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固圖紀元 一二○一年十二月二日
徐定疆與劉芳華在城西的雨揚館,直到次日凌晨,這才被「鑾圭殿」中的侍衛找到。兩人得知白浪房中一片凌亂,白浪蹤影全失,大吃一驚,立即趕回宮城。
到了白浪房門外,徐定疆與劉芳華睜睜的望著一片混亂的臥室,一時都說不出話,過了片刻,劉定疆才回頭大聲說:「歸大叔。」
「歸勇在此。」任總管的光頭歸勇立即從門外閃了進來,他今晚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後院那五十多個新來的親兵,沒想到前院反而出事,這時的心情十分複雜。
徐定疆目光轉到歸勇面前,疑惑地說:「這麼一場大戰,您沒發現?」
歸勇無奈的搖搖頭,緊皺著眉頭說:「小王爺,遠近十餘位隨侍雖有聽到一些碰撞聲,但卻都沒聽到斥喝聲,所以並沒有特意前來查看……」
這其實要怪徐定疆,自他住回南角城之後,常常一個人東敲西打的練功,對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隨侍們見怪不怪,早就不大在乎,這次才會這麼晚發現。
徐定疆無話可說,歎口氣說:「除了前朝餘孽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你派人稟知大總管了嗎?」
歸勇點點頭說:「一個小時前,我已經派人分別通知王爺、安賜滿龍將以及貴大總管,四面城門、城牆都已經加緊把守。」
「好。」徐定疆回頭望向劉芳華說:「芳華,你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會先告訴你。」
劉芳華搖了搖頭沒有答話,她這時心裡正暗暗懊悔,為什麼當時沒有硬拖白浪隨自己一起出去?又或是自己應該留下來陪他?想到在木族時見到的高手白離亂,白浪雖然僥倖一爪逼退對方,但是實際對陣,應該仍不是他的對手,若是那人親身來犯,白浪可說是凶多吉少,劉芳華想到這裡,心裡的自責又更深了。
徐定疆見劉芳華搖頭不答,心知劉芳華雖然一向不讓鬚眉,豪氣干雲,但仍有著女孩家的溫婉善感,眼看著她眼眶逐漸紅了起來,徐定疆也不再勸劉芳華回去,只一揚首說;「鑾圭殿中出此大事,我難辭其咎,歸大叔,煩你替我上稟王爺,就說等尋到白浪蹤跡之後,我再到大殿領罰。」
話聲一落,徐定疆轉身向外奔了出去,一堆士兵連忙急急要追,卻哪裡追得上?
劉芳華可不是一般的士兵,她見徐定疆離開,連忙銜尾急迫,焦急地叫:「定疆,你去哪裡找?」
劉芳華的輕身功夫較之徐定疆只高不低,徐定疆見她已經追了上來,側過頭說:「南角城這幾日有如銅牆鐵壁一般,對方居然能無安無息地闖入,可見他們一定不是經過外牆。」
「所以呢?」劉芳華聽的大有道理,連忙追問。
「所以他們必定有秘密通路像是地道之類的……」徐定疆四面張望,忽然一個轉身向城東奔去,一面說:「南面為河口,西、北皆平原,只有東方是一大片的山林,若有秘道,必在城東,城東荒涼的大宅不到五座,近城牆的更是只有三座,我們就從那三個大院搜起。」
劉芳華見大有希望,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她一提勁力,嬌叱一聲說:「那我們快些!」一下子超到了徐定疆的身前。
徐定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不過立即又微舒了開來,只搖搖頭,輕聲說:「芳華,跟著我。」一面也跟著加快了速度。
劉芳華陡然想起自己不識路,縱然心急,卻也沒辦法領頭,她見徐定疆並非全力奔馳,有些不耐煩的說:「定疆,快些好不好?」
徐定疆深深的望了劉芳華一眼,這才有些無奈地搖頭說:「敵人若是白離亂,我們還是留些力氣的好。」
劉芳華見徐定疆深邃的目光,她心裡微微一亂,腳步驀然一個蹌跟。這可是極為稀有的事情,不過劉芳華功力畢竟不弱,只見她立即一點地面,身形一飄間巧妙掩飾了這一下,這才緩下腳步有些憤憤地說:「反正是你的朋友,又不甘我事。」
不過這一下怎麼瞞的了徐定疆,徐定疆見劉芳華這般口是心非,他也不說破,只在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臉上依然平靜地說:「既然如此,你不妨先回去休息。」
劉芳華臉色微微一白,隨即哼了一聲說:「你一個人打的過那個叛賊嗎?」她指的正是白離亂。
徐定疆不再接口,只悶著頭往前華,劉芳華見徐定疆不應聲,反而自覺有些過意不去,回頭想想,自己雖然急,又顯得很沒道理,諸般情緒交織在一起,滿腔怒意轉移到擒走白浪的人身上,若是現在給她見到了,她非全力出手不可。
兩人奔到城東的第一處廢園,眼看那裡人聲吵雜,徐定疆一怔緩下腳步說:「安伯伯也想到了。」
果然那個庭院正被近百名官兵四面圍住,裡面也有數十人拿著火把四面搜尋,見到徐、劉兩人,官兵立即行禮,駐即一個管帶服飾的中年人行出,對著徐定疆說:「小王爺,您也來了?」
「路管帶。」徐定疆識得此人是安賜滿手下極為得力的管帶,他招呼說:「城東三處廢園都派了人嗎?」
「都派了。」路管帶接著說:「到現在為止,只有曹家廢園發現有人跡,所以大隊都移了過去,安龍將也在那裡親自搜尋。」
「好,我們過去那裡看。」徐定疆不再多說,帶著劉芳華轉身就走,向著路管帶所說的曹家廢園奔去。
曹家廢園正是秘道所在,只不過秘道的出口並非以機關控制,而是全賴人力開啟,所以直到徐、劉兩人抵達曹豪廢園,數百名官兵依然找不出秘道的入口。
劉、徐兩人一到,就被士兵引領與「玉峰龍將」安賜滿會面,安賜滿這時正在秘道入口的庭園查看,見到兩人親自前來,他立即施禮:「小王爺、芳華郡主。」
「安伯伯。」徐定疆點頭回禮說:「可有眉目。」
「最後的蹤跡是這個庭園。」安賜滿說:「有三、四個人踏過草叢的構跡,不過卻一直找不到入口。」
「應該是這裡沒錯了。」徐定疆四面探視,只見荒草寂寂,一片蕭索,這時數十個官兵四面翻索著草地,七、八名士兵正在庭園的一角敲打樹幹,當然庭中三、四塊大石也是眾人巡查的焦點,只不過為了避免破壞機關,還沒人敢一舉將樹幹砍斷、大石推開。
折騰了一夜,東方隱隱現出紅光,眼看就要日出,而上方七彩的夜光卻還沒完全消去,在兩股光色照耀之下,忽然湧入近百人的荒寂廢園顯得十分熱鬧。
徐定疆與劉芳華這時反而無事可做,只能跟著四面查看,一時也弄不清自己幫不幫的上忙。
又過了好一會,安賜滿走到徐定疆身旁,輕咳一聲說:「小王爺,既然尋不到,我們要開始砍樹了。」
徐定疆對白浪能夠生還的想法已經逐漸消失,可是至少要找出前朝餘孽的暗道,於是他點點頭說:「好,砍樹推石,一起進行!」
這一下令,人多好辦事,大樹倒的倒,析的折,一塊塊大石也被推得翻了幾個身,不到幾分鐘,那個深沉幽暗的入口終於顯現在眾人面前,發現的官兵立即大聲叫嚷,一下子所有人都集中到洞口,安賜滿立即下令,隊伍魚貫而進,將一個不大的洞口塞得滿滿的。
過不多時,一個領軍的校騎匆匆奔回,對著安賜滿與徐、劉兩人說:「稟告!洞口末端沒有其他去路,只有一條地底暗流,不知通向何方。」
安賜滿目光瞧向徐定疆,徐定疆沉吟了一下,點頭說;「派出數名擅泅的士兵依索潛入……我們下去看看。」
到了洞窟下方,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一見便大皺眉頭,這道暗流逐漸下沉,誰知道需要閉氣多久?徐定疆於是攔住準備前往勘察的士兵,轉頭再對安賜滿說:「安龍將,除了這裡之外,城內所有廢園最好都做個勘查。」
「是,小王爺。」安賜滿見到城內居然有個秘道,眉頭早就牢牢打了個結,這時一連串的命令發佈出去,數千官兵立時大索城內,幾乎將所有廢棄的院落夷為平地。
而徐定疆望了望洞內,忽然說:「安龍將,幫我準備個鼓滿空氣的帶鉛皮氣囊,我下去看看。」
安賜滿才大吃一驚,卻聽劉芳華也說:「我也去,還要準備兩套潛水服。」
「小王爺、芳華郡主……」安賜滿一驚再驚,連忙勸阻說:「……暗流中不知是否有異物,也不知通往何處,還請三思。」
徐定疆聽到劉芳華這麼說也是大皺眉頭,望著劉芳華說:「你不要去。」
「我要去。」劉芳華抬起頭來,一臉堅決,除了對白浪有種莫名的感覺之外,徐定疆可也是她的好友,她絕不能讓徐定疆一個人冒險。
「芳華郡主,你不可冒險,讓定疆去就好了。」斜上方的洞口忽然傳來聲音,所有人聽到立即肅立躬身說:「參見王上。」卻是南角王徐靖也親自到了曹家廢園。
「徐叔叔,這次我一定要去。」劉芳華雖然對徐靖說話,明亮的大眼卻是瞧著徐定疆,看來若是徐定疆還敢唱反調,她非翻臉不可。
徐定疆知道她意已堅決,若是堅持不允,她一個翻身自己跳了下去,那可反而麻煩,歎了一口氣說:「老爸,就讓她去吧,我會盡力而為。」
徐靖沉默片刻,望了自己兒子說:「好,若是郡主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用回來了。」
劉芳華正要抗聲,卻見徐靖目光轉向自己,從袍下取出一把短劍說:「既然如此,這柄『月華劍』還是暫交郡主使用。」正是皇族至寶之一——「月華劍」。
千年前人族祖先傳下三劍兩刀五柄神兵利器,劍名乾坤、泰古、月華,刀名裂地、追風,施用時運入內息,無堅不摧,光焰騰動,芒可傷人:三劍中乾坤最大,月華最短,數百年來五柄神兵都留在都城,當邊疆有緊時才會由特使送去助陣。
千年來乾坤、月華、裂地、追風都曾斬下無數異族的頭顱,只有泰古一劍一向由人族帝皇佩帶,從未沾染血劫,當年劉氏一族起事,第一件事便是掌握四把神兵,不然便算是以三族對抗白氏一族,依然是敗多勝少。
不過奇怪的是一直到最後,白氏一族一直沒動用泰古劍,也許是見敗勢已成,用泰古劍也無效果,因此泰古劍雖經數次動亂,依然尚未沾惹過人血,這在人族中可說是一大異數。
劉氏一族底定人族之後,天定皇為避免重蹈自民覆轍,已經將追風刀、乾坤劍分別送至習回河城以及北域城保管,這次南角城有緊,天定皇才派遣劉芳華送來月華劍,一方面足見天定皇對徐靖的信任,另一方面月華劍從此也大有可能留在南角城。
而劉芳華見了月華劍之後卻微微一驚,連忙搖頭說:「徐叔叔,這是皇上要我帶來南角城給您抵禦蛇族的,怎麼能用在這裡?」
徐靖望了下方一眼,搖頭說:「這暗流十分幽暗,毫無天光,又不能燃點火把,郡主若是堅持要去,務必攜帶此劍,何況若郡主有劍在手,便算遇到功力極高之人,至少也能自保。」
徐靖說的也是道理,想到白離亂上次的身手,劉芳華不再堅持,雙手接過月華劍,恭謹的一禮說:「芳華必盡速奉還。」
過了片刻,安賜滿已將潛水服、皮氣囊等物件準備完成,劉芳華與徐定疆兩人便即更衣、接過氣囊,準備出發。
兩人走到暗流旁,只見劉芳華從身後將月華劍抽出,剎那間一道清冷的寒光從劉芳華手中發出,兩、三公尺長的劍影不住吞吐,四面的火把霎時都暗了下來,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那名傳千古的皇族至寶——月華劍。
徐定疆微微一笑說:「看來我還要你保護才成了。」
「你才知道。」劉芳華有些得意,對著徐定疆帶笑一哼,跟著輕輕一縱,姿態曼妙的穿入水中,向著前方不可知的洞穴前進。
徐定疆搖搖頭,再度回頭望著自己父親一眼,這才一個倒翻入水,緊追著劉芳華而去。
兩人速度都極快,只見那道從暗流中隱隱發出的寒光逐漸遠去,洞穴中立即暗了下去,雖然仍有火光,眾人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仍覺得十分昏暗。
徐靖正要轉身回去,洞口上方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個粗壯的身影唰的躍入洞中,正是「狂虎龍將」徐牙。
徐靖眉頭一皺,還沒發話,徐牙已經連珠炮般的說:「啟稟王上,都城傳來天攜急訊,昨日七千蛇族夜犯東極城,東極城不備之下死傷遍野,僅在一夜間便即陷落,東極王戰死,原有八萬兵馬逃出的不到一半,連皇儲劉然都已失蹤,皇上得知此訊怒火攻心,現已臥病在床。左督國王急命小王爺、芳華郡主、易龍將、陳龍將四人率海濤部、霸刀部北返,我們南角城的兵馬只需鎮守南方,無須赴援。」
洞中眾人聞言同時大吃一驚,南角王往下一望,這時劉芳華與徐定疆兩人早已去的老遠,怎麼叫的回來?
在東方的地窟中,白旭見白浪說爪功學自熊族,冷哼一聲,不信的說:「熊族?你胡說什麼?」
這也不能怪白旭,熊族與人族一向是死仇大敵,白浪說自己的爪功由熊族學來一事,確實有些匪夷所思。
白浪早知對方會有此反應,仰起頭來緩緩說:「三年前,白家只剩下我一人,正被叛變的『北域王』劉群池追迫,我被他一掌打入洱固河,卻恰巧被蛙鯨吞入腹中,後來有位熊族人也遭此厄運,我們便在鯨腹中結交……過不了幾天,蛀鯨又被一批熊族人捕獲,我們兩個也因此獲救,我才學會了這套功夫。」
白浪說的十分簡單,其實過程自然有其複雜的地方。原來當時白浪被碩大的蛙鯨吞入腹中,這才發現蛙鯨腹中構造極為特殊,除了覓食之外,還兼有呼吸的功能,所以未到腹內食物充足之前,蛙鯨不會釋放胃液,只是依然不斷地吞嚥河水入腹,再藉著胃內特殊的構造濾氣呼吸,所以白浪還能在大批河水與空氣間存活好一陣子,只不過蛙鯨每次張口都是湧入一大片的河水,還帶著無與倫比的吸力,白浪與許多在蛙鯨腹中蹦跳的魚蝦一般,根本沒有逃出的機會。
就這樣過了數日,白浪只靠著生食魚蝦度日,對於逃出蛙鯨腹中已經絕望,沒想到忽然有一天,蛙鯨居然吸入了一個熊族人,看來蛀鯨已游到了北岸熊族之地。
兩人先是誰也不理誰,但後來終於忍不住交談起來,白浪才知道對方居然是熊族王之子宏侖,這趟離開熊族首都南行遊玩,沒想到居然被蛙鯨吸入。
兩人同遭患難,加上自份必死,於是拋開兩個種族間敵對的意識,彼此結交為友,也將彼此的往事互相傾訴,白浪關於自已被人族所追殺之事,更是毫不保留的一一說明。
又過了兩天,蛙鯨忽然劇烈翻動,兩人直被震得昏了過去,直到醒來白浪才發覺自己已經被熊族人所救,蛙鯨更是已經被熊族人分而食之。
因為宏侖的關係,白浪便留在熊族,不單會見了熊族王,還與宏侖一起練功,更學會了熊族一套獨門的運爪之法。不過畢竟種族不同,除了宏侖之外,白浪也沒多交到什麼朋友。過了兩年,白浪復仇心念重新燃起,逐與宏侖約下再會之期,重新潛回人族,也為了避人耳目,他索性來到南角城,準備日後一有機會,與熊族裡應外合,殺滅所有劉姓皇族。
可是白旭聽完卻冷笑說:「你這般胡說亂道,有誰能信?」
「信不信在你。」白浪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見白旭不信,也不願多作解釋,只冷哼說:「我這趟來,只為了大家同屬白姓一族,不然大可任你們自生自滅……你們被迫離開木族,還能撐多久?」
「狂徒大膽!」白旭似乎被觸及心中隱痛,只見他大吼一聲,驀然一掌向著白浪直劈了過來。
白浪見對方功力似乎不弱於白離亂,心知自己不是對手,他長劍一引,以正宗破天劍法破開這道掌風,不過手臂卻是一陣巨震,身上的舊創也隱隱作痛,看來對方確實不好對付。
「住手!」白離亂悚然橫身擋在白旭身前,大聲說:「若白浪是奸細,他的劍法你要如何解釋?」
「白離亂,你是護定了這個小子?」白旭臉色沉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瞪視著白離亂。
白離亂揚首說:「我認為他說的可信,除非你有證據,不然我護定他了。」
兩個老人目光相對瞪視,白浪看得心中十分疑惑,既然皇上還在,兩人為什麼不將此事稟知皇上,卻要在這裡吵?他也不禁搖頭,白家只剩下這麼幾人,居然還會為了這種小事爭執不休,實在令人失望。
兩人對視片刻,白旭終於退讓,他目光一凝說:「若有任何變故,你可要負上責任。」
「我明白。」白離亂一點頭說:「我們的計劃既然已經失敗,自然該助他一臂之力,何況現在情況如此險惡?」
白旭再望了白浪一眼,這才一揚首說:「走吧,去參見皇上。」
眾人向外走出,只見洞外是個不小的山谷,數十名老少正在谷中練武,這群人見了白離亂等人皆是恭謹為禮,看來應該是白姓皇族與平民混血而生的貴族,白浪等人繞過人群,向著後方一處密林中行去。
走入密林,白浪見到裡面有個臨時搭建的一排小木屋,其中一棟雅捨外站著比阿廣等人還年輕的兩女一男,看來只有十多歲,見到眾人,連忙奔過來說:「大伯、二伯,你們回來了?」轉個頭卻是與阿廣等人敘起話來,不過目光卻總是瞟著白浪,心裡似乎充滿好奇。
白離亂也不在意,跟白浪打個招呼後,走到木屋前敲了敲門,只聽木屋內傳出「晤」的一聲,似乎有些不滿,白離亂皺皺眉頭,沉聲說:「啟稟皇上,屬下有事求見。」
木屋內卻依然沒有傳出聲音,白旭跟著也叫:「皇上!」聲音中卻多了幾分責備之意,白浪這可糊塗了,對皇上豈能這麼說話?
沒想到這麼一來確實有用,木屋中傳出個不情不願的聲音:「好啦,又怎麼了?」
白浪一聽,心裡明白大半,原來這皇上居然是個小孩子,從依然稚嫩的童音聽來,這個皇上絕不會超過十五歲,難怪剛剛兩老不會想請皇上裁決,看來大部分的事情還是由這兩者做主。
而白離亂與白旭見皇上應了聲,兩人也不客氣的推門而入。白浪不好偷聽,站遠了幾步望著那七名不敢大聲說話的年輕人,心裡又湧起了疑惑,怎麼這裡非老即少,卻是沒有中年人?
七人見到白浪的目光,自然而然停止對話,兩個少女拉拉滿面于思的年輕人衣袖,似乎在要求著什麼,滿面于思的年輕人似乎不大情願,反而推了白廣一下,白廣這才苦笑著站起,走過來對白浪說:「浪叔,要不要過來聊聊?他們對外面的事情很有興趣。」
白浪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隨著阿廣走到人群中,阿廣順便替眾人介紹。大家自然都姓白,滿面于思的叫做白形,他是眾人中年紀最長的,負責舉起大石的壯碩年輕人居次,叫做白漢,白廣可算是老三,長相平凡的老四叫做白壘,莫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至於剩下的三個少年男女大約十七、八歲,那個一臉精乖的男孩卻是最小,叫做白敏,兩個女孩都極甜美,也有些羞澀,長的也有些相像,只不過眼睛略為不同,生著一雙水靈靈大眼的是小妹白露,五妹白玫卻有著一雙媚眼,雖然臉上依然掛著純真的笑容,卻似乎已經有了一絲嫵媚的味道。
白浪一過去,兩姊妹反而不敢說話,倒是年紀最小的白敏好奇地問:「浪叔,他們說你跟熊族人學功夫,真的啊?」
白浪點點頭,微笑說:「對。」
「熊族人長什麼樣子啊?」白敏緊接著問。
白浪想了想說:「熊族人成年後的身高將近兩公尺半,體寬足有人類的兩倍多,算是十分的雄壯……而且全身都是黑褐色的硬毛,一雙熊掌足有人手的兩倍大,乍看之下會覺得有些恐怖。」
七人聽得一楞一楞的,一時沒人發問,白浪趁機問出心裡的疑惑:「你們的長輩只有大伯、二伯兩人嗎?其他的去哪裡了?」
眾人一聽,卻是面面相覷啞然無聲,只有白敏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他們去找老婆就沒回來了。」
「阿敏:「年紀最大的白形叱了一聲,白敏立即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白形臉色微沉,望著白浪說:「浪……浪叔還是直接問大伯、二伯的好。」
這個滿臉鬍子的白形對自己似乎一直不大友善,白浪雖弄不清原因,卻也不大在乎,白廣見情形不大對,連忙說:「浪叔,其實我們也不大清楚,胡亂說也不好。」
「沒關係。」白浪想起進來的秘道,以徐定疆之能說不定會發現,立即說:「那個秘道安不安全?會不會有人尋跡找過來?」
「放心啦。」白形沒好氣的說:「那條地底暗流中漆黑一片,上方又沒有空隙,還有無數兇猛怪魚,除非有密閉的水下船,不然絕對過不來,真有找死的,包他來一個死一個。」
白廣接著歎氣說:「我剛剛才想起……這次浪叔失蹤,南角城一定大亂,他們雖然過不來,但那條秘道八成也沒用了,難怪二伯那時一直不讓我們去。」
「去都去了,還後悔什麼?」白彤哼了一聲說:「只恨沒能殺死那個姓徐的。」
白浪想到徐定疆,卻暗暗擔心起來,那條暗流如此凶險,徐定疆可不要冒冒失失闖了下來,他哪裡知道,除了徐定疆之外,連劉芳華也跟著下水尋來。
八人沒說上幾句話,白離亂便從茅屋中走出,向著白浪招呼說:「浪賢弟,過來參見皇上。」
白浪走進屋中,卻見一個莫約十三、四歲的小男孩正端坐於粗陋的木椅上,臉上帶著一絲厭煩的神色,自旭正垂首站在一旁,白離亂向前一禮說:「啟稟皇上,前『北域王』白奉期之曾孫——白浪參見。」
白浪跟著深深一禮說:「臣白浪參見皇上。」
「免禮……平身。」小皇帝一臉倦色,懶洋洋應付似地說著,似乎對白浪是什麼人不大感興趣。
白浪微微皺眉,轉頭望向白離亂,自離亂苦笑著搖搖頭,跟著說:「啟稟皇上,白浪與老臣等先退下商議,等有所決定再請皇上定奪。」
「好,諸卿去吧!」小皇帝終於露出笑容,砰的一下躍落地面,看來身手還不差。
「皇上!」白旭忽然沉著臉發話,倒把小皇帝嚇了一跳,只聽白旭沉聲說:「身為君上當行止有度,不可任意躁動嘻鬧。」
小皇帝似乎蠻怕白旭的,肅容說:「知道了,大伯、二伯請退。」
白旭這才滿意,轉身走出室外,白離亂與白浪跟著向外走出,走到一半,白浪忽然心血來潮,回頭望了小皇帝一眼,卻見他正向著白旭的背影吐出舌頭扮鬼臉,見白浪忽然轉頭,小皇帝唬了一跳,連忙收回舌頭,一臉尷尬,白浪大覺好笑,向小皇帝眨了眨眼,這才走出門外。
徐定疆跟著劉芳華,兩人游不了多遠,就發覺上方逐漸沒有空隙,也就是說前方這一段水路可能完全沒辦法換氣。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向上吸一口氣,這才繼續向著前方行去,在之後的一段水程中,兩人八成只能靠左手的皮囊換氣了。
又游出了一段路,劉芳華首先支持不住,她將氣囊湊到口中,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後方的徐定疆已經追了土來,靠著劉芳華的左側直游,兩人都依賴月華劍發出的光華照明。
又過了片刻,兩人的速度忽然一緩,原來前方數公尺處出現數百隻巴掌大的怪魚,整圍在前方的水道中上下來去,仔細一望,這些怪魚體型雖小,卻有著極為健壯的尾緒,身體兩測的眼珠似乎已經完全退化,只留下一個口茫茫的小孔洞,最特殊的是直裂到腮下的大口,以及嘴邊那一大排失利的鋸齒。看來若是被它咬上,馬上就會被撕去一大片皮肉。
徐定疆見狀不敢招惹這些怪魚,向劉芳華招了招手,兩人側身向著左方河邊靠去,打算等怪魚團游向另一例時,這才快速的衝過去。
怪魚似乎並無所覺,依然緩緩在河道中來回,兩人眼看這一大團的怪魚堪堪到了身前,隨即折返轉向,徐定疆趁機拉著劉芳華,緩緩向著前方游去。不過這個河道寬不過五、六公尺,怪魚的速度又極快,轉眼已經到了對岸,又回頭向著這裡而來。
劉芳華畢竟是女孩子,心裡一緊張,雙足迅速的一踢水,整個人如箭一般的竄了出去。徐定疆苦於不能說話,見狀心裡一驚,連忙加快速度,但卻同時轉頭向後,嚴防怪魚察覺。
徐定疆果然不是白擔心,兩人這麼一衝,怪魚群馬上感應到水流激盪,驀然同時一轉方向,向著兩人衝來。
徐定疆知道在水中拼不過怪魚的速度,他驀然一個翻身直立,手中長劍忽然一個圈轉,勁力所及之處,河中的水流立即自旋了起來,向著前方那群怪魚們直衝。
哪知怪魚雖小,體內似乎蘊藏著無限的勁力,尾繕一振間,似乎完全無視水流的激盪,依然向著兩人衝來,幾條速度較快的更是將大口張開,毫不遲疑地向著徐定疆咬去。
這時劉芳華也察覺到不對勁,她轉過頭來,卻見那大群怪魚已經裂開大口追來,她吃了一驚,連忙跟著轉身,卻見徐定疆猛然長劍一繞,劍上隱隱發出白色劍芒,在炫目的光圈中左掌一揮,掌力隨著劍氣往外一湧,向來不隨意施用的「陽光普照」再度擊發。
這一掌拉出,暗流不由自主的一陣激盪,劍氣掌力往前直衝,首當其衝的十來條怪魚被劍氣迅速割裂,魚屍更被徐定疆掌力推得往後激射,撞上緊隨而來的整團魚群。
魚屍既被割裂,腥血立即散溢,整群魚似乎發狂了一般急往前衝,開始爭食那些散落的魚屍,徐定疆當然立即開溜。
十來條魚自然不夠這些魚果腹,一眨眼又向著兩人湧上,這時徐定疆已飄退了兩公尺,與轉過身來的劉芳華並列,徐定疆望了劉芳華一眼,忽然裂嘴一笑,打手勢要劉芳華對付。
劉芳華又好氣又好笑,她勁力一催,手中的月華劍光芒突盛,數公尺長的劍芒向外散出,眨眼間將魚群宰殺大半,這下可夠它們吃了。
劉芳華立即抽身後退,一面暗罵徐定疆不講義氣。
為了擔心怪魚追擊,劉芳華是倒退著游泳,沒想到砰的一下,身後忽然撞上徐定疆,若不是身在水中,劉芳華非大罵不可,徐定疆哪裡不好停,怎麼在這裡歇息?她一轉頭,卻又嚇了一跳,卻見徐定疆長劍被幾根奇異的細長肉柱由四面八方纏繞,正進退不得。
劉芳華藉著月華劍四面一望,發現這裡爬滿一種不定型的白色怪物,朝外的一端有個似嘴巴的藍褐大洞,口中卻又不只是一個空洞,一根根忽長忽短的肉柱在口中不斷伸縮,遠遠一看,前方水道中處處都是這種肉柱在搖晃繞動。
這與怪魚不同,不斬斷肉柱絕對過不去,所以徐定疆也不待劉芳華回頭,舉劍就向著其中一條劃去。
沒想到這一劃,怪肉柱不但沒斷,反倒順勢纏住了徐定疆的長劍,兩方一個拔河,怪物自然不及徐定疆的力道,不過那根肉柱卻是越伸越長,就是不讓長劍掙脫。這一糾纏,難免碰到其他的肉柱,這麼一來,捆在徐定疆的長劍上的肉柱就更多了。
劉芳華來的正是時候,徐定疆連忙擠眉弄眼的要她幫忙,她不敢遲疑,連忙揮動月華劍四面一轉,先幫徐定疆解脫了再說。
月華劍不愧稱為皇族至寶,光影過處肉柱立即斷裂,徐定疆長劍一抖,甩開那些無主的肉柱,一面豎個大拇指稱讚劉芳華。
劉芳華微微一笑,正要晃晃腦袋表示得意的時候,卻見徐定疆左手虛招,一副請她先走的模樣。劉芳華笑容收起,沒好氣的瞪了徐定疆一眼,右手一伸,竟是要將月華劍交給徐定疆。
徐定疆自然不接,誰接誰就該打前鋒,只見徐定疆連連搖手,強忍笑意裝出一臉正經,堅持要劉芳華持劍先行。
劉芳華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搖搖頭往前游,一面將那些攔路的古怪肉柱一一切斷,一面思量著還是該把月華劍交給徐定疆,不然這傢伙老要自己打前鋒,那可不大上算。
這些肉柱極為古怪,被切斷也不流出任何血液,只見斷口兩端迅速一收,除了長度變短之外好像全無影響,至於飄散的另一端也不會被其他的肉柱糾纏,緩緩的落到下方又聚成一小團,也不知道喪失了生命力沒有。
劉芳華破除了長達五公尺的怪肉柱區,雖然沒費什麼力,但總覺得十分不舒服,這些軟綿綿搖來晃去的東西十分噁心,這讓劉芳華想到她最討厭的一種生物——蛇。
這時徐定疆取過腰間氣囊,吸入潛水後的第一口氣,回頭一望,連忙拉著劉芳華急游;原來他見到剛剛死剩的那些掌大怪魚,居然有部分開始向著這一方游來。
不過那些怪魚的速度並不快,大概以前被那些怪肉柱所阻,從沒到過這塊地域,兩人發現一時並不會被追上,才安下心來,繼續緩游。
又過了百餘公尺,忽然間前方透入天光,兩人一陣意外,莫非這段水道只有這麼短?
從這裡看過去,可以發現上方有個兩尺寬的洞穴,天光正從上透下,而因為這裡能夠透入天光,下方這一段水道中生滿了各種場物,一、兩公尺長的水草順著水流緩緩的晃動,一些色彩斑斕的小魚也在水草間悠然游動,看來十分地賞心悅目。
兩人見此都是心情一爽,劉芳華更是將剛剛的不快拋開,加速往前方這片水草游去,等會兒轉而向上,說不定就能發現出口。
但這時徐定疆卻忽然一拉劉芳華,劉芳華大皺眉頭,卻見徐定疆向後指了指,跟著搖了搖頭,劉芳華回頭一望,又見那些怪魚正悠悠然的往這裡而來。這可麻煩了,若給這批兇猛的怪魚游來,這些小魚哪裡還有活路?
劉芳華對這些怪魚可沒有好感,正要轉身時忽然察覺不對,這個死徐定疆怎麼老是要自己幹活?她嘴一噘,卻見徐定疆向著月華劍指了指,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劉芳華無奈之下,只好轉身應付,若不是在水中,自己非大罵他一頓不可。
徐定疆剛剛雖一招斬斷十來條怪魚,不過他已經知道,這種怪魚鱗片異常堅實,要宰殺其實挺費內力,劉芳華手中既然拿著月華劍,那可是省力多了,何必自己大耗力氣?
徐定疆笑嘻嘻看著劉芳華宰魚,劉芳華可一肚子不情願,劍光揮舞間氣全出在那群倒霉的怪魚身上,只死剩五、六條四面亂竄,似乎也察覺到大難當頭,只顧逃命。
劉芳華殺得性起,一個轉身正要追擊,卻見徐定疆忽然阻住自己,一臉嚴肅的呈著前方的水草區。
劉芳華不知道徐定疆賣什麼膏藥,眼見一條怪魚正竄往水草中,嘴巴一裂向著一條小魚咬去,那條小魚似乎還懵然不絕,劉芳華不禁一推徐定疆,怪他阻住目己追殺怪魚。
就在劉芳華一推的時候,眼前忽然一花,只見水草中忽然黑影一閃,那條怪魚瞬間消失無蹤,小魚卻依然優遊自在的在水草中游動,劉芳華心裡一寒,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