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悠遠飄渺的琴音自幽靜的內府深院傳來,寂寥中略帶憂傷的曲調,撩動院落裡滿樹的秋意。
府中原本匆忙來去的奴僕無不緩下腳步,側耳傾聽這彷彿來自天上的仙樂,如癡如醉、渾然忘我。
隨著琴音循去,幽靜內院裡坐落著一間別緻的廂房,一名肌膚雪白剔透、面貌精緻脫俗的女子正端坐窗前,專注彈奏著放在紫檀木桌的箏。
女子身穿一件湖綠色的絲緞裙衫,輕薄的衣料襯托出女子玲瓏的身段、一頭烏黑長髮綰成雅致的髮式,只簡單綴以一隻碧綠透明的珠簪,將一頭宛如抽出髮簪就會飛散到天際的如雲黑緞固定,隨著雙手靈巧的滑動,黑緞在日光的投射下散發出一種瑰奇的光芒。
「小姐,今兒個天涼,讓七香替您取件狐裘披肩來可好?」站在女子身旁的紫衣丫鬟,擔憂地問道。
女子雙手絲毫不停歇,緊閉的粉嫩唇瓣卻微微開啟,以清甜好聽的嗓音輕聲回道:「不必了,我不冷。」
「小姐,瞧您雙手都凍紫了,怎麼能──」
「七香?」女子秀峰微微一顰。
「是,七香不打擾小姐彈琴了。」小丫鬟嘟起小嘴,識趣地退到一旁,卻又不甘心的兀自嘟囔著。「每回都這樣,彈琴彈得忘我,就什麼都忘了,等害了風寒又是補又是藥的,可別在那掉眼淚訴苦了──」
女子自然把身後小丫鬟的委屈抱怨聽進耳裡,好氣又好笑的搖了下螓首,指下撥弄的弦音卻絲毫不亂。
指下這首「憶往」曲子雖稍嫌淒涼了些,但今兒個她心情很好,只是覺得在這樣的涼秋裡,就該彈些悲涼的曲子。
況且,一直以來她就喜歡這樣專注地撥弄琴弦,靜靜的想著「他」,是許久以來獨屬於她的秘密。
指尖勁中帶柔的勾過略顯冷硬的琴弦,不知不覺,彷彿也勾起她心裡隱埋許久的回憶。
還記得,當年也是在這麼一個涼意襲人的秋日裡──
兀地,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踏斷了她的思緒,也打斷了她的琴聲。
她從容收指,緩緩起身,撫平裙上久坐的褶痕,顯然已知來者是誰。
她優雅地抬頭,綻開微笑,朝著剛推門而入的來者甜甜軟軟喊了聲:「娘。」
「寧兒,好消息!」慕容夫人在兩名隨身丫鬟一前一後的簇擁下,一臉喜色的快步走進琴房內。
「什麼好消息?」慕容寧眸底充滿好奇。
「妳爹剛剛從嵇家回來,已經講定妳跟嵇仲軺的事了!」慕容夫人喜不自勝地道。
嵇仲軺?
她心口一悸,這個名字,就像一顆石子,無論何時總能在她平靜的心湖裡惹起軒然大波。
「我們會有什麼事?」她的呼吸驀地亂了奏。
打從及笄後,她就甚少踏出府門,更別提跟嵇仲軺有來往,唯一見過他的那一面,就是去年爹爹作壽時,嵇仲軺跟嵇老爺登門賀壽,她偷偷隱身後廳看他。
「傻丫頭,當然是妳跟仲軺的親事啊!妳爹說,預定下個月中就讓妳跟嵇仲軺成親!」慕容夫人寵愛的執起女兒細緻滑嫩的小手。
「什麼?成親?」乍聽母親帶來的消息,慕容寧幾乎傻住了。
這──這實在太突然了!
她今年十八歲,早已到了該成親的年齡,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更是天經地義,但讓她震驚的不是成親,而是──她即將成親的對象。
「是啊,仲軺這孩子我從小看他長大的,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不說,還有著一流的生意手腕跟靈活頭腦,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這樣的夫婿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不消娘說,慕容寧也知道嵇仲軺有多卓越出色,是泉州城裡各家名門千金眾相傾慕的對象,相較之下她不過是個尋常女子,怎能攀上這門親事?
「我們跟嵇家是多年的世交,這回把你們倆的親事談妥了,也總算了了爹娘的心事。」慕容夫人又是不捨又是欣慰的歎息道。
慕容家在泉州城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慕容寧又是慕容夫婦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捨不得輕易將女兒委身他人。
慕容家靠紡織起家,數代以來家業益加興盛,到了慕容辜這代才又將生意擴展到布匹生意,所賣的皆是遠自西域而來少見的瑰麗奇艷布料,早已天下聞名,也讓慕容家「天下第一織」更加響亮。
慕容夫婦自然不會養不起女兒,更不在乎外人的目光,唯一心疼的,就是女兒打從許久前就深埋心底、不輕易表露的情愫。
「娘,這、這可是真的?」嵇仲軺真的肯娶她,看得上她?
「傻寧兒,娘何時騙過妳了?」慕容夫人慈愛地瞅著女兒瞧。
輕咬唇瓣,慕容寧低著頭欲言又止。
「寧兒,妳在擔心什麼?」
「我不是擔心,只是、只是──」平時從容若定的慕容寧,一下竟慌得完全亂了緒。
見女兒低頭不語,一雙雪白柔荑還心慌意亂的絞扯著羅裙的繫帶,慕容夫人欣喜的笑容慢慢被憂慮給取代。
「寧兒,莫非妳不願意?」難道她這個做娘的,錯看了女兒的心思?
低垂的小腦袋驀然抬起,劇烈的搖著。「不!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沒辦法相信嵇……仲軺他──」瞧她,連提起他的名字都會顫抖。
「仲軺怎麼啦?」慕容夫人柔聲問道。
「他──他願意娶我?」慕容寧咬住唇,一張粉頰早已漲得緋紅。
「傻丫頭!」慕容夫人寵愛的捧住女兒清靈脫俗的臉蛋,以無限憐愛的口吻說道:「瞧我的寧兒這麼標緻,又會彈琴、又會女紅,放眼泉州城裡,上哪去找像妳這種才貌兼具的姑娘?」
「每個做娘的眼裡哪會有不好的女兒?娘的話有失公允,不能作準。」
「妳別胡思亂想,仲軺可是親口同妳爹說,他迫不及待想娶妳進門,所以成親的日子才訂得這麼匆促。」從丈夫那兒聽來的轉述,慕容夫人不免添油加醋一番。
「真的?」一顆怦然悸動的心,宛如奔騰的千軍萬馬,怎麼也阻擋不了。
宛如置身不切實際的夢境,慕容寧不敢相信思慕多年的男人,即將成為她的夫婿。
過多的喜悅、過多的快樂,早已超過她所能負荷,她的身子雖絲毫不覺冷,卻因為悸動而顫抖不休。
「聽娘的話,妳只管安安心心等著當個美麗的新嫁娘就成了,其餘的都交給娘來張羅──」慕容夫人輕拍著女兒的手,邊喜孜孜的兀自盤算道:「我得趕緊去織坊找師傅討論一下喜枕、喜被的式樣,還有嫁裳也一定要由咱們織坊親手縫製,裁出全天下最美的嫁裳才行──」
「娘,喜枕、喜被我想自己親手縫,可以嗎?」慕容寧輕聲打斷她娘。
慕容夫人愣了下,隨即憐愛的綻開一抹笑。
這孩子,真是愛慘了嵇仲軺那少年郎。
「當然成,但娘要妳答應一個條件,不許讓自己太累,知道嗎?」
喜枕喜被可是個大工程啊!尤其那嵇仲軺還是個出乎尋常、高大挺拔的男人,這喜被恐怕得增一倍的布料。
「娘,我知道,您儘管放心!」一抹小女兒的嬌羞躍上慕容寧的眉梢、嘴角。
「嗯。」慕容夫人點點頭,她當然不會放心,但她會叮囑丫頭七香替她盯著。「娘走了,等會兒讓七香到廚房端碗雞湯來,瞧妳這手這麼涼,不好好補補身怎麼成?」
往後女兒出嫁了,恐怕連讓她操心的機會都沒了──慕容夫人的眼底一陣熱。
她這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裡疼著、護在胸口呵著的寶貝,就要離開她身邊出嫁去了,縱使高興女兒有了好歸宿,但怎能不心酸?
「娘,您怎麼了?」慕容寧看著她娘偷偷揭袖擦著眼角。
「沒──娘沒事,娘真得走了。」慕容夫人急忙轉身,領著兩名丫鬟出門去。
在後頭的慕容寧,一直到目送她娘的背影消失在曲廊盡頭,才終於回神。
「小姐,妳要成親了耶,太好了,而且還是一表人才的嵇少爺耶──」
恍惚舉步走向梳妝台前,慕容寧任由丫頭七香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聒噪著,卻連一句話也聽不進耳裡。
她緩緩坐進梳妝台前,望著銅鏡中的染滿嫣紅的臉蛋,腦中只是反覆迴盪──
她要嫁給嵇仲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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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於城東、華麗氣派的嵇家宅邸,兩個男人以眼神對峙,各據大廳一方,滿含山雨欲來之勢。
「我不要娶她!」一身藏青色錦袍,神色冷傲昂然的英挺男子慍怒開口。
「你再說一次?」跟男人有張神似面容的老者,鐵青著臉低吼。
「我不會娶慕容寧,絕不!」
「婚姻大事,何時容得了你作主?」嵇老爺厚實的大掌氣急敗壞地往椅把重重一拍。
面對嵇老爺一身不怒而威的駭人氣勢,嵇仲軺依舊態度強硬,挺直背脊迎視他爹的凌厲目光。
「成婚之人是我,理當該由我自己決定。」
「你倒說說看,不娶慕容寧,你還想娶誰?」嵇老爺忍住氣沉聲質問道。
「我要娶蓉兒。」
「荒唐!」嵇老爺怒喝一聲,氣得渾身顫抖不停。「我們嵇家豈是閒雜人等都得入門?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賣菜女,你竟想娶她入我嵇家?」
「賣菜女又如何?我愛的是蓉兒的人,不是她的身份地位!」嵇仲軺以譏諷的口吻反問道。「再說,嵇家何時需要靠娶來的媳婦養家活口了?」
「我嵇時康絕不貪圖媳婦的家世產業,但嵇家可是泉州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咱們嵇家的船運生意,不但是獨佔船運業一半天下,還是幾代相傳的百善之家,論婚嫁最起碼也得門戶相當;再說,嵇家跟慕容家可是幾代世交,兩家的關係非比尋常,聯姻也是遲早的事,由不得你說個『不』字。」嵇老爺以如出一轍的強硬態度撂下狠話。
「我偏不,我要娶蓉兒。」嵇仲軺緊握雙拳,一字一句地宣示道。
除了她,他此生絕不會另娶他人。
打從第一次在市集上見到美麗荏弱的她,他就已經暗自決定,他一定要娶她為妻。
一旁雍容的婦人眼見父子倆氣氛緊繃,便趕緊開口試著緩和氣氛。
「軺兒,感情可以培養,最重要的是咱們跟慕容兩家可是世交,萬萬不能失了和氣──」
「去他的世交。」嵇仲軺俊美的臉上佈滿厭惡。
「軺兒,不可無禮。」嵇夫人低聲斥道。「慕容寧是個乖巧溫婉的好姑娘,你一定會喜歡她的,你們也很多年沒見了吧?正所謂女大十八變,現在人家可是出落得──」
「夠了,她的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嵇仲軺面色陰沉的打斷母親。
他記得她,慕容寧。
一個瘦瘦弱弱,每回見著他總羞怯的低著頭,從不曾讓人看清她真正模樣的小丫頭,就好像是不經意落入湖面的一小顆塵沙,微不足道,引不起漣漪,甚至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緊握雙拳,嵇仲軺下定決心絕不妥協,他承諾過蓉兒,就算千夫所指,他也絕不會當個負心之人。
是的,他嵇仲軺寧為玉碎,也絕不為瓦全!
「軺兒,你若不娶慕容寧,你爹將來有何顏面面對慕容家,娘也沒臉繼續待在泉州城中被人指指點點,明天我就上玄清寺剃度出家!」說著,嵇夫人轉身欲走。
「娘!」嵇仲軺悲痛地叫住母親。
「你想通了?」嵇夫人停下腳步,頭也不回輕聲問道。
「別逼迫孩子。」嵇仲軺痛苦的緊握雙拳。「妳明知道我愛的不是慕容寧,而是──」
「你跟那賣菜女,爹娘是絕不會同意的。」嵇夫人冷聲道。
「娘,難道連妳也跟所有世俗之人一樣,瞧不起貧苦人家。」
「這跟貧苦沒有關係,娘只是覺得沈蓉兒不適合你,不該進咱們嵇家。」
「說來說去,不就是門第之見?!」嵇仲軺冷聲譏諷道。
竟因為蓉兒只是一介賣菜人家的女兒,一個沒有顯赫身世、雄厚財力的普通人家,就不配進他嵇家大門?
「軺兒,娘明白現在無論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但相信娘,慕容寧會比那沈蓉兒更適合做你的妻子──」
「但我不愛她,我對她沒有絲毫的感情!」嵇仲軺狂亂的吼道。「你們怎能逼我把蓉兒從我心裡硬生生的割除?」這樣的殘酷,身為爹娘的他們怎做得出來?
「你有選擇的餘地,娘說過,不會逼你娶慕容寧,但娘會離府剃度出家,此生絕不再見你一面。」
「娘,您當真要我當個負心之人?」他痛苦低喊道。
「相信娘,娘不會看錯人的,慕容寧會是個好妻子。」
瞪著母親那張慈愛的臉龐,往日那股充滿母愛的暖流,此刻卻怎麼也透不進他宛如死灰的心底。
許久,他腦中儘是一片空白,宛如一座沒有生命的石像,沒有感覺,也沒有思想,甚至連那股像是被刨了心的痛楚都感覺不到,他甚至懷疑自己若失去了蓉兒,是否還能呼吸?
「好,我會娶慕容寧──」他毫無生氣的從嘴裡擠出聲音。「但你們休想我會把她當成妻子!」
投下一句比詛咒更令人心寒的話,他遽然轉身大步離去。
「太好了,總算能對慕容家交代了!」一旁的嵇老爺喜不自勝的撫掌笑道。
望著兒子憤而離去的高挺身影,嵇夫人暫時鬆了口氣,但一抹更深的憂慮卻悄悄掛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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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您不能再喝了,時辰已經到了!」
幾名丫鬟、家丁在一旁急得團團轉,但端坐在桌子邊的挺拔身影卻不動如山,兀自一杯接一杯將酒往嘴裡灌。
門外傳來下人來來去去匆忙奔跑的聲音,還有提早登府道賀的賓客不絕於耳的喧嘩、恭喜聲。
「少爺──求您趕緊換上喜服啟程,您要再不換喜服,恐怕就趕不及迎親的吉時了!」
趕不及?
嵇仲軺狠狠將酒灌進嘴裡,穿過喉嚨的辛辣酒液沒讓他皺眉,反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趕不及又如何?這場注定有一個傀儡丈夫的婚姻,根本就是個笑話,被迫娶了個毫無感情的女人,連他都瞧不起妥協的自己。
想起蓉兒心碎的眼淚,雖然摸起來那麼溫暖,卻比天底下最利的刀刃還要更椎心刺骨。
一旁五、六名丫鬟、家丁束手無策的面面相覷,要是耽誤了迎親的吉時,他們一定會被老爺重重責罰。
「少爺──」拿著喜服已將近一個時辰,雙手又酸又疼的小丫鬟哭喪著臉,可憐兮兮的懇求道:「我們知道您不好受,但求您別為難我們啊!」
少爺為了娶一個賣菜女跟老爺夫人鬧開的事,早在府裡頭傳遍了,有誰不知與慕容家這樁婚事,少爺是壓根被逼著點頭的。
「你們怎麼會懂我心裡的感覺?你們怎麼會明白我的痛苦?」突然間,嵇仲軺像是瘋了似的,用力將桌上的酒壺、酒杯用力一掃,狂亂的咆哮道。
「少爺──」
所有丫鬟全嚇白了臉、縮到了角落去,家丁也驚恐得不敢再靠近主子一步,唯恐遭受池魚之殃。
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大手緊握成拳,惡狠狠的一記又一記擊向桌面,厚實的檜木圓桌竟應聲斷裂,發出巨大又駭人的聲響,但嵇仲軺卻像是瘋了似的,繼續抓起房內的茶几、椅子砸得支離破碎,丫鬟、家丁們個個面露驚恐,懷疑少爺是得了失心瘋。
「少爺,您這樣是會受傷的──」
平時負責伺候嵇仲軺的丫鬟綠珠,實在不忍見少爺這樣凌虐自己,硬是壯起膽子上前拉住他。
綠珠的聲音突然將嵇仲軺給驚醒,他驀地停住動作,面無表情看了綠珠一眼,繼而木然的盯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
「我懷疑自己還會有知覺。」他冷冷一笑。
抬起頭,嵇仲軺惡狠狠掃視一群快嚇破膽的下人,恨不得叫這些形同劊子手的他們全滾出他的視線,永遠別再拿那件紅得刺眼的喜服來煩他。但他明白,真正害他淪落萬劫不復深淵的人,不是這些無辜的下人,而是慕容寧。
他最該做的,是親手將這個將他推入萬劫不復境地的女人,一併帶進地獄!
「綠珠!」他冷聲喚道。
「少、少爺!」
連嚥了幾口唾沫,拿著喜服的小丫鬟抖得宛如風中落葉,顫巍巍的往主子走了兩步。
「替我把喜服穿上。」一句毫無溫度的話,自嵇仲軺的口中吐出。
綠珠驚訝的瞪大眼也同時鬆了口大氣,頓時雙腿一軟,幾乎快跌到地上去了。
「還不快點!」一聲不耐的低吼,把綠珠的魂全叫了回來。
「是、是!」綠珠小心翼翼捧著喜服,趕緊上前伺候主子穿上,幾名小丫鬟也七手八腳的上前幫忙。
將主子打理妥當,幾名丫鬟退開身子,驚恐的盯著那抹高大的身影。
明明是那麼件紅色喜氣的喜服,怎麼穿在少爺身上,渾身散發出的冷酷陰鷙氣息,竟像是即將攝人魂魄的地獄差使。
「少爺,您的手受傷了,得上藥包紮一下才行。」綠珠擔憂的提醒他。
凌厲的黑眸往綠珠一掃,叫她幾乎嚇破了剩下的半邊膽,以為這下又免不了主子一番爆怒咆哮。
現在的少爺完全變了個人,暴躁易怒、難以親近,再也找不到一丁點過去的親切和開朗。
「不必了,走吧!」
但出乎意料的,主子沒有開口怒吼罵人,只是平靜的轉身朝門外走去。
小心翼翼的跟在主子後面,雖是驕陽怒綻的好天氣,一干下人卻不由自主的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冷沉氣氛,讓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在主子那雙直視著前方、顯得異常平靜卻闃暗冷沉、難以捉摸的眸底,是誰也猜不透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