是……劉芳華的內力為什麼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打到後來,劉芳華已能把眾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卻又不知為何留手不殺,到了眾人心無戰志的時候,劉芳華才提出了條件,要五人重新投回都城,從此聽她的命令。
這豈不是恢復了以往的生活?只不過從劉冥換成了劉芳華,不過也就不必擔心無法獲得「天王乳」,至少一時的性命是保住了。
可是隨著都城的接近,大尊者不由得有些擔憂,兩位供奉對「幻靈大法」一直頗有反感,所以這五十年來,劉冥一直無法增加弟子,現在五人叛後又回,兩位供奉會不會容不下眾人?若那兩個老頭想動手,五人可是一點生機也沒有。
大尊者這麼想,其他四人的想法也是大同小異,不過劉芳華並不曉得這些細節,就算在都城,「幻靈大法」的一切也是僅止於口耳間的流傳,兩位供奉對「幻靈大法」的態度,她一點也不知道。
眼看城門口慌慌張張的跑出一個領軍,劉芳華臉上露出微笑,心想這個將領看到六人,恐怕已經嚇壞了。
劉芳華料想得沒錯,當六人飄到領軍面前時,易嵐還沒趕到,領軍雖然不斷的往回望,但一絲蹤影也不見,他只好苦著臉認命的向劉芳華施禮說:「參……參見芳華公主。」
「免禮。」劉芳華輕輕的落下地面,她也不想為難這個小官,哂然一笑說:「今日城防誰輪值?」
「易龍將。」領軍連忙說。
「我等他。」劉芳華目光一轉,望向大尊者說:「大尊者,東西是在「幻粹閣」中嗎?」
「是。」大尊恭謹的說:「在西廂第五進。」
「我們先去那兒就是了。」劉芳華沒什麼表情的說:「先讓你們放心。」
「多謝芳華公主。」大尊者這話中倒真有幾分感激,只要取得預存的「天王乳」五人一分,足可存活到新品煉製出來,無論日後北軍與都城哪邊獲勝,看來都已保住了性命。
「拿到東西之後,你們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劉芳華點頭說:「否則我到天涯海角都會找到你們。」
這話一點都不誇張,修「幻靈大法」之人,能在異空間中感應能量,對同修此功者的位置更是一清二楚,劉芳華要找到眾人確是易如反掌。
五人彼此對看一眼,同時躬身應是,能越早離開都城越好,省得被那兩個老不死找麻煩。
「芳華公主?您回來了」易嵐適時趕到,但看到劉芳華身後的五人,臉上的笑容不禁僵了起來,有些遲疑的說:「這五位莫非是………」
「五位尊者。」劉芳華點頭說:「六尊者被定疆殺了,所以剩下五個。」
這話一說,五人臉上同時現出一抹煞氣,劉芳華卻毫不理會他們的表情,接著對易嵐說:「我也練成了「幻靈大法」,現在劉冥已死,所以他們歸順於我,你放心,他們不是敵人。」
易嵐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說:「您……練成了……」
他不知道此事?劉芳華懶得解釋,只皺皺眉心想,莫非「北域王」劉群池沒把消息送回?又或是易嵐階級不夠,沒法得到這個消息?劉芳華也懶得多說,臉色微沉的說:「我們進城當然是易如反掌,只不過想讓易龍將方便做事,這才走路進城,還有其他問題嗎?」
易嵐自然明白,傳說中「幻靈大法」能穿牆如無物,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區區一座城牆自然擋不住眼前六人。易嵐只好讓開說:「不敢,芳華公主請進。」心中暗自決定,一定要盡快往宮內傳達這個消息。
「走!」劉芳華腳踏實地,以簡單的身法往城內輕掠。
劉芳華既然不用「幻靈大法」,五尊者自然不敢班門弄斧,一個個老實的運起輕身功夫尾隨,還好劉芳華速度不快,五人本來的修為也並不差,總能跟個首尾相連。
劉芳華進入宮城、皇城之後,首先就帶著五人來到才更名不久的「幻粹閣」,取得了所謂的「天王乳」。劉芳華心知縱然有幾樣特殊的功夫自己還不會,但以自己對「幻靈大法」的瞭解,已能隨時致他們於死,所以她對「天王乳」一點興趣也沒有。看著五尊者離開之後,劉芳華自顧自的離開,打算去問候久已不見的父親劉然。
越往寢殿接近,劉芳華就越覺得奇怪,怎麼越接近寢殿守衛反而越見鬆弛?但看路途中遇見的隨侍、衛兵,臉上皆是一副輕鬆的表情,看樣子也不像發生了什麼事。劉芳華壓抑住自己心中的疑惑,稍稍加快腳步往前奔。
到了目的地,劉芳華才要對守衛說話,守衛施禮時殿門內恰好轉出一人,一見劉芳華便驚訝的叫:「芳華?」
「大哥?」劉芳華也十分高興,她連忙奔上兩步說:「我要見父皇,他老人家呢?」
劉演一怔,隨即釋然笑說:「父皇的寢殿換位置了,你還不知道?」
劉芳華愕然問:「換到哪裡?」
「我正要去拜見父皇。」劉演微笑說:「一起來吧。」
兩人這一走,劉芳華這才發覺又是往「幻粹閣」的方向,劉芳華詫異的問:「原來是往北搬?」
劉演點點頭說:「其實也不怎麼偏北,反而有些偏西,只不過往這裡走順路………其實早在父皇即位之前,就有這樣的打算……啊,聽說你也去過那兒。」
自己去過?劉芳華心中微微一動,北面大半區域以往都是劉冥的範圍,自己去過的地方可不多……想到這裡,劉芳華有絲不詳的預感,低聲說:「到底是哪兒?」
劉演四面望了望,見隨侍距兩人有一段距離,他才低聲說:「原來的密室。」
這話一說,劉芳華的臉霎時紅了起來,竟是那令人又迷醉又痛恨的地方?她一時之間,連望都不敢望向劉演。
劉演卻一絲異常的表情也沒有,他很自然的接著說:「你不是闖過一次?後來被那群妖人抓了好幾天。」他並不知道劉芳華其實進入過密室,當時劉芳華被關的原因,只有劉然清楚。
妖人?劉芳華立即不自在起來,自己現在可也是妖人之一大哥已經算是厚道之人了,沒想到劉冥一叛,在他的口中都變成了妖人,那別人口中還得了?
劉芳華性子本直,心裡一不痛快,臉上的表情就十分明顯,劉演察覺到異狀,詫異的說:「怎麼了?」
劉芳華不知道該不該說,但剛剛已經讓易嵐知道,這件事也瞞不了人,她咬咬牙說:「等會兒我向父皇稟告……你就知道了。」
劉演也不追問,不過兩人問氣氛既然有些僵,他也就閉上嘴,加快了腳步往新建成的寢宮奔去。
兩人這一加速,自然是轉眼即至,在通報之下,劉芳華與劉演進入了寢殿外圍的書房等候。劉芳華望著四面,有些不滿的說:「為什麼叫我們到這兒來?」
「以後我們也不能隨便進出父皇的寢殿。」劉演攤開手說:「但也沒什麼。」
劉芳華皺皺眉,想來必定又與密室有關,當初若不是進入密室,自己也不會有這身功夫,也不會有機緣練成「幻靈大法」,更不會……更不會……想到那時的旖旎,劉芳華覺得心頭彷彿受了一股重擊。徐定疆這麼對白浪說,莫非是拿準了自己不捨得他死?難道……劉芳華突然一愣,莫非徐定疆要自己親手殺了白浪,才願意接受自己?
劉芳華臉突然一紅,恨恨的跺了跺腳,自己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徐定疆接受自己?徐定疆又怎麼會這麼想,他不是要娶白玫了嗎?
可是……可是……若自己當真立刻要白浪死,徐定疆還會說出要娶白攻的話嗎?劉芳華想到這裡,腦海中一團混亂,自己對白浪的感情還算清楚,但面對徐定疆,怎麼就像是一團糾纏不清的亂繩,怎麼理也理不清楚。
劉芳華這麼突然一跺腳,可把劉演嚇了一跳,他轉過頭,卻見劉芳華正自皺眉低頭,臉上忽紅忽白,神色百變,劉演莫名其妙之下,卻也不敢貿然開口。
因為劉芳華比劉演小上不少,從小劉演就十分疼愛這個妹妹,慢慢的竟演變成有些怕她,所以一看劉芳華神色不對,劉演自然沉默是金。
劉芳華自顧自的思索片刻,忽然間發覺已經等了好一會,而劉演又一句話不吭,她頭一揚,望著劉演說:「大哥,父皇怎麼了?你又怎麼都不說話?」
「我也不知道。」劉演說:「莫非正有什麼事耽擱了?」至於他不說話是因劉芳華表情太過怪異這句話,劉演自然不敢說。
劉芳華頗有些耐不住性子想走,但總不能叫父皇出來時撲了個空,劉芳華正忍不住東張西望時,突然臉一沉說:「門後是誰?」
劉演一驚連忙轉頭,只聽門後傳來一聲輕笑說:「芳華公主功力大進了?」
這聲音……兩人都愣了愣,劉演還沒認出,劉芳華已經訝異的叫:「是……是伯母?」
門呀然而開,一個風華絕代的婦人緩步而出,向著兩人施禮說:「見過皇儲、芳華公主。」臉上也有些訝異的神色。此人正是徐定疆之母:陳晶露。
劉演卻是最為驚訝,自己都沒發現陳晶露的到來,怎麼劉芳華反而先發現了?她的功力莫非比自己還高?
「您……您怎麼沒回南角城?」劉芳華雖不知陳晶露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第一件關心的事情,就是陳晶露為何沒回去主持婚禮……莫非婚禮取消了?劉芳華的心不自禁砰砰得跳了起來。
「原來芳華公主也知道了。」陳晶露臉上露出帶點無奈的苦笑說:「那孩子日期訂得這麼倉卒,這麼趕著回去一路上難免舟車勞頓,我已請北域王代我主持。」
「對了,芳華還不知此事。」劉演拍手說:「父皇已經將定疆升為衛國使,正式統領南角城,看來沒多久就是南角王了……啊,他的婚事就是昨天嘛………」
他還是娶了白玫?劉芳華不由得有一絲黯然,但她望望眼前兩人,口中只迸得出:「伯母都還沒回去,他急什麼?」
「總歸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陳晶露望著劉芳華的眼光中,似乎有幾分惋惜的味道,她緩緩的說:「芳華公主也該選個好對象了。」
看著陳晶露的目光,劉芳華不自禁的有些慌張,她頓了頓足說:「別提這些了……伯母怎麼會來這兒,有事找父皇嗎?」
「是皇上有事召見。」陳晶露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滯留都城這麼久,皇上第一次找我,居然就是為了這種事?」
為了什麼事?劉芳華與劉演兩人都等著陳晶露繼續說下去,但陳晶露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搖了搖頭對兩人說:「真對不起。」
對不起?這話從何說起?劉芳華可沒有這麼大的耐性,正想發問,她突然頭一暈,身子一晃,不由自主的往後跌了一步。劉芳華心中大驚,自己怎麼可能站不穩身子?她正迷糊的時候,卻見劉演身子也是一晃,隨即砰地一下昏倒在地面。
陳晶露望著劉芳華,滿是歉意的目光中帶著幾分驚訝,她搖頭說:「沒想到芳華公主的功力居然這麼高了?」
劉芳華現在的功力確實比劉演高出許多,她詫異的望著眼前的陳晶露,強提著功力問:「為……為什麼?」
「我剛剛說了。」陳晶露歎息說:「皇上之命,伯母只能道歉了……」
劉芳華聽到這裡,再也支持不住,緩緩的軟倒在地,在眼睛閉上之前,恍恍惚惚的似乎見到自己父親劉然正踏入書房,身後還跟著一位供奉爺爺。
劉芳華心頭一涼,這真的是父皇的命令?自己……自己做錯了什麼?
劉然與劉尉達跨入門中,眼見劉芳華與劉演都已經失去了神智,劉然臉上沒有笑容,只沉聲說:「弟妹,你果然沒教朕失望。」
陳晶露施禮說:「皇上有令,自當鞠躬盡瘁。」
劉然望望劉演,接著說:「昏倒後也是一顆即解嗎?」
「啟稟皇上。」陳晶露點頭說:「這是醉夢旬日香,未能服藥,昏睡十日,藥入腹中,片刻即醒。」
「很好。」劉然向著右側的劉尉達干意,劉衛達當即探手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顆紫色的小藥丸,向前幫助昏迷不醒的劉演服下。
「居然如此靈驗。」劉然點頭說:「剛剛弟妹還說沒把握,未免太謙虛了。」
「據傳「幻靈大法」足令生機斷絕。」陳晶露搖頭說:「臣婦本來確實沒有把握。」
他們都不知道,當初焰山老人施放他自認最有效的迷藥,但無論是對劉冥或是六尊者,俱都無效;今日能迷倒劉芳華,乃因她身體雖因修練受了一定程度的影響,卻又因服下退蛇軟骨而有了另外的發展,使她在內息源源不絕下仍保有一般的生理機能,否則今日師承自焰山老人的陳晶露,用什麼迷藥也無法將她迷倒。
劉然目光再度望向陳晶露,忽然說:「弟妹,這次托你留下,連定疆的婚禮都無法參加,朕實在愧疚。」
陳晶露一笑說:「沒什麼。在這等時候,定疆還想著成婚,那是他的錯,臣婦能在都城為皇上略效微勞,實感榮幸。」
「不過……」劉然哼了一聲說:「白氏餘孽搖擺不定,不可能久服於人……當初先皇必定是看清這一點,才會下令斬草除根。徐賢弟五十年前一念之差種下今日之果,現在定疆又選擇白氏女子為妻,朕實在擔心啊。」
「皇上請放心。」陳晶露一笑說:「有臣婦留在都城,縱然白氏有其他計謀,小兒也絕不會為其所惑。」
劉然怔了怔,一臉詫異的說:「弟妹豈非誤會了?朕絕無此意……算了,你先去休息吧。」
「謝皇上。」陳晶露行禮如儀,低頭退出了書房。
踏出書房,陳晶露才抬起頭,見四面無人,她輕哼了一聲,這才緩緩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