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掛著笑,一路走出巖日家來到大街上,臉上的笑容還在,想卸下卻發現已經僵掉了。
腦中不斷閃過英氣挺拔的巖日佇立在田欣身旁的畫面,此刻,她終於明白,什麼是心碎的滋味。
她並不柔弱,但她是那樣喜歡有他陪在身邊的感覺,那樣堅定安全、那樣令人感到安心。
但她從來沒發現,那種習慣跟依賴有天會變成愛,更沒想到,說好好聚好散的她,竟會嫉妒起如今被他放在掌心裡呵護的女孩。
坐在公園的長凳上,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有辦法思考。
到底坐了多久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就連只穿著一件單薄衣服,她也完全沒有任何知覺。
她想說服自己,她該放手,感情的事不該一廂情願,她該大方成全巖日,給他衷心的祝福,即使成不了情人,他們也該是最好的朋友--
但是,愛一個人,怎能說不愛就不愛?
蓄積在眼眶裡的淚讓她的雙眼刺痛不已,卻怎麼也流不出來。
將臉埋進手裡,她不知道未來她該怎麼辦,她的愛該怎麼辦?!
渾渾噩噩的吹風、發呆,她連自己在公園坐了多久,是怎麼回家的都完全沒有記憶。
「妳跑到哪裡去了?」
一個比入冬的冷風好不到哪去的聲音,驟然自前頭響起。
木然抬頭,只見他正站在公寓大門旁邊,冷著一張臉。
「無聊到處晃晃。」她累了,連一個笑容也擠不出來。
頓時,他的不滿情緒累積到最高點。
為了她一句無聊,他就在這裡像個傻瓜似的吹了一個多小時的冷風?
就算他耐性再好,也沒辦法不動怒。
「上去!」他冷著臉想拉她。這是他解決事情的一貫方式。
「別碰我!」她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拚命用力想掙脫他的手。「沒關係,你儘管去陪那個可愛的女職員,不用管我--」
「藍波,妳今天是怎麼回事?」巖日不解的看著情緒激動的她,許久,他像是領悟了什麼。「妳在吃醋?」可能嗎?
「我--」沒錯,她是吃醋,她的心幾乎快被酸意腐蝕了,但是,她沒有資格開口爭辯。
「為什麼?是因為田欣?」這表示,她在乎他?
「不,我只是覺得累了!」她緩緩閉上眼,努力平定情緒。
遇上了他,她的瀟灑、豁達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無法不在意,無法不去想那個坐在他家沙發上的女孩。
終於,她鼓起了勇氣,長痛不如短痛,她遲早得面對。
「我想,我們的關係,是不是該做個了結了?」她悠悠開口道,麻木得幾乎沒有知覺。
畢竟,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這是友情,不是愛情。
「我想,我們彼此畢竟還是有各自的生活,你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也該好好找個對象安定下來。」
瞪著說得輕鬆的她,巖日冷沉的臉益加陰鬱。
「這就是妳今天來找我的目的?」他的聲音冷得幾乎沒有溫度。
他到底在乎什麼?他只是她失意時暫時的替代品,是來替她縫補破碎的心,一旦她的心癒合了,又有了尋找對象的勇氣,他就該悄悄退場,把愛情的舞台讓給其它男人。
「嗯。」她別過頭去,目光無法直視他,就怕自己會心軟哀求他留下來,怕自己會不顧尊嚴,求他來愛她、施捨她愛情--
盯著她起碼有一世紀之久,他終於開口,緩緩吐出一句。
「也好!」
瞬間,所有的知覺像是離她而去,只聽到心口碎裂的聲音。
「很高興我們都有了共識。」她乾澀一笑。「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幫我--縫補心碎。」言不由衷的謊話說來,格外令人心痛。
他緊繃著臉,沒有答腔,情緒像是正處於極度壓抑中。
藍漪波原本已經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次被他冷漠的態度給刺傷了,但無所謂,反正她的心已經傷得那麼重,不在乎是否傷痕纍纍。
向來樂觀、開朗的她,從沒有比這一刻覺得疲累,覺得心痛,覺得灰心過。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愛一個人會這個累?!
「再見!」她仰起頭專注凝望著她。「祝福你替自己找到幸福。」她相信他會的!
不等他回答,她逕自轉身走向公寓大門,在眷戀的轉頭朝他投下最後一瞥後,便毅然合上大門。
愛怎麼來,就該讓它怎麼走!
一聲再見,就這麼徹底切斷了巖日跟藍漪波的聯繫。
偶而,他們會從朋友的口中聽到彼此的消息,只是,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打擾對方,大方給予對方追求幸福的權利。
但驕傲如兩人,就這麼固守在線的兩端,誰也不肯向誰走近一步。
巖日的一干朋友,知道巖日跟藍漪波談戀愛,無不驚訝得跌破一地眼鏡,而他們的火速分手,卻又再次讓他們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這兩個人在玩什麼遊戲。
但偏偏,巖日比以前更沉默冷峻的個性,讓他們深信這場戀愛不會是談假的,只是,好端端的怎麼會分手?!
從巖日比蚌殼閉得還緊的嘴巴裡,他們挖不出一個字,但幾個人瞭解巖日,他的眼睛裡明顯有著消沉,還有--失戀的痛。
於是方仲飛幾人商量之後決定分成兩邊,一人一邊去勸,希望能讓兩人重修舊好,畢竟巖日是他們的好哥兒們,大夥兒又都挺喜歡藍波,又一個夥伴跌進愛情陷阱裡,他們在明哲保身的心態下,倒也樂觀其成。
只不過,心急如焚的一夥人火也煽了、邊鼓也敲了,偏偏這兩個人卻是耐性超強,始終無動於衷。
「聽說有個小開追藍波追得很勤耶,那小開條件可好了,身價上億,人又長得英俊,藍波要當現成的少奶奶了耶--」易桀在一旁誇張的扯著。
「……」巖日沉默不語,讓人不禁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易桀的謊話扯得未免太離譜,但為了當現成紅娘,季敬睦也只好硬著頭皮接著扯下去。
「是啊,你沒看藍波每天坐著千萬名車、捧著昂貴玫瑰花的樣子多有少奶奶的架勢,不過比起那傢伙,除了口袋飽一點,你可是強上百倍哪!」
使了記眼色,腦子裡拚命想台詞的梁殉,只得匆忙提槍上陣。
「我說巖日,人不是常說真愛一生只有一回嗎?若你當真喜歡藍波,就應該趕快把她追回來,有什麼天大的誤會都可以講開嘛,要是晚了一步,藍波真讓那小開給追走了,你可就要後悔莫及了。」
這句話總算讓巖日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一點波動,但隨即又恢復一貫的嚴峻。
一旁的田欣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口沬橫飛,實在忍不住了,納悶開口道:「藍波不是懷孕了嗎?」
霎時,寬敞的客廳裡幾個人的聲音陡然停止,每個人全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一臉無辜的田欣。
這個漂亮有餘、腦細胞不足的女人,什麼話不好扯,懷孕這種謊話簡直是爛透了,巖日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隨隨便便就會被他給拆穿了--
受不了她單純的個性,眾人用力一拍額,剛剛的一番曉以大義肯定全都前功盡棄了。
「妳說什麼?再說一次!」
一個石破天驚的巨吼嚇傻了一夥人。
再誇張的謊話也抵不上這句的威力,只見巖日的臉色大變,兩隻大掌活像拎小雞似的,抓著田欣搖晃著。
「巖日!」
一夥人狠狠倒抽了口冷氣。他們確定,除了失戀,巖日還--瘋了!
「巖日,快放下田欣,她剛剛只是說玩笑話,別跟她計較,乖--」
易桀率先衝上前去,臉上緊張的神情,活似最珍愛的寶貝正在他的手上。
「對啊,有話好說,你若不愛聽我們不說就是,你何必發那麼大脾氣--」
一夥人七嘴八舌,拚命想將巨掌下的小雞--不,田欣解救下來。
但偏偏看似柔弱的田欣,竟然還不怕死的繼續說道。「我說藍波懷孕了,我看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南部老家--」
巖日瞪著她一開一合的小嘴許久,彷彿過了一世紀,終於放開她,木然跌坐在沙發上。
藍波懷孕了?藍波懷孕了--
腦中反覆迴盪著這句話,過去歡愛、一起吃晚餐、鬥嘴的畫面一一掠過腦海。
他完全不懷疑,那是他的孩子!
天,他怎麼會以為,這輩子失去了她,他還可以安穩過自己的生活?
他愛她啊,愛得那麼深,他甚至願意拿世上的一切來換取她的感情!
她可以不愛他,但是,如今她有了他的孩子,就算是得求她,他也會不顧一切將她留在身邊!
這一刻,沉靜如死水般的心彷彿重新被注入了一股希望,胸口那顆心又重新躍動了起來。
一夥人還在一旁吵吵嚷嚷的邊安撫剛從他掌下劫後餘生的田欣,邊數落她的離譜謊話,巖日卻遽然站了起來,把眾人給嚇了一大跳。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巖日倏然轉身衝出大門。
他要去找回他愛的女人,還有--他的孩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是梁珣率先回過神來。
「是啊,欣欣,妳到底還知道什麼內幕?」
「快點說,這齣戲簡直比八點檔還好看--」
一夥人鬧哄哄,你一言我一語的抓著田欣,想問出個前因後果來。
「我只是那天恰巧去找藍波姐,所以才知道這件事。」田欣一臉無辜的說道。
「妳去找藍波?」一夥人又是一陣抽息。
「到底怎麼回事?」這下,眾人總算是有志一同。
看著眼眾人疑惑、急切的目光,田欣緩緩回憶起那天的經過--
真糟糕--藍漪波趴在馬桶上病懨懨的想著。
她失戀了,人卻也跟著病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新工作,這些日子以來要不是藉著工作分散心碎的傷痛,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她不想給自己賦閒下來胡思亂想的機會,但是今天腸胃不適的毛病似乎更嚴重了,看來今天又勢必要請假了。
艱難的站起身,強忍著腹部翻攪欲嘔的衝動,她趕緊步出浴室,不讓自己再聞到任何一點帶有氣味的空氣。
吃點東西或許會好一點吧,這陣子以來她常常三餐不定,一個人躺在床上常常就這麼出了神,連錯過了一餐也渾然不覺。
抱著虔誠贖罪的心理,她對著腸胃喃喃發誓,她不會再老是想著巖日,想著那段逝去的感情,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對待它們。
拿出兩片土司,她放進烤箱微烤了一下,又替自己泡了杯麥片,準備好好安撫作怪的腸胃。
不一會兒,烤麵包的香味瀰漫在小小的屋子裡,她從烤箱裡拿出金黃香酥的土司,抹上果醬正要送進口中--
一股劇烈的反胃感衝上喉頭,她火速丟下麵包,轉身就往洗手間沖。
趴在馬桶邊,她吐得幾乎像要五臟俱裂,明明肚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卻偏偏還是反胃得嚴重。
被酸液嗆出的淚模糊了視線,抽搐的胃牽動了她的痛覺,刻意遺忘的心痛又隱隱在胸口蠢動起來。
她為什麼這麼不爭氣?說好了不哭,不再想他、不再緬懷過去--可,她發現自己一樣都做不到,就連要阻止自己心痛都好難。
離開巖日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哭了。
她抱著馬桶,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大哭。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她,就因為強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感情嗎?
但,她都已忍痛割捨了,她還能做什麼?
壓抑許久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好像怎麼止也止不住似的,就連門外大作的門鈴聲,都幾乎被她的哭聲掩蓋--
門鈴聲?她勉強停止哭泣,抬起淚濕的狼狽小臉,門外的電鈴果然震天價響。
她抬手用力抹去一臉的淚,急忙起身,跑著前去開門。
一開門,門外漂亮的人兒耀眼動人。
「田欣?」
看著她美麗無邪的臉蛋,藍漪波的心乍然作痛……
「嗨,藍波姐!」田欣笑盈盈的朝她招呼道。「我可以進來嗎?」
她的話,遽然喚醒還站在門前發怔的藍漪波。
「喔,當然可以,請進!」
看著田欣一派從容自在的走進屋內,還不時打量屋內的佈置,這一刻,藍漪波不由感到自慚形穢。
田欣是那麼美、那麼出色,還有著顯赫的家世,全是她沒有的,她跟巖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該祝福而不是嫉妒。
「田小姐,妳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藍波姐,妳叫我欣欣就可以了。」田欣甜甜的笑著。「是易桀告訴我的!」
易桀?巖日把田欣介紹給大家了?這就表示,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是不?
霎時,她的腦子嗡嗡作響,沒法思考也沒法動彈,不適的胃又再度劇烈的翻攪起來。
她摀著唇,轉身衝進洗手間,趴在洗手台上不住乾嘔著。
「藍波姐,妳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一個關懷的聲音自身旁響起。
她搖搖頭,抬起頭來虛弱的搖搖頭。
「沒事,大概是吃壞肚子了。」
她拖著毫無意志的身軀走到客廳,就見田欣一臉心急的說了起來。
「藍波姐,我今天來,是想跟談談巖大哥的事--」
「對不起!」她出於自我防衛的遽然起身。「我想我還是去看個醫生好了,對不起欣欣,我不能陪妳多坐了。」
丟下一句話,她匆匆自房間裡抓起包包就往外跑。
她不要聽!有關巖日跟田欣之間的事,她一個字都不想知道。
走出公寓,卻發現田欣也隨後跟了下來,遠遠朝她喊著。
「藍波姐,等一等--」
為了讓她知難而退,她索性攔了部出租車,告訴司機往醫院走。
「田欣,抱歉,我現在要去醫院--」
話還沒說完,田欣已經熱絡的跟著一起坐了進來。
「我陪妳去!」
熱心的笑臉實在叫人無法拒絕,她終於明白,巖日為什麼會喜歡她。
「隨便妳。」藍漪波疲憊的閉上眼往椅背一躺,不願再看她。
三十分鐘後,兩人已經坐在候診室裡,等著護士叫號。
藍漪波替自己掛了腸胃科,一個多禮拜來的折磨,已經讓她消瘦了一大圈,神情尤其憔悴。
看著她的模樣,田欣有些於心不忍。
聽易桀說,巖日跟藍波交往過,可是卻毫無預兆的突然分手了,她猜想,會不會是跟那天她冒然跑來找巖日有關?
畢竟,那天一看到她,藍漪波的表情是真的不太對勁,她不希望因為自己而造成他們的誤會。
所以今天才特地來這一趙,好把整件事情解釋給她聽。
可是眼前她蒼白憔悴的模樣,讓她不忍在這節骨眼上打擾她,也許等她過幾天好些了,她再來找她說清楚也不晚。
「藍漪波小姐!」
診室裡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趕緊起身走進診室,田欣也一路跟進來。
「哪裡不舒服?」醫生職業化問道。
「我腸胃不舒服,最近食慾不振,嘔吐得很厲害,尤其是早上最嚴重--」
「上次月經來是什麼時候?」醫生頭也不抬的驟然打斷她。
月經?藍漪波愣了下,最近一連串的事,她已經好久沒有注意了。
「大概兩個月前吧。」她不確定道。
「嗯--」醫生看她一眼,沉吟半晌。「我建議妳先轉診婦產科。」
婦產科?「醫生,我是腸胃不舒服耶!」她再一次提醒他。
「妳的情況就是很典型的懷孕症狀,建議妳先到婦產科去驗個孕。」
一個轟然巨響,震碎了她好不容易維持的平靜,就連一旁的田欣也驚訝得瞪大了眼。
她懷孕了?怎麼會?她從來沒想過她會懷孕,會孕育一個新生命--
「怎麼會這樣?」她毫無知覺的喃喃說道。
聞言,醫生有些好笑的抬起頭瞅她一眼。
「從事性行為,沒有做好避孕措施當然會懷孕。」
她怔怔盯著醫生臉上打趣的笑,最容易被笑感染的她,嘴角卻怎麼也拉不開。
巖日不愛她,卻在她身體裡種下他的骨肉,老天爺怎會這麼殘忍?
「妳還沒結婚吧?」醫生的聲音又傳來。「依照妳的經期判斷,胚胎應該只有八周,若是妳無法給他完整的家庭、良好的照顧,建議妳還是偕同孩子的父親前來簽下人工流產同意書--」
「人工流產」這幾個字刺痛了她的心。
這小小的生命是來自巖日,此刻正在她的體內孕育,誰有權利剝奪?
原本亂成一片的腦海,漸漸現出一絲光亮。
是的,她要孩子,就算他來的不是時候,就算往後只能擁有母親的愛,她還是決定生下他!
「不,他是個生命,他也不叫胚胎,他是我的孩子!」無比堅定吐出一句話,她頭也不回的走出診療室。
田欣追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藍波姐,要談談嗎?」
藍漪波此刻心頭一團亂,只能心煩意亂的搖搖頭。
「這是巖大哥的嗎?」他試探問道。
「不,不是!」她遽然抬起頭,用力的搖頭。
「這不是巖日的,妳別胡思亂想。」說什麼他都不能破壞他們的幸福,這個錯誤她一個人來承擔就可以了。
突然間,她正色的握住她的肩,慎重的叮囑道。
「欣欣,妳什麼都別亂想,回到巖日身邊去,好好照顧他,就算是我對妳的請托,好嗎?」
田欣不懂她的話,卻還是乖乖的點點頭。
「可是孩子--」
「妳別擔心,我會自己想辦法。」
留下一抹堅強的微笑,她輕輕朝她道聲再見。
「祝妳--幸福!」
一句大方祝福的話背後,是她的心痛,她的淚。
看著藍漪波的背影,田欣慢慢停下了腳步。
原本,她還希望這回來,能讓藍波姐跟巖日大哥誤會冰釋,但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卻讓這個解釋顯得多餘。
畢竟藍波姐已經懷了孩子,另一個男人的孩子,這就表示她並不愛巖日,那她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歎了口氣,她只能祈求老天爺保佑藍波姐找到幸福!
藍漪波變了!
她的頭髮長長了些,皮膚顯得更加白皙了,微凸的小腹讓她看起來洋溢著母親的光輝,卻也顯得更有女人味。
站在不遠處,巖日渴切的凝視著遠處的女子,久久不曾動彈。
一直到親眼看到她站在自己眼前,巖日才發現自己有多想念她,想念她燦爛的笑容、說話沒頭沒腦的可愛模樣,倔起來像一頭騾子的脾氣,以及--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以為他可以灑脫的跟她說再見,一輩子不再相見,但是看著她靈動豐富的表情,他發覺自己錯得離譜,早在他發現之前,她已經深植在他心底深處,再也拔除不去。
看著她拿起一件蕾絲邊小洋裝,偏頭皺眉左看右瞧的可愛表情,不由自主的,他的唇角悄悄勾起一道寵溺的弧度,凝望的目光溫柔深情得幾乎化成了水。
百貨公司裡人來人往,卻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專心凝視的目光。
像是終於看夠了她,巖日跨步走出柱子後,緩緩走向她。
「好可愛的衣服。」他輕聲說道。
「對啊,小女生穿起來一定好--」她笑著仰起頭,卻在看清身旁的人後,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巖日?」他怎麼會在這裡?
霎時,她驚慌得不知道該把自己還是肚子藏起來。
不會吧?這麼巧,她第一次出門替寶寶買東西,就遇見了他。
已經懷有三個多月身孕的她小腹微凸,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明顯跟她纖細的身子格格不入。
「妳都沒讓自己吃飯嗎?」他的語氣有著埋怨,聲音卻溫柔得讓人心擰。
即使經過了這麼久,藍漪波依然難抵他的魅力,注視著他的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你是特地來問我吃飯了沒有嗎?」看著他專注認真的俊臉,藍漪波好半晌才找回聲音。
「妳懷孕了?」他的態度很平靜,平靜得讓人毫不懷疑他是有備而來。
「這是我的孩子!」她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警戒的盯著他。
「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是我的事,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她別開頭,不自在的說道。
「妳確定?」洞悉的黑眸幽暗深沉,像是能看穿她。
「我--」面對他專注的凝視,她竟扯不出一個謊來敷衍。
他悠悠歎了口氣,聲音裡包含惆悵、失落與無奈。
「難道妳真以為可以帶著孩子,毫無牽掛的遠離我的生命?」他弄不懂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未來,他會設法弄懂。
她不能但她必須做到,畢竟孩子的父親是屬於另一個女人,而不是她跟孩子,面對這種兩難抉擇,她只能成全跟退讓。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終於被他莫測高深的態度給惹出了火氣。
「如果孩子是我的,那我也擁有一半的權利,妳不能私自擁有他。」
「這孩子是我的!你或許給孩子生命,?他畢竟是在我體內孕育--」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看著巖日有幾分狡檜的眼神,她知道自己上當了,她中了他的圈套,竟然乖乖的吐實。
「不,你不能帶走他--」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無助的表情令人不忍。
巖日多想不顧一切的擁她入懷,告訴她自己永遠不會傷害她,也不會讓她心碎流淚,可是大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他硬生生壓下衝動。
「我只是要妳親口承認,這孩子是我的!」他微微勾起笑。
藍漪波嚥回淚,愕然望著他臉上那抹罕見的笑容。
這是認識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他展眉開朗的笑。
「那又如何?你會因為孩子勉強自己去愛一個人,去給一個你不愛的女人承諾嗎?」她艱澀問道。
他沒開口,凝望著她的目光卻幽暗且寓意深遠。
「在沒有等到最後一刻,我們永遠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是不是?」他突然冒出一句讓人猜不透的話。
「我不懂啦!」
藍漪波沒有心情猜、也沒有閒情逸致聽他打啞謎,用力眨回眼底的淚,轉身就要離開。
一隻大掌驀地拉回她。
藍漪波心頭一緊,幾乎以為他會挽留自己,告訴她,他愛的人其實是她--
「別哭了!」一方手帕遞到她的手裡。「一個快當媽媽的人了,鼻頭紅紅可不好看。」
但,這種奢望永遠也不可能成真!
藍漪波又傷心又氣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時候,他還有心情挖苦她?!
可是,握著他手帕的小手,卻怎麼也不捨鬆手。
「照顧自己--為了我,好嗎?」
突然間,他伸出大掌輕撫著她的短髮,那樣溫柔深情的舉動,讓她的心擰得好緊。
為什麼?她不懂,一個對她毫無感情的人,卻總能讓她的心前一刻攀上天堂,下一刻卻又跌落地獄。
「我真的得走了。」她哽著聲音,匆匆就要轉身。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背後再度傳來他醇厚低沉的聲音,語氣裡帶著某種自信。
她僵住了腳步。
「我保證!」
輕輕吐出的一句,讓藍漪波強忍的淚終於潰堤。
一句保證卻只是加劇她的心痛,即使見面,只是徒增心傷而已,除了愛,他還能給她什麼?
看著那個隱隱顫抖的身影,巖日心裡有痛有不捨,他多想將她緊擁入懷,但他不能,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將她留在身邊之前,他不該感情用事,壞了計劃。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藍漪波超乎常人的倔強與自尊心,他不能冒一丁點失去她的危險。
收起不捨,巖日朝她投下最後一瞥,隨即旋身大步消失在人群中。
一直到他離開不知多久,藍漪波還是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不明白,他來難道就只是想知道,孩子是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