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石頭男 第九章
    藍漪波才一轉身,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給攬進懷裡。

    「小傻瓜,我開個玩笑,妳這樣就生氣啦?」他帶有幾分討好意味的將她攬進懷裡,在她耳邊說道。

    強自鎮定陡然加快的心跳,她故作埋怨的說道:「我花了一個下午做菜,但你卻--」

    「看我的表情,妳還需要懷疑嗎?」

    他的大掌驀地收緊,讓她端盤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

    他的胸膛好寬好暖,她幾乎快忘了依靠在上面的感覺--藍漪波有些恍忽,意識像是全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低頭嗅著她發上的茉莉花香,那是深烙在他記憶中,屬於她甜美馨香的氣息,他再次深深為之震悸。

    一股強烈的悸動同時震懾了兩人,這一刻,兩人都同時感受到那股不尋常的感覺,只是,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破。

    她衝動得幾乎想轉身投入他的懷抱,不管他愛不愛自己,因為他們之間只是一個約定,一種基於朋友間相助的義氣,那不是愛情--她痛苦的提醒自己。

    巖日閉起眼,深深將她的氣息納入胸臆間,好想將她緊緊擁入懷裡吻個夠,但是他不能,畢竟他只是負責來縫補她破碎的心,她的無助、她的依賴,是因為她的心因為另一個男人而受傷,而那顆心,他沒有權利擁有。

    「我來洗碗!」

    他緩緩鬆開手,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盤子,轉身走進廚房。

    這間廚房一直以來總是保持乾淨如新的狀態,但自從她來了之後,多了飯菜香味,而從不渴望過家庭的他,竟然愛上了這種家的感覺。

    有他,有心愛的女人為他張羅簡單三餐,讓孤單冷清的房子裡多了溫暖--那是在遇見她之前,從未有過的念頭。

    而她,會是那個女人嗎?巖日猛地一驚,手裡的碗差點滑出掌間,趕緊斂起心神,甩去腦子裡那個荒謬念頭專心洗碗。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洗碗槽前,專心的清洗每個碗盤,一如他行事小心謹慎的精神。

    看著那堵寬闊的背,她的心口一緊,衝動的衝上前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她發現,對他的感覺已經超出了友情,渴望得到的呵護與關愛,卻通通在他身上找到了,比起顏立維,他給她一種更接近愛情的感覺。

    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心碎了,但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沉澱,她發現自己不曾真正為顏立維的離去心碎,有的頂多只是挫敗與懊惱,畢竟那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約會。

    將臉靠上他的背,一種奇異的溫暖透進皮膚裡,平穩的心跳在胸腔裡有力的震動,讓她感動得心悸。

    巖日渾身僵硬,強忍住想轉身去擁抱她的衝動。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都被這種需要依靠跟撫慰的感覺給蒙蔽了理智,他們不該讓這種曖昧的情緒繼續肆無忌憚的蔓延下去。

    自背後透來的溫暖卻擰痛了他的心口,他明白他什麼也不能做,他沒有擁抱她的權利,更不該趁虛而入,她需要的只是撫慰,而不是他。

    兩人就維持這樣的姿勢,誰也沒有移動、更沒有人開口,彼此都在等對方作出響應。

    感覺到他僵硬的身軀作出無聲的抗拒,藍漪波的眼眶突然熱得發疼。

    「我先回去了!」藍漪波絕望得近乎心痛,她咬牙遽然抽身,快步朝門外走。

    背著她的身影用盡所有的意志,才能阻止自己挽留她。

    他跟她之間,原本就是兩條不該有交集的並行線,就算在陰錯陽差之下他們有了交集,但他清楚,在線的末端還有個結--

    那是一個關於愛與不愛的死結。

    接下來的日子,藍漪波跟巖日陷入了一種相敬如賓的怪異關係中。

    她依舊是個稱職的管家婆,而他也還是過著雖忙碌,卻還是堅持趕回來吃晚飯的上班生活。

    看似相處平和融洽的兩人,關係卻一直停在原點,沒有絲毫進展。

    或許是感受到彼此的保留與觀望態度,藍漪波始終想著該做些什麼來突破這種僵局。

    趁著下午的空閒時間,她特地將上回大肆採購,卻只用了那麼幾次的化妝品全搬出來,對著鏡子開始打扮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在巖日面前的自己不夠好、也不夠動人,她猜想,這一定是巖日對她無動於衷的原因。

    雖然巖日一再說過,他不喜歡她把自己弄得過分人工,但天底下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賞心悅目的女人?

    堅定了這個信念,她繼續往臉上塗塗抹抹,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美,特地去美容教室學的化妝技術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看似粗枝大葉的她,對這方面倒意外的有點天分,才學了幾回,她就能熟練上手打扮自己了。

    不一會兒功夫,鏡子裡的她多了幾分甜美,她甜甜的朝自己一笑,想像著等會兒巖日下班回來,臉上驚艷的表情。

    為了不破壞臉上的妝,她沒有煮晚餐,穿上一襲帶來的裙裝,藍漪波緊張的坐在客廳等他回來。

    為了得到最佳催化效果,她還特地預定了一家浪漫的餐廳,準備跟巖日兩人一起享受浪漫的氣氛,說不定,他會就此開竅也說不定。

    七點鐘一到,巖日準時進門。

    一進門,他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她,以及她臉上的妝。

    「妳的臉是怎麼一回事?」他臉色不善的瞪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臉上的妝讓他想起顏立維,想起她曾經瘋狂追逐他的往事,而這種像是嫉妒的感覺,實在很不、很不好。

    「你不喜歡嗎?」藍漪波著實一愣。

    一言不發,他沉著臉大步朝她走來,抓著她把她拖向浴室,拿起洗面皂不客氣的對著她的臉用力抹了起來。

    「救--救命啊!謀殺呀--」藍漪波氣得邊喊叫邊奮力掙扎。

    他像是失去理智似的,絲毫不心軟的繼續在她臉上抹,直到那堆白色的泡沫變成五顏六色的顏料。

    「把自己沖乾淨。」他終於鬆手,站到一邊。

    藍漪波又氣又傷心,她的一番心血如今只剩一堆泡沫,她打賭自己現在一定醜得不能見人。

    她又惱又氣,只好趕緊把臉上糊成一團的「顏料」洗掉,好不容易恢復一張素淨臉龐,她鼓著臉氣呼呼的轉身跑出浴室,連理都不理他。

    按理說,巖日根本不會去在乎旁人的情緒,他也從不是那種會放下身段求和的人,但偏偏他卻像是鬼迷了心竅似的,一雙長腿不聽使喚的緊跟而去。

    「妳要去哪裡?」

    他叫住了已經衝到門邊的她。

    「我要走了!」他不喜歡她作怪惹他生氣,那她走總可以了吧?!

    她只是很單純的想要討好他,他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擺出那張臭臉,實在叫人嚥不下這口氣。

    「不准!」突然間,一隻大手將她用力拉回,近乎霸道的將她困在懷裡。

    「你--你簡直是獨裁!」藍漪波倔脾氣一來,情緒也激動起來。「你--你是希特勒、法西斯、毛澤東、卡斯特羅--嗯--」

    突然俯下的霸道雙唇牢牢封住她的小口。

    藍漪波瞠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英俊臉孔,整個人愣住了,好半天不知如何反應。

    雖然她跟巖日已經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但是那夜事情發生的經過她根本迷迷糊糊,如今真實的感受他的雙唇、奪人呼吸的氣息,才發覺他有多危險。

    但入侵者顯然不給她思萼的機會,趁機挑開她的牙關,大膽長驅直人,索取她口中的甜美與芳香。

    這個吻像是他們都已等待許久,兩片火熱的唇一接觸,隨即激烈的糾纏,簡直難分難捨。

    兩個人都被這個吻撩得情慾大動,要不是一通煞風景的電話,兩人恐怕現在已經是裸裎相見了。

    「哪位?」接起電話,巖日粗嗄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火氣。

    「巖日,田欣有沒有在你那裡?」電話那頭傳來易桀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不好打來,偏偏挑--」

    他氣惱又挫敗的看了眼身旁一張臉紅潑水嫩得像水蜜桃的藍漪波,忍不住低咒一聲。「她不在我這裡!」他沒好氣的回道。

    正要痛快摔上電話,突然間,他發覺了一絲不對勁。

    重新撈回電話,他狐疑的問道:「你怎麼會認識田欣?」這傢伙跟田欣那種乖乖女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他找她幹嘛?

    「沒--沒事!」說著,電話那頭像是心虛似的匆匆掛上了電話。

    盯著電話沉思半晌,他老覺得易桀這傢伙最近不太對勁。

    「巖日,誰打來的?」正納悶之際,身旁的聲音倏然拉回他的思緒。

    「易桀!」他迅速回神掛上電話,順手將她撈進懷裡。

    藍漪波想有骨氣的掙出他的懷抱,可偏偏她就是不爭氣的眷戀人家的胸膛,只要他一挺出那堵寬闊厚實的胸膛,她只能毫無抵抗能力的乖乖投降。

    他的胸膛又大又寬,躺起來格外舒服,她懶洋洋的窩在他的懷裡,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喜歡上這種依賴的感覺。

    這一刻,她突然頓悟了一件事--她愛上了巖日!

    原來,過去巖日一直在她心目中佔有很重要、特殊的地位,不是因為她把他當成哥兒們,而是因為--她喜歡上他了!

    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偷偷對這個沉默內斂、特立獨行,但卻溫柔細膩、總是能懂她的男人深有好感。

    她一直以為那種互相幫忙照顧的感覺,是無私的哥兒們之情,但如今她總算明白,那是愛,一股始終被忽略,被彼此以友誼之名所粉飾的感情。

    如今,她每天跟他朝夕相處,那種越來越強烈的感情再也無法壓抑,被深藏在心底的愛意,也試著想找到宣洩的出口。

    隨著每多跟他相處一天,對他的依戀就越深,她無法想像,當某一天他尋到幸福,她不得離開他的時候,是否承受得了……

    她多希望那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她願意永遠這樣陪在他身邊,即使只是當普通的朋友。

    「如果--如果到了必須分手那一天--我們還會是朋友嗎?」她小心翼翼問道,聲音裡有著幾乎察覺不出的哽咽。

    分手那一天?她雙臂中的偉岸身軀陡地僵硬起來。

    「當然,而且我會大方把妳送進那個男人懷裡。」他故作輕鬆的說道。

    她不要任何人,她只想在他身邊啊--但藍漪波怯懦起來,甚至不敢開口。

    她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她倚靠的這片胸膛,必須讓給另一個女人,她是否有風度大方成全他們?!

    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眼前她只想好好珍惜,這種在他身邊安心踏實的感覺。

    兩人的身軀緊緊相依,卻感覺心距離彼此那麼遙遠。

    抱著懷裡柔軟馨香的身子,巖日嚴肅的嘴角不自覺的鬆開了。

    不知怎地,他愛上了擁抱她的感覺,像是吸毒者一旦上了癮,就不可自拔。

    低頭嗅著她淡淡的髮香,他突然有種莫名滿足感,那是熱愛工作的他,在職場多年卻始終不曾有過的感覺。

    突然間,藍漪波開口打破了瀰漫在兩人之間的靜謐。

    「你幹嘛洗掉我的妝?這可是人家努力一下午的精心成果耶!」她咬著唇,一臉委屈。

    「我說過,我不喜歡妳化妝。」他平靜說道。

    「我是想變換一下自己嘛,難道你不希望我變得漂亮些嗎?」

    「我就喜歡看妳原來乾淨自然的樣子,這些人工顏料不適合加在妳臉上。」他答得肯定。

    巖日的話讓她頓時心跳加速,他說喜歡看她原來乾淨自然的樣子,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有一點喜歡自己?

    「那是不是表示--你喜歡我?」她鼓起勇氣問道,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我--」一時之間,他語塞了。

    喜歡她?巖日很認真思索起這個問題。

    他確定自己喜歡看到她、喜歡抱著她、喜歡吃她做的家常小菜那種簡單卻幸福的感覺--這會是喜歡嗎?

    不!心裡有個聲音肯定的否定道。

    他隱約感覺得到,對她並不只有喜歡這麼單純的感覺而已,因為她,他歷經過嫉妒、心疼與不捨,他清楚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會有這麼多複雜而深刻的情緒。

    那麼,那種感覺若不是喜歡,又是什麼?

    突然間,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舒服蜷縮在他懷裡,活像只貪暖小貓的藍漪波,終於不得不承認,那就是他逃避多時,始終不肯承認的事實--他愛上了藍漪波。

    發誓絕不跟女人有任何牽扯,不走入婚姻的他,竟然會愛上一個男人婆似的女人。

    或許在外人看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愛她的直率、愛她的粗聲粗氣,也愛她的不修邊幅--即使這一切看來幾乎毫無道理可循。

    但,他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愛她。

    就是因為她用這種自然率直、毫不矯飾的姿態,他才會失去戒心,不知不覺習慣了她、讓他在毫無防備之下--愛上了她!

    但是他很清楚,這個對誰而言都有些沉重的愛,他只能苦澀的壓在心底深處,因為她心裡愛的是另一個男人,她的心也全繫著另一個男人。

    如果世界上有一心換一心這種愛情規則,那麼他願意--為她交出自己!

    但是,愛情遊戲殘酷的地方,卻在你付出的真心,並不代表能得到同等回報,他知道自己這種奢想,簡直是天真得可笑。

    感受到身後出奇的沉默,藍漪波一顆雀躍的心霎時像個鉛球,筆直沉進了心海深處。

    他不說話,就代表他否認,他對她沒有絲毫的感情,甚至連一丁點的喜歡都沒有。

    笑容僵在臉上,藍漪波閉上眼,強忍著直泛酸的鼻頭,任由那陣揪心的痛楚緩緩掠過。

    各自沉浸在心事中的兩人,面對眼前這種僵局,都始終缺乏勇氣坦承自己,只能大玩愛情捉迷藏的遊戲。

    兩人之間橫亙著的那個結,誰也沒有勇氣把它解開。

    神情落寞的來到巖日的家門外,藍漪波拿出巖日給她的備份鑰匙,一如往常的開門。

    今晚她去參加一場同學會,原本想帶巖日一起出席,孰料他卻以忙碌為由拒絕了,這也是讓她鬱悶一整晚的原因。

    近來,她看起來明顯憔悴了些,跟巖日之間沒有任何不快、任何爭吵,但她就是覺得心口壓著塊沉甸甸的大石,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一推開門,兩雙放在玄關的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一雙是巖日的鞋她認得,另一雙,則明顯是價值不菲的名牌高跟鞋。

    她轉頭往客廳一看,整個人陡然愣住了。

    只見沙發上坐著一名漂亮甜美的女孩,渾身散發著上流社會的貴氣,純真無邪的氣質讓人聯想起洋娃娃,格外惹人憐愛。

    而巖日正蹲在她的腳邊,親暱的舉動像是正在說著悄悄話,兩人站在一起,那畫面說多動人就有多動人,她的出現,反倒像個不識相的程咬金。

    「巖日,你有客人啊?」她不自在的擠出笑容,卻顯得僵硬。

    她甚至連開口問的勇氣都沒有。

    「嗯,公司總裁的女兒。」他緩緩起身,輕描淡寫的解釋。

    他完全沒有解釋,為何夜半這個女孩會坐在他的家裡,也沒有一句安撫,告訴她一切只是她多想,甚至連掩飾都沒有。

    「妳好,我叫田欣,妳一定是藍波吧,我聽巖日提過妳。」那名漂亮得宛如塘瓷娃娃的女孩,和善的緊跟著開口道。

    「是嗎?很高興認識妳,妳好漂亮喔!」她臉上掛著笑,心卻是苦的。

    是的,她的美麗、她的優雅、她的典雅氣質跟她全然不同。

    「謝謝!」田欣羞怯的笑笑。

    站在客廳旁,她看著兩人,突然發覺自己成了電燈泡。

    「你們聊,我不打擾了。」

    她匆忙轉身要走,卻突然被他一把拉住。

    從他掌心裡傳來的溫度,讓她心口突然有種莫名的抽痛。

    「還有事啊?」她故作不在意的笑問道。

    「同學會還好玩吧?」他關心問道。

    不好、一點都不好,沒有他,形單影隻的她顯得格外孤獨,更突顯她是個乏人關愛的女人--她在心底瘋狂吶喊著。

    「還不錯,大家又玩又鬧,都非常開心。」但她卻懦弱的只能掩飾她的傷,佯裝若無其事。

    她甚至懷疑,明明心痛得像是快裂成兩半,自己怎麼能笑得出來?!

    「是嗎?可是妳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勁。」一雙眼謹慎的觀察著她的表情。

    「大概是玩太累了吧,你知道在那種場合我一向玩得很瘋。」她嘻嘻哈哈的敷衍道。

    「是嗎?」

    「嗯--」她僵硬的笑笑。

    一直以來,都是這雙溫暖安全的大掌默默照顧、呵護著她,在她快樂時為她鼓掌喝采,在她傷心失意時給她慰藉,失戀的心碎也是這雙不離不棄的手陪她一路走過來……

    而此刻,她怎麼會嫉妒起這雙大掌的主人,好不容易尋得的幸福呢?

    「我還有點事,先走囉!」

    巖日沒有挽留她,只是沉默的目送她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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