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可真難吞。劉芳華苦著臉吞嚥,她這時才想到,粉末般的東西,若不準備一些湯水相配,本就不易入口,何況自己滿滿一嘴?劉芳華只能暗歎自己事先沒想清楚,卻也無法可施。
好不容易,劉芳華終於將嘴中的粉末勉力吞嚥入腹,眼看劉冥還沒出現,她心裡暗暗得意,自己就算無法報仇,總也讓你這老渾蛋不能得逞……但過了片刻,卻完全沒有感到任何異常,她心中不禁暗暗打鼓,若這東西一點功效都沒有,那可真的白吃了……
忽然間,劉芳華腹中一熱,她不驚反喜,總算有效果了,再來呢?是肚破腸流嗎?
事情卻沒劉芳華想像得美滿,那股熱力逐漸透入了血脈,跟著整個身軀逐漸的發熱,不只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在灼燒,連五臟六腑都感到十分不適。
跟著產生了奇異的變化,本來四面流竄的熱力不知為了什麼,緩緩的一面亂竄一面聚集,很快就彙集成一大團帶著灼燙的熱流,順著血脈奔行,那股熱力無論流到身軀的任一地方,一種奇異的痛苦感立即傳出,除了熱燙之外,似乎有種奇異而迅速的震盪,使的劉芳華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一面在心中暗罵徐定疆,毒藥這麼多種,也不會拿比較沒痛苦的給自己?
這時,那團熱力流到了心室附近,這一下,心憤彷彿即將被切割開來,渾身的血脈剎時間也為之僵硬,劉芳華渾身一陣抽搐,心中暗道,時候總算到了,等劉冥回來,瞧他還能得意?
這一瞬間,劉芳華腦海中又閃過了兩個人影,一個雄壯而詼諧,臉上總帶著淡淡的笑意,另一個卻是蒼白而瘦挺,冷冷的表情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傲然,這兩個男人……劉芳華腦海中一陣迷糊,無法再做思考,她呼吸一停,臉上泛出青紫之色,便昏迷了過去。
就在這時,那股熱力突然順著心室的經脈透入,隨著血行緩緩納入劉芳華的經脈中,這麼一來,劉芳華心臟的功能陡然恢復,腦海也逐漸的清楚了些,那兩個人影再度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劉芳華一陣迷惘,自己死了嗎?還是沒有?
身體的感覺十分老實,隨著經脈的一陣抽痛,劉芳華知道自己還沒死透,她悶哼了一聲,發現那股熱力隨著經脈而下,流竄進入丹田。
這時的劉芳華,無論經脈或丹田都十分空虛,剛剛一小段時間努力而凝聚的內息,也完全無法與這股熱力抗衡。那股熱力立即盤據了丹田,與劉芳華修為的內息糾纏混合,一面不斷的擴張,更產生的一股極大的吸力,將她渾身的微量內息一古腦的納入丹田,還不斷的匯聚、凝結、緊縮,隨著這般的變化,那股熱力漸漸的消失,彷彿不再存在。
這又是怎麼回事?劉芳華一楞,緩緩坐起,莫非這東西一點效也沒有?自己剛剛豈不是白受了一陣苦?算算時間,劉冥也該回來了,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
正感枉然間時,只覺丹田猛然一個劇痛,小腹間有種無法形容的撕裂、穿刺感,彷彿無端開了一個孔,劉芳華的身體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整個人一彈,翻落枝葉,往下跌摔下去。
這時劉冥恰好返回,他眼見劉芳華的身軀正向下方摔落,其間還不斷撞上橫生的枝葉,也因為這些撞擊,劉芳華下落的速度並不甚快,但她這時可是一點功力也沒有,這麼撞下去還得了?劉冥猛一個雙手急托,劉芳華下跌的勢子驀然間停了下來,跟著逐漸上升,彷彿半空中有張無形的網子,把她緩緩托了起來。
劉冥飄到劉芳華身邊,見她已經失去知覺,連忙手忙腳亂的將她扶好,一面探入內息。探到丹田的時候,劉冥的內息毫無預警的倏忽間消失無蹤,他不禁神色大變,連忙停手。
隔了片刻,想不出道理的劉冥不死心,又把內息再度探入劉芳華的身軀,怎知一到丹田,劉冥的內息彷彿投入了一個無底深穴之中,似乎被硬生生的截斷消失,劉冥不敢再探,只能廢然縮手。
劉芳華的身體到底產生了什麼變化?這樣如何迫使她練成「幻靈大法」?這下劉冥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只能想盡辦法東試西試,看能不能先把劉芳華給弄醒。
數日前,徐定疆在戰役的最後,忽然想起當初應付陳康時曾湧起種異樣的感覺,那是在自己身上受創,血液滲流出體外的時刻。在那一瞬間,徐定疆曾有種血液與體外氣脈產生奇異感應的感覺,但之後傷勢痊癒,也一直沒時間細思,這件事就擱到了一旁。
後來與蛇人大將們纏戰,徐定疆在被蛇族族王托托多暗算,身負重創、渾身滲出鮮血後,那種怪異的感覺再度湧起,也對體外氣勁產生的變異更能察明,彷彿除了血液向外流失之外,對體外氣脈的感應,竟有更緊密的感覺,似乎神經已經延伸到了體外氣脈,又似乎軀體已經漲大如同紅霧的範圍。
徐定疆終於想起了當時的感覺,不過這次卻比上次更為強烈,徐定疆更懷疑這次體外氣脈產生的變化,與上次血脈外滲有關。眼看負著自己的周廣功力漸漸不足,徐定疆別無選擇,猛然激使內力,將自己全身血液往外逼出,果然在一瞬間,紅霧的威力陡然增加,雖是在已經元氣大傷的情況下,依然能把徐定疆本身連同周廣、藏著徐曇如的卓卡一起帶起,直飄入了南角城部隊之中。
但這麼一來,徐定疆的精氣神先是全逼入了紅霧中,緊跟著內息一散,神識也跟著在一瞬間散入了虛空之中,飄飄盪盪,不知所蹤。
對徐定疆來說,這幾日卻是一晃間事,在那一剎那之後,他所有的感覺全然變了個樣,彷彿接觸著許許多多無窮無盡的事物,心靈不斷的被不解的感應所觸動著,無法分辨、也不能理解。
在這許許多多的感應之中,有些彷彿像是激烈拚鬥中所激散出的能量,徐定疆自然隱隱約約的想起戰場,但這麼無窮無盡的感受不斷湧入,哪些與戰場有關?哪些無關?他根本弄不清楚,更何況,他連自己到底在哪兒也迷迷糊糊的。
那時的徐定疆,所謂的五感──色、聲、香、味、觸,已全部喪失,但卻多了許許多多不屬其中,極不熟悉的感覺,徐定疆連自己是否依然活著,都有些弄不清楚了。
而且在恍恍惚惚之間,徐定疆一直有種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遠……離哪裡越來越遠也說不清,只覺得似乎自己奇異的感應能力不斷的擴大;不過感到的觸動雖然越來越多,但那些觸動的程度卻越來越小,所以徐定疆認為自己一定是越來越遠,只不知道怎麼個遠法。
在許許多多的感受中,其中有種比較特殊的牽絆,彷彿十分的熟悉與親切,而那股感受也一樣越來越淡,淡得讓已經有些失去喜怒哀樂情緒的徐定疆也隱隱感到不妥,似乎這個聯繫一斷,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
忽然之間,那股感應終於完全切斷。徐定疆正微微一怔的時候,他的思緒瞬間彷彿被什麼力道給驀然迫散,有無數想法在各個不同的片段中冒出,彼此間似乎無關,但卻又明明該凝聚在一起,可是在那股莫名的力道作用下,徐定疆殘存於空間中的思緒越來越細散,也越來越沒辦法思考。
不知道過了一瞬間還是多少歲月,忽然有個莫名其妙的力道,驅使著整個世界往一個方向集中,彷彿整個如大海般的世界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捲起整片的波濤往下吸納,當然,每一個似斷似續、破碎的自己,也在這片波濤中流動、下沉、集中。
平靜沉穩……紛亂變動……兩種奇異的感覺同時出現,被那股巨浪捲入的思緒自然而然的集中到了一處,所有的感應立即消失,一種極為熟悉的平靜感湧現,至於這種熟悉的感覺是從哪兒來的,只剩下感覺的徐定疆,完全無法思索。
但另外仍有一部分的自己在大浪中浮沉,與之前相同,在紛亂中不斷的感應著各種無法索解的訊息,但隨著那股浪潮,紛亂的感覺越來越少,平靜的部分越來越多,徐定疆漸漸湧起了一股安心的感覺,安然讓自己的思緒沉澱、平靜。
有股壓力!徐定疆在平靜中忽有感應,但卻不覺驚慌,這股壓力不陌生,不過這時他的思緒能力尚未復原,在迷惘之間,也不知道這股熟悉的壓力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咦?這不是周廣嗎?徐定疆忽然之間察覺到這股熟悉的壓力正是出自周廣,同一瞬間,他突然想通自己這份莫名的平靜是怎麼回事……以往入定練功,豈不正是如此感覺?一竅通、百竅通,徐定疆在這恢復思考能力的瞬間,猛想起當時的大戰,都不知道打得怎麼樣了,自己怎麼會待在這兒練功?周廣莫非是來叫自己的?
念頭疾閃之間,徐定疆一個散勁,將心念外散,這一剎那,他突然發現自己全身生機已斷絕大半,這可讓他又吃了一驚,雖說隨心念散出的能量正迅速的更替與修復,但看來還有一大段路得走。
在徐定疆散出內息的那一瞬間,那股來自周廣的能量也緩緩消散,退出了徐定疆的感應範圍之內。
周廣收回雙手,噓了一口氣飄下床,這時他終於放下心中大石──徐定疆總算是救回來了。
離開臥榻的周廣,也懶得打量徐定疆的氣色,反正現在看來一定仍是那副死人面孔,要好看,不等個幾天是沒希望的。
知道周廣此舉是孤注一擲,早該換班歇息的玳姿、玳音自然不肯離去,而來接班的玳香、玳糖更是非進來不可,四人擠在屋中苦候半天,好不容易見周廣鬆手,卻總不見周廣開口,一旁侍立的玳姿等人幾顆心七上八下的,想開口又怕被周廣怪罪。玳香脾氣最烈,若不是怕驚擾了徐定疆,只怕她早已跳出來指著周廣的鼻子發問了。
還好周廣總算是善解人意,抬頭見到四人的表情,他微微一笑說:「放心吧,已經收回來了……死不了。」
四人同時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長長的呼了出來,忽聽得撲通一聲,玳香已經跪在地上,向著周廣猛一磕頭說:「前輩大恩。」
「前輩大恩!」玳香這麼一發難,其他三個恍若大夢初醒,跟著跪了下來。
周廣的心情確實也輕鬆了,他呵呵笑說:「不讓你們撞地板幾下,想來你們也難過,但也別撞太多下了。」
這話一說,玳糖首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玳姿卻有些發愣,不知該不該繼續磕頭。
至於玳香卻微微一皺眉,索性站起來嗔說:「您老人家怎麼為老不尊,什麼叫不撞也難過?」
而玳香說話的時候,玳音卻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緩緩的直起身子,但這一瞬間,她本已紅腫的雙眼眼角滑下了兩道清淚,臉上卻帶著一抹發自心底的歡喜,可說是喜極而泣了。
就在這時,周廣身後突然傳出徐定疆極微弱的聲音:「周……周伯……」
這下四婢可是又驚又喜,這麼快就能說話了?周廣豈不是活神仙?她們的目光正要轉到周廣身上,卻也不見他轉身,倏忽之間周廣已經回到了徐定疆的床畔,一面哇哇叫:「你小子這麼急著說話做什麼?」
「現在……戰況如何?」徐定疆雖一時弄不清楚自己身上出了什麼事,但他一清醒三分,立即詢問此事。
「好得很。」周廣自然不能說實話,厚著臉皮大剌剌的說:「有我在這兒,會差到哪裡去?」
徐定疆神色一鬆,艱難的說:「多蒙……周伯……」
「閉嘴。」周廣一把摀住徐定疆的嘴說:「幾乎把你血放光才救回來,你現在虛的很,少廢話。」
徐定疆可糊塗了,救自己居然得放光自己的血液?但這時自然不是詢問此事的良機,徐定疆微微點頭,閉上眼養神。
能把徐定疆救活,周廣可也十分高與,他轉過身來,向著一個個喜逐顏開的四婢說:「還不把這個好消息送出去?」
四婢彼此互視,一時之間,竟是誰也不願離開,四人都愣了愣,玳音才啞然失笑說:「我去囑咐吧。」四人的地位非比從前,傳訊息的小事,自然只要囑咐一聲。
玳糖想想跟著笑說:「我陪音姐去。」兩人向周廣一禮,相偕婢婷而出。
「交給你們了。」周廣一揮手,正要轉身出外,卻見玳姿忽然一禮說:「周前輩,不知小王爺現在可否會客?」
周廣頓了一頓,這才哈哈一笑說:「再等個一天吧,說話可是很費元氣。」算算到了那時,徐定疆雖仍須吸納真氣,但已經不用這麼專心一志了。
「是。」玳姿恭謹的應聲,三人恭送周廣離開。
「姿兒。」周廣離開片刻後,徐定疆突然又開口說:「你是替誰問的?」
玳姿一楞,隨即回答:「小王爺,那兩位徐小姐……」
「我明白了……」徐定疆微微點了點頭說:「這幾日……沒讓她們來過吧?」
玳姿先瞄了玳香一眼,這才說:「幾位龍將都不肯……」
「她們是該受點教訓……」徐定疆微笑說:「但也不必這麼過分,讓她們來,我少說點話就是了。」
「是。」玳姿溫柔的點點頭,傳令去了。
徐定疆眼睛才要閉上,卻見玳香一臉不滿意,但白了自己兩眼卻又沒吭聲。徐定疆知道,玳香雖頗想罵人,但卻又擔心自己傷勢,這才隱忍未發,不禁好笑,卻也沒再說話。
過不多時,安賜滿等人輪番前來探問,但他們知道徐定疆這時不宜久談,大多只表達了歡喜之意便即退去,四婢也鬆了一口氣,彼此爭了片刻,最後留下了玳姿相陪。
三人才退去不久,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坐在床畔的玳姿微微一怔,剛起身走到門邊,門外已經傳來隨侍的輕喚:「姿小姐,兩位徐小姐來探視小王爺。」
玳姿微微皺眉,對兩人這時才來頗有三分不滿,若剛剛與眾龍將同來,徐定疆休息的時間豈不是又多了些?但既然徐定疆吩咐過了,玳姿也不好自作主張,她緩步走到徐定疆身旁,低聲說:「小王爺?」
徐定疆這時也沒能耐入定,但卻已十分疲累,正欲眠未眠之際忽聽玳姿呼喚,他緩緩睜開眼,玳姿這才說:「兩位徐小姐來了。」
徐定疆卻也頗為訝異,她們何以這時才來?但他仍點頭說:「請她們進來。」
門一開,只見徐曇如、徐杏如姊妹倆一臉擔憂的說:「姿姑娘,徐大哥沒睡嗎?」
若玳香在此,一定斬釘截鐵的回答徐定疆已經入睡;若是玳音,見兩人可憐,八成首仿笑否認,請兩人入內;若是玳糖,除了據實以告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但玳姿卻搖搖頭說:「剛睡,睡不熟,一喚就醒來了。」
這話一說,兩人更是慚愧,徐曇如難過的說:「我們太晚來了……這……」
徐杏如比乃姐爽快一些,只能尷尬的說:「徐大哥怎麼說?」
「小王爺有請兩位。」玳姿也不留難,但仍忍不住加了句:「不過這兩天小王爺需要休養……」
「我們明白。」徐杏如拉著徐曇如,兩人正要縱身飄入,忽然三人之間黑影一閃,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蒙面人倏忽間穿過三人,射入屋中。
「什麼人?」三人同時大吃一驚,徐曇如與徐杏如見那人背影閃過自己面前,二話不說四掌同時推了出去。
而玳姿雖然功力不足,但她仍一面驚呼一面向著那條黑影撞過去,希望能收點遏阻之效。
徐定疆自然也見到那條黑影閃過,他心中微微一驚,若是劉禮或劉然派人來除去自己,這時可是大好機會,徐氏姊妹與玳姿決攔不了高手,今日可要倒楣。
那條黑影忽地身陷重圃,他顧不得玳姿,眼見身後四掌急襲,他一個迅速的旋身,倏忽之間兩爪探出,砰的一下與徐氏姊妹各對了一掌,徐氏姊妹兩人合力之下,仍被激退了三大步,那人卻也佔不了多大的優勢,身子連晃之下,還被玳姿撞出門口一步。
「我沒有惡意。」眼見徐氏姊妹又撲了過來,身後的玳姿也正死命抱著自己不放,那人連忙叫:「小王爺!」
「你……」徐定疆見那人的招法先是愣了愣,跟著精神一振,提高聲音說:「你是白壘?小玟呢?」
「她還在城外。」那人拉開了蒙面巾,歎口氣說:「我一個人進來的。」
見徐定疆與那人對談起來,徐氏姊妹自然愣住,她們也見過白壘,可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時出現,聽到白壘居然能穿過蛇人部隊,潛入如同鐵桶般的南角城,兩人的目光都露出了欽佩之意。
至於還掛在那人身上的玳姿,這時臉色自然十分尷尬,她連忙手忙腳亂的落地,臉紅的說不出話來。
徐定疆忍不住好笑,搖頭說:「都進來吧。」
在玳姿慌亂的躍下後,四人魚貫進入房中,徐定疆望著白壘,忽然歎口氣說:「城外滿是蛇人,沒想到你還進得來。」
白壘臉上靦腆中帶著兩分得意,頓了頓才說:「所以我才一個人進來。」
「她好嗎?有沒有……吃什麼苦頭?」徐定疆這時中氣較足,說話比不久前順暢不少。
「總算沒有大礙。」白壘不擅寒暄,馬上切入主題的說:「她托我問你一事。」
徐定疆先是眉頭微皺,旋即莞爾一笑說:「請說。」
「你曾當著部屬說她是你的妻子,這句話還算不算數?」白壘毫不遲疑的問了出來。
這話一說,徐氏姊妹臉色立即產生了變化,睜著一雙大眼看徐定疆如何回答。
玳姿吃驚的程度更不小,她雖知道白玟曾與徐定疆十分親密,卻沒想到徐定疆這麼快就下了決定。
徐定疆先是一怔,隨即哈哈笑說:「就這一句?」
「就這一句。」白壘點頭說:「小玫說,你若後悔,就當我們沒來過。」
「我就回答你。」徐定疆神色一正,坦然說:「我絕不後侮。」
白壘的目光微微一凝說:「若真如此當然很好,不過你不怕不見容於劉然?」
「這種事就由我來操心。」徐定疆一笑說:「在蛇人退兵之前,你要出去陪小玟,還是留下幫我?」
「我去陪小玟。」白壘臉上露出笑容說:「也早些把好消息告訴她。」
「不送了。」徐定疆點點頭,白壘終於向徐定疆微微施了一禮,這才轉身向門外走去。
白壘自有出城之法,徐定疆並不擔心,他將目光轉向徐氏姊妹,笑容微斂,歎了一口氣說:「你們都沒事吧?」
不知為了何事,徐曇如有些愣愣的說不出話來,徐杏如則目光轉過,片刻後有些索然的收回目光,向著徐定疆苦笑說:「我們沒事……徐大哥好多了?」
「總算死不了。」徐定疆忽然一笑說:「曇如。」
徐曇如一愣回過神來,有些慌張的說:「是。」
「你們不急著回去吧?」徐定疆問。
「回去?」徐曇如還沒說話,徐杏如已經叫起來:「當然不急,反正已經挨罵定了,自然要好好玩玩。」
徐曇如這才跟著點點頭,神色間卻有些勉強,一點也不像剛來時的欣喜模樣。
徐定疆看在眼中,不禁暗歎白壘來的正是時候,如此一來,自己少費了許多唇舌……但他的表情卻沒有一絲改變,依然微笑說:「曇如,我想請你幫個忙。」
徐曇如臉上微露出詫異的神色,但她立即溫婉的一笑說:「徐大哥請吩咐。」
「我與東立曾討論出幾套陣法,自己覺得還不錯。」徐定疆說:「你可願花點時間,替我品評一下?」
這可不算是拜託了,正是徐曇如最喜歡的事情。徐曇如一愣時,徐杏如已經嚷嚷說:「徐大哥,這麼一來曇如就不會理我了,那我要做什麼?」
徐定疆自然知道徐杏如對什麼有興趣,他輕笑一聲說:「我們這兒有個天下第一高手,你要不要向他請教一下?」
「天下第一?」徐杏如瞪大眼睛,露出與奮的目光說:「比供奉爺爺還厲害?」
「嗯。」徐定疆一臉正經的說:「那位姓周,功夫高出多少我不敢說,但一定更厲害。」
「徐小子,你別胡說八道。」門外忽然傳來聲音:「我非但不是天下第一,也向來不收徒的。」卻是在剛剛白壘闖到時的一陣紛亂下,周廣已經聞聲趕來,臨走之前聽到這段對話,他忍不住遠遠的發話。
「周伯。」徐定疆笑著說:「你不收徒也沒關係,指導一下這個小妹妹總不難吧?」
徐杏如半信半疑的猛往外瞧,正狐疑哪裡冒出個天下第一高手?哪知眼前一花,一個中年胖子倏忽之間出現在門口,正直著眼打量自己。
過了片刻才說:「她的根基扎得不錯了,還有什麼好教的?而且不是我不教,我的功夫跟你的功夫一樣,教不了人的。」
莫非也是在一些特殊的遇合下練成的功夫?徐定疆不死心的說:「就算您那個七彩漲大的怪功夫不能教,總有些小玩意吧?」
「什麼七彩漲大?胡說!」周廣瞪眼說:「以她現在的工夫來說,我確實有些小玩意可以教她,不遇等功力再高一些,那就沒什麼用了。」
徐杏如見兩人討論來討論去,就是沒人問問自己,她忍不住開口說:「為什麼功力高些就沒用了?」
「功力不足時自然得以精巧彌補。」周廣望著徐杏如微笑說:「但功力高到一個程度,那些招式自然用處不大。」
徐定疆目光轉向徐杏如說:「杏如,你想學嗎?」
徐杳如也算聰明,眨眨眼忽然說:「我想學七彩漲大的功夫。」
「別跟著徐小子亂叫。」周廣忍不住呵呵直笑說:「那功夫真的不能……」說到一半,周廣忽然一頓說:「當初我改了改是往下傳了一套,不過威力會少個三、四成……」
聽到周廣這麼說,徐杏如可就有些興趣缺缺了。徐定疆卻是聞言大喜,說道:「杏如,還不拜謝周伯。」徐定疆心中估計,若徐杏如終有一日能練到周廣的七成功力,功力只怕還勝過諸王。
徐杏如見到徐定疆的面色,雖仍疑惑,依然向周廣行禮說:「謝謝周伯。」
周廣望著徐杏如思忖片刻,才望著天空緩緩說:「就在這裡留個傳人吧……這套功夫叫力霸法,也不知道那兒傳的怎麼樣了?」
「真的會漲大發光嗎?」徐杏如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周廣呵呵直笑說:「發光是很難了,想漲大至少得練個三、四成,日子還早著呢……跟我去吧。」話一說完,周廣手一招,徐杏如身不由主的隨著周廣往外直飄,兩人倏忽間失去了蹤影。
這麼一來,徐曇如理應告退,但她望著徐定疆,似乎有些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反而是一直閒在一旁的玳姿終於忍不住說:「小王爺,您該休息了。」
徐定疆確實倦了,他點點頭說:「玳姿,我的陣法還有曇如的筆記我都放在書案裡,你明日找出來給曇如。」
「是。」玳姿應聲之後,目光轉望著徐曇如,在徐曇如還略帶稚嫩的臉上,有些乾澀的露出一抹微笑,低聲說:「徐大哥,您好好養傷……」說完,轉身向外緩步而去,纖細的身影,似乎隱藏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孤寂。
「白大人……白大人……」身後傳來有些急促的叫聲,坐著的白浪破皺眉頭,轉過頭向個矮個子貴族說:「穆通,你又有什麼事?」
坐在白浪身側的白靈卻露出了笑容,微微偏著頭說:「別急,有話慢慢說。」
「是……靈姑娘……」穆通確實有些氣喘,在白靈囑咐下,這才敢好好喘上兩口。
當日白浪救出白靈之後,往南奔不久便遇上了正要通風報信的穆通,在穆通死纏之下,白浪終於勉強答應了穆通的跟隨,而這時讓白靈一個人北上與白家人會合白浪也不放心,是以三人同行往南,前赴南角城。
身邊帶著兩個人,白浪的速度自然而然慢了下來,這一日,剛經過了一個小村鎮,算算若快馬加鞭,距南角城還有近一日半的路程。
三人剛進食不久,眼看天色已黑,白浪正打算再趕一里,剛派穆通去打理龍馬,沒想到他又跑了回來。
「白大人。」穆通氣喘吁吁的說:「聽說下一個宿站已經沒人了。」
「為什麼?」白浪一怔。
「這裡的人也不大清楚,聽說打仗了,南角城下令備戰……自這兒以南,城鄉淨空,我們再往南行不大安全。」
「你若怕,就留在這兒。」白浪頓了頓說:「小靈也可以留下。」
「不。」白靈搖搖頭,小臉上露出堅定:「我要去。」
白浪望過去,與白靈的目光一會,他莫名的心頭微微一熱,連忙偏過頭,卻聽穆通正急急的說:「白大人誤會了,小人只不過是提醒大人,我們的食水得準備充分些。」
這種事白浪倒是不大在意,南方大地物產豐饒,以自己逃命二十餘年的經歷來說,哪裡沒有東西吃?只不知白靈過不過得慣……白浪望了白靈一眼,點頭說:「那麼你就準備準備。」
「是……」穆通正要轉身,忽然又回過頭來,有些遲疑的說:「白大人,剛剛我在村西,似乎看到了一個頗眼熟的人。」
不會吧?三人南行已經數日,幾千里路程都趕了過去,怎麼還會有穆通認識的人?白浪還沒開口,白靈已經笑著說:「他鄉遇故知,這可真難得……穆通你應該去打打招呼啊。」
穆通尷尬的一笑說:「眼熟歸眼熟,但卻不算認識……早在好幾日以前,那些人去找過兩位大老闆,似乎也是北方來的,我看他們陰陽怪氣……」
「所以才沒跟他們走?」白靈一笑說,看來她的心情不錯。
穆通咧著嘴點點頭,呵呵一笑說:「我早就想離開東浦口,這次遇到白大人,是我的機運。」
白浪沒接口,只心中思忖著,穆通見到的人是誰?陰陽怪氣……莫非是劉冥一行人?白浪心中一緊,疾問道:「他們在那兒?」卻是白浪想到當時左氏兄弟曾說過,郡幾人南下似乎與劉芳華有關,他們的速度絕沒有這麼慢,莫非已經完事?非得去問問不可。
穆通一怔,點頭說:「白大人既然要見他們,就由小人先行通報……」
「不可。」白浪截斷說:「我一個人去暗探便可。」
這話一說,白靈的小臉上立即露出了疑惑,穆通自然也是莫名其妙,不過他既然把白浪當主子,自然不敢多問,立即說:「剛剛他們之中一個陰陽怪氣的老人,在村西倒數過來第三間房前……」
老人?莫非是三尊者。白浪立即說:「你們在這兒等等……」
「浪大哥。」白靈試探的說:「小靈一起去,可不可以?」
白浪本想拒絕,但見白靈一臉企盼,不知為何竟有些不忍拒絕,白浪遲疑了一下,才點頭說:「你別離我太遠,他們的功夫又怪又高。」
白靈開心的點頭,純真的臉上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白浪看的又是心中一緊,對自己剛剛的承諾,不禁有些後悔。
穆通連忙問:「那小人……」
「你準備好龍馬便是。」白浪不再多說,起身向著村西便走,飄身之間,已經掠出老遠。
白靈起身的同時,身軀也滴溜溜的往外飄,緊隨著白浪的身後而行。
這個身法可不怎麼眼熟,白浪微微一愣,一面施展身法一面詫異的說:「這也是櫓老人傳你的?」
白靈甜甜的一笑說:「櫓爺爺說這也是白氏武學,不過除皇室子弟外,學到的不多。」
「他不是東極一脈?」白浪可吃了一驚。
「不。」白靈微微偏著頭說:「櫓爺爺雖然沒說清楚,但他似乎與『神武皇』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原來如此,這就不奇怪了。畢竟無論是功夫出自北域城的白浪,又或南角嫡傳的白炰旭,都只是白氏一脈的旁枝,所傳武技與正宗皇室所傳畢竟仍有一段差距,也所以白靈現在與三個月前大不相同。在櫓老人親治之下,白靈無論是身法武技都大幅提升,除了內力不易一蹴而就之外,在白氏七小中,白靈的功夫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更別提還有白氏不傳之密──「陰爆掌」。
白浪還在思忖,白靈已經笑著說:「浪大哥,若不是急著趕路,這些功夫都該傳給你的……櫓老人說了,這些只是體用心法,連陰爆掌在內,以你的功力,也許不出十天就熟練了。」
「不急。」白浪見已到村西,他對白靈一比手勢,兩人同時隱入了一旁的柴屋,隱藏著身形向那間有些破落的小屋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