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不用我選擇,有人主動退出了。
鍾洋在看到蕭飛之後碰的一聲又把門關上。我的心裡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像小鳥似的飛進蕭飛懷抱。
「你怎麼出來的?」
「如果我想出來,自然有人願意從被窩裡爬出來給我開門。」他的表情輕蔑,幫我把行李抬到車上。
我見他不再提麥世傑的老賬,情緒舒暢了不少,心裡湧起一種久違的溫情。於是十分快活的說:
「去我家好了。」
他卻並不急著發動汽車,忽然幽幽的說:「小安,你為了他可下了不少功夫呢。」
他?鍾洋嗎?
我不清楚他又從哪兒得到了什麼情報,只想以後萬萬不可再讓這兩個煞星聚首,否則倒霉的就只會有一個人——我。
「我對他下功夫幹什麼……」我乾巴巴的笑。
「你不是對他說是我強暴你,以換取他的同情嗎?」他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微微笑著,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剛才他還怒氣沖沖的跑到我面前,想為你報仇吶!」
原來鍾洋氣的是這件事!
我一聽才恍然大悟,衝動得想跳下車去向鍾洋解釋,打開車門的手卻被人按住。
蕭飛探身將車門重新關上,但並沒有立即坐回去,兩手和座椅形成了沉重的壓迫感,讓我喘不過氣來。
他深深的,深深的盯著我的臉,深的像凜冽的冬夜。
「你不覺得應該先向我解釋一下嗎?」
「我……」我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答。
他並不期待我的答案,一字一頓的說:「或者你認為,他的感受比我的更重要?」
這一次,我連個「我」字都說不出來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後悔,從頭髮絲一直後悔到腳趾頭。
我從來沒有想過,到底鍾洋和蕭飛哪一個比較重要。更確切的說,我其實從未擔心過,蕭飛是否會不再理我。
不論他怎樣恐嚇我或者真的懲罰我,最後還是會原諒我。
雖然他對我使用暴力的白色恐怖,卻始終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我。
我沒想過,真的沒想過。
結果現在突然要我去想,竟然如此的手足無措。能言善道的巧嘴找不出任何一個自認為合適的字眼來向他辯解。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也不敢讓他自再看我。
他放開對我的禁錮,啟動汽車,不停的加速,加速,快得讓我以為自己發了瘋。
我把頭深深的埋在PaPa的肚子上,逃避著如潮水般上漲的傷痛。
那不是我的傷痛,卻一直無情的拍擊著我心上的礁石。
車悄然停下,蕭飛把我從車裡拉出來。我向左右望望,發現是酒店的門口,於是討好的說:
「去我家吧,你還沒有去過——」
「你家?」他不客氣地打斷我,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哪有什麼家,你不是早就被扔掉了嗎?」
窒息。
心臟在跳,全身的每一個脈搏都在跳。跳得那麼用力,彷彿就快從皮膚裡衝出來似的。可我卻像一條被人從水裡撈出來的金魚,奮力的張大嘴。
周圍都是空氣,我卻要窒息而死了。
蕭飛的臉上,眼裡都蒙著霧,便成模糊的一團。我被他扯著,塞進電梯,再推進屋裡。恍恍惚惚,直到他來搶我懷裡的PaPa,才猛然醒悟。
「不,不要!我要回家!」
我抱緊PaPa,要往外跑,被他抓住,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回什麼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床!」
他冷酷的臉上,幾乎結出冰碴來,又過來搶。
我死死抓著,拚命大喊:「你胡說,我有家!我討厭你!我要去找鍾洋!」
他聽到鍾洋的名字,更恨的咬牙切齒,拎起我的領子,正正反反狠狠摑了十幾個耳光。打得我一陣眩暈,PaPa就被他搶走了。
我感到懷中一空,一下子緩過神來,撲上去要搶回來。他一腳踢開我,拉開窗子就把PaPa扔了出去。
「不——」我淒厲的尖叫著,往窗邊過去,被他扯住頭髮扔到床上。
「你殺了PaPa,我恨你!我恨你!」
我撕心裂肺的喊,拚命掙扎,腳下不停的亂踢,雙手在他的脖子上抓出道道血痕。
他見按不住我,乾脆騎到我身上,拽下領帶把我的兩隻手綁起來。一面用力撕開的我衣裳,一面猙獰的笑:
「等我真正強暴了你,你再去找他哭訴吧,說不定他會更加可憐你!」
疼!
比第一次的時候還要疼。
那時的蕭飛溫柔的像一汪水,現在卻像一片尖利的刀,不斷的撕裂我的身體,無情的戳上我心裡最深的那道傷口。
慢慢的,我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其他的感覺都喪失了,只有那一點的疼痛清晰的歷歷在目。
我心裡數著那每一次的悸痛,像數綿羊,漸漸沉入夢裡。
在夢裡,PaPa痛苦的對我說:「我要死了,要死了……不要丟下我……」
我伸手去抓它,一下子把它碰成了灰,落了我滿臉滿身,卻什麼也沒有。
「不——」我驚叫著醒來,滿臉淚水。
蕭飛想按住我,被我用力擋開。
我踉蹌著撲到窗邊,清晨有霧,底下灰濛濛的一片好像空中樓閣。
我的PaPa,我的寶貝。
我掙扎著穿上衣服,跑出房間,沒有受到阻攔。
酒店的後面是一池死水。
我繞著堤岸仔仔細細的尋找,可什麼也沒找到。
PaPa死了。
它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陪我說話,給我溫暖,趕走寂寞。
我想起小時候在教會裡養的小鴨子,小金魚,小貓咪,金絲熊,小麻雀,它們總是很快就拋棄我自己去死了。
所以我養了PaPa,因為它沒有生命,它會一直陪著我。
可是現在,連沒有生命的東西都會離開我,我還能相信誰?
誰答應了永遠不變?
誰又能守住誓言?
我臉上青腫成幾塊丘陵,眼淚像兩條小小的溪,蜿蜒著,交錯著,頑強的流到它們的終點。我不敢去擦,因為只是輕輕碰倒就會刺骨的痛。
天大亮起來,暴露出我的醜陋。路上的行人紛紛看我,我只想揀沒有人的巷子裡鑽,不管它是通往哪裡。
小巷裡陰惻惻的,前面明晃晃的出口,卻像怎麼也走不到。
每走一步,都會牽動兩腿之間的傷口,我走得很慢很慢,慢得讓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之路,而前面那天堂的入口,總是離我那麼那麼的遠。
我想,我大概會死在途中吧。
我在心裡暗暗許下一個咒,如果我能走到那出口,PaPa就會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陽光那樣刺眼,在那陽光裡沒有我的PaPa,我看見鍾洋正在發動他的機車。
原來我是走到他家來了。
他的家,曾有那麼一段日子,被稱作我的家呢。
我閃身又躲回小巷裡,做到地上等他離開。
他見到我這副模樣會怎樣呢?是不是會哈哈大笑著說:
「小安,你又在玩什麼強暴遊戲?」
我把臉埋在袖子裡,真疼啊,不知道蕭飛打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手疼?
有個人擋住了我面前的陽光,他蹲下來問:
「小安,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我不敢抬頭,怕他笑我,悶著聲說:「我來跟你道歉,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氣了。」
他笑了起來:「那件事啊,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
我不信,蕭飛氣的那樣厲害你怎麼會這麼快就消氣?
說不定是打算從此和我陌路,才不想生不相干人的氣。
「你罵我吧,別對我客氣。」我哀求。
「你怎麼想挨罵?」他有點奇怪,「我是真的不生氣了,昨晚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當初是我逼你去蕭氏,你想報復報復我也是情有可原,不過你這個小腦袋還真厲害,想出這種折磨人的鬼主意。」
「我……不是想報復你……」我說的吞吞吐吐,「我只是想你不要只是利用我,我想你能更重視我一點兒……」
「我現在真的很重視你,別想太多了。」他摸摸我的頭髮,說,「起來吧,地上太涼。」
我哪敢起來,只好說:「你忙你的去吧,我走的累了,坐一會就走。」
「要坐也要到我家去坐,坐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他伸手拉我,我只好起來,一直低著頭,一味的推辭:「不不不,我還有別的事,再見。」
說罷,轉身往回走,卻被他瞧出破綻,一下子把我拉到近前。
「怎麼回事?你的臉——誰打的?!」他驚詫的問。
我把臉扭到一邊,要著嘴唇不說話。
我怎麼還能說是蕭飛?
我現在就是那個喊狼來了的孩子,誰還會信我?
「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他不容分說就快步的拉著我走,我急急向前邁出一步,卻一下子撕裂了傷口,呻吟了一聲跪到地上。
「你——」
鍾洋也來不及多問,把我抱回家裡。
「是蕭飛干的吧?」他一邊給我處理傷口,一邊問。
我惴惴不安的問:「你還會相信我?不怕我再騙你?」
他微微笑著用棉花擦我的臉:「我發現了一種鑒別你的謊話的方法。」
「是什麼?」
「等你下次說謊的時候再告訴你。」
「洋,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這一句不是謊話。」他笑呵呵的幫我蓋上被子,「不過等你一覺醒來可不要給忘記了。」
我拉住他的手:「不要走好不好?」
「我要去上班呢。」
「不要走,PaPa沒了,沒人會陪我了。」
「PaPa怎麼了?」
「它死了,摔死了,或者淹死了。」
「好吧,我陪著你。」
我看著他給同事打電話請假,然後坐回我的身邊來,才安心睡去。
不知為什麼,只要鍾洋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做夢。
一覺起來,已經是下午了。
他給我端來吃的,問:「PaPa的事是怎麼回事?」
我給他講述經過,他便起來穿外套:「PaPa不會死,我去給你撈出來。」
「我也要去。」
「你要好好休息。」
「我沒事了,你用機車載我去,沒問題的。」
他想了想,說:「好吧,等你吃完一起去。」
當我們倆從家裡出來的時候,赫然看到蕭飛正等在門口,面無表情的靠在他的車上。
不知等了多久,地上積了一大灘水,還有水不斷從他的身上和手裡拎著的一個東西上滴落下來。
鍾洋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迎面就是一拳,沒想到蕭飛連躲都不躲,咕咚一下向後仰倒。我嚇得慌忙跑過去,鍾洋也下了一大跳,蹲下去扶他。
蕭飛緊閉著眼睛,我一邊哭著搖晃他,一邊對鍾洋說:
「你把他打死啦?!」
鍾洋制止我再晃他,說:「我根本還沒碰到他呢,他在發高燒,所以昏倒了。」
我們倆七手八腳把他抬到車上,鍾洋坐在前面開車去醫院,我抱著蕭飛的頭坐在後面不知所措的哭。
他的胳膊搭在座位下面,我去拾,發現他手裡拎的,是我的PaPa。
看那個小護士往蕭飛手上插吊針,我就氣的想罵人。一根針在那根並不是很細的血管周圍扎來扎去,好像永遠也插不進該插的地方去——故意的都沒有她這麼準!
眼看蕭飛的手背上青起一大片,我真想衝過去指著她的鼻子,厲聲說:
「你,被開除了!」
五年前蕭飛就是這麼幹的,不過那是我是躺在他開的醫院裡。
在這裡誰會聽我的?說不定立刻被送到隔壁的大樓,那裡是精神病區。
當我在想像中解雇那個護士一千次之後,鍾洋叫來了護士長,要求換人。這個中年婦女見有人對自己的得意門生不滿,白眼一翻:
「目前人手不足,不能換人。」
鍾洋見她態度惡劣,只好亮出殺手鑭:「我是警察,這個人是很重要的證人,耽誤了公務誰負責?!」
護士長見多識廣,毫不畏懼,脖子一梗:「我管他是什麼人,就算是我父親來了也要照章辦事!」
「你——」
鍾洋被噎得說不出話,我趕緊上前,指著床上的蕭飛冷笑道:
「你知道他是誰?他可是蕭氏集團的總裁蕭飛!」
護士長的黑臉立刻發生了化學變化,飛奔著出去招呼人來。不到五分鐘,蕭飛就被從三人一間的標準病房轉移到獨立的貴賓病房,並由護士長親自出馬,為他上吊瓶。
薑還是老的辣,護士長一針既准,我捂著嘴強忍笑意。
原來蕭飛比她爹還親哪!
鍾洋的臉色從剛才到現在就沒有正常過,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我替他說出心聲:
「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沒有立刻應和我,反而低頭沉思,半晌才抬起頭說:「錢和地位難道真的就這麼重要嗎?我倒覺得能夠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才是最快樂的。」
問我這麼深奧的問題?我倒真要好好想想。
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說:「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既沒錢也沒地位,只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小偷。
我心裡說完後半句。
「那麼,你認為他快樂嗎?」鍾洋指著蕭飛問。
「他可快樂了!」我撇著嘴說,「錢和地位就是他的畢生追求。」
「真是這樣?」鍾洋有點懷疑。
「當然,我最瞭解他,他就只是個賺錢機器。」我積怨已久,終於得以發洩,「在他的心裡,功名利祿永遠擺在第一位,別人只不過……」
蕭飛真是個可怕的人,我的壞話還沒說兩句,就看見他「啪」的睜開眼睛,嚇得我連忙閉嘴,小心的察言觀色,不知他聽到了多少。
還好,似乎一句也沒有聽到。
他眨了眨眼睛,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在鍾洋身上定住,微微張開嘴,聲音有些嘶啞:
「是你送我來的?」
鍾洋點點頭,我見他視我為無物,乾脆自己擠上去邀功:
「還有我,他和我一起送你來的。」
蕭飛只看鍾洋:「這個人情我會還你,我不想欠你任何東西。」
鍾洋搖頭說:「你不欠我人情,我只想你快點兒好起來,我才好痛痛快快揍你一頓。」
蕭飛並不生氣,只是頗有深意的說:「鍾警官,恐怕最近你會很忙,沒空再管這種小事了吧?」
鍾洋愣了愣,不再說話。我在一旁看著他倆,不知在打什麼啞謎。
這時鍾洋的移動電話響起,他掛斷之後對我說:
「小安,我有急事要趕過去。」
啊?不要啊!你走了我怎麼辦?難道要我和蕭飛單獨相處?他萬一又獸性大發怎麼辦?
我拽著他的衣角,小聲哀求道:「不要走,不要走,我怕……」
鍾洋於是把鑰匙給我:「這樣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我跟著他出去,走下樓梯,忽然想起忘記拿PaPa,忙回去取。剛一推開病房門,就發現蕭飛正站在窗邊,不知在看什麼。
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不禁暗自後悔。
沒想到他竟然起來了!如果讓鍾洋陪我一起回來就好了……
他聽到聲響,轉過身來,蒼白的臉色打上陰影,變成了一種令人心痛的死灰色。
看到我時,他的眼睛亮了亮,我低下頭,指著晾在窗台上的PaPa,支支吾吾的說:
「我……我來拿PaPa……」
他的眼睛又暗了,拿起手邊的PaPa,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兒,終於遞給我。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飛快的拿回來,又倒退著退到門口,時刻堤防著他會不會再撲上來。
房門關上的剎那,我看見他閉上了眼睛。
到樓下,我對鍾洋說:「你先走吧,我過一會兒自己回去。」
他看了看我,歎了口氣,說:「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兒。」
我點頭,他想了想又說:「如果他又想對你……你就大聲喊,這裡是醫院,不用怕。」
我又點頭,他摸了摸我的頭髮,轉身離開。我抱著PaPa,站在病房門外,猶猶豫豫的不敢進去。正在思想鬥爭之際,門忽然打開了,蕭飛從裡面跑出來,一眼看到我,不容分說就拉進屋去。
他用力將我壓在牆上,不停的親吻。
他的體溫高出我許多,炙熱的像在燃燒。
我的傷被他激烈的動作弄得疼出眼淚來,昨夜的慘痛似又回來了。我拚命的抬腳,踢中他的小腹,他悶聲跌到,我轉身便跑。
身後傳來可憐兮兮的聲音:「小安,我為了你生病,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回頭,看見他正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揉肚子,立刻氣沖頭頂,衝到他的面前,指著自己臉上身上的青紫破口大罵:
「你這算什麼!你看看你把我打的!你不是人,只會欺負我!混蛋!王八蛋!」
我一邊罵一邊哭,最後罵不出來了就只是哭。他站起來,把我攬進懷裡。
「小安,如果不是你先激怒我,我又怎麼會這樣對你?」
「我知道最開始是我不對,可你為什麼不能學學人家鍾洋?鍾洋總會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就只會怪我一個人!自大狂——」
我正痛快的控訴,眼見他的臉色又變綠了,連忙住嘴,向後倒退兩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生怕他又暴跳如雷。
沒想到他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笑得我有點兒發蒙。他趁機又將我拉近,輕柔的撫著我的傷,問:
「還疼嗎?」
「當然疼!不信你打自己一頓試試?!」
我見他竟然不生氣,心想,榜樣的作用還真大!
蕭飛太暴力,鍾洋又稍嫌囉嗦,看來以後要讓他們倆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共同進步。
我正暗自計劃,哪知蕭飛的手卻忽然向我的下面摸去,語調十分色情:
「我是問你這裡還疼不疼了?」
「你!」我滿臉通紅,猛地推開他。
真是孺子不可教!
他愈發嬉皮笑臉起來:「看你肯棄暗投明,我要獎勵你,想要什麼?」
我呸!什麼棄暗投明!我是被你裝可憐給騙了,白白浪費這麼多同情心!
你這麼過分的對我,我才不會被你輕易收買呢!
我把臉一扭,做出不屑的表情,蕭飛誘惑的話語在我耳邊不斷迴盪:
「下個月我帶你去夏威夷度假,去看草裙舞,還有海龜呢……」
「海龜?!」我騰的把頭轉回來,「你說真的?能看到海龜?」
「當然!」他見計謀得逞,笑得愈發得意,「可不是海洋館裡關在籠子裡的海龜喲,你可以在沙灘上抱著它睡覺呢。」
護士重新給他插好吊針,我坐在一旁生悶氣。
可惡,又來這一套!
雖然我是很想去夏威夷啦,可說一句「對不起」能要你的命呀!
死要面子!
然後我又罵自己,怎麼這麼沒氣節,為了一隻海龜就輕易原諒他!他可是對你下了那麼重的手啊!
還是鍾洋好,那麼溫柔,脾氣又好……
可他什麼時候才能想到帶我去看海龜呢……他連聽到「動物園」三個字都要念個不停,什麼你不是小孩子啦,不能總想著玩啦,要做點兒正經事啦……煩都煩死了!
唉,他們兩個人怎麼就不能中和一下呢?既有鍾洋的溫柔,又有蕭飛的浪漫……
啊!簡直幸福死了!
我正想著,一個護士進來為蕭飛測體溫,我轉而忿忿的盯她。
搞什麼呀,十分鐘之內測了八次體溫,光輸液的速度就有不下十個人來查過!
我看這個醫院裡不論未婚的還是已婚的,只要有美貌,或者自認有美貌的女醫生女護士,都快來齊了。
最鬱悶的是,她們看我的時候總是面帶嘲笑!
哼,要不是我被這個病床上的禽獸給「毀容」,你們誰都別想比過我!
可是現在只有我自慚形穢的份,偷偷溜到診台去,買了一個大口罩帶上,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瞪人用。
你,測體溫就測體溫,拋什麼媚眼呀,小心眼球扭傷!
還有你,明明來查吊瓶的,摸他額頭幹什麼!
然後我又瞪蕭飛,你燒成植物人啦?就這麼老老實實讓她摸?
還笑!笑什麼笑!大色魔!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等從夏威夷回來的!
好不容易等到醫院的美女檢閱完畢,蕭飛的下屬不知又從哪得到了消息,一窩蜂的湧向醫院,慰問的,送禮的,請示指示的,報告工作的……病房儼然變成辦公室。
我在蕭飛旁邊,想一個大石頭似的擋著,他們嫌我礙事,不停皺眉。我只好識趣的搬起椅子坐到遠處去。
蕭飛一會兒講電話,一會兒下指示,忙得不亦樂乎。
什麼嘛,要我留下來陪你,現在又忙自己的事,把我丟到一邊!
看來我還是不如賺錢重要!
我氣得站起來,打算找我的鍾洋去。
這時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人。我一見來人,又立刻坐回椅子上去。
我得看著蕭飛!
眾人見岳詩紋進來,紛紛行禮,退了出去。她坐到蕭飛身邊,關切的問:
「飛,你怎麼好好的突然生病了?你父親很擔心你,又有事情走不開,特意叫我來看看。」
蕭飛笑了笑,用眼角瞥了我一下,說:「怎麼,難道你不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你,你看看,臉色這麼蒼白,要多休息。」她說著,取出手帕來為他擦汗。
她的這種舉動在我看來無疑是公然的挑逗!
我看得兩眼幾乎冒出火來。
淫婦!沒節操!竟然勾引繼子!別碰我的蕭飛!
蕭飛卻是一幅很享受的樣子,更加教我生氣。
狗男女!姦夫淫婦!
岳詩紋又說了幾句話,便轉身告辭,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奇怪的看了兩眼。
看什麼看!
哼,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戴上了口罩,否則給你看到我這張「醜臉」,還不被嘲笑死?!
我也瞪著她,一直把她瞪出門去。
等她一走,蕭飛就開始笑:「小安,我的繼母特意來看我,你怎麼不為我高興?」
我一把扯下口罩,怒氣沖沖的說:「什麼特意來看你!她明明是收到了我——」
糟糕,差點露餡!
我忙閉緊嘴巴,蕭飛狐疑的看我:「你說她收到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一面敷衍著,眼珠轉了幾轉,說,「說不定她是來和警方接頭,出賣蕭氏機密!」
蕭飛搖了搖頭:「小安,我說過了,岳詩紋不可能背叛蕭氏。」
你說得這麼肯定,一定是被她的美色給迷住了!
我乾脆做出嫵媚的表情,深情款款的望著他,發誓比過岳詩紋。
蕭飛看著我,突然說:「小安,我下次再也不打你的臉了。」
混蛋!你再惹我,我可真要毆打病患了!
我怒目而視,他肆無忌憚的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