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也會流淚(上) 第三章
    建立了一百多年的皇宮在這十三年中似乎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除了增減了幾處亭閣樓台,大致的景物還和十三年前一樣。和母親一起住過的郁榮宮不知還在不在?從長春宮外能看見麼?好想問彖彖……

    「你在找什麼?」

    「什麼!」被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再四處亂看。

    「我在問你話,唐池。」二皇子皇甫彖與貼身侍衛唐池略略錯開一步走在前往奉真帝所在的長春宮。

    「屬下沒有找什麼,因為是第一次看到皇宮所以……」

    「噢?對了,我們之前有沒有在什麼地方見過?我對你感到很熟悉……可是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你。你有印象嗎?」

    被彖凌厲的眼光看得渾身不舒服,低下頭掩飾掉眼中無法控制流露出的感情,力圖平靜的回答道:「屬下之前未曾見過殿下。因屬下長相普通,經常被人說很像某某人。我想這就是殿下會對不才產生熟悉感的原因。」

    「你,長相普通?不會啊,仔細看,你五官相當秀氣呢!令堂想必是個美人吧。」本來只是隨便說說,但瞅了幾眼後,發現這男子竟越看越順眼,倒是相當耐看的人。肌膚也相當平滑甚至下巴都沒見一根稍長的乳毛。

    「殿下過獎。殿下的美貌才俊才是當世無匹!屬下與殿下相比就好像輝月與螢火……」

    揮揮手打斷他那讓自己從小到大都已經聽膩的讚揚,「我不想聽你說奉承的話。我讓陳琛教你的宮中禮儀你都記住了?」

    「是。都記住了。」我可沒有奉承你,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彖彖,你真的好好看!比娘還要好看……

    「二殿下,陛下在內等您。」宮內資格最大的太監何公公站在長春宮外,彎下腰迎接二殿下的到來。

    「知道了。唐池你在外面等待!沒有吩咐不准任何人進來!」吩咐唐池後,彖邊問何公公邊向宮內走去:「父皇的體態如何?有沒有好些?太醫都說了些什麼?……」

    「稟二殿下,皇上龍體欠安,太醫們說……」何公公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變得不可聞。

    等於親手殺死娘親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如今就在這座宮殿裡,等待死亡的到來。他現在都在想些什麼?他有想起娘親嗎?唐池的心中充滿苦澀,作為殺母的仇人他應該取他性命,但同時他又是彖彖的父親、母親深愛的人,如果我真的下手,他們兩人大概都不會原諒我吧?

    正在思索間,忽見外宮門口一陣混亂,同時傳出太監特有的叫聲:「大殿下,大殿下,陛下說今天不想再見其他人……」

    「滾開!父皇他說不想再見其他人,那他為什麼單單讓彖小子進宮?你們是不是隱瞞了本殿什麼事情?!滾開!本殿要見父皇!」一條高大的身影帶著幾名侍衛現身於宮門前。

    這就是大皇子?濃眉大眼倒也算英俊人物,只是這滿臉暴虐之氣損了福相!聽此人傳聞,似是暴躁易怒好大喜功且喜贊言不喜意見之人,如讓他稱帝,天下離大亂恐不遠兮。

    「站住!爾乃何人?可知這是何地?竟敢在長春宮亂闖!陛下與二殿下在內,誰都不許亂進!」唐池站前一步,明知故問擋住了大皇子皇甫日的去路。

    「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攔本殿去路!來人!拖下去斬了!」皇甫日儼然一幅穩坐東宮的派頭,見一小小普通侍衛竟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攔住自己去路,氣的怒火沖天。再觀他衣襟顏色發現他又是老二身邊的人,更加火大!

    「唐侍衛,這位是大皇子殿下。」站在門口的皇宮守衛連忙悄聲告訴唐池對方的尊貴身份。

    「原來是大殿下!在下唐池見過大殿下。剛才得罪大殿下了。不知者不罪,大度如大殿下者一定不會把在下這點失禮放在心上吧?在下也只是為了保護陛下和二殿下的安全恪盡職守罷了。」唐池露出一幅誠惶誠恐的樣子連連施禮。

    「哼!把路讓開!」被唐池當眾用話堵住,皇甫日也不好再拿他殺雞敬猴,強自忍下一口怨氣大聲喝道。

    「請容公公進去通稟。如果陛下想見大殿下,在下自會讓開道路。」誠惶誠恐過後,表現的是不亢不卑,既體現了他對大皇子的尊敬也表示出二皇子手下的人物都不是軟果子。

    「你!」剛想發火的大皇子被身後一個文人打扮的壯年人拉住衣袖,附耳輕語了一番。說完,文人又退回皇甫日身後。

    此人莫非就是皇后派在大皇子身邊的輔臣?看樣子,皇甫日對他倒是言聽計從。唐池對那文人留上心。

    「好!你,給本殿進去通稟!告知父皇說兒臣擔心他的龍體前來探望。」皇甫日隨手指了個太監,讓他進去傳話。

    年輕的太監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但亦不敢反抗,低頭推門向宮內走去。

    「我道是誰呢?竟敢在聖駕宮門前大聲喧嘩!原來是大皇兄,這就難怪了。想必大皇兄已經不再把重病的父皇放在眼中了是嗎?」長春宮宮門被打開,一身高與皇甫日不相上下絕世俊秀的男子從內緩緩踱步而出。

    「彖小子!你胡說些什麼!別一上來就用大帽子扣本殿!你這個利口小兒!」被彖犀利的言辭攻擊的站不住腳,大皇子皇甫日惱羞成怒。

    「大殿下還請息怒。」皇甫日身後的文人輕聲勸慰,從後走上前一步,對皇甫彖抱拳行禮道:「不才杜淵見過二殿下。素聞二殿下口舌犀利計謀似海,您一句話很可能就會引來殺伐,不才斗膽還請殿下口下留德。」

    走到唐池身邊,彖停住腳步,一臉嗤笑,「杜淵,你不是在李太師手底下討活的嗎?怎麼又改投大皇兄門下了?還是現在皇甫、李姓變一家,臣子亦可互通啊?」

    「二殿下說笑了。不才只是仰慕大殿下乃人中龍鳳,這才在和太師好言相商下,轉投到大殿下門下。」杜淵沒想到二皇子腦子竟會轉得那麼快,只一句話就讓他處於極度危險之地。

    「大皇兄,你要想見父皇還請等明日。今日父皇已經疲累剛剛才歇下。不過,如果你想進去惹父皇不快,請!」像是忘記了杜淵這個人一樣,彖對皇甫日說完,又轉頭吩咐唐池:

    「走。不要再留在這裡打擾聖駕休息。有些人就是蠢!聖詔明明已經送去讓他明天來竭見,還有人蠢的非要跑到宮中大鬧顯示他的醜態!唐池,你可別笨成這樣,否則小心我罰你去城門堆石頭。」半真半假的笑意溢滿在能奪人心魂的面龐上,唐池看的眼睛眨都沒眨,三魂已經有兩魂掉進彖的嫣笑中。

    「唐池!」

    「啊!是。」總算反應過來。

    「你傻了?」

    「……對不起,殿下……」唐池的臉一下紅到耳朵根。

    看看他,暗道一聲老實人!搖搖頭,一臉無可奈何,「走了。」

    「等等!你剛才說了什麼?!什麼聖詔?本殿怎麼不知道?」一掌推開杜淵,皇甫日大步走上前質問彖。

    「稟大殿下,聖旨在小半個時辰前送去的大殿下府。」一傳話太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回答。

    「什麼?!那為什麼一進來時不告訴本殿?!你們這幫蠢奴才!」

    放下皇甫日藉機發揮拿太監出氣的事不談,話說奉真帝接連四日分別見了自己四個兒子,並召來群臣頒下口諭。說四個皇兒難分厚薄,至今未立太子也是想看各人資質。如今四子誰想要坐上太子之位誰就必須達到他所提出的四個條件!而且在未確定之前,四個皇兒除了未及冠原本就住在宮中的三皇子四皇子以外,大、二皇子也得住進宮中。

    條件其一:狩獵。全皇族及重臣皆可參加。

    眾人聽見奉真帝列出這個條件,也明白這是天性喜歡狩獵的皇帝最後想給自己留下一個回憶,才會讓全皇族不分王公嬪妃皆要參加。

    條件其二:狩獵後公佈。

    條件其三:想要成為太子的皇子必須要得到另外三位皇子中兩位的認可。

    條件其四:讓他最後含笑而眠。

    皇居,未央宮。

    「稟殿下,陳都尉剛才傳話,宮外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請殿下放心。」唐池向彖作最後的稟告正準備施禮退出。

    「唐池,你坐下。」靠在椅背上,年輕的二皇子指指下首的椅子,「告訴我,你對父皇這次提出的四個條件看法是什麼。」

    非常意外彖會主動留他下來談話,不過能更多的接近瞭解彖彖,唐池自是十分樂意。

    「多謝殿下。」沒有多作推拒,大大方方的坐下。

    「屬下認為,皇上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只是單純的尋樂。咳咳,殿下,屬下可不可以不用推敲言辭直接陳述?」看來唐池對宮中拗口的尊稱敬語還不能習慣。

    看他一臉孩子氣的彆扭樣,彖忍不住笑起來。

    「我特別允許你在私下可以隨便放言,而且不用自稱屬下。只是人前,記得給我變回來。」

    「是。謝殿下。」唐池對自己又能接近彖一步感到萬分高興。他是不是已經不再提防我了?或者有但也不多?

    「呵呵,我也同意你對第一條的看法。之後呢?」端起茶盅想潤喉,可看清茶葉後,又把它放下。

    沒有多想,起身走到矮櫃邊,從裡面拿出花茶,拎起火爐上的茶壺重新泡了一壺熱茶擺到皇甫彖面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思考一番後說道:「第三條,大約是皇上的一番苦心。」

    「怎麼說?」男人看著眼前冒著熱氣飄著淡淡茉莉花香的茶水,露出一絲不知是什麼含義的笑容。

    「請恕我失禮,自古皇家兄弟相煎不成奇事。我想,皇上大約是不想見到自己的愛兒……。如果第三個條件被滿足,最後就算兄弟有所相爭,也能保住其中之三。況且,據我猜想,皇上為什麼會當眾臣面提出這四個條件,無非是為了掩眾人之口。也就是說,皇上他是為了殿下才提出了這四個條件。」

    抬頭凝神望向眼前的男子,「解釋清楚。」

    「三皇子與四皇子還小,皇上一開始就沒有考慮他們。他提出的這條件也是為了讓殿下與大殿下能名正言順的一戰。殿下乃是二皇子,大皇子不但先出生,而且其母后還是當朝皇后,按理說,怎麼樣也應該是他做太子。但是,皇上疼愛殿下,且看重殿下才能。他雖想封你為太子,可又怕皇后和李太師一族搞亂,還要擔心天下悠悠之口。為此,皇上當著群臣面提出這四個條件,如果殿下勝出,不但可以讓天下人曉得殿下乃是最適合做皇帝的人選。又可借此封住李太師一派的嘴巴,也讓皇后無言。我想,皇上認定殿下一定能贏過大殿下吧。」

    站起身來,走到唐池身後,按住他的肩膀,皇甫彖的聲音帶著刺人的冰渣:「唐池,你真的是在山中長大?不要瞞我,我最恨別人騙我!你為什麼會這麼瞭解當今聖上心裡在想些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花茶?告訴我實話,我可以不殺你,你是一個人才,我亦對你很有好感,會讓你平安離去。說!」手下逐漸用勁。

    「唔……!」沒想到彖會突然變臉,唐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因為疼痛和焦急,大冷天的額頭上冒出了虛汗。

    茶水……,我沒想到會在這上面露出馬腳……

    只記得彖彖一點大的時候,不喜歡喝濃苦的極品茶,有一次撞見自己在喝普通的花茶,看到茶水中飄有可愛的花瓣且帶有清香,喝起來也不苦,以後便一直都讓自己做茉莉花的涼茶給他喝。

    原來這個喜好他到現在都沒有改變。唐池很想笑一笑,把那惹人疼的彖彖摟進懷中,告訴他自己就是當年的「七七」。可是一想起曾經對嬤嬤發過的誓言……

    「殿下……,我雖然是在山中長大,可從小師傅就和我說天下事情讓我閱覽群書,自然對世事也不生疏。對皇上,我不敢自稱瞭解,只是按照人情常理判斷,我想不光是我,只要有點智慧的人大概都會明白皇上的苦心。」忍下痛楚,力圖平靜的把話說出。

    「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在騙我。」緩緩的威脅。

    「屬下不敢……。唔……,殿下,我知道你喜歡喝花茶,是因為我看見你房中的茶櫃裡放的都是……」

    緊握雙肩的鐵箍慢慢鬆開,離去。

    呼……!他信了嗎?

    「夜已深了,你也早點下去歇息吧。明天還有一場爭戰要打呢!」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皇甫彖揮揮手讓唐池退下。

    小心地動動肩頭,站起身,抱拳彎腰行禮:「是,屬下告退。殿下也請早點安歇。」

    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殿下,明日……還請小心!大殿下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說完,推門離去。

    留下屋內皇甫彖一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有著一個呼之欲出的名字,可到了口邊卻又忘記。

    唐池這個人,他似乎是真的在關心我。人的眼睛不會說謊,他看我的眼神好熟悉……好溫暖……

    他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嗎?我可以完全相信這個人嗎?他為什麼會對我如此關心?為什麼……?

    第二日,二皇子彖跟在母妃周貴妃的身邊,帶著常侍唐池和一干宮女太監,隨皇駕來到狩獵場。

    周貴妃看著面前優秀卻並非自己所生的兒子,摸摸自己圍在頸子上的狐皮,略帶抱怨及警告的口吻說道:「這大冷天的,哪有什麼東西好打!說是狩獵,我看狩人還差不多!彖兒,你可要小心,千萬不要輸給皇甫日!如果你不能贏得皇位,不光是你,連帶你母妃我和丞相大人都會受到牽連。你要知道,我周氏一族的性命可就全捏在你手上了!」

    「母妃放心,孩兒知曉厲害。」面帶微笑,溫和的回答。

    母妃,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些什麼。想把我弄成傀儡皇帝,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才行。不急,等把皇后及李太師等人收拾了,我再轉回頭慢慢料理你們。

    「你這次只帶一個護衛在身邊?為什麼不多帶幾個?陳琛呢?」如果我有自己的孩子,哪有你這小子坐皇位的機會!哼!看到你這張臉,就讓我想起那個賤人!一隻破鞋竟然霸佔了皇上六年!該死!

    知道這名義上的母妃相當妒嫉自己這張臉,懶得再多刺激這個年華老去的貴婦,轉頭望向鑾車外,「皇上有吩咐,為表公平,侍衛只准帶一人進入狩獵圈侍候,且不准帶弓箭。陳琛近日身體不適,我便讓他另找了一個功夫還不錯的過來代替。」

    名義上的母子二人表面上互相關心尊敬,暗地裡互鬥心思,你來我往,說話皆是小心翼翼。雙方彼此都抱了暫時利用對方的念頭,所以也還能維持表面上的平和。

    「稟殿下,狩獵場到了。皇上正在傳呼各為皇子前去覲見。」唐池站在車外稟告。

    「知道了。準備馬匹。」

    十一月二十一日,正午。皇家狩獵場。

    唐池第一次看見了久病的奉真皇帝。身形雖然高大,卻因為久病的緣故,面容消瘦,神色萎靡。只是雙目開合之間,尚未見混屯。

    他,變了好多……

    印象中高大威猛冷血心腸的皇帝如今也只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他應該還未滿五十吧?任是什麼樣的好漢也最怕病來磨啊!

    奉真帝的鑾駕在中,左側列的是將相重臣,右側則是皇族一派人馬。

    四個皇子分別聽召喚來到場中。

    「兒臣等磕見父皇。」四子齊參。

    吃力的揮揮手,何公公見之,連忙唱道:「免禮——!平身——!」

    「宣……」奉真帝有氣無力的吐出一字。

    「是。」何公公從袖中掏出黃卷,展開,閱宣狩獵的比賽規則。

    比賽時間為兩個時辰。每位皇子可帶一名隨侍。可以半途退出。狩獵數多者為勝。狩獵方法不論。

    比賽規則簡單明瞭,除四位皇子展開狩獵外,凡是二品以上大將都得參加。其餘有興趣者也可參加比試,勝者自當有賞。

    「你們都上場玩玩……,讓朕看看你們都能獵些什麼出來,呵呵……,不准有人私下幫助皇子,如有,發現者……立斬。好了,你們都去玩吧!」奉真帝笑著揮揮手,等待熱鬧的到來。

    四位皇子及隨侍分別上馬,才十一歲最小的四皇子坐了一匹小馬,靠在同母十六歲的三哥身邊。

    禮官上場,舉起手中黃旗,猛地揮下。

    人吼馬嘶,二騎當先衝出,隨後就是他們的侍衛。三皇子催馬之前,先等待四皇子拉起馬韁,等二人出發時,已不見大、二皇子的影子。

    而眾臣也沒有把三、四皇子列入競爭之列,見他們慢了,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等四位皇子全部出發後,其餘參加狩獵的人才策馬奔入獵場。

    一時,整個狩獵場人聲沸揚,馬蹄如雷鳴,黃煙滾滾,遠看根本就分不清誰和誰,熱鬧之極。見到這番景象,奉真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精神。

    緊緊跟在彖的後方,隨時注意周圍的動向。他們這些跟進來的侍衛話說是幫助皇子狩獵,其實主要還在於守衛。這種人混馬雜的時候,也正是刺殺暗殺的最好時機。

    看著前方馬背上矯健的身影,唐池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驕傲。看!這就是我的弟弟!身如蛟龍氣若虹,雖有艷麗之貌,卻不乏大丈夫的豪氣,無論文武,皆高人一等!天下若問天子捨他還能取誰?!

    四周兵士把隱藏起的動物趕到了狩獵場中,皇甫彖騎在馬上,瞄準目標,開始獵物。那邊,大皇子皇甫日也不甘示弱,步步咬緊不放。

    「唐池!你走左邊!把所獵走獸全部拾起!緊跟吾後!」

    「是!」

    與大、二皇子相比,小四皇子皇甫元與其說是來參加狩獵比賽,不如說是來湊熱鬧玩兒的。騎著小馬滿場亂跑,看到狐狸追一追,瞅到兔子攆一攆。抓著一把小弓箭,專對大皇子的馬屁股射,玩得不亦樂乎。

    三皇子皇甫愈似也無心皇位,對狩獵的結果並不重視。狩獵當中他顯得最關心的是他的寶貝四弟,馬匹不離他的左右。見他偷偷放箭射大皇子的馬屁股,心想反正也射不到,也就沒多加阻止,任他去玩耍。

    和三、四皇子截然不同,大、二皇子的競獵已到了白熱化程度。現在,彼此的常侍馬身上都堆了不少獵物,乍看之下也分不清究竟誰多誰少。

    離競獵結束還剩小半個時辰,皇甫彖瞄上了一隻成年白貂。想用這是少見的白貂來給他的獵物做最後的點綴。

    白貂性子靈巧,好像知道有人要獵它,東竄西逃,在山坡的枯草叢中大走迷魂步,讓緊跟在後面的皇甫彖一時半會兒也不是那麼容易抓住它。時間快速的流逝,彖像是和這只貂耗上了性子,一幅我不抓到你就絕不罷休的樣子。

    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看到彖孩子氣的一面,唐池莞爾。

    彖心中慶幸還好沒到下雪天,否則這賊貂往雪地裡一鑽,只要它不動還真不容易分辨發現。對身側招招手,示意一直跟在旁邊的唐池過來。

    「殿下。」唐池提馬靠近。

    「噓,輕聲。你看到那只白貂沒有?我要活捉它!你進去草叢在裡面嚇它,把它逼到灌木叢裡。它一旦進入灌木叢就無法自由活動,加上它性子喜潔肯定會往樹頂上竄,到時只要我逮到它身影,它就跑不掉了!」彖湊過頭小聲吩咐道。

    「是,屬下明白。」唐池笑著按照吩咐逼近白貂驚它出來。

    皇甫彖繞上山坡上的灌木叢,在那裡守株待貂,從下面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騎在馬上的身影。

    唐池想了一下,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點黑色粉末放於手心,再把水壺中的飲水倒一點混合,調勻後低身塗在經過的草葉上。

    那白貂先前還在草叢中到處轉悠不肯往山坡上跑,可當唐池在草葉上塗藥後,凡是他所塗過的範圍白貂竟全部避開,逐漸的被逼往山坡的灌木叢。

    突然,唐池停住馬匹,轉頭四處觀看。以他在山中生活多年磨練出對危機本能的反應,他嗅出了空氣中那一絲絲不穩……

    彖這次清楚地看到了白貂的影子,抽出一支箭拔掉尖端裹上布紮緊,備好弓搭上無頭箭隨著它跳躍的身影慢慢移動弓向。白貂如彖所願竄上了樹叢頂端。弓被拉開,男人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那一點白影,箭待勢愈發。

    白色的點停住,目標確定。好,就是現在!彖端坐馬上瞄準那一點放出疾箭!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剛剛放出飛箭的同時,一個身影撲上他的後背!

    感到勁風撲體已經來不及反應,對方實在太快!彖被對方大力從馬上撲倒。

    二人一同摔下馬身。

    剛落地,二皇子已經反應過來翻身就是一掌打出!

    「殿下……」當看清來人乃是他的侍衛唐池且口溢鮮血時,他知道了有什麼地方不對,趕緊把掌風向一邊偏去,可仍有不少勁力掃到像是受傷的唐池身上。

    「唔……!」唐池被打得身體翻了一翻,臥倒在地。

    皇甫彖的眼睛盯在了他的背上。那裡,赫然正插著一支羽箭!

    二皇子瞬時明白這代表了什麼。按下心中的激動,一把抱起倒在地上自己的常侍,沉聲道:「唐池,把眼睛睜開!我現在幫你療傷,你再忍受一下!」

    緩緩睜開雙眸,露出一絲微笑,「……殿下,注意…四周。屬下…沒事。你先去把競獵……競完,小…心暗……算……」

    「閉嘴!我不想讓你這麼忠心的下屬有任何不測,我先把你送到太醫處……」

    「殿下……,屬……我懂醫,知道自…己情況如……何,這不算……重傷,你先去……」凝視著他,鼓足最後一口元氣逼著不讓自己昏倒。「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能輸!…殿下……求你……」

    看著懷裡淳厚清秀的男子,皇甫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滋味。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侍衛而已,幹什麼要這麼拚命!我在他心中真的值得他如此做麼?心中想著口中也不由洩出:「你為什麼不張口叫我?」

    苦笑一下,彖彖,你怎知道當我看見暗箭對你放來的時候,心情是怎樣一個焦急!那箭如此之快,我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撲到你的身上。況且如果我只是叫你,當你回頭時必將會成為箭靶,躲過一箭還有第二箭……

    「因為……我傻……,殿下,快走!」沒有再多做解釋,唐池閉上雙眼。

    一咬牙,身為二皇子的皇甫彖也知道他現在是輸不起的身份。既然懂醫藥的唐池說自己沒有大礙,那麼就等他回來再帶他去見太醫。現在只好把他暫且放在此處。

    小心放下唐池,讓他側臥在草叢裡。解下披風給他蓋上。皇甫彖站起身。

    遠處鳴鐘響了,兩個時辰已到。四位皇子及各將官臣子也帶著獵物回到帳營鑾駕處。

    見到二皇子牽著一匹空馬,上面放滿了獵物,卻不見他的侍衛身影,眾人不禁感到奇怪互相看了一眼。

    大皇子皇甫日見他出現在場中,暗地裡一跺腳,斜瞪了一下右邊重臣中某位侍從打扮的男子。那男子見大皇子瞪他,微微一躬身表情懾然。

    「呵呵,讓朕……看看你們都獵了什麼?」奉真帝表情很愉悅。

    「啟稟父皇,孩兒有一事相求。」皇甫彖走上前一步。

    「說。」

    「孩兒的常侍因在狩獵中為兒臣擋住暗箭身受重傷,懇請父皇賜太醫前往東山坡上為其醫治。兒臣不想失去如此忠心下屬。」

    二皇子的一番話在皇族及大臣中引起泫然大波,眾人交頭接耳猜測暗箭來處。

    奉真帝點點頭,似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顯得不驚不怒。比眾臣看上去要冷靜的多。揮揮手示意何公公傳太醫前往。

    「哼!什麼暗箭!獵場中羽箭亂飛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依本殿看來,該不是你那侍衛手腳太笨連避箭都不知道吧!」大皇子皇甫日藉機嘲笑道。

    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皇兄,彖淡然開口,「如果我手下的侍衛人人都像他那麼笨,身為上司的我睡著都會笑醒。可惜,大皇兄身邊好像沒有這種笨到可以為你擋箭的人吧?」

    「你說什麼!彖小子……」

    「好了!不要吵!讓朕看看你們都獵……了……咳咳……什麼?」奉真帝皺起眉頭。

    負責計數的官員趕緊把四位皇子的獵物分別列開、計算,排出名次。

    每個人都在緊張等待著最後計數的結果,連玩心重的小四皇子也趴在三哥身上,瞪大眼睛等待結局。眼看大皇子的獵物數超過了他們,皇甫元墊起腳尖勾到皇甫愈的耳邊,悄聲說:「三哥,你說大皇兄會不會贏?」

    皇甫愈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不要他贏,如果三哥你不能做皇帝,我寧願讓二皇兄做。」小元元嘟起嘴不知輕重地說道。

    「元元!」趕緊摀住自己親弟弟可能會惹來殺身大禍的小嘴,皇甫愈緊張地看向立在身邊不遠的大皇子。

    皇甫日似已聽到,有意無意的掃了二人一眼。皇甫愈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稟聖上,四皇子殿下獵物為零,三皇子殿下獵物共有五匹,大皇子殿下獵物共有十一匹,二皇子殿下獵物也是十一匹!」計數官員大聲報出數目。

    「噢,不分勝負嗎?好……」奉真帝不知在想些什麼。

    「父皇,你看!」四皇子元元手指某樣東西,對父皇興奮地叫道:「二皇兄的獵物裡有只白貂哎,它還在動!咯咯,它還活著呢,父皇,可不可以讓二皇兄把這只貂送給我啊?」

    「啊!果然!二皇子殿下果然厲害,竟然獵了一隻活貂!」皇族各人及大臣們紛紛指向那只恢復過神志身子拱啊拱的白點。

    不用說,雖然獵物匹數相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勝負已分。

    大皇子眼看是個平局的局面一下子逆轉,氣的咬牙切齒,看向四皇子元元的目光充滿惡毒。

    皇甫愈略略上前一步,擋住了那惡毒的目光,眼睛直視向大皇兄,隱隱含著一絲警告。我二人現在雖然保持中立,但如果你對我們有什麼不好的舉動,那麼就別怪我們倒向二皇兄那邊。

    奉真帝露出笑顏,點點頭說道:「這場比試……看來是老二贏了一籌。咳咳……彖兒,你弟弟跟你要那只貂,你給不給啊?」

    「當然!四弟喜歡儘管拿去。」皇甫彖至此才露出微笑。

    「哇!謝謝二皇兄!」四皇子元元開心地跑向那只白貂,抱起。

    奉真帝看看身邊的何公公,何公公會意,唱道:「今日勝者為——二皇子皇甫彖殿下。明日早朝當殿宣賞——。另公佈下一道試題——。」

    周丞相等一干人等聞言大喜,紛紛上前給彖道賀。彖雖然心急唐池安危,可也不得不做表面應對,一邊向皇上及眾人謝禮,一邊想著脫身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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