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人的圍攻中,險象環生的白浪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直接說出自己的身份;只不過這些人若是他人派來試探的,自己這麼一說可就露出馬腳了,白浪權衡了片刻,終於試探地說:「你們可是白姓族人?」
「少廢話。」一個滿面于思,似乎是四人領袖的年輕人一面揮劍一面低聲喝罵。
白浪一個折身探爪,一面以青光微現的爪尖鐺鐺兩聲擋開長劍,一面沉聲說:「我們無冤無仇,你們找我作什麼?」
「無冤無仇?」滿面于思的年輕人咬牙切齒的低聲說:「你們不但破壞了我們的全盤計劃,還要木族逼我們離開,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姓徐的不在家,算你活該。」
這可不關自己的事,白浪大感倒楣,他一面招架一面說:「這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傷了你們……你們四人快走,不然後果難測。」
這四人見白浪一直不大聲嚷嚷已經有些奇怪,現在見白浪居然勸自己走更是莫名其妙,其中一、兩人手腳不禁緩了下來,不過那個滿面于思的年輕人立即說:「我們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大家別被他騙了,快殺了他!」四人的動作又迅捷起來。
白浪這場糊塗仗打得十分不快,心想若是再這麼打下去,就算自己不叫,總會有聞聲前來查看的人發現。想到這裡,白浪知道必得行險不可,他見那名滿面于思的年輕人看來是這些人的首領,右爪三面一揮,擋開了三把長劍,左爪一伸,向著那名年輕人直抓了過去。
白浪這一爪可說是毫不留情,他想以自己和對方的功力差異,自己全力出手,對方非得閃過這一爪不可,這樣自己才有機會闖出包圍。
沒想到那名年輕人目光一凝,驀然咬牙一扔長劍,兩掌一合,彷彿一面牆壁般地迎向白浪,竟似要與白浪硬拚這一下。
白浪心知肚明,對方與自己這麼一撞,兩掌決攔不住自己的單爪,只這一下就能讓對方雙手殘廢,不過這麼一來,身後的三把長劍也會毫不容情地插到自己身上。白浪一面暗讚對方為達目的奮不顧身的行為,一面卻也暗暗心驚,自己想要安全闖出去,只怕是不容易了。
不過白浪畢竟也是在腥風血雨中闖出來的,他兩足一蹬,左爪突化為掌,勁力與對方互撞之間卻是凝而不放,只見兩人三掌互擊,一聲沉悶的輕響鬱鬱然震出,兩人身形同時一頓,居然凝在當場。
其他的三人自然大喜,他們本來認為自己的夥伴不死也傷,沒想到眼前的敵人忽然不用那威猛的爪功,反而以一個沒什麼大威力的掌勁應付,兩人這一纏上,白浪可說是死定了,三人的長劍毫不停留,向著白浪的背心迅速的刺來。
眼看長劍就要插中自浪背心,就在這時候,三人忽見房中青光一閃,一個燦爛無比的青色劍光向著四面迅速灑出,劍氣毫不受阻地將自己的護體氣勁破開。
三人大驚之下不得不後退,定神一看,卻見白浪右手執著自己夥伴的長劍,正比著滿面于思的年輕人脖子說:「通通住手。」
原來剛剛白浪與對方一黏,目的就是為了接到對方鬆手的長劍,果然一劍在手,白浪向後一揮灑,正宗「破天劍法」施展開來,三人立即無功而退。
另外三名年輕人一征,不知如何是好,滿面于思的年輕人立即變色說:「你們快走!」他當機立斷,自己已經被擒,對方隨時能殺了自己,聽說此人爪功高強,沒想到劍法也如此犀利,若是三人不走,絕無勝算。
這時,三人中面色白淨的年輕人卻踏出一步,遲疑地說:「這……『傲碎蒼穹』……這是……」他眼中似乎還留著剛剛絢麗的劍光,有些不敢置信的說。
「正是『破天劍法』。」白浪見這些人視死如歸,已經確定這些人並非冒充的,他大膽的放開滿面于思的年輕人說:「我叫白浪,乃前朝『北域王』白奉期的直系後代,你們是哪一脈的?」
「你……」四人同時一驚,滿面于思的年輕人忽然大怒說:「叛徒。」一副又要動手的模樣。
「胡說。」白浪一皺眉,迅速的說:「我好不容易才混入南角城,差點被你們壞了大事。」
那位臉色白淨的年輕人似乎較為鎮靜,他接口說:「莫非你假冒貴族?」
「正是。」白浪點頭說:「我現在已與南角王之子結交,若能順利在叛賊劉家皇朝中獲得一席之地,日後白家方能復興,只倚靠外族,豈有必勝之算?」
四人對望一眼,有些拿不準該不該相信,卻聽白浪接著說:「你們已經離開木族了?有地方去嗎?」
「這不用你管。」滿面于思的年輕人哼了聲,向四人一招手說:「我們回去稟告……」
白浪也不攔阻,將劍扔回年輕人手中,沉聲說:「我孤身在此,急需臂助,若你們無處可去,我希望你們來幫忙。」
滿面于思的年輕人接回長劍,再仔細打量白浪數眼,終於轉頭離開,其他兩名年輕人也跟著躍出,只有那名臉色白淨的年輕人並未踏出,忽然開口說:「等一下。白浪,你可知『神武皇』尚有後裔?」
白浪吃了一驚。「神武皇」乃白姓最後一位皇帝,聽說他的子孫三十七人早已全部被殺,怎麼會還有後裔?
「阿廣!」門外滿面于思的年輕人一驚,似乎要阻止他說出來,不過被喚作阿廣的年輕人卻是微一搖頭示意無妨,跟著對白浪說:「你若是願意受縛,我們可以帶你去見皇上——『神武皇』的玄孫『重興皇』。」
白浪心中躍躍欲動,自己雖說要復興白姓,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若是「神武皇」果真有後裔在世,那可是個大好消息,可是若要自己束手就縛,那可是大違白浪的本意,因此一時之間有些遲疑難定。
過了片刻,白浪才下了決定,只見他一頷首說:「好,來吧。」一面伸出雙手,等待對方綁縛。
門外的三人有些不敢相信,卻見阿廣輕輕一笑說:「好,我們到了城外再綁……跟我來。」卻是一轉身,向外奔了出去。
對方不綁,那正是得其所哉,白浪不再多說,跟著四人身後急奔,只不過自己房中一片凌亂,回來後不知應該如何解釋。
劉芳華急急奔到南城牆,果然見到徐定疆一個人站在城頭,正向著南方的出海口眺望,她遠遠的便叫:「定疆!」一面拋下隨侍的士兵,一個人展開身法往前奔。
徐定疆回過頭來,淡淡地微笑點頭,隨即又回過頭去。
劉芳華覺得有些怪異,徐定疆一向與自己嘻嘻哈哈,怎麼突然悶悶的?劉芳華奔到城頭向外四面打量半天,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皺皺眉,疑惑的說:「定疆,你在幹嘛啊?」
「想點事情。」徐定疆望著劉芳華微笑說:「你怎麼來了?」
「你這個主人真不夠意思。」劉芳華一轉身,坐在徐定疆身旁的城唾上,皺著鼻子說:「居然放著朋友在家裡,自己一個人出來逛。」
徐定疆望著劉芳華片刻,神色微鬆,呵呵一笑說:「你是說自己還是白老弟?」
「都是啊。」劉芳華哼了一聲,四面望望說:「這裡有什麼好看的?也不會回去盡盡主人的本分。」
南角城禁市已經數日,城外一個人也沒有,雖然上方的夜空一樣絢麗,但下方卻是一片清冷孤寂。
徐定疆輕笑著說:「我當白老弟是自己兄弟,他在那裡等於是半個主人,有他招待你還不是一樣?本來我還擔心白老弟不擅言詞,會被你欺負,後來聽說你們聊的挺愉快的,那我可就放心了。」
「誰欺負人了?」劉芳華瞪了徐定疆一眼,轉念想到剛剛的情況,忽然噗嗤一笑說:「那個白浪好像嘴裡有寶,就是不想說話,我逼也逼他說出來,後來還不是乖乖的吐實?」
徐定疆搖搖頭說:「還說沒欺負人?」
「不用你管。」劉芳華得意的一笑,接著一收笑容說:「他也蠻可憐的,他說他來南角城之前,快兩年沒跟人說過話即。」
徐定疆點點頭,轉過話題說:「你不想知道今天我們在大殿商議些什麼?」
這正是劉芳華找來的目的,她被徐定疆一提醒,連忙說:「對……快跟我說。」
徐定疆於是將眾人擔心蛇族另有計謀的事情說了一遍,跟著又說:「另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白老弟的身份問題。」
劉芳華雖然直爽,但絕對不笨,她一聽,臉色微變的說:「難道你們懷疑他是前朝餘孽?」
「本來是有些擔心,不過已經沒問題了。」徐定疆也坐了下來,點頭說:「若白老弟是前朝餘孽,他就不該與我一起陷入蛇族的圍攻中,那一次我們兩人差一點就無法生還,這可不是騙人的……何況破壞蛇族與木族聯合的計謀,他也出了不少力,這件事可以說全是前朝餘孽設計的,他若是知道,絕不會任我們壞事。」
劉芳華鬆了一口氣,點頭說:「沒錯,我們夜探木族的時候,他若是忽然倒戈,我們兩人絕對逃不出去,木蛇聯軍的計謀也不會被拆穿。」這番話若是給自浪聽到,恐怕也只能歎氣了。
「現在只有一個疑惑。」徐定疆皺眉說:「白老弟的功力實在不像是一個貴族所能修煉的。雖說在人族歷史中,貴族中也曾出現過出類拔萃的人物,但也沒聽過有人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修煉出這身功夫,若說他是皇族……姓白的皇族,除了前朝餘孽之外哪還有別人?」
「那他就是很特殊又出類拔萃的貴族了嘛。」劉芳華不想為此事多傷腦筋,白浪一爪逼得白離亂大為狼狽可是她親眼目睹,若有人說自浪是前朝白姓皇族,劉芳華一定不信。
「只能這樣解釋了。」徐定疆笑笑說:「就不知道皇上相不相信,若是皇上也信,白老弟封個龍將絕不是問題。」
劉芳華會意的一笑說:「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我幫忙?沒問題,回到都城後,我親自和皇上說去。」
徐定疆點點頭,起身遙望南面蛇族的區域,搖頭說:「本來想捉幾個蛇族人讓趙才他們練功,看來是不容易了,得去問問上次大戰有沒有留下幾個蛇人。」
「趙才?」劉芳華一怔才說:「就是上次你們提的……趙龍將的兒子?」
「沒錯。」徐定疆沉吟著說:「若非交戰,蛇族人不易生擒。」
「找一些高手和他們對招不就得了?」劉芳華不以為然的說:「人族高手可不比蛇族人差。」她只差沒說自己。
「總少了一些真實感。」徐定疆一笑說:「他們現在需要速成。」
劉芳華聽不懂,皺皺眉說:「什麼啦?別賣關子。」
徐定疆解釋說:「他們雖然功夫平平,不過自小家學淵源,底子其實打的都挺厚的,只要略加琢磨,應該是很好的幫手……不過他們嬌生慣養已久,真要打起來,總是少了一股拚命的念頭,只好在照顧得到的情況下練習練習,日後才能讓他們上戰場,不然……」
「我不管了啦。」劉芳華搖頭打斷徐定疆的話說:「反正你說的都有道理。」
徐定疆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說:「那我們回去吧……我順便帶你去逛逛,想嘗好吃的還是逛好看的?」
這話一說,劉芳華可樂了,她一蹦而起笑著說:「都要,都要,這次你可不能黃牛。」
「走。」徐定疆跟著飄起,率先向城下飄去,兩人並肩飄行,展開流水行雲般的相似身法,向著南角城的夜色中投入。
隨劉芳華前來的數名官兵只有急急尾隨,卻哪裡追得上兩人?過沒片刻,那些士兵們只好垂頭喪氣地返回宮城,卻不知兩人什麼時候才會盡興而返?
這時的白浪卻在那四人的帶領下,從一處防守較為疏漏的地方穿出了宮城,五入掩飾著行跡,向著城東直鑽,一面急奔。
白浪心裡不斷揣想,宮城的守備雖然較為鬆散,但南角城周邊的防守與宮城自不可同日而語,這幾天南角城四面防守的更是嚴密,這些人是如何混入南角城的?
若說他們的巢穴便在南角城中,那可真是荒唐了。
過不多時,四人奔到城東的一個廢棄院落,縱身跳了進去,白浪毫不遲疑地跟著飛躍過牆,心裡卻依然滿是狐疑,這看來是個廢棄已久的住宅,若說他們躲在這裡其實也說的過,不過他們到底是怎麼進城的?
眼看四人熟門熟路的往後掠進去,白浪沒空多作打量,連忙起步直追,這裡雖說是個院落,但佔地卻也並不大,五入三轉兩轉的已經到了後面的小庭園,這時四人忽然駐足向著四面查看,似乎在確認眾人的行跡是否隱密。
過了片刻,四人見似乎沒被他人注意,其中一個身材較為壯碩、一直沒說話的年輕人往前踏上兩步,站在一塊人高大石的前方,將兩手探入大石腹下,看來是想將大石撇開。
這時白浪心裡已經有數,這裡距東面城牆不遠,想來他們必是由東面城牆外挖了一個地道進來。這雖說是個簡單方法,但卻要花不少的功夫,想來不是這幾天所建造的。
果然那人「嘿」的一聲,大石便被他緩緩舉了起來,滿面于思的年輕人回頭對白浪哼了一聲說:「來吧。」三人隨即依序踏入。
白浪見那位魁梧年輕人正滿頭大汗的瞪著自己,看來這塊大石確實不輕,連忙順著階梯走下,只見下方的漆黑地道中已經亮起了火焰,卻是那位叫做阿廣的白淨年輕人與另一位面貌平凡的年輕人手中正各學著一支火把。
這時那位魁梧的年輕人已一面進入,一面將大石封住洞口,他沒好氣的望了白浪一眼,超過白浪走到前方三人之後。
阿廣這時對白浪一笑說:「到了這裡,我們可以算是安全了一半。」
白浪點點頭說:「這裡居然有個地道,你們真不簡單。」
「雖說是地道,但也不全然是地道。」阿廣一笑說:「跟我們來就知道了。」
四人又一轉身,向著前方越來越深的地道前進。
五入功力都非泛泛,過了數分鐘,已經走了兩、三公里,說遠倒是不遠,不過這麼向下走去,豈不是已經走到數百公尺深的地下?白浪這可糊塗了,地道挖的這麼深可有任何意義?只須深入十餘公尺豈不綽綽有餘?
又過了片刻,白浪忽然發覺前方正不斷傳來隱隱的流水聲,在這麼深的地底下格外的明顯,可是這未免奇怪,白浪四面張望,卻見四面的洞壁果然越來越潮濕,這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莫非這裡有著地下河道?
過不了多久,水流聲越發明顯,白浪忽然想到劉芳華與徐定疆,若是劉芳華在此,想必比自己更早聽出水聲,若徐定疆在此,必定比自己還早發現這不只是地道。她該已經找到他了吧?他們回來了沒有?發現自己離開了沒有?
白浪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聽阿廣說:「到了。」
白浪一怔,卻見前方四人早已止步,自己卻糊里糊塗地往前直走,連忙止步問:「到了?」才說完,便見眼前一條深沉幽岸的小河流,正橫擋在眾人的面前,河上還漂浮著一個長有五公尺,寬有三公尺,頭尾尖尖,腰身粗大的圓滾滾怪東西。
這東西若說是船,卻不知如何才能坐穩?若說不是船,不知在這條河上的作用是什麼?
白浪見滿面于思的年輕人率先躍上那東西,忽然身子一沉,整個人沒了蹤影,白浪微微一楞,卻見其他兩人也依序上躍,而持著火把的阿廣卻向白浪招招手,示意白浪先行躍上。
白浪想起當年差點喪生鯨腹之事,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這不知是個什麼怪物,會不會吃人?
不過白浪走近一看,才發現這怪東西似是生鐵為骨,再加上一片片的原木組成,上面還滿是擦撞的痕跡,原來不是生物?白浪這才鬆了一口氣,向著剛剛三人落足的地方躍起。
這一躍高,白浪可看的清楚,這怪東西的頂部雖然也是渾圓一體,卻開了一個一人寬的小洞,剛好可以直接穿入,難怪他們一上來就沒了蹤影,白浪也不停留,順著洞口一穿,落人那怪東西中。
白浪進去沒多久,阿廣便跟著穿了進來,他手一舉,將上方洞口以一塊鐵板牢牢封住,這時另外三人也同時操作著一個奇怪的機械,只見他們正合力旋轉一個大型鉸盤,一面轉,船身卻一寸寸的變矮,整艘船似乎也正緩緩下沉,白浪不禁莫名其妙,這又是在做什麼?
白浪回頭望向剛將入口封妥的阿廣,卻見他對著自己說:「別站著,找個地方坐穩。」
白浪見兩側都有木製的厚實座椅,他自然老實不客氣的坐下,才一坐下,卻發覺眼前一睹,卻是阿廣將火把熄滅了。白浪一驚,只聽阿廣和氣地說:「對不起,這裡與外界隔絕,不能點火。」
白浪雖然耳力沒劉芳華好,但四人的動作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所以依然穩穩地坐著,卻聽那三人依然在合力轉著那大鉸盤,而阿廣卻走到前方,似乎在拉扯什麼東西,過了好片刻,那三人才停了下來,分別摸索了位子坐下。白浪想起剛剛見到的狀況,好奇地往上一探手,才發現剛剛還在自己上方一公尺多的船頂這時卻已經離自己頭頂不到十公分,這又是什麼機關?
白浪正苦思不透的時候,卻聽前方阿廣那裡傳來「鏘」的一聲,整艘怪船立即向前方移動起來,白浪連忙抓緊椅背,只聽阿廣又叫:「開船了,大家小心抓緊。」跟著似乎也急急的坐下。
這下白浪可吃足了苦頭,這個怪東西似乎已經沉入水中,但卻又不沉到水底,只是順著水流一路翻滾,若是流速較慢還好,流速一快,四面的碰撞同時轉劇,忽東忽西全沒個准,白浪這才知道船外傷痕的由來,不過用這種方式知道未免太過辛苦了。
過了不知多久,這艘船才漸漸的又放緩了速度。白浪正覺氣悶,卻聽四人驀然起身,彎著腰又開始旋轉那個大型鉸盤,白浪心念一動,將手向上一探,果然上方的艙頂又緩緩地向上升去,同時船身似乎也逐漸向上浮起。
又過了一陣子,不知哪個人將上方的艙門忽地一聲打開,一面說:「二伯?」
一絲火光跟著從洞口透入。
「你們可回來了?」有點熟卻又不大熱的聲音在船外響起。
這時白浪已經知道說話的是那個滿面于思的年輕人,他對著那個二伯說:「二伯,您別生氣……」
「我哪敢生氣!」二伯憤憤地打斷它的話,生氣的說:「以後都隨你們去,最好再也別叫我二伯。」
「二伯。」阿廣也躍上了船頭,笑嘻嘻地說:「別生這麼大氣,我們不是乖乖的回來了?」
「哼。」二伯哼了一聲,忽然一頓說:「船裡怎麼有三個人,那一個是誰?出來!」
白浪吃了一驚,自己的呼吸已經十分綿長,居然還被此人聽出,這人功力如此深厚……莫非是……
「出來吧。」阿廣向著裡面叫。
白浪一咬牙探頭穿出怪船,卻見四面籠罩在一片墨黑中,看來這還是一個地下洞穴,光源卻是來自前方的一支火把。白浪一低頭,與岸邊的那位二伯一碰面,不禁暗暗叫苦,這不是白離亂是誰?怎麼第一個遇見的就是他?
白離亂見到白浪更是吃了一驚,他大吼一聲,騰身向著白浪直撲而來,一面叫:「你居然敢來送死?」他這時手中沒劍,兩掌向著白浪急轟而來。
自己可不是來送死的。白浪見對方掌勢奇妙,心裡吃了一驚,這可不是「破天劍法」,自己可要以真功夫對敵,兩爪一探,向著白離亂的雙掌急穿而去。
白離亂見對方爪上隱冒青氣,他雖不知這正是「破天真氣」,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惹的功夭,只見他兩掌忽然一閃一散,雙臂驀然由二化八,八道虛幻的掌影向著白浪上盤急轟,竟不知哪兩道才是真的。
這時阿廣已經急急地叫了起來:「二伯,先等一下,他也是白家人。」
白離亂兩掌已經將要擊中白浪,聽到此言不由得一緩,卻見白浪兩手向著自己胸頸急襲而來,竟是拚個同歸於盡,白離亂的功力畢竟較白浪為高,他微微一皺眉,兩手向內一折,恰好擊中白浪的雙臂。
白浪雙爪雙臂練得有如綱鐵,本不懼這一下,但這下白浪的雙爪卻不由自主撞在一起,只聽轟的一聲,白浪的雙爪互擊之下立即向兩旁一散,白離亂同時趁虛而入,右掌望著白浪胸前擊去。
白浪眼看來不及還手,猛一蹬腳下的怪船,向著上方倏然斜斜衝起,這一蹬,下方的船雖然堅固,也難免跟著亂晃,白離亂手掌微失準頭,一掌擊到白浪的左臂,白浪忍痛一個翻身躍到岸上,卻見白離亂已經尾隨而來。白浪可真火大了,這老傢伙有完沒完啊?
阿廣等人見勸阻不了白離亂,阿廣忽然心生一計,大叫說:「二伯,用劍。」一面將手中長劍向著白離亂扔去。
白離亂無暇多想,在半空中接劍、拔劍,望著白浪腦袋就斬了下來。
這下白浪反而大感輕鬆,這套「破天劍法」自己可是熟之又熟,白浪一看之下就知道下面的變化與破綻,只見他往前一踏步,恰好站到落地的白離亂身後。
白離亂一驚連忙轉身,卻見白浪的雙爪已經向著自己抓來,自離亂哪知自己有兵刃在手還會落於下風?連忙一個騰躍避開白浪的雙爪,回頭瞪視著並未追擊的白浪,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兩人都用劍,打起來才公平。」沒想到這時阿廣卻又取過了另一人的劍,向著白浪扔去。
白浪一接劍,心中感慨萬千,他拔劍出鞘,只見劍端隱隱泛出數十公分長的青光,他驀然旋身一繞,青光如同一條活龍般的週身閃動,就在光焰尚未完全消失之前,白浪已經將劍平橫於前額,躬身一檔說:「『北域王』白公奉期曾孫白浪,恭領教益!」
白離亂一驚,雙目淚光隱隱泛現,有些結巴地說:「這是……『天下承平』……我……五十年沒見過這招了。」
白浪依然將劍舉在額前,但眼角卻也不自禁地泛出淚光。
這招「天下承平」本非攻招,而是「破天劍法」中一式後輩向長輩請教前應有的禮節,他自學了此招後也從沒機會用過,沒想到今日卻有這個機會使用。
白離亂深吸一口氣,點頭說:「若你真是奉期公的直系後代,我的『破天劍法』在你面前只不過是兒戲……但我還是要試上一試,接劍!」
話聲一落,白離亂身子有如電閃一般向前衝出,長劍一翻之間青光乍現,整篷青色的劍雨向著白浪的全身裹去。
白離亂這麼說是有道理的。五十餘年前人族尚未大亂時,「北域王」白奉期雖不能說是人族第一高手,不過論起「破天劍法」,他絕對是第一把交椅,而他兒子,也就是白浪的租父,更是在三十餘歲時就盡得白奉期真傳,所以後來白奉期雖然在戰亂中過世,完整的「破天劍法」卻流傳下來。而南角城一脈卻恰好相反,逃出人族的遺族已經沒人能練成整套的「破天劍法」,許多招式只剩形貌,毫無威力,白離亂的功力雖然高,但限於才具,一直無法將「破天劍法」的破綻補足,所以才會這麼說。
這時白浪見對方斬來,他對對方的劍勢變化瞭然於胸,若不是白離亂功力太高,白浪第一招就能將對方的招式破開,這時白浪一個側身踏步,正好閃到白離亂劍勢不及之處,跟著旋身一刺,攻向白離亂的左脅。
白離亂猛一扭身,長劍忽然從背後斜抽,向著白浪的長劍迎去。
這雖然與正宗的「破天劍法」有些不同,不過基本上還是脫胎於不全的「破天劍法」,白浪貼劍一繞,長劍有如一道激光般射向白離亂右臂。
白離亂知道白浪是心存容讓,耍不然不會兩次出劍都不是對著自己的要害,他這時已經確定白浪必曾獲「破天劍法」的真傳,不然以雙方功力來說,自己決不該如此縛手縛腳,白離亂一拖劍,準備向後退開,沒想到白浪卻一挺劍,換了個招式向著自己左臂刺來。
白離亂一怔,已經知道白浪的用意,他忍住老淚,與白浪一招一式地過起招來,只不過兩人的招式卻中全無殺氣,看來彷彿同門師兄弟在練功,倒是一片和樂。
阿廣等人卻是莫名其妙,他們見兩人先是互拼,後來二伯白離亂一取劍便落於下風,接下來白浪擺出個沒見過的劍招,一向嚴厲的二伯居然因此老淚縱橫,還說什麼「天下承平」?現在兩人卻又練起招來,還好似乎沒什麼拚鬥之意,不然可難辦。
過了半個多小時,白離亂的招式越來越快,白浪的長劍也相應著增快了速度,兩人的長劍招招合筍,式式合拍,彷彿約好了般,一招一式接的十分漂亮,心思較快的阿廣已經想通,他驚叫一聲說:「白浪在傳二伯劍法!」
就在這時,白浪與白離亂忽然同時抽身後退,白離亂仰天哈哈一笑說:「當年學了三年還是一知半解,沒想到今日一會盡除疑惑,我那一劍挨得不冤,請受老夫一禮!」
白浪連忙側身避過,一面急說:「二伯何必如此,上次誤傷二伯,我日夜心中不安,今日只是聊補罪衍而已。」
「你可不能叫我二伯。」白離亂搖頭說:「先祖父路明公昔日也稱奉期公為伯,論起輩分,你最多叫我二哥。」
「啥?」阿廣叫了起來:「我們豈不是要叫白浪叔叔?」
「廢話!」白離亂臉色一沉說:「還不向浪叔見禮。」四人只好乖乖聽話。
白浪眼見四人施禮,正不知應不應該如此的時候,卻聽白離亂說:「浪賢弟,你混入南角城,靠的便是那一手別出機紓的爪功?」
「正是。」白浪歎息說:「沒想到剛到南角城,卻誤打誤撞的壞了二……哥的大事。」
「天意如此,夫復何言?」白離亂搖搖頭說:「徐靖生了個好兒子,有沒有你我都是非敗不可,何況這場敗仗也讓我心裡舒坦了些。」
白浪聽不懂了,他詫異地說:「聯合木蛇北犯南角,本是絕妙好計,二哥何須自責?」
「賢弟有所不知。」白離亂搖頭說:「五十年前,若非徐靖私下縱放,我們根本逃不出南角城,說起這次的行動,愚兄實是心中有愧。」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這麼做呢?白浪這句話不好直問,但臉上的神色卻不自禁地顯露了出來,但這時白浪對徐定疆提到白姓族人時,曾說出一些怪異的話語才有些瞭解。
白離亂看出白浪的疑惑,他搖搖頭說:「不提了,浪賢弟這次來……」
「我們帶他來參見皇上。」那滿面于思的年輕人接口說。
「正當如此。」白離亂點頭說:「先皇當年在左督國王以其子頂替之下逃出都城,再傳而至今上……我們雖是孤臣孽子,亦當謹守份際。」
「現今白家還有幾人?」白浪見過了這麼久,一直沒其他的人出現,有些擔心地發問。
「現今……」白離亂歎了口氣說:「我們逃離南角城時本還有二十餘人,但是在木族,白姓香煙傳續不易,現在除了皇上之外,皇族……只剩九人,混血貴族倒有四十多人。」
事實上為了傳續,他們只能混入南角城中捉人成婚,不過想捉到皇族自是大為不易,所以在多人與平民婚配的狀況下,自然是貴族佔了多數。
白浪望向阿廣等四人說:「他們……」
「他們都是皇族。」白離亂接著說:「除我們五人之外,與我同輩的還有一人,晚輩中還有兩女一男……」
「皇上尚未婚配?」白浪問。
白離亂一頓,搖搖頭說:「還是先去見皇上吧,見了你就明瞭了。」
六人正要前進,卻聽前方有一蒼老的叱喝聲:「站住!白離亂,你老糊塗了?居然私通叛賊?」
白浪一怔,卻見白離亂面色一變,皺眉說:「白旭,你又胡說八道什麼?」
只見前方暗影中,一個比白離亂還要年長的老人緩緩從暗影中行出,瞪著白浪說:「奸賊,你休想騙過老夫。」
這可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白浪大皺眉頭,這趟朝聖之旅還真不好走。見對方不大講理,白浪臉孔一冷,望著那個叫做白旭的老人,一句話也不說。
白旭也不管白浪,轉頭望向帶著白浪來的四人說:「你們不但私自外出,還擅自帶外人來此,這次白離亂絕對護不了你們了。」
阿廣等人似乎是不敢回話,一個個低下頭去,白離亂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他不滿的說:「白旭,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幾時袒護過他們?」
「沒有?」白旭哼了一聲,驀然轉向白浪說:「小子,那套『破天劍法』倒是蠻像個樣的,但是你的爪功又是從何而來?若非人族高手所授,你焉能在短短數年間自創如此威猛的招法?你還敢說自己不足叛劉的奸細?」
「這確實不是我自創的。」白浪緩緩點了點頭,他目光向著四面眾人一望,緩緩的說:「我這套功夫……是跟熊族人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