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晨,東極城外的人族大軍西面營地。
“馨馥護國使”劉芳華心知,明日炸破城牆之後,必先經過一連串的戰斗,等蛇人不支敗退,才有可能用的上東極舊部出海。可是難道沒人想過,若是蛇人的兵力確實較估計為多,傾巢而出之下,不只東極舊部需要上戰場,還未必有勝算。
可是不打又不行。東極城是個濱海據點,若是任蛇人占住此處,等於在東方給蛇人開了大門戶,日後蛇人源源不絕的攻來,如何防御?劉芳華心裡也有懷疑,那時在南角城忽然消失的四千蛇人,說不定就是占領東極城蛇人的一部份!
過去千年,蛇人從未攻向東極城,莫非是那些白家余孽告訴他們這個方法?若真是如此,日後東極城可就多災多難了。
劉芳華正在發怔,門外傳來親兵的呼喚:“稟告護國使,南管帶、孟管帶到。”
南蘇和孟啟到了?劉芳華揚聲說:“請他們進來。”
“參見護國使。”俊朗的南蘇與略嫌肥矮的孟啟入內行禮。接著南蘇恭聲說:“啟稟護國使,隊伍已經整備完畢,唐靈、楊失兩位管帶則留在那裡看管。”
一旁的孟啟卻是輕哼一聲,撇撇嘴不說話。
劉芳華看了眉頭一皺,沉聲說:“孟啟,你又怎麼了?”這個胖子問題最多,劉芳華漸感不耐煩,可是在情在理又不能不問一聲。
孟啟連忙哈腰說:“護國使恕罪,沒事,沒事。”
沒事才怪!劉芳華心知肚明,過一會兒得空,孟啟八成會告訴她其他三位管帶的壞話。看南蘇一臉無奈的神情,八成他也知道這家伙難纏,劉芳華不禁微覺好笑,還好自己是主管,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出賣了。
劉芳華心中一面轉著念頭,一面起身說:“好,我們一起去看看。”說完劉芳華率先出帳,南蘇、孟啟則在後緊跟。
劉芳華來到北面的大片空地,這裡正是東極舊部,全軍兩萬五千人共同集合操演的地方。一般的時候,並不會將整個部隊搬出來同時操演,但因預計明日炸破城牆,所以神山衛國使下令今日全軍操演,是故劉芳華才下令集合全軍,准備向全體官兵說說話,提振一下士氣。
現在正是炎夏,雖然尚未日正當中,但太陽依然盡力釋放著威力,幸好凜冽的海風也一直不斷刮動著,也讓空氣中帶著一些些濕意。
一個多月前,這裡還是東極城外的良田,但現在在戰火的侵襲下,不單蟲鳴鳥聲早已遠去,連一排排整齊的作物也早被數萬不斷操練的官兵夷為平地。兩萬五千人集合起來,匯聚成一個長寬百余公尺的大方陣,同心而無聲的等候著,等候部隊的統帥──“馨馥護國使”劉芳華的到來。
劉芳華一出現在空地前,所有的官兵立即肅然而立,戰斗的消息雖然還未傳出,不過敏感的人早已經喚出空氣中不同的氣氛,何況不只軍營,前兩天,城裡一直傳出許多喧鬧聲,似乎蛇人又在殘害人民了。也許一般的部隊聽了沒什麼,但這群被稱為“東極舊部”的士兵感受可大不相同,他們許多人的妻兒都還留在城中,對於收復東極城的心可說比誰都迫切。
劉芳華自然知道這種情形,姑不論別的,這可是她第一次帶領的部隊,對這些官兵,劉芳華已經產生了一種極為特殊的感情。她站到隊伍前面,目光由左至右,一個一個慢慢的掃視過去,在眾人的臉上沒有恐懼,有的只是期待與激動,劉芳華心裡不禁一陣心悸,他們難道不知道,大規模的戰事一開始,不知道有多少袍澤、多少好友會在戰爭中倒下?他們難道完全都不懼怕?想到這裡,劉芳華首次對於帶兵產生了畏懼。
這真是個奇妙的變化。劉芳華心想,若足一個月前有人告訴自己,自己終會不想帶兵,自己一定以為那人在胡說八道,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自己確實莫名的興起了這種想法。
劉芳華目光又轉向唐靈與楊失兩人,滿身傷疤的唐靈、面目陰沉而不愛說話的楊失雖然與自己少有溝通,不過對於交辦的事情卻總能一一達成,只足他們畢竟不像大將。
白浪將成為龍將是不爭的事實,還有一個缺看來就只能在這四人中選擇了,劉芳華回頭望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孟啟和南蘇。孟啟這多嘴多舌的胖子是不用說了,南蘇看來還不錯,只不過人還是要遇到大事才知道本性,也只能慢慢看了。
劉芳華不爭氣的想,若是白浪趕回來就好了,又或者定疆能在這裡……這時劉芳華暗暗歎了一口氣,真的需要他們的時候,這兩人偏偏都不在……劉芳華又深吸一口氣,將這些胡思亂想拋開,目光轉回到官兵的身上。
劉芳華的不安似乎感染到了官兵身上,官兵們也正遠遠看著這個年輕的領導人,她有著高強的功夫,輝煌的家世,可是會不會太嫩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她的手裡,會不會有問題?空氣中似乎浮動著一股懷疑的氣息,在嚴厲的軍紀下,每個人都不發一言,可是神色間,卻難免有些許疑惑,尤其部分因見到劉芳華與白浪展現功夫而留下的人,現在不由得有些後悔。
劉芳華不算十分敏感的人,但也感到這些官兵對自己似乎不十分信任,她深吸一口氣,連足真氣開口朗聲說:“各位,東極城淪陷至今,已近四十日,這段日子裡,東極城的軍民大都過著痛苦而悲慘的生活,我們僥幸躲過這一劫,但我們能為城內的人們做些什麼?”頓了頓,劉芳華接著說:“你們是原來東極城中的精銳,但東極城也是在你們手中丟掉的……你們希望拿回東極城,還是任它在蛇人的手中哭泣?”
這話一說完,兩萬多名官兵的呼吸立即急促起來,孟啟、南蘇等人更是吃了一驚,劉芳華這話會不會太直接了?莫要造成反效果才好。
只見劉芳華咬了咬牙接著說:“當我們大舉反攻時,你們要不要一雪前恥?要不要展現東極軍的氣魄讓蛇人看?要不要趕走蛇人?要不要收復東極城?”
隨著劉芳華一個一個的問題,東極舊部的官兵忍不住越來越是激動,隨著幾個人忍不住的應答,回答的人也跟著越來越多,到最後一句,幾乎是兩萬五千人同時大聲喊著:“要!”聲勢可稱驚天動地。
最後,劉芳華頓了片刻,目光掃過眾人大聲說:“我們今天在這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取回大家的東極城!明天就是決戰日,你們要不要出戰?”
“要!”這時眾人的情緒已經沸騰,每個人將手中的兵器舉起,向著劉芳華大聲的叫喚。
說起來,劉芳華這番話算是很成功,不過南蘇等較熟於戰陣的人都暗暗搖頭,這番話不該在出戰前一天說,應在出戰前那一剎那再說,現在就把眾人的士氣鼓起,卻又無處宣洩,今天這群人會很難管理。
就在這時,前軍忽然傳來一聲尖銳而急促的號角聲,所有人同時一愣,聽聲音與之前的傳訊完全不同,這是敵軍來襲的急報,莫非蛇人大舉來襲?
劉芳華心裡一驚,驀然一彈,雙足帶起一道紅光,整個人有如脫弦之箭般向上竄起近二十公尺。
在半空中,劉芳華只見遠遠的東極城西門大開,數千名蛇人正向著城外迅速湧出,前鋒兩部的兩萬人正慌亂的向前迎,中軍數萬人則有些混亂的集結。
劉芳華目光四下一掃,現在最整齊的部隊就是自己這一隊,她轉瞬間做了決定,當即在半空中猛一吸氣,大聲說:“南蘇、孟啟、唐靈、楊失,將隊伍分成四隊急行,由北面繞過中軍迎敵!”話落,劉芳華同時飄然落地。
南蘇等人雖不知東面的狀態,但既聽得劉芳華發下號令,四人立即分頭指揮,領著數千名官兵向著東面使沖──沒想到劉芳華剛剛那一番話說的正是時候,卻不知是不是天意?
日前,徐定疆丹田中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漩流,自此,徐定疆依著陷山老人的傳授,運行著那所謂“蛻化凡竅”的功夫。
兩天的時間內,徐定疆體內已經充滿了滿漲的內息,這是自三歲築基之後,從沒遇過的經驗,不單吸受內息十分快速,而且這些無窮無盡的內息,竟似乎沒有止歇似的不斷湧入,徐定疆本來打著順其自然的主意,所以也沒怎麼理會,不過慢慢的體內似乎沒有安置的地方了,但內息還是不斷的湧入。
徐定疆可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這樣下去會怎麼樣?是自然而然的停止,還是有什麼奇怪的狀態?
就在內息再也沒有容納的地方時,徐定疆自然而然的發現丹田內息忽然穿過會陰、跟著循著背脊而上,緊接著向著頭頂直湧過去。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受,這部分本是內息運作的主要經脈,在這麼有如怒濤般的吸納下,早已經充滿了內息,可是現在這麼一擁,內息自然而然的又從額前延胸部經脈擠回丹田;也就是說,只不過又回到了原點,徐定疆整個內息小周天循環可說是快擠爆了。
徐定疆這時正開始試驗陷山老人所說的“氣沖斗牛無所抑,神來一點天靈閃”,他知道陷山老人的意思就是要他將暴漲的內息由天靈散出,而在奇異藥物的催動下,可以有極大量的內息向外湧,對於所謂的後天轉先天有很大的幫助。
而陷山老人這時也在一旁焦急的觀望,鐵桶中的徐定疆全身泛出一大片的紅光,整片光華在鐵桶中反射後向上射出,煞是好看。問題是按照道理,徐定疆這時若能將內息散出,紅光應該越來越淡才是,怎麼不衰反盛,越來越亮?
陷山老人心裡越來越是擔心,原來這個藥物是計劃單獨使用的,看來與那些驅除退蛇毒素的藥物起了反應,自己這下八成難以交代,不知徐定疆能不能邁過這關?
沒錯,徐定疆怎麼沖,內息就是不會順著天靈散出,而且天靈處也一樣不斷吸納著外來內息。徐定疆可急了,平時要將內息從那兒散出還不太難,怎麼現在反而做不到?這麼下去,豈不是會經脈爆裂而亡?在徐定疆心焦的同時,丹田內盤旋吸納的內息卻也越來越多,這時不只外部燥熱,連體內也是充滿了焚身之火,兩下一比,鐵桶的溫度又算不了什麼了。
徐定疆忍無可忍之際,正想沖出鐵桶,忽然間全身一舒,竟是有部分的內息自然而然的向著四面各個毛細孔散出,這麼一來,體內的內息有了出路,經脈也漸漸地感到一陣舒暢。
徐定疆松了一口氣,腦中卻十分迷惑,無論是吸納或是排出,內息能夠運行的一向只有那些通路,也就是所謂的穴脈,這會兒怎麼會從毛細孔進出?他百思不解,也只好罷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向外溢出的內息越來越多,終於緩緩達到一個平衡,也就是說,湧進來的量與送出去的量相等。
徐定疆知道,若這次沖出內息的是天靈而不是全身氣孔,自己這時不該是停止的時機,而且應該加把勁把更多的內息送出,以嘗試與先天真息結合;可是……現在卻是由全身數千萬個毛細孔中送出,那麼還該不該這麼做呢?
牧固圖大陸的皇族對於內息的後天轉先天早有研究,徐定疆雖然程度不到,但對這一類的修煉門道並不陌生。也因此,徐定疆更是不敢貿然嘗試,千余年來,從沒聽過利用毛細孔轉修先天真氣的,可是陷山老人那時說的煞有其事,雖然練到後來有些不對,但到底該不該堅持下去呢?
一直在旁邊觀察的陷山老人,眼看徐定疆從全身泛紅,漸漸地淡了下來,也漸漸地放心,看來徐定疆終於找到了氣散出頂的方法,若是能順利的引入先天真氣,退蛇毒不過是小意思而已。可是陷山老人越看越不對,若是徐定疆確實將真氣引出天靈,徐定疆頭上的水該會不斷的波動,可是現在鐵桶中的水卻是全部一起微微的震蕩,這其中一定有哪裡不對,陷山老人冒著汗,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這緊張的當口,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歸勇的聲音傳來:“前輩,歸勇可以進來嗎?”
陷山老人先是有些生氣的說:“干什麼?”隨即又一轉心意,說:“進來就進來吧。”
歸勇輕輕推開房門,皺著眉說:“前輩,我只是送個茶水來,若是不方便……”
“別囉唆了。”陷山老人搖頭說:“進來把門帶上。”
歸勇手中拿著一壺茶,他進來後將茶水放在桌上,走到熱騰騰的鐵桶旁說:“前輩,小王爺還好嗎?”
陷山老人瞪了歸勇一眼,一招手,將桌面上的茶水吸到手中,昂首咕嚕嚕的灌了一大口,這才說:“好像不大好。”
歸勇一怔,望望鐵缸中徐定疆安祥的面容,有些尷尬的強笑說:“前輩說笑了……”
陷山老人哼了一聲,眨眨眼忽然說:“歸勇,晶露丫頭要你來的嗎?”
“呃……”歸勇一忙,歎口氣點點頭。
“哼!”陷山老人望望缸裡的徐定疆說:“若是把她兒子搞壞了,晶露一定不會放過我。”
“晶露也只是愛開玩笑而已。”歸勇苦笑說:“這麼多年了,您又不是不了解她。”
“我當然了解。”陷山老人哼了一聲,睨了歸勇一聲說:“問題是你了不了解?”
歸勇也只能苦笑,不知如何作答。
這時,陷山老人往門的方向一瞥,皺皺眉沒說話,歸勇注意到陷山老人的神色,注意力一集中,跟著低聲說:“前輩,她們也是一片忠心,您就別見怪了吧。”
“忠心?我看是癡心吧?”陷山老人雙手一招,兩股氣勁分別將兩扇門向左右拉開,只見玳怔忙在那兒,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進來吧。”陷山老人歎了一口氣說:“小丫頭有事沒事就來一趟,以為老頭不知道嗎?”
原來玳音自與三位姊妹言歸於好,有機會時總會過來這附近走走,但她可不敢敲門問問能不能進去,只能在門外徘徊片刻,跟著才無奈的離去。這當然瞞不過陷山老人,他只是一直不說破而已,今天陷山老人見徐定疆狀況不大對,心念一轉,還是讓玳音進門。
玳音沒想到陷山老人會開恩讓她進來,一怔之間,只覺鼻頭一酸,眼眶霎時紅了起來,連忙深吸一口氣,忍住激蕩的情緒,有些哽咽的躬身道謝說:“多謝老人家……”
“干什麼啊?”陷山老人連連揮手說:“讓你進來還難過?”
“小婢……小婢是太高興了……”玳音低下頭,有些羞慚的不敢面對房中的兩人。
歸勇也不管玳音,他望望鐵缸說:“前輩,小王爺不知何時能出缸?”
陷山老人頓了頓,一時間似乎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望望歸勇、望望玳音,搔搔頭說:“要是順利的話……呃……再兩、三天吧?”
歸勇與玳音心裡都有種不祥的預感,一直以來,陷山老人說起時間總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今天怎麼有些怪?
歸勇目光掃向一旁的藥材,心裡忽然覺得有些怪異,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裡不對勁,腦海中思忖半晌,還是想不出來哪裡不對。
玳音對陷山老人認識不深,她雖然有些訝異,但仍十分恭謹的說:“老人家,要不要小婢替您准備一些吃的?”
陷山老人咂咂嘴說:“也好。”
陷山老人本來預計這幾天好好看著徐定疆排毒,可是自己那罐藥物一倒,似乎也不用這麼注意了──反正若是能順利的轉換內息,徐定疆體內的退蛇毒素自然會清的干干淨淨,自己無須陪著挨餓。
玳音本也是問問,沒想到陷山老人會爽然應好,玳音愣了愣,依然溫順的說:“小婢去准備。”
“音姊姊,還是我去准備好了。”一個嬌美的聲音從門外傳入,只見玳糖探出一顆小腦袋,笑嘻嘻的說:“老人家,可不可以啊?”
“甜甜?”玳音唬了一跳。
歸勇一皺眉,正想責備,陷山老人已經先一步揮手說:“隨便,你這愛笑的小丫頭老是偷偷摸摸的跟來,不讓你做點事是不會甘願的。”
玳糖一喜,站到門前一揖說:“您老真好,小婢一定幫您准備一大堆好吃的。”臉上的笑容是更甜了。
陷山老人大是受用,呵呵笑說:“去吧,少拍馬屁了。”
玳糖這一打岔,玳音才有空走到鐵缸旁探視徐定疆,只見徐定疆身上泛出淡淡紅光,缸中藥水雖然並未煮沸冒泡,但卻好似煮沸般的不斷翻滾,這麼一來卻有些看不清楚徐定疆的臉色。
玳音看了半天,見徐定疆臉上露出的似是祥和的表情,總算放了一半的心,打量了片刻才回過頭輕聲問:“老人家,那些藥材都沉進去了,沒關系吧?”
玳音不過是隨口一間,歸勇卻是一震,他總算想出了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那些藥材經過了這兩、三天,剩下的應該不到一半,怎麼還這麼多?他的目光望向陷山老人,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問起。
陷山老人見歸勇目光怪異,他望著歸勇眨眨眼說:“怎麼?”
“這……”歸勇望著藥材,頗為艱難的說:“這些藥……還剩這麼多?”
“呃……咳咳……”陷山老人干咳了兩聲才說:“我換了另一些藥了。”
“前輩?”歸勇瞪大雙眼,他當年曾追隨老人一段歲月,雖不是專門學習這些,但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藥理,依老人先前所說,退蛇血處理起來十分麻煩,豈能隨便換藥?老人身上又能放的下什麼藥物?想到這裡,許多的問題一一浮現在歸勇的心中。這些藥物放入缸中,水豈會如此清澈?這時已經是緊要關頭,老人不但有時間與自己閒扯,還有空進食?最奇怪的,他居然連徐定疆什麼時候能出缸都沒有把握?
歸勇心裡越想越是不安,終於想到了一個他最害怕的可能,歸勇有些結巴的說:“您……您不會……又作什麼實驗吧?”
“沒……沒有……沒有啊。”陷山老人雖然老臉不紅,但說話總沒有原來順暢。
“前輩!”歸勇急了。
“好啦、好啦。”陷山老人將歸勇推出門外說:“你別管這麼多,沒事,沒事的。”跟著將門啪的一聲關上。
陷山老人一回頭,這才發現一臉驚慌的玳音還站在屋內,正向著自己撲通一聲跪下說:“老人家,您一定要救小王爺……”
陷山老人心中發虛,也不好意思發脾氣,只好連聲說:“你放心、你放心,沒問題的,快起來。”
玳音對這些事也不甚懂,不過她可從來沒見過歸勇總管這麼擔心的神色,她不肯起身,依然跪在地上說:“老人家,小婢……小婢……”
“好啦!”陷山老人感到門外又有人來,心想八成是那個滿臉笑容的小丫頭回來了,陷山老人不耐煩一個個解釋,隔空一掌把玳音扶起,跟著故意一正臉色說:“你也出去,不然老頭不治了。”
玳音一怔,不敢不從的往外走,門還沒開,只見玳香有如一陣旋風般沖了進來,指著陷山老人的鼻子便罵:“你這死老頭在說什麼?小王爺好端端的若是被你治出問題,你不負責誰負責?還敢威脅人?告訴你,音姐吃你這套我可不吃,我們就要在這裡看著你治,誰知道你會搞什麼把戲?”
這時歸勇還沒離開,他一出門見到玳香,本來轉身就要走,沒想到玳香聽到門內的對話,二話不說的沖進去發飆,他雖然身為巒圭殿的總管,一時之間不由得也愣住了。
玳音算是最熟悉玳香的人了,她一見玳香就知道要糟,連忙拉住玳香說:“香兒,你胡說什麼,快陪罪。”
“陪什麼罪?”玳香見歸勇沒進來阻止,膽子又大了幾倍,跨前一步指著陷山老人的鼻子說:“老頭子,你到底有沒有把握治好小王爺?”
陷山老人哪裡想到一個婢女竟然氣焰如此之大?他一下子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玳香得理不饒人的說:“說不出來了吧?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眼,音姐!我們怎麼能聽這老頭的,若是他害死了小王爺怎麼辦?”
“你……你這丫頭……”陷山老人好不容易找到空檔,正要插嘴,玳香已經轉回頭來怒斥說:“我沒跟你說話,你插什麼嘴?”
“呃……?”陷山老人又吃了一次鱉,只好吞了一口口水,不敢說話。
歸勇見狀反而頗為好笑,這個玳香頗似年輕時的陳晶露,看來對付陷山老人是剛剛好,可是婢女畢竟是婢女,就算克得住陷山老人,應該也拿不定主意,這件事還是要陳晶露做主,歸勇心念一轉,不再停留,轉身就飄出了庭院。
玳香見陷山老人終於不敢說話,她不為己甚的點點頭說:“好吧,老頭你老實說,到底對小王爺作了什麼事?”
“沒做什麼啊……”陷山老人一雙手似乎沒處放,身前身後揮舞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敢說?我剛剛都聽到了。”玳香怒氣又起,斥聲說:“你不是說換了藥?換了什麼藥?”
難道你也懂藥材?陷山老人自信心重新揚起,昂頭說:“說了你們也不懂。”
“你懂?”玳香嗤之以鼻的說:“懂又沒把握?我問你,小王爺什麼時候能治好?”
“呃……”陷山老人這下可沒話說了,他退了兩步,干笑說:“小丫頭,別這麼凶成不成?”
“當然。”玳香杏眼一瞟,冷著臉輕哼一聲說:“只要你老實說,姑娘怎麼會凶?”
“這個……”陷山老人望望一旁一臉尷尬的玳音,苦笑說:“我只不過是換了一種藥,那藥可是稀世奇寶,求都求不到的。”
聽到這話,玳香的臉色好看多了,她點點頭說:“然後呢?”
自己怎麼變成犯人了?陷山老人又吞了一口口水,才有些遲疑的說:“這種藥,主要不是用來治療退蛇血,可是卻應該能幫助徐小子脫胎換骨,這樣一來……”
“等一下!”玳香猛然走近兩步,瞪大眼睛說:“什麼叫應該能?沒試過嗎?”
眼看香噴噴的玳香距自己太近,陷山老人又退了兩步。掙扎片刻,陷山老人終於還是搖搖頭說:“沒……沒試過。”
“什麼?”玳香驚叫起來:“沒試過的東西你用在小王爺身上?”
“香兒!”玳音攔住玳香,有些焦急的問:“老人家,您有多少把握?”
還是這個小妮子比較好說話,陷山老人吐口氣,擦擦額上的汗珠,謹慎的說:“其實,就算沒成功,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壞處,只不過……當時的設計與現在的狀況有……那麼一點點的差異,所以才不知道……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完全好。”一面說,陷山老人一面偷眼看著玳香,深怕玳香什麼時候又發飆了。
“這麼說來,應該沒什麼風險吧?”玳音一廂情願的接著問。
“不會、不會。”說老實話,陷山老人其實也沒這麼有把握,不過他畢竟對醫術十分有自信,料想只要自己在此坐鎮,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頂多是藥效失去效用,只要徐定疆沒出缸,缸水溫度沒退,到時再讓徐小子多泡個四天,還不是把退蛇血毒清的干干淨淨?只不過這樣一來,難免有些丟臉,給陳晶露知道了更是麻煩,陷山老人才會這麼支支吾吾的。
玳音放下了心,轉過頭望向玳香。
玳香倒是沒再罵人,她走到鐵缸旁凝視著缸中的徐定疆,眼看他神色祥和,心裡松了一口氣,不過玳香旋即又覺得徐定疆十分可憐,整個人泡在水中,連呼吸都需要靠個空心木枝干。
玳香雖然脾氣大,卻看不得別人痛苦,她忍著心疼,不管缸中不斷傳出的熾熱霧氣,靠近著空心木管,想感受一下徐定疆的氣息。
可是,玳香怎麼聽,卻一直聽不見徐定疆的呼吸聲,更別提感到他的氣息了,玳香心裡一驚猛然轉回身,紅著眼睛瞪著陷山老人說:“你……你……”
又怎麼了?陷山老人大吃一驚,連忙搖手說:“別罵,別罵,有話好說……”
玳香緊咬著下唇,好片刻才迸出一句:“小王爺……怎麼……怎麼沒氣了?”
只聽嘩啦一聲,剛到門口的玳糖將整盤食物摔落在地上,整個人目瞪口呆的,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而玳音一聽,卻是整個人渾身一軟,向後便倒了下去。
陷山老人急著要扶,卻見玳香已經惡狠狠的撲過來,一面撕心裂肺的喊:“你害死小王爺,我要你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